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作者:点小驸马 内容简介: 双料硕士,魂穿古代。本以为可以舒舒服服的做个蒙混度日的纨绔。却不想被皇帝看中选为驸马。于是……为了不做驸马,我们的主角开始了没羞没臊的败家人生! 第一章 排队跳湖 “少爷……” 一声轻唤将方休从恍惚中拉回现实。 举目四顾,有些茫然。 繁华的街道,鳞次栉比的商铺,还有……身穿古装的行人。 自己大概,也许,真的穿越了。 “少爷,您怎么了?” 一个青衣小帽的家伙站在一旁,笑容中带着肉麻的谄媚。 白小纯。 安平伯子最喜欢的家奴。 狗腿子中的狗腿子。 可能是融合了前世的记忆,方休对他并没有反感,挥了挥手,问道:“到哪儿了?” 白小纯躬身,低头道:“少爷,前面便是醉花阁。” 醉花阁是京都内一处酒楼,附近有山有水。 即便在最繁华的楚国都城,也是一绝。 方休来这儿是为了赴宴,一场为他而办的宴会。 想起来到这里的原因,他更加郁闷。 前世,孤儿院出生的他拼了命才考取985大学的汉语言文学硕士。 在读期间,还取得了历史学硕士学位。 即便未来没有好的出处,留校做个讲师也算体面风光、咸鱼翻身了。 可一觉醒来,莫名其妙来到了古代。 还是他一个历史硕士都没听过的狗屁楚国! 虽然是勋贵子弟,但怎么比得上现代生活来的逍遥快活…… 这两天,他已经看开了不少。 即便回不到过去,娇妻美眷,舒舒服服的做一个蒙混度日的纨绔倒也不错。 但贼老天偏偏又跟他开了一个玩笑。 宫中传出消息,当今圣上竟然有意要将小女儿安乐公主嫁给他! 开玩笑! 古往今来,有哪个勋贵子弟愿意迎娶公主。 驸马驸马,其实就是为公主做牛做马。 先不说安乐公主相貌如何,性格如何…… 单是驸马这个名头,说出去都脸上无光。 因此,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安平伯府都乱作了一团。 尤其是‘方休’,一想到迎娶公主后暗无天日的生活,刺激之下,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地球上的方休李代桃僵了。 “哎……” 方休叹了口气。 当初那些狐朋狗友听说这个消息后,特意在京都顶级酒楼醉花阁摆了一宴。 说是恭喜道贺,其实看笑话的成分居多。 他本想拒绝,想想看还是来赴宴了。 逍遥快活的日子不多了,今天就当是迎娶公主前最后的放纵吧。 方休摇摇头,一扫心中阴霾,迈步走向醉花阁。 扑通—— 此时,醉花阁不远处的湖面,突然传出落水的响声。 “婉晴姑娘落水了,快救人啊!” 湖中心的画舫上,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惊恐的喊着。 咕嘟—— 落水的女人没有挣扎,直直沉入湖底。 周围游人闻讯赶来,一个个贵公子文人墨客,对着女人落水的地方指指点点。 摇头晃脑,却没有一个人跳水救人。 “没看见有人跳湖了吗?愣着做什么,快救人啊!”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光嚷嚷着救人,却站在原地不动。 叫的最响的那位就站在方休左侧,两只眼睛望着方休,不时还流露出鄙视之情。 方休瞪了他一眼。 你叫的挺欢,怎么自己不跳下去? “有人看上去人模人样,真遇上事便做起了缩头乌龟,亏得带了如此多的护卫。 哎,真是世态炎凉……” 那位看似随口感慨,目光却不时瞥向方休,所言指谁不言而喻。 方休深吸一口气。 感情这家伙是个仇富分子,没事找茬的! 白小纯察言观色,见方休表情不对,怒道:“你个狗娘养的怎么自己光说不跳?” 那人手中折扇轻摇:“在下一介书生,手无……”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白小纯一脚踹下湖畔。 “无尼玛,不跳,老子帮你!” 扑通—— 完事,白小纯拍拍手,回到方休身边,谄媚道:“少爷,您看?” 这小子会办事。 怪不得之前那位走到哪儿都带着他。 方休淡淡的点了点头:“办的不错。” 随后解下腰间玉佩,递给白小纯,吩咐道:“拿好了。” 白小纯还以为是方休赏赐,诚惶诚恐:“为少爷办事,是小纯上辈子,不,百辈子修来的福分,哪里敢要奖赏……” 扑通—— 谁成想,他一通马屁还未拍完,湖面又传出落水声。 大惊之下,连忙抬头看去,竟然是自家少爷! “少爷,万万不可啊!” 白小纯来不及思考,把玉佩往怀里一塞,二话不说,跟着跳进了湖里。 “少爷,小纯来了!” 眼看着自家少爷和小总管齐齐跳湖,站在湖岸上的方府护卫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没一会,其中一个年纪稍轻的护卫,略微犹豫了一下,紧随其后跳入湖中。 有人带了头,剩下的再不跳可就是失职之罪。 回府后,大总管若是问起,无人能免掉责任。 其余数名护卫互相对视一眼,咬咬牙,一齐跳下了湖畔。 哗啦—— 一时间,落水声不断。 湖面波浪四起。 留下湖畔众人一阵惊叹:“今个儿是怎么了,跳湖还得排着队跳?” ………… 方休哪里想到自己跳个湖,能引发如此波澜。 他的本意只是想救那落水的女子。 人生在世,短短一瞬。 何必想不开。 他被皇帝选中要去做那个狗屁驸马,不一样看的很开…… 好吧,虽然没怎么看开,但总归没想过寻死吧。 这女子跳湖无非是一时冲动。 他既然看见了,就不能冷眼旁观,要不然良心难安。 方休水性很好,湖水也比预想的浅很多,所在水深不过八尺左右。 以他接近一米八的身高,勉强能在湖水中站稳。 费力游到湖中心,他把女子从水里捞出来,横抱在怀里,踩着湖底一步步向岸边靠近。 女人一动不动的躺在他怀中,一只手臂耷拉着,在虚空中一晃一晃的。 看的岸边众人一阵心惊。 不少游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女子莫不是被淹死了吧? 第二章 欺辱良家 方休拖着女子回到岸上。 看热闹的众人自觉让出了一片空地。 方休脱掉湿漉漉的衣服,没有丝毫犹豫便解开了落水女子的裙带。 “这!” 围观的游人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方休脱掉衣服时,已有不少人嘟嘟囔囔。 此刻见他又去脱那落水女子的衣服,一个个愤愤然骂道:“还当是正人君子,原来是个见色起意的小人!” “无耻之尤,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了!” 跟着跳入湖水的方府侍卫早已爬上了岸,见到这种情形。 了解自家少爷脾性的他们,虽然觉得不好,但还是将两人围了起来。 安平伯本是军旅出身,府上护卫自然个个虎背熊腰。 站在一起,还真将方休挡的严严实实。 围观游人中,有人认出了方府侍卫,戚戚然道:“都别喊了,人家可是安平伯的公子,即便真做了什么,也不用坐牢……” “岂有此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安平伯的儿子!” 听见那人点出方休的身份,不少人唾骂的声音低了下来。 大多数人只敢指指点点、驻足观望,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止方休主仆的恶行。 毕竟定远将军安平伯护短的名声在京都可是盛传已久。 即便真的告到了官府,最后吃亏的还是无权无势的他们。 何苦为了一个陌生女子,做这种吃亏不讨好的事情。 能谴责两句,在他们看来已经是正义感十足了。 被侍卫围起来的方休,对看客们的指责充耳不闻。 从落水女子的嘴巴里清理出几根水草,双手置于她的胸腹处,猛地往下用力。 “噗——” 女子喷出几口清水,却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控水之后便是人工呼吸。 方休犹豫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低头对上女子惨白的嘴唇。 女人薄薄的嘴唇很软很凉,带着淡淡的香气。 方休无心于此,依照之前学过的人工呼吸的方法,将空气渡进女子的口中。 有个护卫悄悄回身看了一眼,赶紧闭上了眼睛,心中暗叹。 少爷啊少爷,这种事情回家再做也不迟啊…… “一个安平伯的儿子就敢当街欺辱良家女子,京师可是天子脚下,难道没人管管吗!?” 围观的游人还未散去,对方休指指点点,大声咒骂,却还是没有一人上前制止。 方府护卫们见局面越发失控,一个个冷汗直流。 少爷还没好吗? 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出事啊! “无耻贼子,快放开她!” 人群中走出一个年方二八的青衫少女,俏脸嗔怒,瞪着面前仗势欺人的狗奴才们。 少女容貌秀丽,如美玉荧光,声音清甜。 即便是怒声斥责,也让人生不起厌恶。 站在她身边的游人连忙劝道:“小姑娘,你斗不过他们的,算了吧。” 少女恍若未闻,嗔怒道:“光天化日之下,欺辱良家,今天这事,本……姑娘管定了!” “铮——” 随着清脆的剑鸣声响起,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剑出现在少女手中,剑尖直指方休。 方家护卫瞬间如临大敌,抽出刀剑,齐声喊道:“保护少爷!” 围观众人见状,纷纷大喜。 京都不比其他,能佩剑的,不是勋贵子弟,便是武道高手。 万万没想到…… 这娇弱少女看上去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竟然还是一代女侠! 一时间,围观众人把教训恶霸、拯救良家女子的希望全放在了清丽少女身上。 听见四周传来的议论声和叫好声。 方府护卫们压力山大,谨慎的看着面前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女。 之前第一个跳下湖的年轻护卫轻声道:“我留下,你们带少爷先走!” “咳咳——” 落水女子突然剧烈咳嗽了两声,显然恢复了自主呼吸。 方休站起身,推开把自己挡的严严实实的护卫。 看着清丽少女,解释道:“我在救人。” 少女见方休眼神清澈,不像是作恶多端的衣冠禽兽,气势不由弱了一分。 谁知,围观的百姓却不干了,纷纷斥责唾骂。 “我们看着你轻薄那女子,还能有错?” “对对,你刚才还解那女子的裙带,在场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别想抵赖!” 少女眼中露出茫然之色,随后浮现怒色:“你敢骗本姑娘!” 铺天盖地的指责声下,那个年轻护卫站了出来,指着围观众人骂道:“一群颠倒黑白的伪君子,还好意思说我家少爷! 我家少爷下水救人时,你们在什么地方?” 此话一出,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脸上或多或少都露出羞愧之色。 之前被白小纯踹下湖的书生脸涨的通红,辩驳道:“那也不是他当街欺辱良家女子的理由!” 这番话如甘露般滋润了众人的心田。 他们似乎找到了宣泄情绪的出口,齐声附和。 “就是,难道救了人便可以随意轻薄别人吗?” “我大楚人伦纲常何在,岂不和草原蛮子一个德性了!” “……” 少女听清耳边议论声,面露怒色,拿着剑猛地冲向方休:“无耻贼子,本姑娘今天要替天行道!” “保护少爷!” 年轻护卫大吼一声,右脚点地,迎向少女。 其余护卫则把方休围得严严实实,不留一点空隙。 方休心中疑惑:这少女看上去娇柔体弱易推…咳咳,难道真是个武功高手? 能让众护卫如临大敌,一定是了! 饶是看多了武侠小说的方休,此刻也不由屏气凝神,目光注视着对阵的两人。 “锵——” 刀剑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两人一招之下,竟然胜负已分! 看清结果,围观众人包括方休集体沉默,似乎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整片湖畔鸦雀无声。 第三章 我要败家! 明晃晃的刀刃架在脖子上。 少女的俏脸吓的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众人眼中的武功高手、绝世女侠就这样……败了? “不要过来!我,我是……” 少女颤抖着,话还未说完,便被年轻护卫一记手刀打晕。 “少爷,您看?” 方休随意的挥了挥手:“一个话本看多了的小丫头,交给官府处置吧。” 能随身佩剑,看成色还是把宝剑。 这小丫头定然是世家养在深闺的大小姐。 方休不用想,都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 无非是言情或者武侠小说看多了,偷了家里的宝剑,准备出来闯荡江湖。 结果连京师都没出,就被自家护卫拍在湖畔上。 也还好没出京师,要不然这样个单纯又暴躁的深闺大小姐,怕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明白了,少爷,那她?” 年轻护卫开口问道。 方休回头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女人,想了想,说道:“一并交给官府。” “是,少爷。” 但愿经历生死之后,她能够想开些。 方休叹了口气,往醉花阁的方向迈了一步。 围观的人群见状,齐齐往后退了一步,却没有散开的意思。 人群中,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用稚嫩的声音喊道:“你不能走!” “对,不能走!你当街欺辱良家女子,纵容手下伤人,我们要在此等候官差!” 一个布衣书生一脸义愤填膺。 有人带头,围观的人群胆子逐渐大了起来,聚在一起堵住了离开的方向。 “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再次响起。 只见这一系列事件的源头……那个跳湖的女子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一言不发,浑浑噩噩的走向画舫的方向,仿佛一具失去灵魂的傀儡。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一直到女子走远,方府的几名护卫才抽出刀,开始驱散人群。 “人都走了,还聚在这干吗?” “再不滚全都抓去打板子,滚滚滚!” “……” 连当事人都没有追究,他们这群看热闹的更不会多管闲事。 更何况那位可是京都有名的公子哥,谁愿意触他的霉头。 纷纷散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可怜了为落水女子出头的少女,到末了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起她。 方休摇了摇头,迈步走向醉花阁。 剩下的事情,自然会有护卫和白小纯处理。 对了,白小纯那家伙去哪了? 方休顿住脚步,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 醉花阁门口。 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正安慰身旁仆人打扮的小胖子,眉目间尽是柔情。 那小胖子时不时啜泣两声,显得委屈到了极点。 这番奇特的景象,自然引得来往路人驻足观看。 但不少人刚停下,还没看个热闹,就被虎背熊腰的方府护卫赶走。 众人虽然好奇,但也不愿冒挨打的风险,最多嘟囔两句,便纷纷散开。 那眉目柔情的公子哥自然是方休,小胖子则是他的忠实狗腿子白小纯。 白小纯是第一个跟着方休跳下湖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不会游泳的人。 在湖里喝水喝到饱,呛得连求救声都发不出来,硬是没有一个人想起他。 一直到快被淹死了才被方府护卫给捞上来。 让他一想起来就委屈的无语凝噎…… 方休也知道对不起他,所以一路上都是好言安慰。 结果这家伙反而变本加厉,原本只是委屈,现在竟真哭地泪流满面。 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对他做了什么。 方休想到这,浑身一个激灵,骂道:“你还想怎样?” 谁成想,他这话刚出口,白小纯竟然真的哭出声了。 “小纯落难之时,唯有少爷心系小纯,小纯……小纯感激涕零啊!” 草! 方休懒得理他,独自走进了醉花阁。 他一出现,一个青衣小厮便迎了上来。 “方公子,吴小侯爷已经订好了雅阁,正等着您呢……” 青衣小厮恭敬的弯腰,领着方休往楼上走:“您跟我来。” 身后,白小纯连忙跟上:“少爷,等等我……” ………… 方休进了雅阁,才发现人已经到齐,就差他一个。 “驸马爷怎么才来,快坐,今个儿可是你大喜的日子,一定要多喝几杯!” 说话的是安庆候家的大公子,吴毅。 方休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骂道:“大喜个鬼,陛下还未下诏,风言风语算不得数!” “宫中传出的消息,还能有假?” 吴毅笑了笑,继续道:“如今我们这批人,你算是第一个入朝为官的,不多喝点怎么说得过去?” “哈哈哈,吴毅不说我们都要忘了,方休要是当上驸马爷,确实也算入朝为官了。” 旁边还坐着三人,此刻听见吴毅的话,全都大笑起来。 这三人也都是京都有名的勋贵子弟, 朝堂之上有党政,底下这批纨绔自然也有自己的圈子。 虽然圈内一共只有五人,但全都是死党中的死党,从小玩到大的那种。 各自的家族在朝堂之上也是互相扶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几人抱有看笑话的心态是真,恭喜或者同情也是真。 因此这次宴会也没有叫上外人。 方休听到最后一句话,想到自己未来灰暗的人生,顿时心灰意冷,不说话了。 只是一个劲的喝闷酒。 几人见他这样,也不忍心再刺激他,各自喝起了酒。 酒过三巡,几人都有些微醺。 吴毅借着酒劲,开口问道:“方休,你知道京中勋贵子弟如此多,为何陛下偏偏选中你一人吗?” 对方休这个现代人而言,楚国的酒几乎没有度数,喝了数杯,还是清醒的很。 听见吴毅这么问,他怔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太,嗝……” 吴毅打了个酒嗝,另一人接过话头:“因为你太不闹腾了!” 太不闹腾? 方休想了想,恍然大悟。 对啊! 京中这批纨绔哪个不是闹腾的很,今天抢个民女,明天砸个摊铺。 若不是家中基业丰厚,早就把家业败了个精光。 要是成了驸马爷,那还了得? 唯独他…… 平日里,除了逛逛青楼喝喝酒就没点纨绔子弟该有的样子。 皇帝不招他做驸马,还能招谁!? 方休目光渐渐明亮。 这样说的话…… 自己也像其他纨绔一样挥霍家业,是不是就能改变皇帝的心意,让他把公主嫁给别人? 毕竟皇帝还没有下旨,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只要不做驸马爷。 娇妻美眷、子孙绕膝,过一辈子风流快活的日子。 对安平伯府的公子而言,还不是轻轻松松! 想到这,方休激动的拍桌而起,一脸兴奋,喊道:“你们说的对!今天开始,老子要败家!” 第四章 失心疯 “什么?” 众人被方休这突然一嗓子吓了一跳,酒醒了大半,却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方休一拍大腿,语带兴奋:“你们尽情吃尽情喝,今天这顿我请了!” 说完,转头吩咐白小纯道:“去,让小厮过来。” “是,少爷。” 白小纯见方休高兴起来,自己心情也畅快了许多,忙往楼下走。 没一会,之前那个青衣小厮推门而入。 “方公子,有何吩咐?” 方休的兴奋劲还没过,一脸兴致勃勃地道:“你们这儿有什么招牌菜?” 青衣小厮本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惹得这位公子哥不高兴了。 此刻听见方休这样说,顿时松了口气,眉飞色舞地介绍起来。 “我们醉花阁的招牌那可多了,有山珍刺龙芽、玉掌献寿、百花鸭舌,尤其是这百花鸭舌,是选取鸭舌最嫩的舌尖……” “够了!” 方休又是一嗓子。 青衣小厮吓了一跳,本来想说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脸憋得通红。 “只要是你们家厨子会做的菜,全都给我做两份。” 方休大手一挥,十分豪迈。 青衣小厮面露迟疑:“这……” 白小纯生怕他扰了方休的好兴致,上去就是一脚,骂道:“没听见我家少爷说的吗?两份,一样不能少,快去!” 青衣小厮挨了一脚,却不敢有任何抱怨,反而更加惶恐,连忙低头赔罪。 “是是,小的这就去。” “等会!” 方休叫住了青衣小厮。 青衣小厮连忙回头,吓的瑟瑟发抖:“方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还有好酒好茶,也全都准备两壶。” “是,小的这就去准备。” 青衣小厮走后,其余四人均用见了鬼的表情看着方休。 吴毅更是面露忧色,劝道:“方休,不就迎娶公主吗?我听父亲说过,安乐公主除了脾气差了些、任性了些、胸小了些……” 他说到一半顿住了,面露尴尬之色,接着道:“好像也没其他的毛病了。” 他身旁那人瞪了他一下,起身对方休道:“方休,其实做驸马没什么不好的,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对啊,千万别想不开。” 另一人眉目间尽是担忧,同样劝道。 方休眉头一挑:“请你们吃饭,一个个还不乐意了,要不等会菜上来,你们自己付了银子?” “不不……难得你请客,若是我们帮你付了银子,岂不显得我们小气,是吧?” 吴毅说完,朝身旁那人使了使眼色。 那人连忙道:“对对,既然方休高兴,我们便多敬他几杯!” 这群纨绔是什么德行,方休清楚的很,也懒得理他们。 那股兴奋劲退却了些,他干脆坐下来,继续喝起了酒。 想起不用迎娶公主和未来幸福美满的生活,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吴毅看着嘴角掩不住笑意的方休,暗地里戳了戳身旁那人,低声道:“你说方休不会得了失心疯吧!” 那人抬头看了一眼方休,犹豫了一会,说道:“倒不是没有可能……” 另一人小声嘀咕道:“迎娶公主,又不是诛九族,至于吗?” “废话,又不是你迎娶公主,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们说什么?” “没什么,喝酒喝酒……” 亲眼目睹了方休的前后变化,几人哪还喝的下去,都是忧心忡忡地看着方休。 没一会,青衣小厮推门而入,喊道:“方公子,您的菜来了!” 随后十几名罗裙少女端着盘子,鱼贯而入。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五人面前的桌子便已经摆的满满的,再也放不下其他东西。 “等会!” 方休看了一眼满桌的山珍海味,不满的叫住了青衣小厮。 青衣小厮连忙俯身,恭敬道:“方公子,有何吩咐?” 方休皱了皱眉头,问道:“谁让你上两份菜的?” 青衣小厮心里‘咯噔’一下。 这方公子该不会要赖账吧? 就凭这几位以前的德性,越发觉得可能! 青衣小厮瑟瑟发抖,心中尽是苦涩,颤声道:“不,不是您吩咐的吗?” 方休一拍桌子,骂道:“我说做两份!谁让你上两份了?” “这……” 青衣小厮的身体已经颤抖似筛糠。 看这位的架势,是真的要赖账了! 这一桌子山珍海味,少说也得五百两银子,算上好酒好茶至少也要一千两。 便是把他全家都卖了,也付不起个零头啊! “小,小的不明白……” 青衣小厮冷汗直流。 大寒刚过去没多久,他却像在三伏天,身上的青衣都被汗水打湿。 方休皱着眉头,不满地道:“上一份,扔一份!这点小事,还要我亲自吩咐?” “什,什么……” 青衣小厮已经做好跪地求饶的准备,听见方休的话,顿时愣住了。 怔在原地,似乎没反应发生了什么。 白小纯上去又是一脚,骂道:“没听见我家少爷说的吗?上一份,扔……” 他说到一半顿住了,疑惑地看向自家少爷,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扔一份?” 方休像白小纯踹青衣小厮一样,踹了他一脚,骂道:“他耳朵聋了,你耳朵也聋了?” 白小纯挨了这一脚,脸色顿时变了,很迟疑的看着方休,似乎在怀疑着什么。 旁边的吴毅腾地站了起来,惊恐地道:“方休,你该不会真得了失心疯吧!” 白小纯听到吴毅的话,脸色瞬间从疑惑转化成了悲切,发出大叫:“少爷您……您怎么就想不开啊……” 方休一惊,眼前的情况好像有点超出他的想象。 越是这种情况就越不能乱。 这是方休混迹社会多年的经验。 他又踹了白小纯一脚,骂道:“我是你家少爷,还是他是你家少爷?” 随后怒视吴毅:“请你吃饭,还多嘴,等会你的那份自己付!” 听见方休最后一句话,吴毅的表情又由肯定变成了怀疑。 一旁的白小纯却只是一个劲的哭,连话都说不出了。 方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看向还一脸惊恐的青衣小厮,呵斥道:“还不快去!” 第五章 酒楼奇景 醉花阁门口。 十几个清丽的罗裙少女端着盘子,排成一排。 一旁,青衣小厮大声问道:“刚才方公子说的,都听明白没?” 少女们齐声应道:“听明白了!” 少女们正处于声音最清脆尖锐的年纪,十几人的喊声叠加在一起,穿透力极强。 来往路人瞬间被吸引过来。 随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整个醉花阁都被围的里一层外一层。 “准备!” 青衣小厮高举着手,大声喊道:“扔!” 啪—— 啪—— 啪—— 十几个瓷盘同时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各种山珍海味撒落一地,散发出食物特有的香气。 前排看热闹的路人目睹这一幕,均是张大了嘴,呆了一般。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外面一层的人其实并不能看到里面,聚集于此,单纯为了凑个热闹。 此刻各个踮着脚探长了脖子往里看,想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还没看明白个究竟,就听见一阵‘啪啪啪’的声音,心中更加好奇。 “前面怎么了?我好像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听说是安平伯家的公子在打一个女子的屁股。” 一个高个子男人听见这话,骂道:“胡说什么!” “就是!那声音能是一个女子?少说也要五个六个……” “一个人最多便有两只手,难道那安平伯的公子长着三头六臂?” “……” 随着类似的对话越来越多,那高个子男人张了张嘴,又缓缓合上。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他能解释的了,只能听之任之。 更何况,他也只是个看热闹的路人。 “准备!” 青衣小厮的声音再次传来:“扔!” 啪啪啪—— 又是一阵瓷盘落地的清脆响声。 “哗——” 靠前的人终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爆发出比后排更嘈杂的议论声。 “这醉花阁发的什么疯,好好的菜扔了个干净,他们不要,送给我也比浪费了强啊!”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你……” “吁——” 一个穷酸书生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嘘声盖过。 “听说是方家公子,点了两份菜,吃一份扔一份,这便是扔的那一份……” “这……方家的公子可有什么隐疾?” “什么隐疾,我看是患了失心疯了!” 一个妇女先是愤怒,随后又面露惋惜之色,叹道:“好好的菜,怎么就扔了……” 刚才说话的穷酸书生眼角带泪,45°仰望天空,用悲天悯人的语气喊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 醉花阁内。 方休一边喝着据说有八十七年之久的猴儿酿,一边听着楼下传来的诸如‘失心疯’的议论声。 心情大好,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其余四人均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连吃菜的心都没了。 方休心情正好,想起前世的一个笑话,准备说给四人听。 一抬头,便看见四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顿时怔住,问道:“你们不吃菜,看我做什么?” 吴毅犹豫了片刻,说道:“方休,我爹在太医院有个世交,姓扁,听说是神医扁鹊的后人,改天我让他给你看看。” 另一个人接着说道:“我爹也认识一位神医……” 四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显然是认定方休得了失心疯。 方休脸上露出郁闷之色,随后便释然了。 此刻他们的反应不正说明自己这一招用的好吗? 有这些人推波助澜,想必方家公子患了失心疯的消息用不了多久便能传遍京都城。 传到皇帝耳中,不过是时间问题…… 那皇帝纵然再铁石心肠,也不至于将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吧! 到时候,皇帝改变心意。 自己不用迎娶刁蛮公主,公主殿下也不用嫁给世家纨绔。 就是一桩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美事了! 为了成就这桩美事,牺牲点名誉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最后是哪个倒霉蛋‘喜’迎公主,那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事了。 “少爷……我的少爷啊……” 一旁,刚刚平复下来的白小纯听见‘太医院’‘神医’几个字,以为自家少爷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顿时嚎啕大哭,犹如哭丧一般。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死了亲爹。 方休的脸瞬间黑了,上去就是一脚,骂道:“老子还没死呢!滚一边哭去!” 白小纯挨了这一脚,知道方休动了真怒,顿时老实了许多。 只是还不停抽动的鼻子和肩膀,昭示了他对自家少爷的‘忠心耿耿’。 吃饱喝足,方休大手一挥。 “小厮,结账!” 一旁候着的青衣小厮立刻跑了过来,笑得跟见了亲爹一样,弯腰恭敬道:“饭菜加茶酒,一共是1011两银子,您是付银票还是现银?” 他说完这话,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 谁身上能带着一千两现银,肯定是用银票啊! 多嘴这一句,要是把方公子惹恼了,他可担当不起罪过。 要知道一千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一百两银子就足够在郊外盖一处别院。 这顿饭,方休足足吃了十处别院。 便是如今春风得意的宁王,面对这顿饭,也未必淡然。 “多少?” 方休怔了怔,问道。 青衣小厮以为方休没听清,提高声调重复了一遍:“一共是1011两银子。” “草,你怎么不去抢!” 方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青衣小厮听方休这么说,平复下来的心又猛跳了起来。 “您,您……” 这时,一个身穿绸缎,明显是酒楼掌柜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指着青衣小厮骂道:“怎么又惹方公子生气了?笨手笨脚的,丢人现眼,还不快下去!” 青衣小厮如蒙大赦,脑袋点的飞快:“是是,小的这就滚。” 酒楼掌柜赶走了青衣小厮后,面露笑容,对方休说道:“方公子,可是对账目有所异议?” 方休想了想。 醉花阁是京都有名的酒楼,据说背后还有礼部尚书杨大人的影子,当然不会无的放矢。 再加上今天吃的,鲍鱼龙虾、燕窝鱼翅一应俱全。 光是八七年的猴儿酿就喝了两瓶。 一千两银子并非信口雌黄。 只是自己…… 方休摸了摸口袋。 囊中羞涩啊! 第六章 冲突 “少爷,只有一百两……” 白小纯把几个护卫的口袋翻了个遍,才凑了一百两银子,距离一千两还相差甚远。 方休看着摆在桌上的碎银和银票,有些后悔。 早知这样,装逼前该问问价格的…… 方休犹豫了一会,看向酒楼掌柜,说道:“要不……” “本店概不赊账,还请方公子见谅。” 方休的目光又转向其余四人。 四人齐齐打了个寒颤,默不作声。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半炷香的时间。 兴许是被方休盯的有些发毛,吴毅开口道:“我身上还有五十两,都给你了……” 他旁边那人终于也忍不下去了,说道:“我这儿只有二十两。” “我的情况你知道,出门带不了多少银子。” “……” 方休翻遍四人的衣服,一共才搜出来百两银子。 四个人身上的钱加在一块还不够在郊外买处别院…… 就这还叫纨绔? he……tui! 方休叹了口气,看向酒楼掌柜,说道:“我先给你写张欠条,你明天派人去方府取银子。” 酒楼掌柜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这几位都是京都有名的勋贵子弟,他一个平头百姓实在招惹不起。 可…… 他又想起之前礼部尚书家杨公子说的话,原本犹豫不决的表情渐渐坚定。 “按理说,方公子的要求,我们醉花阁一定会全力满足,可……这账房上的事情,我实在做不了主。” 酒楼掌柜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想来几位公子也知道,在下虽说是掌柜的,可实际就是个跑腿的,一千两银子实在不是小数目,我得向……公子请示一下。 望几位公子见谅。” “去吧,我在这儿等着。” 方休挥了挥手,说道。 几人都知道这醉花阁是礼部尚书家的资产,也没有为难他。 “方公子,在下去去就回。” 掌柜的恭敬地行了一礼,忙往楼下走。 他走后,方休看了四人一眼,说道:“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今日既然要请,便说到做到,绝不收你们一两银子,都坐下继续喝酒。” 四人听见这话,心里更加不安。 吴毅更是小声嘟囔:“你也得是君子啊……” ………… 礼部尚书府。 某处书房的太师椅上,一个身披狐裘的年轻男子坐在那儿,随口问道:“方公子?” “就是安平伯家的独子方休。” 醉花阁掌柜弯着腰站在一旁,神色恭敬。 年轻男子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想了想,说道:“拿不出银子就让他候着,派人去安平伯府知会一声,银子到了再放他走。” “这样……会不会不太妥当,毕竟安平伯在外征战多年,深得陛下器重,若是……” 酒楼掌柜说到一半,见年轻男子看向自己,顿时不敢再说了,连忙作了一揖:“是小的多嘴了,小的这就去办。” 年轻男子端起茶杯抿了抿,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便是陛下来了也说不出什么,你尽管去做,有宁王殿下给你撑腰,别说是方休,便是安平伯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公子。” ………… 醉花阁内。 方休和四人推杯换盏,喝的不亦乐乎。 楚国的酒都是未经蒸馏的低度酒,但架不住量多,几消过后,饶是方休脸上也浮现一抹红晕。 其余四人更不用说,若不是有桌子扶着,怕早已经晕过去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 酒楼掌柜匆匆上楼,推门而入,说道:“方公子,在下已经派人去安平伯府,等银子到了,您和几位公子便可以离开了。” 他这话让方休以外的四人勃然大怒。 吴毅更是拍桌而起,骂道:“什么意思?难道老子现在想走,还不能走了?” 人在喝醉的状态下最容易暴躁,更何况是横行霸道惯了的吴小侯爷。 吴毅骂完之后似乎还不解气,直接推翻桌子就往外走,怒道:“老子现在就要回府!我看谁敢拦!” 方休的神智还算清醒,听见酒楼掌柜的话,第一反应便是礼部尚书府发话了。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以方休的阅历,不用多想也明白,无非就是逼迫自家老子站队。 夺嫡之争已久,如今更是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谁能得到将军们的支持,便等于半个屁股坐到了皇位上。 可无论是十六位禁军将军还是九位重镇将军,似乎都没有参与到其中的意思。 二皇子宁王如今风头正盛,怕是按耐不住,要逼迫将军们做出决定了! 毫无疑问,眼下这件事就是宁王给安平伯或者说重镇将军们的警告! 要不然一个小小的酒楼掌柜,怎么敢拦他们! 果然,酒楼掌柜神色渐冷,说道:“这是杨公子的意思,吴小侯爷,还请见谅。” 吴毅晃晃悠悠的走到酒楼掌柜面前,脸贴着脸,吐出一嘴酒气:“我见尼玛谅!” “你你……”酒楼掌柜气的浑身发抖:“你有辱斯文……” “我辱你奶奶!” 吴毅抄起桌上的酒壶,对准掌柜的脑袋就是一下! 啪—— 酒楼掌柜的脑袋顿时血流如注。 他捂着流血的伤口,身如筛糠,对身旁青衣小厮喊道:“快快,快去请夏捕头!” 见酒楼掌柜的脸被鲜血染红,吴毅的酒醒了大半,忙将手中酒瓶扔掉。 紧接着又听见‘夏捕头’三个字,腿当时就软了,直接往椅子上一瘫,仿佛失了魂魄。 酒楼掌柜捂着受伤的脑袋,指着吴毅,颤抖道:“天子脚下还如此猖狂,纵然你是安庆候家的公子,也,也不能如此行事!” 他颤抖着说完这通话,似乎是害怕吴毅再拿酒瓶砸自己,逃似的下了楼。 方休看着失魂落魄瘫坐在椅子上的吴毅,怔了怔。 安庆候和安平伯一样,行伍出身。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子弟们多多少少都有些军伍之人的刚毅性子。 吴毅便是如此,何曾有过这般落魄模样。 方休绞尽脑汁,也回忆不起来‘夏捕头’是何许人也。 酒楼掌柜单单报了个名字,就把向来嚣张跋扈的吴小侯爷吓成这样…… 他犹豫了一会,开口问道:“夏捕头是谁?” 第七章 女捕头 另一人解释道:“你不知道夏魔头也正常,毕竟你不像我们……咳咳……” 那人也知道那些事不太光彩,尴尬的咳嗽两声,一笔带过:“夏魔头他爹是英国公,谁知他想的什么,不好生在家呆着,非要去京都府当什么狗屁捕头……” “我好像有点印象。”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方休打断,原本通红的脸憋得更红了。 方休却没功夫管他,陷入了沉思中。 之前他好像听旁人说过。 这夏捕头武功不弱,再加上出身英国公府,在京都府衙算的上一霸。 别的捕快管的他要管,别的捕快不管的或者管不了的,他也要管。 要知道,京都城是什么地方。 那是天子脚下! 一板砖砸下去,十个人中九个能跟世家门阀沾上关系。 最不缺的就是纨绔公子哥。 之前几任捕头都是因为管了不该管的‘闲事’,惹了不该惹的人,才被迫离开衙门。 可这位夏捕头却不一样,人家背后可站着英国公府! 虽然时过境迁,英国公府早没了祖上跟随祖皇帝打江山时的风光。 但毕竟是开国元勋之一,地位和影响力远非一般的勋贵能比。 所以夏捕头走马上任才半年的光景,京都里至少一半的纨绔都进过京都府的大牢。 夏捕头也在京都的纨绔圈内获得了个‘夏魔头’的称号。 惹得纨绔们一听到‘夏捕头’三个字,立刻能吓的魂飞魄散。 吴毅以前就栽在过他手里,也不怪他被吓成这样。 回忆起一切,方休嘴角微翘,安慰吴毅道:“我当多大的事,一个捕头而已,看把你吓的……” 吴毅腾地站了起来,怒道:“我可是因为你才被夏魔头盯上的,你竟然还说风凉话,有没有点良心!” 方休撇了他一眼,说道:“你要这样说,我可不帮你了。” “你有办法搞定夏魔头?” 吴毅眼睛一亮,随后狐疑的看着方休,问道:“什么办法,别藏着掖着了。” 方休笑了笑,说道:“你先……” 听完方休的话,吴毅眼中的狐疑之色更重,问道:“这样能行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有道……” 啪—— 一道瓷盘碎裂的清脆声音传来。 吴毅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头一疼,忙捂住脑袋,骂道:“老子特么还没准备好!” 才一句话的功夫,鲜血就已经把他的脑袋染红。 方休看的触目惊心。 别一下子把这家伙砸死了…… 正准备给他包扎一下,一阵嘈杂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都让让,都让让!” 几个皂衣捕快走了上来。 酒楼掌柜和青衣小厮紧随其后。 “就是他们!吃了菜不愿意付钱,还把我家掌柜的打伤了!” “头儿……” 几个捕快让出一条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身穿皂罗袍,走了进来。 她先是用目光将屋内众人扫了一遍,最后定格在了满脸是血的吴毅身上。 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问道:“怎么回事?” “他……他……” 吴毅费力的伸出手指着酒楼掌柜的,本来想好的话还没说出口,竟然直挺挺的倒了过去。 众人包括方休都是吓了一跳。 原先的计划里没这一段啊…… 那女捕头也是一惊,快步走到吴毅身前,蹲了下去。 同时伸出纤纤玉指试了试鼻息,说道:“只是失血过多,你们将他伤口包扎一下,送去医馆,不会有大碍。” 方休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松了口气。 刚才下手好像……确实有点重。 不过还好,没死。 要不然不说安庆候那边没法交代,他自己也良心不安。 确认吴毅没事,女捕头站了起来,看向方休,问道:“怎么回事?” 那酒楼掌柜看见吴毅晕倒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连忙道:“刚才……” “没让你说!” 被女捕头犀利的目光一扫,酒楼掌柜顿时不敢说话了,张着的嘴缓缓合上,一脸尴尬。 此刻,方休已经从吴毅突然晕倒的变故中回过神来,上前一步,抱住女捕头的胳膊就不松手了。 同时带着哭腔嚎道:“青天大老爷要为我们做主啊!” 夏忆雪柳眉微蹙,冷冷地道:“把手松开。” 方休抱的更紧,嚎道:“我不敢,我一松开,他们又要打我!” “什么意思?” 夏忆雪皱着眉头,问道。 方休一只手抱着夏忆雪的胳膊,一只手指着酒楼掌柜,哭诉道:“我们在这正吃着饭,他们突然就闯进来,要我们付两倍的饭钱,不然就打我们。 我那朋友不服,就被他们活生生打到吐血!您刚才可是亲眼看见了!” 酒楼掌柜脸色一变,气的身如筛糠,指着方休,骂道:“你,你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我朋友刚被抬出去,你说我血口喷人!?” 方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怒视酒楼掌柜。 酒楼掌柜被方休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方休却没有再向前,而是45°仰望天空,一脸悲切:“天子脚下,强买强卖!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了!” 夏忆雪没理方休,冷冽的目光看向酒楼掌柜,问道:“可有此事?” 被方休这么一搅和,本来是受害者的酒楼掌柜反而慌了神,连自己被打的事情都忘了,急忙辩解道:“明明是他们吃了两份菜,不付银子,不是我逼他们的啊……” 方休眉头一挑,怒道:“你说我们吃了两份饭菜,可有证据!?” 酒楼掌柜忙指向桌子,说道:“这就是证据……” 方休怒道:“桌上明明是一份菜!” 酒楼掌柜脸色一变,这才发现自己被他给绕进去了,连忙改口:“我说错了,是吃了一份,扔了一份。” 方休一拍桌子,骂道:“你想钱想疯了!?有谁来酒楼吃饭,吃一份,还扔一份的!” 旁边白小纯捂着刚刚弄出的伤口,帮腔道:“就是,就算在家里,也没人平白扔掉饭菜啊!” “这,这……” 酒楼掌柜冷汗直流,感觉自己简直是百口莫辩。 第一百六十一章 摘叶飞花 赵嫣却是十分轻蔑的瞥了方休一眼,说道:“本姑娘还需要你保护?” 方休没好气的瞪着她,说道:“你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能打得过谁,也就是我让着你,不与你计较。” “你!” 赵嫣俏脸上浮现一抹怒色,刚要说话,便听见一声巨响。 雅间的门被人踹开,十几个街头混混手里拿着各种武器,鱼贯而入。 领头的刀疤脸上下打量了方休一眼,用十分不善的语气问道:“你就是方休?” 方休一脸淡然,看着他,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刀疤脸没有回答,面露狰狞之色,摆了摆手,大声道:“弟兄们,上!” 他身后那十几个街头混混得到命令,纷纷冲了过来。 落在后面的几人,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取出一个麻布袋子,看上去是用来装方休的。 方休见到这一幕,眼睛微微眯起。 这些家伙绝对是有备而来,自己刚迈入春风楼,他们便冲了上来。 排除春风楼内有人通风报信的可能,就只能说明他们早早的便在春风楼外候着自己。 看着十几个手持木棍的混混越来越近,方休清秀的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回头看了一眼赵嫣,吼道:“快走,去方府找白小纯,或者京都府衙的夏忆雪!” 赵嫣看着方休,说道:“我不!” “你!” 方休恨不得直接把她踹下窗。 都这个时候了,还耍小孩子脾气 “方休!” 转眼间,十几名混混便已经来到方休的面前,举起手中的木棍,便要朝他砸去。 千钧一发,方休本想后退一步,可想到身后的赵依,硬生生的停住了。 要是自己后退,这些人的目标便会从自己一个人,分出一部分攻击赵依。 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于公于私,他都不想赵嫣受到伤害。 方休已经做好承受痛苦的准备,却没有想到那些木棍竟然在半空中停住了。 转眼看去,面前发生的一幕,简直让方休不敢相信。 一根根筷子竟然直接插在那十几名混混的手上。 更为可怕的是,筷子是穿透木棍,才插在他们的手上,直接将木棍和他们的骨头穿在了一起。 这是何等的力道! 以方休的任职,这种力量已经超出了人力的范围,即便是在后世,也只有借助工程机械才能做到。 “啊——!” 那些混混们与方休一样,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一花,便没了力气。 片刻之后,才感受到手掌传来的穿心刺骨的疼痛,一个个倒在地上,哀嚎起来。 偏偏因为木棍和骨头穿在一起的缘故,还不能触碰,碰一下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想要捂住伤口,却无能为力的模样,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可怜。 刀疤脸见到这一幕,脸上浮现极度惊恐的表情,伸出手指着赵嫣,颤声道:“你,你是谁?” 方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赵嫣一副傻白甜的样子,正用炫耀似的目光看着自己。 “这是你做的?” 方休有些不敢置信,面露怀疑之色。 赵嫣的武功,他可是见识过的。 对付一两个街头混混绝不成问题,但是面对十几个人,也只能束手无策。 更可况 方休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不住哀嚎的混混们,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 摘叶飞花,杀人于无形 这明显是武侠小说中才会出现的场景,怎么会 “本姑娘这一手暗器功夫,用的如何?” 赵嫣却是得意洋洋的问道。 方休看着赵嫣,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笑,说道:“内功深厚,指力强劲,不错不错” 赵嫣见他如此淡然,微微一怔,随即面露愠色,问道:“只是不错?” 方休问道:“还要怎样?” 赵嫣怔了怔,赌气似的偏过头,不理他了。 “你,你” 刀疤脸却是一脸的不敢置信,缓缓后退了几步,想要逃跑。 用筷子杀人,这小姑娘的武功该有多高。 而且又生的如此俊俏,肤若凝脂,全然不似练过武功的人,这实在超出了他的认知。 赵嫣见到这一幕,瞥了他一眼,冷声道:“若是你再敢动一步,小心本姑娘下手无情!” 听见这话,刀疤脸全身上下猛地一颤,听着身边凄惨的哀嚎声,顿时不敢动了。 方休走到赵嫣的身边,附身在她的耳边,轻声问道:“这次是陛下允许你出宫的?” 堂堂大楚公主,离开宫城,自然会有皇室高手贴身保护。 前提是她不是一个人偷偷的溜出宫城。 赵嫣听见这话,身子微微颤了颤,故作镇定,瞪了方休一眼,说道:“要你管!”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方休的脸上露出笑容,转过身,看了那疤痕男子一眼,淡淡地道:“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我” 疤痕男子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停住了。 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不敢说! “少爷!” 方休刚想要说些什么,外面突然传出一阵嘈杂的声音。 片刻之后,便看见白小纯带着数十个方府护卫出现在了门外。 白小纯刚冲进雅间,便看见地上躺着哀嚎打滚的街头混混。 表情变化,原先的焦急担忧之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震惊。 他抬头看了一眼方休,见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行了一礼,语带愧疚地道:“少爷,小的来晚了” 方休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随口吩咐道:“把他们几个拖下去,分开审问,本少爷要知道,幕后主使之人究竟是谁!” “是,少爷!” 白小纯站得笔直,脸上浮现一抹狰狞之色,看向地上的混混们,大手一挥,说道:“带他们下去,别污了少爷的眼!” “是!” 方府护卫们鱼贯而入,三两成队,不顾他们的疼痛,将他们抬出了雅间。 一时之间,春风楼内被无比凄惨的哀嚎声淹没。 好在,这件事情刚刚发生,刘掌柜便已经让酒楼的食客离开。 因此,听到这凄厉哀嚎声的,除了赵依和方府的人,只有瑟瑟发抖的刀疤脸 第八章 颠倒黑白 一旁的青衣小厮站了出来:“我们醉花阁的人都能作证……他确实是吃了一份,扔了一份!” 方休面露不屑,冷哼一声,说道:“你们的人说话当然向着你们!” 青衣小厮道:“那你说我们打你了,可有证据?” 方休一撩衣服,指着小腹处跳湖救人时撞得几处淤青,理直气壮地道:“这……就是证据!” 青衣小厮指着方休的手不住颤抖,骂道:“你,你胡搅蛮缠,颠倒黑白,我要告官!” 方休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脸悲愤,怒道:“你们这群人,强取豪夺不成,就恼羞成怒对我们大打出手,如今还要侮辱我的清白,诋毁我的名声。 坏事全都让你们做绝了,你们居然还想告官!?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 另外三人此刻也都反应过来,指着青衣小厮和酒楼掌柜就是一通乱骂。 至于白小纯则是一个劲的哭诉,不时还喊着‘没天理’‘没王法’之类的话。 “够了!” 夏忆雪一声呵斥,场面瞬间安静了不少。 三个纨绔慑于夏忆雪的威名,不敢再出声。 青衣小厮和酒楼掌柜则是百口莫辩,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有方休,得寸进尺,抱着夏忆雪的胳膊就不撒手。 “青天大老爷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夏忆雪的俏脸上蒙上一层寒霜,冷冷地道:“再不松手,休怪本官无情!” 她的语气冰冷,还带着一丝煞气。 方休心里一惊,连忙松手后退两步,委屈道:“我怕他们打我……” “……” 另外三人都是目瞪口呆地望着方休,震惊过后,心中只有钦佩。 方兄这一番操作实在厉害,仅凭一张嘴,不但扭转了局势,还占了夏魔头的便宜。 最重要的是还能全身而退。 钦佩过后又是一阵羞愧。 同是纨绔子弟,还是从小玩到大的死党。 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 哎…… 不说人家的嘴上功夫,单那拿捏分寸的水平的让他们自愧不如。 夏忆雪没再理会方休,转头问青衣小厮道:“你说他们扔了一份饭菜?” 青衣小厮连忙点头:“千真万确,小的不敢欺瞒大人。” “在哪?” 青衣小厮眼睛一亮,如同得到了救星,激动地指着楼下:“就在楼下,很多人看见,您可以去问他们。” 方休心里‘咯噔’一下。 不偏信他人,一眼就看出问题的关键所在…… 这小丫头比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方休正准备说话,拖延时间。 楼下突然传来一道雄厚的中年男子的声音:“银子,本将军带来了,一切就到此为止吧!” 夏忆雪神色平静,疾步走向楼梯口,双手当胸,微俯首,恭敬道:“见过方大人、吴大人。” 其余捕快则跟在她的身后,同时喊道:“卑职见过方大人、吴大人。” 酒楼掌柜脸色一变,身如筛糠,看向楼梯口。 果然是安平伯方锐和安庆候吴玉山。 想起满脸是血被送到医馆,至今生死未知的吴小侯爷。 他身子抖得更加厉害,忙不迭躬身,动都不敢动了。 不管吴小侯爷的伤是谁造成的,出事的地点都是醉花阁。 若是有什么意外,最先倒霉的定然是他! 躬身看着地面,酒楼掌柜冷汗直流,心里早已后悔了千万遍。 早知会闹成这样,便不该听杨公子的! 方锐和吴玉山均是一身黑袍,平添了几分威严。 再加上,他们都是行伍出身,在外征战多年,身上不由自主地散发出一股煞气,不怒自威。 青衣小厮哪里见过这个阵仗,竟然直接吓的瘫软在了地上。 安平伯方锐举步从他身边走过,目光盯住他唯一的宝贝儿子方休,顷刻间变得疾言厉色,骂道:“孽障,回头我再跟你算账!” 他身旁的安庆候吴玉山则是扫了屋内一眼,没有发现自家儿子的身影,开口问道:“我家那个逆子到哪去了?” 一听到吴玉山提起吴毅,方休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指着酒楼掌柜,哭诉道:“毅哥他,他……呜……” 方休哭的那叫一个伤心,那叫一个痛苦,那叫一个闻者落泪。 便是了解其中内情的三人,也不由面色一悲。 吴玉山见他们这样,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一变,看向酒楼掌柜。 眼神中充满了愤怒,整个人散发一股杀气! 屋内众人包括方休都是冷汗直流。 那酒楼掌柜顷刻间便被吓住了,砰地往地上一跪,哭道:“大人,我冤枉啊!” ………… 酒楼掌柜心中苦涩,眼角带泪。 他至今都没明白。 本来醉花阁稳稳占着理的事情,那小兔崽子上下嘴皮子一动。 怎么就成了他们的错? 吴玉山听完酒楼掌柜的解释,凛冽的目光转向方休,隐隐透露出警告之意。 能坐上重镇将军这个位置的人,哪个不是老狐狸。 他一听便知,这一切十之八九是自家这位‘贤侄’搞的鬼。 不过表面上还是做出余怒未消的样子,冷声道:“既然不是你们打的,那是谁打的?” “这……” 酒楼掌柜低着头,心中更加苦涩。 我也想知道啊! 到底谁打的吴小侯爷? “难道是他自己打的吗!?” 吴玉山徒然提高声调,厉声呵道。 酒楼掌柜被这突然一声厉呵吓了一跳,口不择言道:“不不不……” 他说到这里,徒然怔住了。 说不……岂不是承认吴小侯爷是自己打的了吗? 这口黑锅哪能轻易背上。 酒楼掌柜急忙改口:“不是,小的意思是……” “够了!” 吴玉山一甩袖袍,怒道:“虽然我吴家在这京都城算不上什么世家大族,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辱的!我那儿子再不成器,也轮不到你来教训!说吧,今日之事,如何解决!?” 酒楼掌柜听见这话,心里一凉,大脑一片空白。 随即双腿一软,又跪了下去,带着哭腔道:“小的知道错了,求吴侯爷饶小的一命……” 第九章 禁足 “既然你们已经达成和解,那便没事了。” 夏忆雪深深地看了方休一眼,拱手道:“方大人、吴大人,下官告退。” 安平伯淡淡地点了点头:“叨扰夏捕头了。” 一旁,方休眉飞色舞地挥了挥手:“夏捕头慢走!” 安平伯看了眼吃了大亏正失魂落魄的酒楼掌柜,又看了看喜上眉梢的方休。 表面上还是恨铁不成钢的恼怒状,但心里早高兴坏了。 以前自己这个儿子虽然不像吴家小子一样混球,但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算不上机敏,更谈不上有出息。 他一直安慰自己,平庸是福。 但为人父母,哪个不是望子成龙。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其实还是希望方休能表现得出众一些。 今天这事虽然是方休惹出来的,但安平伯心里明白…… 只要夺嫡没有落下序幕,类似的事情早晚会找上门,只不过这次刚好被方休撞上了。 就目前来看,这件事方休处理的还算不错,甚至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不但没有落人口实,连那一千两饭钱都免了去。 唯一吃亏的地方,就是吴家小子挨了顿揍。 但跟宁王康王的猜忌和一千两银子比,挨顿揍又算得了什么? 安平伯正陷入沉思,方休不知何时凑到了他身边,嬉皮笑脸道:“爹,还好你来的及时。” 安平伯抬头,突然伸出手,狠狠揪住他的耳朵,骂道:“逆子,看你干的好事!” 方休惨叫道:“疼,疼!” 安平伯松了手,怒道:“从今天起,罚你禁足一个月,这一个月,不许出府,老老实实的在家给我背书!” 方休不以为意,转头恭敬地朝安庆候作了一揖:“今日之事,小侄谢过吴世伯了。” 安庆候瞪了方休一眼,骂道:“看你惹的好事,要不是你爹在这儿,我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 方休挤眉弄眼,说道:“这也不能怪我啊!谁能想到醉花阁的人胆子那么大,连毅哥都敢打。” 安庆候狠狠地拍了一下方休的脑袋,怒道:“给我滚回你们方家,我一见你就来气!” “好嘞,小侄这就滚!” 方休二话不说,一溜烟窜下了楼。 “老爷,吴侯爷……” 方休走后,白小纯紧张地看着安平伯,欲言又止。 安平伯随手挥了挥:“去吧。” “是,老爷。” “见过方世伯,吴世伯……” 其余三人上前行礼后,也一一离开。 顷刻间,房间里只剩下酒楼掌柜一个人。 望着一片狼藉的房间,酒楼掌柜失魂落魄了许久,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 安平伯府。 方休无奈地看着坐在躺椅上的少女,说道:“拜托,我才是受害者,你凭什么赖着我?” 少女气鼓鼓地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嘟囔道:“我不管,反正你家仆人打我了,你得负责。” 方休叹了口气,看向身边的年轻护卫:“你打她了?” “没有啊,少爷。” 方休的目光转向少女,无奈道:“他说他没有……” 少女把桂花糕咽下,拍拍手从摇椅上站起来,走到方休面前,一双灵动的明眸看着他,缓缓吐出三个字:“我!不!管!” 贴的如此近,方休都能闻到少女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心不由‘砰砰’跳了两下。 他故作淡定,转头看向身后,喊道:“小纯!” 一道胖胖的身影速度飞快,冲入院内。 人未到,声已至:“少爷,什么事?” 方休想了想,说道:“去账房取十两银子,给这位姑娘。” “是,少爷。” 白小纯恭敬地点了点头,就往外走。 “等会!” 少女清脆的声音传来。 白小纯停住了脚步,疑惑地看向少女。 少女却没说话,又往前走了两步,与方休贴得更近,嗔怒道:“本姑娘就值十两银子!?” 方休想了想,说道:“那……十一两?” 少女杏眼圆睁,一字一顿道:“我就赖在你家了,别想赶我走。” 方休叹了口气:“姑娘,在下已有婚约,你这又是何苦呢……” 少女一脸疑惑,不明白眼下这事跟他的婚约有什么关系,问道:“什么意思?” 方休没有回答她,抬头45°仰望天空,感慨道:“我知道我俊俏的相貌和绝代的才华,对年方二七的姑娘是致命的诱惑,可是我又何尝想这样…… 我也想停止散发那该死的魅力,可这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我又能怎么办呢?我也很绝望啊。” 少女清秀的俏脸写满了‘懵逼’二字,灵动的大眼睛似乎在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方休往前一步,一双眼睛盯着少女。 少女俏脸一红,低着头,慌乱地后退了两步,一双柔荑不安地捏着裙角。 这时,方休开口道:“再怎么样,我也不会爱上你的,你放弃吧……” “放弃?” 少女抬头,疑惑的看着方休,问道:“放弃什么?” 似乎是看出方休眼中隐隐透出的‘揶揄’之意,少女突然反应过来。 “你!” 少女粉面生威,杏眼圆睁,狠狠的跺了跺脚,转身走向房间,不理方休了。 方休嘴角微翘,好笑的摇了摇头。 这丫头虽然骄纵了些,但本性不坏。 既然她不想回家,就先让她在这儿住一段时间,也不碍事。 安平伯府养一个小丫头的钱,还是有的…… 方休想了想,说道:“这段时间就让她住在这儿,有什么事,禀告一声。” 白小纯脸上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连连点头:“少爷,我懂,您就放心吧!” 方休看他猥琐的表情,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懒得理他,径直走回了房间。 一进房间,便有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 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 楚国的娱乐项目极其匮乏,再加上他刚被禁足,只能苦中作乐,自己找点事情做。 方休走到书桌前,叹了口气,拿起毛笔,抄起了诗词。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第十章 变卖家产 安平伯府,书房。 两个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坐在书桌的两侧。 其中一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你家那小子怎么样了?” 另一位眉间有些疲惫,回道:“一些皮肉伤,没有大碍。” 安平伯方锐叹了口气:“宁王殿下这次有些过分了……” 虽然吴毅的伤是方休打的,但在他们眼里。 罪魁祸首毫无疑问是醉花阁背后的杨家,而杨家的背后又是二皇子宁王殿下。 所以这笔帐最后还得算在宁王头上。 夺嫡进入到白热化阶段。 朝堂之上,宁王康王势均力敌,最大的突破口毫无疑问是手握重兵的将军们。 可楚国自太祖以来便没有将军参与夺嫡的先例。 宁王殿下……有些着急了。 两人沉默许久。 方锐突然开口道:“对了,过两天是先父的忌日,我打算带夫人回青州老家拜祭一番。” “青州?我怎么记得……” 吴玉山说到一半顿住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刚好我家夫人这段时间身体不适,我正打算带她调理调理,青州山清水秀、远离尘嚣,是个养病的好去处……” ………… “老头子回青州了?” 方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脸懵逼。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回青州祭祖。 还一去就是半年。 可略微思索一下,他就明白了便宜老爹这样做的理由。 这是要将不站队策略贯彻到底啊! 只是你们都回青州了,把我一个人留在京都是几个意思? 不怕你唯一的儿子被人陷害? 不管了。 回乡祭祖就回乡祭祖。 没了束缚,自己在京师反而能放开手脚。 想到这,方休眼前一亮,挥了挥手。 狗腿子白小纯忙不迭凑了过来,谄媚道:“少爷,您吩咐……” 方休想了想,说道:“等会,去街上找几个说书的,然后……” 白小纯越听越疑惑,却还是乖乖地点头道:“小纯这就去办。” “等会!” 方休叫住白小纯,吩咐道:“先去将大总管和账房找过来。” ………… 毕竟是安平伯唯一的嫡子,未来安平伯府的主人。 方休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须臾功夫,大总管和刘账房便出现在他的面前。 两人气喘吁吁,却不敢大口喘气,躬身看向地面。 “少爷,有何吩咐?” 方休坐在太师椅上,翘着腿,居高临下地俯瞰他们,问道:“府里有多少地?” 大总管想起前两天城内‘败家子’的传闻,心里一惊,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城外有一千三百余亩,除此之外,还有两座荒山,占了三千余亩的地,但无甚用处。” 他说话的时候,微微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自家少爷。 似乎是想看看他是否真如外界传闻那样,患了失心疯,成了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 紧接着,方休就开口问道:“能卖多少银子?” 大总管如遭雷劈,怔在原地。 楚国正处盛世,伯府又在蒸蒸日上的阶段,哪里这个时候卖地的啊! 果然,少爷真的得了失心疯! 想起老爷临走前的嘱托,大总管眼角带泪,砰地一声就跪在地上了。 “少爷,可不能卖地啊!崽卖爷田……这,这是要天打雷劈的啊!卖了,满京师都要笑话方家,都要戳您和老爷的脊梁骨啊!” 大总管一边哭一边哀嚎,让人不由得心烦。 方休更是一头黑线。 自己何时要说卖地了? “起来!老子何时说要卖地了?” 一声呵斥,大总管没有任何反应,仍在哀嚎。 方休上去便是一脚:“你嚎尼玛呢!” 大总管挨了踹,顿时不出声了,眼眶饱含热泪,可怜巴巴地看着方休。 那副样子,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方休看的浑身鸡皮疙瘩。 好说也是四五十岁的人了,怎么那么恶心人。 方休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地不能卖,那宅子,还有老头子收藏的那些个古董字画总可以卖吧?” 大总管眼眶顿时红了,抓着自己的心口,又开始哀嚎起来。 “少爷,小的从小就在府里为老爷效力,在这宅子住了也有40年……” “够了!” 方休一声呵斥,怒道:“这府里,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大总管张了张嘴,说道:“老爷临走之前……” 他话还没说到一半,又被方休打断。 “老头子说话的时候,我又不在,谁知道他说了什么!” 大总管见方休态度坚决,泣不成声地道:“少爷,咱们安平伯府在京都好歹也算数得上的人家,这宅子不能卖啊!” 方休这次真的怒了,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俯瞰大总管,怒道:“老子说卖就卖!没得商量!谁要是再敢废话,老子打断他的腿!” 他说完之后,抬头环视了一圈。 府里的仆人和管事们都心惊胆战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方休。 方休气势如虹,眼眸透出一股狠劲,厉声道:“府里的规矩,你们不知道?我是我爹的独子,爹现在回乡祭祖了,府里就是我说了算!谁敢反对,便是叛府,打断他的腿都是轻的!” 听见方休的话,大总管倒吸一口凉气。 从小看着少爷长大,他比谁都了解少爷的脾气。 十八年来,从未见少爷说出这样的话。 以前少爷虽然不务正业了些,但待府里的人还算和气,何曾这般狠辣。 这定然是患了失心疯啊! 不过,少爷都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了,若还反对,免不了会被少爷暴揍一顿。 不如先假装答应,再传信给老爷,让老爷定夺。 只要老爷发话,少爷再厉害不还得听老爷的。 想到这,大总管终于不再嚎啕大哭,只低声抽泣着。 方休看了他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挥了挥手道:“来人,将他绑起来,什么时候老子心情好了,再放他出来。” 几个护卫应声而动。 大总管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制住。 “少爷,我可是看着您长大的,您不能这样啊!” 一声哀嚎,便被几个护卫五花大绑拖出了屋子。 方休将目光转向刘账房,说道:“从现在开始,府里能卖的,包括宅子全都卖了。 请牙行的人来,谈好了,就换成银子,现在就去!” 第十一章 败家子 “少爷,牙行的人来了。” 没一会,刘账房便带来一个大腹便便的商贾。 毕竟是京师将门,这人一走进方家,便显得矮了一截,十分局促。 看见方休,忙不迭上前行礼:“小的王宝乐,见过公子。” 方休挥了挥手:“不必多礼,宅子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 “小的知道,只是伯爷那边……” 王宝乐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方休皱了皱眉,说道:“老爷子那边你不用担心,这宅子卖了就是卖了,绝不会收回来! 我方家在京师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会做那等下作的事情。” 王宝乐犹豫了片刻,说道:“宅子,小的实在没有胆子买,可……公子若真的急需银子,只需您动动手,写个抵押的字据,小的立刻便有万两银子奉上。” 方休明白了。 这家伙是打着抵押的名头,给自己放贷。 他想了想。 这倒也是个办法,最起码方府这一大家子人不需要另寻住处了。 于是开口问道:“怎么写?” 王宝乐忙不迭从怀里掏出一纸纸笺,递给方休,说道:“小的已经准备妥当,您只需按个手印便好。” 方休接过纸笺,看了一眼。 上面写着:月利一分,不及一月者以日计之,经二周年外,又逾月不赎,即听下架出卖。 月利一分,便是一个月付给牙行一百两银子。 这个数目与前世的高利贷比,相差甚远,可在这个时代,已经算得上暴利。 不过…… 方休现在扮演的是败家子的角色,越精明反而越落得下乘。 为了不做驸马,这一个月一百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方休思量一番,大手一挥:“好,就这么定了!王账房,去取房契!” 王宝乐此刻脸上笑呵呵的,心里却早对方休鄙视到了极点。 安平伯镇守边关多年,那是有名的铁骨铮铮的汉子,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败家子。 哎…… 可悲,可叹! ………… 按完手印,交完房契。 一万两银票便入了方休的口袋。 银子到手,方休还有些不过瘾。 人家败家子哪个不是万两银子随意挥霍,到自己这儿当然也不能落了下风。 于是,他大手一挥,兴冲冲地朝白小纯喊道:“小纯,带王,王……” 他一激动,把那牙子的姓名给忘了,改口道:“带那个谁谁谁去书房看看,什么古董字画,奇珍异宝,只要值钱的玩意,全都卖了!” “方公子大气,小的佩服佩服。” 王宝乐虽然占了便宜,可面上仍不显山露水,只是尴尬的笑了笑,表现得更加局促。 白小纯犹豫了一下,凑到方休耳边,小声道:“少爷,若是老爷回来……” 方休瞪了他一眼,说道:“本少爷自有分寸,你按吩咐做事就好。” “是,少爷。” 白小纯在前面带路。 方休踱步跟在后面。 一旁是牙子王宝乐,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时不时吹捧两句方家的宅子。 不得不说,方家的宅子便是在京师,也算得上一等一的豪宅。 毕竟是从太祖时期便存在的勋贵家族,起起伏伏几百年,仍屹立不倒,基业非同凡响。 几人刚出门,便是曲折游廊,台阶下石子漫成甬路。 两边栽着几棵苏铁树,十多米高的假山峥嵘挺拔,气势雄伟。 假山下还有池馆水廊。 再往前走了数十步,看见一块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二弃斋’三个大字,正是安平伯的书房。 进了书房,王宝乐的眼睛猛地一亮。 书桌上、架子上摆的具是精品,甚至有几件青花瓷早已是绝品,价值不菲。 王宝乐看的眼花缭乱,颤声道:“这,这若都是真品,少说也能卖上万两银子……” 方休不屑地道:“堂堂安平伯府,岂会有赝品?开个价,你明天派些人来,全都搬走吧!” 王宝乐咽了咽吐沫,像是被吓到了一般,颤声道:“这,这……小的不敢买,若公子愿意抵押,小的还有胆子。” 方休心中不屑。 什么不敢买,无非就是想从自己这个败家子身上多搜刮点油水。 方休权当不知其中的猫腻,大手一挥,豪迈地道:“不就是些平日里用不上的东西,抵押便抵押了。” “公子真是……真是……” 饶是王宝乐这样圆滑的人,搜肠刮肚竟也想不到一句好词形容眼前这位败家子。 憋的脸通红,最后来了句:“公子真是性情中人啊!” 方休看着王宝乐涨红的脸,差点笑出来。 性情中人…… 也真难为了这家伙。 书房里的古董字画加在一起又抵押了一万两。 算上之前抵押的宅子,方休手里现在一共有两万两银子。 哪怕是在京师,能拿得出两万两现银的人也是少数。 方休拿着两张一万两的银票,心情大好,躺在摇椅上,吹着口哨,看着天边的云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围的仆人管事全都一副死了爹妈的哭丧样,小心翼翼地站在方休身边,不敢出声。 甚至还有几个管事,似乎是预料到老爷回来后的画面,竟吓的小声抽泣起来。 方休的好心情顷刻间化为乌有。 他将目光放在那几个抽泣的管事身上,一拍桌子,怒道:“一个个的哭什么哭,你们的少爷有钱了,该笑,谁要是再哭,老子打断他的腿,扔出方家!” 方家的仆人大都是从牙市上买来的。 便真如方休所说,打断腿扔出方家,京都衙门也管不了。 白纸黑字签下的卖身契,便等于把命交给了方家,就算被方家人杀了,也说不出什么。 听少爷这样说,几个管事立刻把嘴闭得严严实实的,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就连侍奉方休的贴身丫鬟秀儿,也吓的一激灵,白嫩的纤手捂着小嘴,眼眸中有一丝惊惧。 好像从醉花阁回来以后,少爷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秀儿不由想起那天在府外听到的议论声,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难道……少爷真的患了失心疯? 第十二章 痴情浪荡子 “失心疯?” 醉花阁内,一个年轻男子酒杯停在嘴边,脸上露出狐疑之色。 他对面那人一拍大腿:“还能有假?我可是亲耳听文成伯家的公子说的。” 文成伯向来与安平伯交好,两家的公子经常同时出入醉花阁。 传闻方家公子得了失心疯的那天,他刚好也在。 那人把他搬出来,旁边看热闹的众人顷刻间信了大半,纷纷发问:“您给讲讲,那方家公子怎么突然患了失心疯了?” 那人见众人好奇,不免洋洋得意起来,端起一杯酒,轻轻抿了一口,说道:“这一切还得从当今圣上赐婚说起……” 说话那人语调时高时低,不时还比划两下动作,活像个街边的说书先生。 众人听的啧啧称奇,等他说完了还浑然不知。 一直到他起身离开,众人才反应过来,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 “原来那位败家子还有如此痴情的一面。” “不知道那伊人居的婉晴姑娘有何魅力,竟让方家公子如此痴迷” “有情人却不能成眷属,可惜可惜……” ………… 又是一个悠闲的下午,阳光明媚。 方休躺在院子的摇椅上,微微眯着眼,享受寒冬难得的温暖。 和煦的阳光在身上流淌,他的心情瞬间恍惚起来,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 “少爷……” 一道清脆的呼唤声打破了宁静的气氛。 方休睁开眼,懒洋洋地看向院门口那道秀丽的身影。 秀儿半只脚踏进院子,才发现自家少爷正在休息。 白皙的脸上露出一抹红晕,快步走到方休身后,纤纤玉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按摩起来。 “少爷,奴婢有件事,想问您……” 秀儿是方母为方休精心挑选的贴身丫鬟,上个月方休十八岁生辰的时候,刚刚送到他身边。 小丫鬟虽然年纪不大,但琴棋书画样样俱全,相貌身材在府里的丫鬟中也属上等。 性格开朗活泼,深受方母喜爱。 按理说这种贴身丫鬟迟早是要侍奉主人的,但她被送到方休身边一周有余,还是处子之身。 方休自认是生长红旗下、沐浴春风里的新时代好青年。 小丫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还是个孩子,他再禽兽也下不去手啊! 此刻,他享受着小丫鬟熟练的按摩手法,随口道:“什么事?” 秀儿轻轻揉着自家少爷的肩膀,脸上露出好奇之色,细声细语地问道:“少爷,您真的是为了婉晴姑娘,才抵押老爷的宝贝吗?” 老爷的宝贝自然指的是书房中的古董字画和奇珍异宝。 安平伯没回青州之前,可是每天都要抱着那些个瓷器擦来擦去,说是宝贝绝不为过。 方休睁开眼,回头看了一眼秀儿。 秀儿俏丽的脸庞浮现淡淡的红晕,目光躲闪,手上的力道轻了许多。 方休转过头,叹了口气,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秀儿见他承认,一双眼眸中冒着小星星,回答道:“秀儿……秀儿听外面的人说的……” 其实所谓外面的人,是隔壁卖菜的王大婶。 秀儿不敢说实话是害怕少爷知道自己的秘密闹得人尽皆知,会再受刺激。 她没有想到的是,方休巴不得如此…… 甚至这件事情能在京师内传的沸沸扬扬,闹得几乎满城皆知,背后就是他在推波助澜。 虽然事实如此,但在其他人面前,该装还是要装一下的。 方休故作深沉,叹了口气,目光望向天空中的一片浮云,久久没有言语。 秀儿还以为自家少爷回忆起伤心的往事,小心翼翼地为他揉着肩膀,不敢打扰。 过了好一会,她才怯生生的问道:“少爷可以讲讲您和婉晴姑娘的故事吗?” 虽然小丫鬟平日里说话行事俨然一个大人,但毕竟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 最感兴趣的就是情啊爱啊之类的故事。 此刻听旁人说自家少爷是个痴情的浪荡子,自然是满心欢喜与好奇,想要了解其中内情。 方休看着少女兴致勃勃的表情,想了想,说道:“和今天一样,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走在湖边……” 小丫鬟见自家少爷愿意讲故事,俏脸上绽放出笑容,急忙端端正正地站好,聚精会神地听着。 “我记得,那天的夕阳很美,照在她的身上,让她看起来像仙女一样……” 方休以西厢记为主体,揉合了一堆青楼名妓与贵公子的爱情故事,讲述的惟妙惟肖,凄美而又温馨。 听的一旁小丫鬟泪眼婆娑,不住的小声抽泣。 “……可惜有情人不能成眷属,陛下有意要将安乐公主许配给我,如果再不能迎娶婉晴姑娘,怕是一生都没有机会了。” 末了,方休故作悲伤地叹了口气。 为了装的逼真些,他还趁小丫鬟不注意,偷偷摸了点口水在眼角处。 实际上,小丫鬟正不住抹着眼泪,要不是顾及方府的规矩,怕是早已哭的泣不成声。 哪里有功夫去观察方休是真悲还是假悲。 过了许久,小丫鬟擦干眼泪,抽泣道:“陛……陛下为什么非……非要破坏您和婉晴姑娘的幸福呢……” 她这话脱口而出,方休来不及反应,被吓了一跳。 还好院子里只有他和秀儿两个人,要不然被有心人听到,免不了被拿去做一番文章。 妄议圣上,这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如何处置全看皇帝的心情。 方休可不想被人抓住把柄,连忙道:“陛下应该不知道我与婉晴之间的故事。” 秀儿小嘴微微撅起,没好气地道:“就算如此,陛下也不该这样做,还有那个安乐公主,如果没有她,少爷早就和婉晴姑娘成亲了!” 方休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尴尬地道:“公主殿下大概也不想如此……” 秀儿才不管这些,她眼眶红红的,看着自家少爷,想着。 少爷的心里一定很苦吧…… ………… 院墙外,一个清丽少女紧挨着院门,粉拳紧攥,轻咬下唇。 眼眶中似乎有泪珠打转。 第十三章 婚姻之事 听完少爷和婉晴姑娘的凄美爱情故事,秀儿伤心了好一会,直到离开院子,眼眶依旧通红。 见她这样,方休有些后悔。 秀儿年纪还小,听的故事、看的话本都是才子佳人终成眷属。 却不明白,这世上残缺和遗憾,要比圆满和完美多的多的多。 像这样不美满的故事,对她来说,已经算得上残忍。 更残忍的是…… 这个故事还是方休随口编的。 他还没来得及内疚,就看见院墙后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少女的杏眸扫了院子一圈,见院内无人,走了进来。 “方休,我也有件事问你。” 少女走到方休身边,轻声说道。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两人已经知晓彼此的姓名。 少女名叫赵嫣,没出方休的意料,是京都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具体是哪户人家,少女不愿透露,他也懒得追问。 赵姓是当今国姓,京师内姓赵的勋贵不在少数,藏在深闺的大小姐更是数不胜数。 问出了也没有意义,倒不如就这样,彼此之间还能保留一份神秘。 此刻,赵嫣站在方休面前,眼眶如刚刚离开的秀儿一样通红,秀丽的脸庞隐约可以看见泪痕。 方休怔了怔,问道:“你哭了?” 赵嫣脸上露出一丝慌乱,别过脸,说道:“没有。” 方休看着她,说道:“你明明就是哭了。” 小姑娘的内心都是敏感而脆弱的,却偏生好强。 刚才秀儿也是这样,明明哭的快泣不成声,还装作没有哭过的样子。 砰! 赵嫣猛地一跺脚,地面的青石板碎裂了一块。 她看着方休,怒道:“我!没!有!” 没有就没有。 凶什么凶…… 方休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不敢再刺激她。 赵嫣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与婉晴姑娘的故事,是不是真的?” 方休看着她,想了想,点点头:“当然。” 赵嫣眼眸中闪过一丝黯然,被方休恰巧看到。 他张大了嘴,目光注视着赵嫣,心中诧异。 这小丫头不会真的喜欢上自己了吧! 赵嫣注意到方休的眼神,瞪了他一眼,怒道:“看什么看!” 呼—— 方休长出了一口气。 没有女孩会对心上人用这种语气说话,还好还好…… 赵嫣吼完方休,又恢复了之前的小女儿作态,扭扭捏捏了半天,问道:“那你恨不恨安乐公主?” “什么?” 她这话前后跨度太大,方休一时没反应过来。 眼看着她又有发怒的迹象,方休急忙改口:“不恨。” 赵嫣脸上的怒容瞬间消释,怔了怔,问道:“为什么?” 方休想了想,回答道:“因为公主殿下与我一样,不过是没有权利选择的可怜人罢了。” 赵嫣嘴角微翘,低声道:“谁跟你一样……” “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太轻,方休这次真的没有听清。 赵嫣想了想,看着他,认真地问道:“我说,你真的不想迎娶公主?” 方休叹了口气,说道:“想又怎样,不想又怎样,这些事情从来便由不得我们做主,生在世家大族,本就要担负一定的责任……” 他这句话还有后半部分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可老子不想担这个责任!’。 听完方休的话,赵嫣眼中的黯淡又多了几分。 她轻咬下唇,看着方休,说道:“但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 事已至此,方休对她的身世已经可以猜个大概…… 这小丫头一定是遭遇逼婚才逃出的家门。 宁愿赖在一个京都有名的纨绔身边,也不愿回家…… 她联姻的对象恐怕比自……吴毅等人还要不堪。 方休不忍心打破她最后的希望,笑了笑,说道:“万事都有解决的办法,只不过还没人想到罢了……” 赵嫣点了点头,看上去有些失落,走出院子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方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 世上没有两全法。 想要得到某样东西,就意味着要失去更多。 逃婚其实并不难,难得是逃婚之后,还能回到家族过从前衣食无忧的日子。 这一点,赵嫣不会不明白。 她来问自己,无非就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点慰藉。 可…… 人总要面对现实。 ………… 一连被打断两次,方休晒太阳的兴致毁了大半。 他起身,拿起一块红豆糕塞进嘴里。 看着蔚蓝的天空,想着究竟怎样才能改变皇帝的主意。 皇帝选他做驸马,一是他没有吴毅等人那么顽劣,二是看重了他安平伯府独子的身份。 其中不无借机展示对重镇将军们的恩宠。 所以想要改变皇帝的主意,仅靠装疯卖傻还不太够。 自古帝王最是无情,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不排除他把女儿推向火坑的可能。 方休想了想。 要是过些日子,皇帝还没有打消选他为驸马的念头,干脆就去边关躲一躲风头。 凭他安平伯独子的身份,一定不会碰上什么危险。 在边关混上一段时间,再回到京都,说不定公主早已嫁人…… “少爷。” 方休想得出神,连白小纯什么时候来的都没有发现。 他看了一眼白小纯,问道:“什么事?” 白小纯站在一边,躬身道:“少爷,今年花魁大会的日子定了。” 方休躺回摇椅,随口问道:“定在什么时候?” 白小纯脸上露出标志性的谄媚笑容,恭敬道:“初一十四,地点是伊人居……刚好是婉晴姑娘的场子。” 京师内,方家公子和伊人居头牌清倌儿之间的爱恨纠葛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身为头号狗腿子,白小纯自然是做足了功课。 他忙不迭从怀里拿出一本小册子,双手呈给方休,说道:“这是花魁大会当天的坐席,请少爷过目。” 方休随手挑了个靠前的座位,漫不经心地问道:“吩咐你的事情,办的如何?” 白小纯忙不迭回道:“禀少爷,都已办妥,少爷的故事精彩绝伦,便是没有银子,那些说书先生也会尽力去讲的。” 方休听完,挥了挥手。 白小纯立刻会意,缓缓退去。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方休一人。 一阵寒风吹过,一片枯叶飘飘然落下,平添几分萧瑟…… 第十四章 伊人居 初一十四是京师各大青楼竞选花魁的日子,又称花魁大会。 恰巧,在地球,这一天是西方的情人节。 花魁大会与情人节,两者自然有本质上的区别,但内容却有相似之处。 都是男人掏空钱袋,只为博美人一笑。 仅此一天,青楼的生意,比得上之前的十天半个月。 为此,各大青楼均是积极宣传配合。 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清倌儿纷纷登台献艺,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夺得花魁的名头。 当然,竞选花魁,也只有这些清倌儿能有资格,其他残花败柳之身,是不能吸引贵人注意的。 入夜,承办大会的伊人居热闹非凡,大堂里面座无虚席。 台上有穿着纱裙的女子跳舞。 台下叫好声不断,不管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还是文质彬彬的公子,眼睛都眨也不眨的盯着台上。 方休进来的时候,并没人注意到他。 他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闭目养神起来。 身旁的白小纯见状,也加入到欣赏舞蹈的大军中。 “什么时候来的?”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方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 是吴毅那家伙。 头上包着纱布,手里拄着拐杖,还来青楼凑这个热闹,身残志不残,着实不易。 方休惊讶过后,也只剩下敬佩,说道:“刚到。”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眼神,吴毅尴尬地笑了两声,说道:“养伤事小,为此错过一年一度的花魁大会事大不说了,给我腾个位置。” 他说完,扔掉拐杖,挨着方休坐了下来,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 方休不屑的撇了撇嘴。 这家伙也就这点出息…… 他摇了摇头,将目光转向桌上的美食。 他们坐的位置是伊人居特意为达官贵人所留,宽敞不说,还有瓜果点心,茶水清酒。 吃腻了方府的红豆糕,伊人居的梅花糕味道便显得不错。 配上壶里叫不上名字的绿茶,味道清甜,很是好吃。 “我听说你为了婉晴姑娘,卖了宅子?” 吴毅灌了一杯酒,眼睛盯着台上,随口问了一句。 方休点了点头,面露坚定之色,说道:“今天若是能为婉晴赎回自由,便是卖了我方家那几亩地,又有何惜。” 吴毅诧异地看了方休一眼,狐疑道:“真的?” “真的。” 吴毅摇了摇头,说道:“以前怎么没见你如此专情。” 方休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懂,人总会变的。” 男人的变化最先始于女人,地球如此,楚国也是如此。 吴毅这样的风流纨绔,从未真心爱过一个人,自然无法感同身受。 “我了解你,挥霍为红颜的事情,你做不出来。” 吴毅认真的看着方休,眼中似乎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正当方休以为自己的计划被他看穿时,他突然开口:“你一定是想趁你爹不在,拿着银子跑路!” 方休目光复杂,想了想,说道:“你可真是……睿智。” 吴毅嘴角微翘,面露得意之色,说道:“不管你跑到何处,只要还在楚国境内,安平伯就一定能找到你,为兄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方休无奈的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前方。 台上舞姬仍在跳着舞。 “不要脸!” 身后传来一声轻啐,在一片叫好声中显得有些突兀。 方休和吴毅同时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俊俏小生面红耳赤,偏着脸,目光中带着慌乱。 方休见状,面露古怪之色,转过了头,不去看他。 吴毅则是一脸厌恶,低声骂道:“一个大男人,娘里娘气的,煞风景……”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那个俊俏小生站到面前,眼眸直勾勾地看着方休,说道:“两位兄台,不介意我坐在这儿吧?” 吴毅刚想拒绝,看见俊俏小生望向方休的眼神,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方休,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说了句:“不介意。” 俊俏小生笑了笑,挨着方休坐下,顺势拿起桌上的梅花糕,塞进嘴里。 方休张了张嘴,很想告诉他,那块刚刚被自己咬过,想想看还是算了。 至于一旁的吴毅,表面上在看台上跳舞的女子,实际却偷偷撇向方休和那俊俏小生。 刚才那俊俏小生看方休的眼神很不一样,混迹花丛多年,他一看便知。 男人和男人。 在这个时代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不少世家大族的子弟都有这种癖好,还美其名曰‘龙阳之好’。 只是他没想到,自家这位从小玩到大的兄弟,竟也有这种爱好。 想到这,他一阵恶寒,屁股不由往旁边挪了挪,离方休远了些。 方休懒得理他,将脸贴近俊俏小生,低声问道:“你一个女子,逛什么青楼?” 在这个化妆术还未到达出神入化境界的时代,方休一眼便看出来这俊俏小生是女扮男装的赵嫣。 因此才会容忍这个看上去就是‘小受’的死玻璃坐在身边。 “谁说女子便不能逛青楼了?” 赵嫣不满的撇了方休一眼,暗自啐了一口,脸上露出鄙夷之色,说道:“我还以为你来这儿是为了婉晴姑娘,没想到却是为了寻欢作乐。” 方休俯身在她耳边小声说道:“随你怎么想,我自认无愧于心。” 说完后,举了举茶杯,端起来一饮而尽。 “你!” 赵嫣瞪了方休一眼,便不理他了,专注于桌上的梅花糕。 似乎要将心中的怨气全撒在食物上,几口便把剩下的全塞进嘴里,鼓囊囊的脸颊像极了收集食物过冬的松鼠。 无意瞥见这一幕的吴毅,心底泛起一阵恶寒,更加确信这俊俏小生与方休的关系不简单,起身抬起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嘿,这位兄弟看起来面生啊,第一次来这儿吧?” 赵嫣正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方休,冷不防身边多了一道身影。 转过头便看到一个大汉坐到了她的身边,身上一股熏人的味道,令人作呕。 第十五章 方公子买单! 赵嫣面露厌恶之色,急忙往方休身边挪了挪。 大汉脸上露出笑容,继续说道:“第一次见这位兄弟,竟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不知小兄弟叫什么名字啊……” 赵嫣脸色铁青,厉声道:“滚!” 被骂的大汉居然也不恼,反而笑容更盛,说道:“小兄弟别生气,哥哥只是想多交个朋友而已……” 他说着就伸手要去摸赵嫣的脸。 砰! 赵嫣再也忍不下去,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随手抄起桌上的茶杯便泼向那汉子。 周围众人的注意力本来都在舞台上越发妖娆的舞姬身上,冷不防听到一声呵斥,纷纷转过头来。 “原来是他。” “这家伙又来物色那些俊俏的小公子了?” “倒是可惜了这位俏相公……” “……” 众人明显对这汉子很熟悉,脸上纷纷露出厌恶之色。 那大汉的眼神眯了起来,看着赵嫣,冷冷道:“交个朋友而已,不至于吧……” 看着那面色不善的大汉,赵嫣的脸色有些发白。 她从小便在象牙塔中长大,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不由担心起来。 正打算向方休求助,便看见白小纯挡在了她和大汉的中间。 “滚,别打扰了我家公子的兴致!” 赵嫣见状放下心来,侧脸看了一眼方休。 见他安然躺在椅子上,正调笑般看着自己。 赵嫣脸忽地红了,小声道:“登徒子,不要脸……” 另一边,白小纯处理问题的方式简单粗暴,不屑的看着大汉,将一个狗腿子的样子演绎到了极点。 几名藏在暗处的护卫已经悄然围了过来,那大汉只要有任何异动,立刻就会被大卸八块。 “呦,这位小兄弟长得也挺俊俏啊……” 那汉子本想发怒,看到他背后的方休居然是一个同样俊俏的公子时,脸上又露出笑容。 “噗……哈哈哈!” 赵嫣听见这话,捂着肚子不顾仪态的大笑起来。 她弯着腰,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使劲的拍打着方休的肩膀,没有丝毫大家闺秀的样子…… 方休的表情逐渐凝固,冷着脸,淡淡的说了句:“留条命。” 留条命的意思很简单…… 只要打不死,便往死里打! 大汉对他的话不明所以,白小纯心里却清楚的很。 他上前一步,一只手摁住大汉的肩膀,一只手随意挥了挥。 人群中便有几个护卫走了上来。 看着虎背熊腰的方府护卫们,大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开始有些发白。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徒然爆发。 伴随着拳打脚踹的撞击声,显得与大堂内和谐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我,我是……啊!” 他话还未出口,便被白小纯一脚踩在脸上,痛苦万分,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he……tui!” 白小纯啐了一口,怒道:“还敢威胁我家少爷,给我往死里打!” ………… 伊人居是京师有名的青楼,有自己的规矩。 闹事者会挨一顿毒打被丢出去不说,事后还要呈上一笔银子作为赔偿。 方休虽然不惧,但打狗还要看主人,京师各大产业背后或多或少都有达官贵人的影子,因此他也没有做得太过…… 那汉子被打到皮开肉绽时,便被方府的护卫拖了出去。 经过这出变故,众人的注意力被分散了许多。 不少人时不时的看向方休,似乎在猜测这俊俏小生是哪位世家公子。 更多的人则是面露不忿之色,显然对刚才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 方休坐回椅子,想了想,唤来白小纯,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 然后便听见一道喊声传遍伊人居。 “刚才之事,多有叨扰,为表歉意,诸位今日在伊人居的花销,全由方公子买单!” “哗——” 全场爆发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方公子是谁,他们不在乎。 只要能为他们的花销买单,便是好人…… 好人在任何地方都受欢迎,青楼也不例外。 因此很多人都默默记住了‘方公子’这个名号。 其中就包括伊人居的主人。 二楼,老鸨一双眼睛看着方休,许久才挪开,问道:“查清楚了?” 一个青衣小厮低头回道:“是,方府的宅子和珍宝,一共在宝乐坊抵押了两万两银票,全被他带在身上。” 老鸨目露精光,点了点头,转身走向楼下。 ………… 穿过弯弯绕绕的回廊,某处幽静的房间里,女子静立桌旁,怔怔地望着铜镜。 “婉晴,殿下吩咐你的事情,一定不能忘了……” 伊人居老鸨站在她的身边,继续说道:“安平伯在军中威望极高,若是有他的支持,殿下大事可成,到时候,你想要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我记下了。” 女子低头看着铜镜中的倒影,漫不经心的说道。 老鸨叹了口气,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到时候出了变故,殿下问责,你我都承担不起。” 女子笑了笑,说道:“若方家公子真的倾心于我,又能有什么变故……” “就怕他另有所图,所以才让你小心行事,万万不可任性。” 老鸨叮嘱道。 “知道了……” 女子无奈的叹息一声。 “那就好,妈妈这就去准备。” 老鸨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急急忙忙的退下去了。 贴身丫鬟玉儿兴致高了起来,说道:“小姐,听说方公子非常俊俏呢,很多女子都倾心方公子,不过被方公子拒绝了,她们都说,方公子的心里只有小姐你……” 玉儿还在一旁说个不停。 林婉晴从囚笼一般的房间里面,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美眸中浮现一丝渴望,但很快化作了无奈。 一个人真的会对从未见过的女子如此倾心吗? 林婉晴不得而知。 她知道的是…… 这一切不管是真是假,都由不得她做主。 林婉晴叹了口气,看向镜中那张美丽的脸庞。 不知怎么的,又想起那个下午,那片湖畔……那道有些消瘦的身影。 “玉儿。” 自说自话的少女抬起头。 “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第十六章 花魁大会 “快看,是婉晴姑娘!” “听婉晴姑娘抚琴,简直是人生一大享受啊……” “可惜脸上蒙着面纱,看不真切……” “婉晴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貌想必也是绝佳。 不然那方家公子怎会卖了宅子,也要为她赎身?” ………… “竟然是她……” 方休瞄了一眼台上的那道身影,端起的茶杯停在嘴边。 京师关于他和婉晴姑娘的传闻,是他放出的消息不错。 可他并没有见过这位婉晴姑娘,只是觉得这个名字顺耳,恰巧又是伊人居的头牌清倌儿,便选中了她。 没想到竟然是那天湖畔边落水的女子。 那日一别,本以为再不会相见,没想到才短短三四天,便又在此相会…… “上次花魁大会,婉晴姑娘并未参与,这次出山,定然能夺得魁首之位。” “此言差矣,婉晴姑娘与方家公子情投意合,未必在乎一个花魁的虚名。 若是方公子出手,为她赎身,魁首之位怕还是要落在别人头上……” “只怕,伊人居不愿轻易放走这位头牌……” 周围人的目光投向前方的一处位置。 那儿,一名华服公子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睛望着台上那道身影…… ………… 一曲琴声还未结束。 大堂靠后的位置,一个身穿白色长衫的青年缓缓起身,面露笑容。 “婉晴姑娘琴艺高超,实在叫人赏心悦目,但有琴声而无诗词,总不太应景,在下愿抛砖引玉,吟诗一首,聊以助兴……” 每年的花魁竞争,会考虑到很多方面。 除了参选之人本身琴棋书画、容貌姿态外,起决定性因素的,便是这些才子文人。 没有什么比一首传播广泛的诗词更能让青楼女子扬名。 当诗词被人口口传颂,不管那人之前是多么的籍籍无名,一夜之间,便能被无数人知晓。 可惜这白衫青年并没有作诗,只是吟了一首《夜筝》,并没有在会上引起太大的涟漪。 不过有人带头,倒有不少文人墨客争相站起,吟诗作对…… 大堂被分成两部分,前面坐的大都是权贵子弟。 后面则是一些商贾和不得意的文人墨客,也可以说穷酸书生。 此刻,花魁大会俨然成了一场属于这群穷酸书生的小小诗会。 歌声与笑声在台下徘徊,起了又散,散了又起。 “袁兄高才,愚弟愧不可及……” “今夜袁兄这首佳词,怕是要声名远扬了。” “呵呵,偶有所得而已,还需诸位品评指正。” 被众人吹捧的书生推脱了几句之后,脸上露出了洋洋得意之色。 今夜虽不是什么正经诗会,就算作品传出去,也只能在小范围中流传。 但最起码在此刻,对于身边之人的称赞,袁姓青年心里面还是极为受用的。 待会儿若是引得婉晴姑娘的青睐,虚荣心更是会得到极大的满足,只是…… 袁姓青年似乎想到了什么,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方休身上。 片刻,他脸上露出阴沉之色,大声喊道:“久闻方公子才华出众,今日为何不发一言?” 众所周知,安平伯之子乃是有名的纨绔,最擅长的便是败家。 前两天还在醉花阁闹出了一通荒唐事,隔夜便趁安平伯不在,偷偷卖了家中祖产。 何来才华出众之说…… 众人疑惑的转头望去。 只见青年口中的方公子正与还在抚琴的婉晴姑娘四目相对,隐隐有传情之意。 众人恍然大悟。 刚才作诗的青年倾心婉晴姑娘已久,看见这一幕自然是心有不忿,所以才会开口为难那方家公子。 想到这,周围的文人墨客纷纷露出恍然的表情,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实际上,方休的注意力都放在林婉晴身上。 身后文人墨客无论是吟诗作对还是专心赏曲,都没有传到他的耳中,更何况是一个书生赌气的话。 袁俊哲看着方休的背影,本以为他会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呕血三升。 却没想到人家压根没理自己,只是全神贯注的看着台上。 他瞬间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提高声调道:“方公子既然倾心婉晴姑娘,何不为婉晴姑娘作诗一首,以表情意!” 他的声音很大,隐隐带着怒气。 引得周围的人纷纷投去目光…… ………… 前方的太师椅上,方休贴在赵嫣耳边,疑惑地问道:“你有没有听到我的名字?” 赵嫣还在为他刚才看艳舞一事赌气,冷冷地撇了他一眼,说道:“谁会喊你个淫贼的名字,自作多情……” 说完拿起一块梅花糕,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不理他了。 刚刚才救了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骂我淫贼…… 我要是淫贼,你还能好好的坐在这儿吃点心? 方修暗自吐槽了几句,转过脸,心中还是疑惑。 刚才明明听到了‘方公子’三个字…… 难道幻听了? 都是后面那帮穷酸书生,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闹得他耳边全是‘嗡嗡嗡’的声音。 寒冬腊月,倒像是夏天一样,耳边一堆蚊子苍蝇…… 他摇了摇头,便不再纠结,抬头看向台上。 …… 另一边,袁俊哲见方休转头,还以为他听到了自己的喊声,脸上露出喜色。 没成想,他只是跟身边的俊俏公子耳语了一番,还是没注意到自己。 袁俊哲宁愿这位纨绔公子哥回头骂上几句,或者吩咐手下狗腿子把他暴打一顿,也不愿他这样。 对于心高气傲的读书人而言,还有什么比无视更让人感到屈辱的? 偏偏面对这等赤裸裸的侮辱,他还说不出什么。 自古文人墨客都自诩高人一等,不愿同世俗之人一样高声喧哗。 两人之间又相隔甚远,那方公子没听到他的声音完全在情理之中。 恰恰,这情理之中才是对他最大的伤害…… 周围好友见他脸憋得青紫,不由生出同情之心,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不过更多人看他出糗,则是觉得好笑,一个个强忍着不笑出声来。 偏偏此时,一个不明所以的少年郎中走了过来。 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道:“兄台,我观你面色潮红,应当是肾精不足所致,当以滋阴育阳、补肾益精。 我这有颗十全大补丸,只要一两银子,兄台可要考虑考虑……” 第十七章 酒囊饭袋之徒 “考虑你……” 袁俊哲气的想破口大骂,但端着读书人的架子,后面那个字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直到脸憋得都有些扭曲了,才咬牙吐出两个字:“……不用。” “噗——” 旁边了解内情的人却再也忍不下去了,大笑起来。 袁俊哲眼里闪过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瞪向那人,近乎是吼着问道:“你笑什么!?” 那人平日与袁俊哲以兄弟相称,此刻却实在忍不住笑意,只好一边笑一边回答:“我,我家娘子生孩子了,哈哈哈……” 袁俊哲与那人交好,自然知道他未曾婚配,何来的娘子,又何来生孩子一说。 不过是借口罢了,他笑的毫无疑问是自己。 从头到尾,自己就像一个戏班子里的猴子一样,自说自话,供人取乐。 想到这,一股怒火在袁俊哲胸中翻腾。 他看向方休的眼神像要射出火花一般,厉声吼道:“方休——!” 全场顷刻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声包含怒火的吼声吸引过去。 就连台上的婉晴姑娘都被他吓到,手指下意识地一顿。 琴声出现一丝杂音,又很快恢复如常。 方休更是诧异,回头看向袁俊哲的眼神中写满了疑惑。 你哪位? 你喊啥? 我认识你吗? 一通自我疑问后,方休发现……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见这书生。 不过,看他的眼神,怎么好像跟自己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一样。 “你有何事?” 方休开口问道。 袁俊哲深吸一口气,目光阴沉,说道:“不知方公子可否为婉晴姑娘作诗一首?” 众人听见这话,全都呆了。 方休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听说古代书生深受八股文的摧残,除了四书五经外,一窍不通,读书读的脑子都不太正常了。 楚国虽然没有八股文,但科举制度想来不会相差太多。 眼前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好好的人竟被折磨成了傻子。 哎,可悲可叹…… 方休叹了口气,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后,便转身继续赏曲。 众人也只觉得可笑,议论了片刻,便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不再去看那发疯的书生。 袁俊哲又一次被无视,心中怒火到达了极点。 他一拍桌子,骂道:“酒囊饭袋之徒,便连作诗都不会吗?” 他这话一出,伊人居再次安静下来,除了台上传来的琴声,一片寂静。 方休听见这话,才明白这位是来找茬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这是方休为人处世的理念之一。 现在人家明显想打自己的脸,再没点反应就说不过去了…… 他缓缓起身,看向说话的书生,冷冷地道:“不会作诗便是酒囊饭袋之徒? 我楚国太祖,戎马一生,不曾做过一首诗,却为我等百姓赢得了百年安逸,他老人家是酒囊饭袋之徒? 你父母耕田织布,劳苦半生,只为供你读书,他们也不会作诗,他们是酒囊饭袋之徒? 你住的房子,吃的粮食,穿的衣服,读的圣贤书,都是一群不会作诗的人以汗水凝结而成。 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还骂他们是酒囊饭袋之徒,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 “我……” 袁俊哲还没来及的反驳,就听见方休继续道:“没有博爱之心为不仁,不识民族大义为不义,不知敬畏天子为不忠,受父母恩育而不图回报为不孝。 像你这种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怎么有脸站在这里,指责别人?” 方休这番话如一记重锤砸在袁俊哲胸口,让他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他情知自己说错了话,还没来得及挽回,便被方休抓住把柄一通指责,竟然直接把他定为了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 偏生他还不知如何反驳,只能默默承受。 若是这番话传了出去,他的名声,他的仕途,他的一切全都将坠入谷底,且永无翻身之日。 想到这,他脸色惨白,身如筛糠,只觉得天旋地转,后退了数步,‘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晕倒在了地上。 此时,全场仍是一片安静。 众人只觉得方休那一番话简直振聋发聩。 有一瞬间,他们竟真觉得刚才对方休发难的书生是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 但实际上,他们都明白,那个书生不过是出于嫉妒,想要让方休难堪罢了。 最多算是小人,跟那穷凶极恶之徒比还差得远。 台上,林婉晴一曲终了,望向方休的美眸中闪烁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这位众人口中的纨绔子弟,似乎与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呢…… ………… 这一场小插曲终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几个同行书生将袁俊哲抬出伊人居后,一切便恢复了原样。 方休坐回椅子,刚准备喝口茶润润嗓子,便看见身边赵嫣和吴毅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尤其是吴毅,一双眼睛瞪得好像见了鬼一样。 要不是他头上还裹着纱布,方休忍不住就要给他一拳了。 “方休,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聪明了?” 吴毅看着方休,一脸惊奇,说道:“放在以前,你如何也说不出这番话,还有醉花阁那次,也是你急中生智……” 他说到这,似乎想到了什么,狐疑道:“你是不是吃了什么药了?” 方休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智障,说道:“你猜的没错,十全大补丸,不仅补肾,还补脑子,一万两银子一枚,我这儿刚好还剩一枚,你要不要?” 吴毅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说道:“一万两银子太贵,你我兄弟一场,一千两银子卖不卖?” 方休叹了口气,说道:“要真有这种药,我肯定第一个给你……” 吴毅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他脸上露出感动之色,拍了拍方休的肩膀,哽咽道:“不枉为兄疼你一番。” 一旁的赵嫣实在看不下去了,小声提醒道:“他在骂你蠢啊……” 方休瞪了她一眼,说道:“之前谁救的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了?” 赵嫣想起刚才那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训斥,脖子一缩,真的不敢再说了…… 第十八章 搅局之人 二楼,一名青衫女子掩嘴笑了笑,说道:“那是谁啊,伶牙俐齿,几句话便让那书生连血都吐出来了。” 另一女子想了想,诧异道:“好像是安平伯家的公子,方休方公子。” “方公子……” 那青衫女子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传言方公子不是纨绔败家子吗?怎么会有这样的急智。” 另一女子摇了摇头,说道:“败家子未必就是愚蠢之人,不管怎样,他卖了祖产总是事实……” 青衫女子听到这,一双眼眸不由看向台上,喃喃道:“若方公子中意之人是我,该有多好……” ………… 没招谁没惹谁,平白无故被人骂作酒囊饭袋之徒,任谁心里也不会舒服。 方休看着吴毅,问道:“那个书生是什么人?” 吴毅经常出入各大青楼,也是伊人居的常客,来来往往总比他这个从未踏足烟柳之地的人,熟悉的多。 “一个穷酸书生,我怎会认识……” 吴毅灌了杯酒,随口说道:“大概是婉晴姑娘的倾慕者。” 方休明白了。 原来是个争风吃醋的家伙。 不过他和婉晴姑娘,除了一些风言风语,并没有什么实际进展。 所以这完全是无妄之灾…… 方休想到这,心里更加郁闷。 吴毅看着他,提醒道:“婉晴姑娘琴艺无双,名动京师,自然少不了倾慕者,这里不知有多少人对你不满,你一会儿最好还是小心点儿……” “不满又怎么样……” 方休一脸不以为然:“他们还能动手不成?” 吴毅想了想,点头道:“可能真会。” 方休看了看身旁。 不少男子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甚至有人怒目而视,不知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方休偏过脸,心中不屑。 呵,动手就动手,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不合就是干,谁怕谁啊? 片刻之后…… 白小纯和几名方府护卫看着方休,问道:“少爷,有何吩咐?” 方休想了想,低声说了几句。 白小纯立刻会意,抬头望向了台上。 那儿,蒙在面纱下的婉晴姑娘,刚刚弹奏完一曲,正准备离开。 几名披着轻纱的女子步履轻盈,款款而来…… 婉晴姑娘的表演已经结束,接下来该由其他清倌儿上场了。 白小纯神色一振,急忙喊道:“我家……” “在下钦慕婉晴姑娘已久,今日正值良辰美景,在下愿出五千两银子,为婉晴姑娘赎身!” 在大堂的一处角落,一道喊声传遍伊人居前后。 顷刻间,众人的目光全被那人吸引过去。 那儿,一个身穿白袍的男子缓缓起身,看向婉晴姑娘,目光中带着浓浓的情意。 “那是何人?五千两银子随手便能拿出” “五千两银子啊,便是再开一家青楼也绰绰有余……” “听说方家公子也有意为婉晴姑娘赎身,如今却被别人抢了先……” 说话那人眼睛不由望向方休,颇有几分看热闹的意思。 太师椅上,方休看着台上翩翩起舞的轻纱舞姬们,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旁边,赵嫣却是面色焦急,一边看向那白袍男子,一边使劲地拍着方休的肩膀。 “你的婉晴姑娘就要被人家抢走了!” 她手劲很大,拍起来真的很疼…… 方休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咬牙说道:“我相信婉晴。” 一旁的吴毅摇了摇头,说道:“五千两不是小数目,即便婉晴姑娘不愿委身于他,也难保伊人居的老鸨不会心动。” 方休想了想,抬头看向那白袍男子。 恰好,白袍男子也在看他,两人目光交汇在一起。 片刻之后,白袍男子先转过了头。 紧随其后,方休也偏过头,面露沉思之色。 若是他刚才没有看错,那男子眼中竟然有一丝慌乱。 明明是自己处于被动,他为何慌乱? 方休想了想,看着吴毅,问道:“那人你认不认识?” 吴毅看向那白袍男子,想了许久,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见过,应该不是京都府人。” 京师的勋贵子弟,吴毅大都认识。 至于经常出入烟柳之地的,只有那么几十人,他不说熟络,起码见过。 可这人,他很确信,从未在伊人居出现过。 可五千两银子又不是小数目,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拿得出的。 因此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这白袍男子是京都府外的世家子弟。 但方休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他想了想,吩咐身旁白小纯几句。 白小纯立刻放声大喊:“我家公子愿出六千两!” 听见这话,众人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我便知道,方公子绝不会坐视不理,你们看着吧,精彩之处还在后头呢……” “什么方公子,不过是一个败家子罢了!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连祖产都卖了个干净…… 安平伯何等人物,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家伙,这若是我儿子,宁可断子绝孙,也非掐死不可!” “……” 议论声越演越烈,一道声音却让伊人居再次安静下来。 “在下愿为婉晴姑娘上刀山下火海,区区一些银子算得了什么,只要能得到婉晴姑娘的青睐,一万两银子也不足为惜!” “哗——” 那白袍男子此话一出,伊人居再次爆发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一万两银子怕是足够买下伊人居了,这人难道是京师首富马健林的私生子吗!” “这人怎么像是与方休有仇一样,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方休要为婉晴姑娘赎身时出来……”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一纸卖身契便由五千两到了一万两,就算方家公子卖了宅子,怕也架不住这般折腾……” “……” 二楼,伊人居老鸨看着仍气定神闲的方休,脸上露出喜色,说道:“若是能让他将两万两银子全留在伊人居,殿下的计划便成功了大半。” 一旁,青衣小厮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 “您这一手真是高明,方休那小子如何也想不到,这人是您派去的……” 第十九章 嚣张跋扈 大堂内依旧议论声不断。 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方休身上,想看他如何抉择。 “一万两银子非同儿戏,便是卖了安平伯府的祖产也未必能够……” “你未免太小看安平伯了,前两年土司叛乱,安平伯带兵镇压大胜而归,陛下的赏赐怕都不止万两银子。 只是这方家公子愿不愿意为一青楼女子付出如此大的代价,那就另说了……” 赵嫣听着耳边传来的议论声,眼中露出担忧之色。 虽然久居深闺,但她并非不食人间烟火,一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她还有所了解。 那人今日能拿出一万两银子,方休与婉晴姑娘最后在一起的机会怕是也要化为泡沫了。 赵嫣叹了口气,眼中担忧逐渐转变为挣扎。 片刻之后,她抬头看向方休,说道:“方休,你银子不够,我可以借你一些,你千万不要冲动……” 方休面露疑惑之色,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赵嫣这才发现,这家伙一脸淡然,哪里有半点焦急…… 她气的粉面生煞,看方休的眼神像是看负心汉一般,咬牙道:“你的婉晴姑娘要被人抢走了,你就一点不着急吗?” 方休想了想,喃喃道:“是该着急一些……” 说完,他目光望向那白袍男子,一拍桌子,‘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众人冷不防听到这一声,顷刻间安静下来,目光齐齐望向方休。 只见方休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正缓缓向白袍男子走去。 在他身后,几个虎背熊腰的护卫亦步亦趋。 见到这一幕,众人脸上露出愕然之色,纷纷让出一条道路。 白袍男子看着越来越近的方休,神色慌张,手足无措的后退了两步,下意识就要逃跑。 可想起事成之后丰厚的奖赏,那一步,却怎么也迈不出去,只好咽了咽吐沫,强装镇定,说道:“婉晴姑娘是我的,你放弃吧……” 此刻,方休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脸上露出笑容,附身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我放你老母……” 那白袍男子先是一怔,随后面色大变,怒道:“你,你怎么骂人!” 方休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小声道:“不仅骂你,我还要打你!” 白袍男子看着那笑容,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就在他刚刚升起这个念头的时候,就看到那笑容猛地收敛,随后变得无比冰寒。 一道残影在他眼中飞速放大,下一刻就落在他脸上,剧烈的疼痛瞬间就将他的意识淹没,让他整个人打了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早特么看你不爽了,给老子狠狠地打!” 方休看着白袍男子,厉声道。 身后白小纯和方府护卫得令,如猛虎下山般,扑向地上的白袍男子。 凄厉的惨叫声顷刻间响彻伊人居。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看热闹的众人已经呆了。 这他娘的什么情况? 刚刚两人还在为婉晴姑娘较劲,怎么忽然就打起来了? 难道方公子身上银子不够,恼羞成怒想要暴揍那人一顿出气? 就算如此,也不该当着众人的面啊…… 二楼,老鸨脸色骤变,难以置信的望向方休。 恰巧,方休也在看她。 两道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短短片刻便又分开。 老鸨看向身旁的青衣小厮,声音徒然变得凌厉:“快去,把他救下来!” ………… 谁也没有想到,方家公子竟然嚣张跋扈到这般境地,众目睽睽之下殴打他人,丝毫不将楚国律法放在眼里。 几名青衫士子实在看不下去,本想上前阻拦,却被他狠辣的眼神吓退。 好在没一会,伊人居看家护院的打手便围了上来。 为首的是一个青衣小厮,看着方休,低声道:“方公子,伊人居的规矩想必您也知道,还望您能给个面子,把他放了……” 白小纯和几名方府护卫见自家少爷被人围住,齐齐凑了上来。 方休瞪了他们一眼,骂道:“让你们停了吗?继续打!” 白小纯凑到方休耳边,轻声说道:“少爷,不能再打了……” 方休想了想,抬头看向青衣小厮,走近两步,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今日之事为何发生,你我心知肚明,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本公子最讨厌的便是偷奸耍滑之人,若是再有下次,别怪本公子翻脸!” 青衣小厮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二楼。 见老鸨点头,他松了口气,低声道:“在下明白了……” 方休目光同样看向二楼,挥了挥手。 身后白小纯和方府护卫立刻让出了一片空地。 地上,白袍男子半张脸肿的像猪头一样,口中只剩几颗牙齿,可谓惨不忍睹。 几名打手上前架住白袍男子,便匆匆地离开了大堂。 目睹了这一幕,众人全都瞪大了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去年也是这个时候,江夏侯之子因为一点口角,在伊人居内闹事,打伤了一名书生,被伊人居的打手反打一顿,扔出了大堂。 江夏侯只是谴责两句,便没有后续动作。 那时,众人便知道这伊人居背后的能量定然不小。 可如今,方家公子众目睽睽之下在伊人居内将人打成这样,伊人居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这怎么可能? 一直到方休坐回座位,全场还是一片寂静,所有人似乎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许久,角落里才响起零零星星的议论声。 太师椅上,方休端起一杯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旁边,赵嫣一脸不忿,压低声音道:“就算你心中有气,也不该仗势欺人啊!” 方休看着他,笑了笑,说道:“谁告诉你,我心里有气了?” 赵嫣怔了怔,说道:“你不是记恨那人跟你抢婉晴姑娘,所以才对他大打出手的吗?” 方休抿了口茶水,说道:“我打他是因为想打,并没有其他原因……” “这是什么理由……” 赵嫣怒道:“你太过分了!” 方休撇了她一眼,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伊人居会把那人带回后院?” 第二十章 过分 赵嫣一脸疑惑,似乎没明白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吴毅则是露出恍然之色,看着方休,说道:“你的意思,他是伊人居的人?” 方休面色淡然,点了点头。 “太过分了!” 赵嫣杏眼圆睁,怒道:“他们怎么能这样!” 吴毅道:“青楼里,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只要能多赚银子,什么事情,老鸨都做的出来” 赵嫣看着方休,问道:“那婉晴姑娘怎么办?” 方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我不信他们能将婉晴藏一辈子” 其实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为林婉晴赎身。 但如今,似乎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并非真的有意林婉晴,传出那个消息,只是为了告诉皇帝自己心有所属。 若是今日五千两银子便能为她赎身,方休倒不介意顺手为之。 可一万两已经超出他的底线 婉晴姑娘离开后,又有几名清倌儿上场,或抚琴吹箫,或跳舞唱曲。 但台下的看客们却无心于此,反而时不时地将目光投向方休等人。 后上场的清倌儿无论是容貌还是琴艺都无法与林婉晴相提并论。 方休瞄了一眼,便没有了兴趣,转身带着赵嫣和一众家仆离开了伊人居 伊人居隔壁,是一处瓦市。 里面空间很大,大都是临时搭起来的看棚,十分简陋,外面用栏杆围起来,里面唱戏的跳舞的,唱歌的一应俱全。 只需要在门口付上十文钱,便可以随便欣赏里面的节目。 在娱乐活动匮乏的古代,这里便是许多寻常人家平日里消遣的地方。 隔壁的花魁大会经过昨天一出闹剧,人气不减反增。 但那是公子与富商的盛宴,一般人根本消费不起。 大多数人还是聚集在这儿,听听小曲看看戏。 “方府那个败家子又做了什么荒唐事?大清早便听他们在那儿议论” “好像是与外乡人争一青楼女子的卖身契,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斗殴” “那败家子有何底气,敢在伊人居闹事” 瓦市内,零零散散的坐着几人,小声议论着。 “咳咳” 台上,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咳嗽了两声,站起身来,说道:“各位看官,今日的故事便说到这里,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此话一出,下面顿时有人不满了。 “你这老头,吊什么胃口,继续往下讲啊!” “那贞儿爬出井口,然后怎么了?” “下回分解,分解个屁,再赏你些铜子儿,接着说!” 众人嘟嘟囔囔了几句,纷纷从怀里摸出铜钱扔到了台上。 “既然诸位看官抬爱,那小老儿就接着说了” 看到脚下落了一地的铜子儿,老者脸上的皱纹如菊花一样盛开,又立刻坐了下去,清了清嗓子。 “且说那贞儿被富商谋害,扔下井口,心中怨气难平,死后便化作了厉鬼 他因为那富商而死,所以十分痛恨商人,每天晚上,子夜时分,便会从井中爬出,爬上那些商人的床榻,用簪子划破他们的脸” 方府。 方休一走近庭院,就看到赵嫣那丫头单手托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俏脸上表情变化,时而愁容满面,时而嘴角带笑,有那么一刻,眼角居然出现了泪光 十四五岁,本应是少女天真烂漫的年纪,放在地球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在这儿却要为婚姻大事发愁。 方休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同情之意,准备上前安慰两句。 这时,少女突然看了过来,柳眉一竖,嗔怒道:“看什么看!” 方休心中的同情在这一刻,瞬间化为乌有。 他看着少女,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说道:“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 少女怔了一下,顺着方休的目光,低头看了看。 “你!” 明白了方休的言外之意,赵嫣面露愠色,端起桌上的茶杯扔了过去。 方休往后退了两步,说道:“你吃我的,用我的,还用我家的茶杯砸我,不觉得有些过分吗?” 赵嫣目光闪躲,心虚道:“这是你欠我的。” 方休走近两步,看着少女,说道:“就算我家仆人真打了你,让你白住五天,也该还清了吧” 赵嫣脸上浮现一抹红晕,目光望向别处,嗔怒道:“又没说不给你银子,小气鬼!” 方休坐了下来,看着她,伸出手,说道:“今天吃的三顿饭菜,每顿五十文。 昨天练剑时踩碎的青砖,每块两文。 还有刚才砸碎的茶杯,算作十两银子。 加在一起,一共是十两零三百一十文,还钱!” 少女怒道:“一个破茶杯,能值十两银子!?” 方休道:“你见过魏晋官窑烧制的破茶杯?” 少女低头看去,只见一堆碎片中隐约可见‘正元年制’四个字。 正元是当今圣上登基时的年号,距今已有二十九年,与魏晋没有任何关系 “你这是敲诈!” 少女一脸不服气。 方休看着她,笑道:“不错,就是敲诈。” “你!” 少女粉拳紧攥,轻咬下唇。 片刻之后,她终于低下了头,细声细语道:“我错了” 方休嘴角微翘,侧着脑袋,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少女咬着牙:“别太过分了!” 方休脸上露出心痛的表情,捂着胸口,看向地上那堆碎片。 “魏晋官窑烧制的茶杯啊”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拔剑的冲动,咬牙道:“我错了……” “要是认错有用,还要京都衙门做什么?” 锵——! 清脆的剑鸣声响起。 方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说道:“银子的事情好商量,别冲动。” 少女握着剑,问道:“那茶杯值多少钱?” 方休想了想,说道:“十两。” 眼看着少女的眼神又变得不善,方休急忙改口:“但看在咱俩一同逛青楼的交情上,这点银子,给你免了。” 少女俏脸红到了耳根处,嗔怒道:“谁跟你一块逛青楼,不要脸” 方休走近两步,小心翼翼地把剑锋推往一边,说道:“银子可以免了,但我有个条件” 第二十一章 白衣女鬼 少女问道:“什么条件?” 方休走近两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明日子时” 感受到男人炙热的鼻息,少女俏脸通红,如受惊般的兔子跳开,嗔怒道:“登徒子!你别妄想了,我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方休一脸疑惑,问道:“妄想什么?” 少女看着他,一双美眸好似喷火一般,咬牙道:“子夜时分,你想做什么,当我不知道吗?” 方休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少女,说道:“我还没说完呢,着什么急,过来” 少女偏过脸:“我不!” 方休低头看向地上的碎片:“魏晋官窑” “够了!” 少女红着脸,走到方休身侧,说道:“你说吧” 这次,方休保持了一定距离,轻声说道:“明日子时,城南的几处商铺,你先” 少女脸上起初还是不以为意的表情,片刻之后,表情逐渐发生了某些变化。 她看着方休,眼神中带着鄙夷,说道:“这种下作的事情,我才不会做呢!” 方休叹了口气,再次低头,看向地上的碎片。 他还没开口,就听见少女坚定的声音:“大不了还你十两银子,这件事情,没得商量。” 方休看着她,片刻之后,叹了口气,说道:“事成之后,我拿出一半的银子,施粥救济穷苦百姓,可好?” 少女想了想,问道:“这算劫富济贫吗?” 方休认真的点了点头:“算!” 少女犹豫了片刻,小声道:“只这一次,当我还你的” 城南,瓦市。 老头讲到精彩之处,台下听书的,无论男女老少全都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这时,一个小丫头似乎看到了什么,脸色惨白,伸出手指,徒然发出一声尖叫:“鬼啊!” “嘶——” 在那少女发出尖叫声音之后,他身后的一个汉子猛地从座位上蹦了起来,膝盖磕在凳子上,又急忙蹲下,抱着膝盖直吸气。 其他人顺着少女手指的方向望去,原来只是一只跳上桌子,偷吃的黑猫 “小丫头,没事瞎叫唤什么!” 那汉子瞪了少女一眼,疼的龇牙咧嘴,语气中满是埋怨的意味。 刚才他听故事正听得入神。 贞儿竟然变成了白衣女鬼,而那商人还不知道,躺在床上,一睁眼便看见一张血淋淋的脸庞。 一想到这个画面,他的心里面就有些发憷。 冷不防听这少女鬼叫一声,他魂都快吓没了,浑身汗毛直立,下意识跳了起来。 “就是,好好听故事,别瞎叫唤!” “老头,继续讲啊,那商人被贞儿划破脸,后来怎么样了” 大汉周围还坐着几名男子,也被刚才的尖叫声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的时候,纷纷开口催促。 说书的老头也被尖叫声吓的不轻,颤颤巍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定了定神,说道:“那贞儿虽然大仇得报,但怨气太重,每隔七年便会从井中爬出,为祸一方 恰巧,明日子时,便是七年以前,贞儿出世之时” 城南,春风楼。 掌柜看着冷清的街道,叹了口气,吩咐小厮道:“二牛,打烊吧。” 小厮诧异地看着自家掌柜,问道:“掌柜的,天还没黑呢” “没黑,也不会有人来了” 掌柜脸上露出一丝落寞,边说边往后院走:“这两天,客人越来越少,这样下去,还不如趁早关门。” 小厮看着掌柜的背影,摇了摇头。 不知道哪传出的消息,说城南有一白衣女鬼即将现世,每到子夜时分,便会从井中爬出,索人性命。 偏偏城南各街道,只有他们酒楼门口,有一口古井。 闹得这些天,附近各家商铺人心惶惶。 虽说是无稽之谈,但偏偏城中百姓就信这个,每次路过酒楼都远远躲开。 连带附近几家商铺都受到了牵连,接连几日,生意惨淡。 原本城南最繁华的街道也越发萧条 为了挽回客人,不少店铺的门口都贴满了道士和尚画的符箓。 隔壁布庄老板,更是花了重金去道观请了一位高人作法。 本以为这样能留住客人,挽回颓势。 没想到,一番举动后,来这条街的人比前两日更少了。 商铺掌柜们的举动,落在附近居民的眼里,无疑是对白衣女鬼的证实。 已有不少人拖家带口离开这里,出去避避风头。 城中有亲戚的便去亲戚家暂住几日,没有亲戚的,就去远些的客栈躲躲。 只留下这些商人还在苦苦支撑。 入夜,万籁俱静,除了凛冽寒风呼啸的声音,只有偶尔一两声狗的吠叫,冷落的街道如同沉睡了一般。 寒风,依旧不停地吹着,酒楼后院的窗户已经几次被风吹开。 失去了阻挡寒风的最后屏障,小厮被一阵阵寒气冻醒。 他睁开朦胧的双眼,骂骂咧咧地爬下床,走向窗户。 到了窗户旁边,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的古井。 除了偶尔被风刮起的枯叶,别无他物,至于什么白衣女鬼,更是连影子都没有看见。 虽然如此,但想到众人口中血淋淋的脸庞,小厮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伸手就要关上窗户。 “呼——” 就在这时,他冷不防听到了女人的呼喊声,隐隐约约是从井口处传来,听不真切。 他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看向古井。 只有一片随风飞舞的枯叶 这两天白衣女鬼的故事听的太多,让他都有些幻听了。 小厮叹了口气,关上窗户,回头准备再睡一会。 “我好……惨” 这时,窗外突然传出了女人凄厉的哭声。 小厮被吓了一跳,急忙爬上床,把身子蜷缩成一团,用被子蒙住头,似乎这样女鬼便不会发现他一样。 “呼惨” 女人凄厉的哭声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小厮一直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大约半炷香的时间,窗外女人的哭声总算消失在了寒风的呼啸声中。 小厮壮着胆子,露出两只眼睛,看向窗外。 还和之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发生 小厮松了口气,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换了个姿势躺着。 这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突然凝固,看向床边。 那儿,一个披着长发的白衣女鬼,伸出血淋淋的手,正对着自己 第二十二章 讨价还价 第二天,清晨。 酒楼掌柜照常来到酒楼门口,连敲了几次门,里面都没有动静。 “这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还敢偷懒。” 酒楼掌柜皱着眉头,看着紧闭的大门,大声喊道:“二牛,开门!” 接连喊了几声,声音一次比一次大,里面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这时,酒楼掌柜总算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二牛是他从乡下招的伙计,好像是家里老母重病,才不得不进城找个活计。 这人虽然脑子不太机灵,但好在不需要付他多少工钱,而且干活勤快,每日天还没亮,便起床打扫 片刻之后,酒楼掌柜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二牛,再不开门,扣你工钱!” “成天扣扣扣,扣个屁!” 一旁,面馆老板探出脑袋,怒道:“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酒楼掌柜脸涨得通红,低声骂了一句:“有辱斯文,粗鄙不堪” “你说什么?” 面馆老板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一句话的功夫,已经穿好了衣服,站在酒楼掌柜的面前。 酒楼掌柜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声道:“我说,刘大哥,能不能帮个忙,将这门打开。” 刘姓壮汉看了看酒肆的大门,拍拍手,说道:“小意思!” 砰! 大门被他一脚踹倒,溅起一片尘土。 “这” 酒楼掌柜见到这一幕,本想开口让他赔钱,看了一眼他身上鼓鼓囊囊的肌肉,想想还是算了。 “等会给你安上。” 刘姓壮汉踹开门后,看着空荡荡的酒楼,说道:“对了,你们店里那个二牛呢?” 酒楼掌柜皱着眉头,说道:“我昨天让他留下守夜,不知道他自己跑去哪了。” 刘姓壮汉面色大变,喊道:“昨天夜里,我还听见他喊人来着,一定是出事了!” 说到这,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与酒楼掌柜对视了一眼,猛地冲向后院。 酒楼掌柜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后院屋子里,一个消瘦的男子躺在床边,身上盖着被子,一双眼睛直直望着前方,仿佛呆滞了一般。 刘姓壮汉踹开门,一进去,便看见床边那道身影。 他咽了咽吐沫,颤声道:“二牛?” 没有回应 他看着那道身影,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两步。 这时,那消瘦的身体缓缓转了过来,一张血淋淋的脸庞,呆滞的眼睛看着刘姓壮汉,颤声道:“有,有鬼!” 城南。 原本繁华的街道如今已经变得无比萧条,残败零星的枯叶悬挂在枝头,显得尤为凄凉。 酒楼里,一个大腹便便的商贾昂着脑袋,四处打量着。 一旁,酒楼掌柜陪着笑:“您看,不说地段,就这宅子,少说也值个三千两吧” 王宝乐点了点头,说道:“确实不错。” 酒楼掌柜听他这么说,脸上绽放出笑容,忙不迭道:“不亏是宝乐坊的大掌柜,眼光就是不同凡响。” 王宝乐伸手摸了摸架子上摆着的瓷器,说道:“土地、宅子再加上家具,一共多少银子,开个价吧。” “您看” 酒楼掌柜沉思了许久,伸出了两根手指,问道:“这个数目可好?” 王宝乐摇了摇头,说道:“二百两银子?多了” 酒肆掌柜先是一怔,随后拉下了脸,勉强挤出笑容,说道:“王掌柜说笑了吧,在下的意思是两千银子。” 王宝乐停住了脚步,看着酒肆掌柜,说道:“若是一天前,两千银子还好,如今……” 他摇了摇头,继续道:“二百银子,我都嫌多。” 酒楼掌柜皱着眉头,说道:“光是这些家具,便不止这个价了,若不是在下城北的布庄急缺银子进货,如何也不会两千银子便贱卖这处酒楼。” 王宝乐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缺银进货?呵” 酒楼掌柜脸色阴沉,说道:“一千两银子,不能再少了。” “既然如此,那你去找其他牙行吧,在下恕不奉陪。” 王宝乐说完,转身便走。 酒楼掌柜脸上露出挣扎之色,咬了咬牙,还是没有答应。 春风楼开在京都城南最繁华的街道,每年能进账近万两银子。 不说宅子,便是这地也能卖上三千银子,再加上宅子、家具,少说也值五千两。 刚才开价二千两,已经是赔本的买卖。 一千两更是他的底线,低于这个数目,便是砸在他手里,他也狠不下心卖掉。 刚才宝乐坊开出的二百两,完全是趁人之危,漫天要价,无论如何也是不能答应的。 更何况,未来的变化谁能知道,说不定过两天,这条街又能恢复到以前的繁华,这也是不一定的事。 在回宝乐坊的路上。 京师巨贾王家的二公子,王富贵看着兄长,不解的问道:“大哥,我看那春风楼至少也值五千银子,一千两,咱们算是占了大便宜了,为什么你刚才不答应那人?” 王宝乐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昨天去伊人居,就没听说到一些奇闻异事?” “我” 王富贵本想矢口否认,但想了想,自己的行踪定然瞒不过这位兄长,于是大方承认道:“没听说。” 王宝乐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你这样,我怎么放心让你接管家里的产业。” 王富贵一脸不以为意:“反正家里有大哥你,我就做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好了” 王宝乐见他这样,气的火冒三丈,骂道:“你给我记住,再丰厚的家产也抵不过一个挥霍无度的败家子。 就说安平伯府,那在咱们京师也算得上世家大族吧,就因为一个败家子方休,如今便连祖产都抵押给了我们宝乐坊。 他倒是一时痛快,吃喝玩乐肆意挥霍,之后又该怎么办? 如今还有安平伯护着他,等安平伯西去了,他便连那街上讨饭的都不如了,你也想像他一样吗?” 王富贵见他动了真怒,忙不迭低头认错:“大哥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我一定不会学那方休。” 第二十三章 春风楼 王宝乐见他认错还算诚恳,叹了口气,说道:“你逛青楼我不拦着你,但不能只知道寻花问柳。 青楼里,消息最是繁杂,若是稍加利用,便能大有收获。 就说这次,如果不是为兄听店里的小厮说起白衣女鬼的事情,怎么能白捡这等大便宜。” 王富贵脸上露出疑惑之色:“白衣女鬼?” 王宝乐点了点头,说道:“相传城南有一古井,井中” 王富贵听完,脸色煞白,颤声道:“那这闹鬼的酒楼,咱还要吗?” 王宝乐道:“为什么不要?就算这里真的闹鬼,那也是七年一次,只要过了这段日子,还不是和以前一样。” 王富贵疑惑道:“可等到那时,这条街已经衰败,应该也值不了多少银子了” 王宝乐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道:“不管以后如何,能用这个价钱买下一处酒楼,已经算是占了大便宜。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个道理,为兄跟你说过不止一次了吧。” 王富贵忙不迭低头,小声道:“弟弟知道了。” “呦,这不是王大掌柜吗?” 突然,前方传来一道玩世不恭的声音。 王宝乐抬头看去,看清那道身影,忙不迭迎上前去,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小的当不起公子如此称呼,公子若是抬爱,称小的一声小宝,小的已是受宠若惊了。” 迎面走来的公子哥,正是被王宝乐挂在嘴边教育胞弟的败家子,方休。 方休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道:“小宝啊,本公子最近心血来潮,准备做些生意,你可有什么好的门路,说来听听。” 王宝乐低着头,陪笑道:“公子天资聪颖,随便做做什么生意,都大有可为,小的那点愚见,拿不上台面,说出来只会让公子取笑。”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是十分不屑,想着:你一个败家子能做什么生意,无非就是挥霍家产罢了。 “哈哈哈” 方休听见他的恭维,笑了两声,看向一旁的赵嫣,说道:“怎么样,本公子没说错吧,本公子天生便是做生意的料。” 旁边,白小纯忙不迭谄媚道:“公子乃是那天上的星星下凡,不仅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更是天资聪颖、天赋异禀,做什么事情那都是大有可为。 小纯今生能常伴公子左右,真是小纯百辈子修来的福分,小纯一想到这,便激动的不能自己,只觉得热泪盈眶” 白小纯说着说着,竟然真的热泪盈眶,就要哭出声来。 饶是圆滑如王宝乐,都看的是目瞪口呆,自愧不如。 站在方休身侧,女扮男装的赵嫣则是一通白眼,十分不屑的‘哼’了一声。 “咳咳” 方休也觉得白小纯的表演太过浮夸,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对王宝乐说道:“听说这附近的春风楼有意转让,本公子打算去看看,你若是无事,便跟本公子一同去吧。” “这” 王宝乐犹豫了片刻,点点头,说道:“公子相邀,小的不胜荣幸。” 他说完之后,转头看了王富贵一眼,说道:“富贵,你先回去吧,我陪方公子四处转转。” 王富贵听见这话,才知道面前这位华服公子哥,原来就是传说中变卖了家产肆意挥霍的方府败家子,方休! 他忙不迭上前作了一揖:“方公子,小的先行告退了。” 方休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径直走向春风楼。 春风楼前,酒楼掌柜看着寥落的门庭,心中有些后悔。 都一个多时辰了,今天还没有一个客人上门。 这样下去,只怕酒楼越来越卖不上价钱,到最后真的一文不值。 早知道这样,就该和宝乐坊再商量商量,让些银子,最起码还能收回本钱。 他叹了口气,神情落寞,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只觉得自己的人生也是灰蒙蒙的一片。 片刻之后,他收回视线,正准备往回走,突然看到不远处那道‘辽阔’的身影,面色一喜,忙不迭迎了上去。 “王掌柜,我仔细思虑了一番,觉得一千两银子” 他走近了,才发现王宝乐身边还有三个人,两个容貌俊俏的公子哥和一个‘辽阔’不输王宝乐的大胖子。 看他们站的位置,明显是以那华服公子哥为主。 “这三位是?” 酒楼掌柜怔了怔,问道。 王宝乐介绍道:“这位是安平伯之子,方休方公子。” “方休” 酒楼掌柜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又强行站定。 他脸色煞白,勉强挤出笑容,作揖道:“小的春风楼掌柜,见过方公子。” “嗯” 方休微微颔首,看了一眼春风楼的招牌,感叹道:“不错,是块好地方” 酒楼掌柜听见这话,不由想起醉花阁掌柜的遭遇。 人家醉花阁背后靠着礼部尚书杨大人,尚且被这位声名狼藉的败家子讹去了一千两银子,更何况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小百姓。 他不知不觉沙哑了嗓子,颤声道:“方,方公子,我们春风楼最近遭了点变故,实,实在拿不出银子了。” 方休一脸疑惑。 我又不是黑社会收保护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咳咳” 一旁,王宝乐对酒楼掌柜使了个眼色,开口道:“方公子是来买你这酒楼的。” 酒楼掌柜听见这话,表情瞬间变化,脸上露出花一般的笑容。 “方公子真是好眼光,我们春风楼无论地段、宅子还是招牌在城南都是赫赫有名的,如今出了点变故,才不得不贱卖,若您诚心要买,只要这个数” 他说着,伸出了手掌,意思是五百两银子。 王宝乐看见这一幕,摇了摇头,心中有些后悔。 若是刚才酒楼掌柜直接开价五百两,他说不定便答应了,可如今当着方休这位勋贵子弟的面,却是不好开口了。 楚国虽然没有士农工商之说,但跟勋贵相比,商人的地位并不算高。 方休再不争气,也是未来的安平伯,为了五百两银子得罪他,得不偿失。 至于酒楼掌柜,他开价五百两,已经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了,却还是看到方休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不由想起伊人居那个外乡人的下场,面色一悲,抹着眼泪,哭道:“公子,五百两银子已经是贱卖了,不能再少了啊” 第二十四章 感激涕零 方休脸上露出愕然之色,问道:“当真五百两?” 酒楼掌柜抹了抹眼泪:“公子,真的不能再少了” 方休看着他,叹了口气,说道:“为了买这春风楼,本公子原先准备了五千两银票,既然你执意只要五百两,那就听你的。” 酒楼掌柜先是一怔,随后便面色大变,脱口而出:“五千两!?” “没错,五千两。” 方休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案,酒楼掌柜全身仿佛被抽掉了力气一般,瘫软在地上,喃喃道:“银子,我的银子啊……” 一旁,王宝乐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向方休。 这人疯了吧,五千两银子,你买一处闹鬼的酒楼? 这闹鬼的酒楼可招不来客人。 方休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酒楼掌柜,摇了摇头,对白小纯道:“小纯,拿五百两银票给这位掌柜,明天派个人过来守夜,从今以后,这春风楼就是我方家的产业了。” 春风楼的价值,他以前找人打听过,在一万两左右。 经过白衣女鬼这件事情,贬值一半,已经超出他的想象了。 没有想到,竟然直接贬值到了五百两。 看来,在古代,这鬼神之说的威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是,少爷。” 白小纯从胸口掏出一沓银票,开始翻找起来。 瘫坐在地上的酒楼掌柜看见那厚厚一沓银票,确认方休刚才所言不虚,更加心痛,只觉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白小纯翻找了片刻,抬头看向方休,说道:“少爷,这次出门没带五百两的银票。” 方休想了想,问道:“一千两的,有吗?” 白小纯道:“有。” 方休看了眼好似要晕倒的酒楼掌柜,说道:“那就给他一千两的。” “是,少爷。” 白小纯从一沓银票中抽出一张,蹲下身子,递给酒楼掌柜。 酒楼掌柜好似傀儡一般,浑浑噩噩地接过银票,一言不发。 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爬起身来,作了一揖,颤声道:“小的身上没带银票,等小的回去以后,就让家仆” 他还没说完,就看见方休大手一挥,十分豪迈道:“今天做成第一笔生意,本公子高兴,这五百两银子便当赏你的了。” 酒楼掌柜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眼眶湿润,颤声道:“公子宅心仁厚,小的感激不尽” 一旁,王宝乐又一次露出震惊之色,怔怔地看着方休。 那可是五百两银子啊! 说赏便赏了? 要知道,在京师,一户殷实人家,一年花销也不过二十两银子啊 败家,实在太过败家了! 这要是他胞弟王富贵做出这种事,他非得把他掐死不可。 方休见酒楼掌柜这副落魄模样,却有些不忍心了。 他本来只是想用手里的银子在城中多置办几处商铺 没想到竟把这些商铺老板逼成了这个样子。 实在……有些良心不安。 方休内心挣扎了片刻,终于做出了决定,大笑道:“不错不错,本公子最是宅心仁厚,就凭你这句话,本公子今天如何也不能让你吃亏,之前说五千两便是五千两,一两都不能少” 他一只手拍着酒楼掌柜的肩膀,一只手伸到白小纯的面前,大声道:“小纯,银票!” 白小纯脸上露出犹豫之色,贴在方休的耳边,小声道:“少爷,这地方闹鬼,压根不值五千两。” 方休瞪了他一眼,怒道:“鬼神之说,你也信?把银票拿来,本公子说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 白小纯垂头丧气地把银票放在方休手上,委屈道:“是,少爷。” 酒楼掌柜听见这话,眼睛都直了。 他屏住呼吸,突然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这幸福感令他有些眩晕,几乎要晕死过去。 还好方休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酒楼掌柜也终于清醒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激动地泪流满面,哭道:“公子大义,小的,小的感激涕零,感激涕零啊” 一旁,王宝乐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幕,好似呆了一般,喃喃道:“疯了,真是疯了” 而站在方休身侧的赵嫣,则是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见酒楼掌柜跪在面前,声泪俱下的一谢再谢,方休的脸,竟然红了。 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啊,毕竟白衣女鬼的事情是自己弄出来的。 “够了,不就是五千两银子,有什么好谢的。” 酒楼掌柜听方休这样说,忙不迭抹干净眼泪,站得笔直。 但一想到本来只值五百两的酒楼卖出了五千两,他就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眼眶中不知不觉又满是泪水。 终于,他忍不下去,放声大哭,一边哭还一边喊:“小的,小的控制不住自己” 马车上。 赵嫣神色古怪,也不说话,就这么一直盯着方休。 方休被她盯的有些发怵,摸了摸脸,问道:“我脸上有东西?” 赵嫣摇了摇头。 “那你看我做什么?” 方休问道。 赵嫣往方休身边挪了挪,疑惑道:“我不明白,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城南,假扮女鬼,不就是为了用最少的银子买下那条街的商铺吗? 你明明已经成功了,为什么又改变主意?” 方休看着她,认真地道:“我说最后时刻,我良心发现了,你信不信?” 赵嫣摇了摇头,说道:“你要是有良心,就不会为了一个破茶杯,强迫我去学女鬼哭惨了。” 方休笑了笑:“你猜的没错,本公子就是没有良心,刚才之所以做出那番举动,完全是因为本公子开心。 千金难买我开心,本公子乐意用五千两买一处闹鬼的酒楼,银子多,任性!” 赵嫣知道他这话是玩笑话,不屑的‘哼’了一声,偏过头,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方休看着她精致的俏脸,心中突然产生了一股别样的感觉,开口问道:“话说,一起住了那么多天,还不知道,你到底是哪户人家的小姐?” 赵嫣眼中露出一丝慌乱,又很快消失。 她瞪了一眼方休,嗔怒道:“谁跟你住在一起了自己猜去,不告诉你!” 方休想了想,说道:“赵姓是当今国姓,京师赵姓世家并不算多,闺中女子更是只有寥寥几人,所以我猜 你便是那皇帝陛下怕嫁不出去,所以准备赐婚给本公子的安乐公主。” 第二十五章 花灯 赵嫣瞪了他一眼,气的俏脸通红,嗔怒道:“胡说!公主殿下长得好看,又善良大方,满京师的才俊都排着队想迎娶公主呢,怎么会嫁不出去!” 方休诧异地看着少女,问道:“你见过公主?” 安乐公主还未出阁,遵循规制,理应住在皇宫之中。 等到年满十六岁,才可出宫开府。 所以,若非皇亲国戚或者宫中女官,很难见公主一面。 方休想着想着,脸上露出狐疑之色,看着赵嫣。 难道这小丫头是某位亲王的女儿? 要不然怎么知道‘公主殿下长得好看,又善良大方’。 赵嫣眼神躲闪了一下,说道:“我猜的” 方休叹了口气,说道:“我怎么听说,安乐公主脾气差、任性,胸还小。” “你!” 赵嫣听见这话,气的粉面含煞,拽住方休的胳膊就是恶狠狠的一口。 “嘶” 方休冷不防被她咬上这么一口,疼的呲牙咧嘴,颤声道:“疼疼松口!” 赵嫣听见他的声音中的痛苦不似作伪,忙不迭松口。 方休没好气地瞪着她,怒道:“又没说你,你生什么气!” 赵嫣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说道:“本姑娘就看不惯你污蔑公主殿下,咬你怎么了!” 她说完,似乎还不解气,朝方休扑了上来,嗔怒道:“不仅咬你,我还要打你呢!” 赵嫣要打方休,方休还不了手。 因为他两招就被赵嫣按在了毯子上,两只手被反扣住。 赵嫣从后面骑在他的身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道:“让你以后再污蔑公主!” “少爷,我” 白小纯掀开车帘,便看见前些天还拿着剑要‘替天行道’的姑娘,正以一种十分暧昧的姿势骑在自家少爷身上。 然后又看见了自家少爷好似要杀人的目光。 他猛打了一个激灵,下一刻,便伸出手向前,一边摸索,一边说道:“少爷,我的眼睛刚才忽然看不见了,您能不能帮我看看” 白小纯摸索着转过去,放下车帘,才道:“我的眼睛好像又好了,不劳烦少爷了哦,对了少爷,我们到了。” 赵嫣俏脸通红,恶狠狠地瞪了方休一眼,从他身上爬起来,下了马车。 留方休一个人躺在原地,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了这位大小姐 事实证明,女人生气是不需要理由的。 一直到两天以后,赵嫣看见方休,还是没有一点好脸色。 方休也乐的如此。 她不理自己刚好,最起码不用再陪她练那些三脚猫的功夫了。 走出屋子,方休看了眼蔚蓝的天空。 阳光正好,和煦温暖,微风拂面,十分舒爽。 他如往常一样,躺在庭院里的太师椅上,半眯着眼睛背靠着墙。 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惬意至极。 两万两银子已经花去一半,城南古井一条街,所有商铺全都被他买了下来。 重新装饰,改造还需要一定时间。 等到完工,便是楚国第一条集餐饮、住宿、娱乐于一体的高端休闲娱乐区。 对于方休这么一个既不会制香皂、也不懂烧玻璃的文科男来说,用现代化理念打造娱乐产业似乎是唯一靠谱的赚钱方法。 虽说两万两银子已经足够常人挥霍一辈子,但方休可是要做败家子的男人。 不多赚些银子,怎么能更好的败家。 其实也不需要赚的太多,只要能等到让皇帝回心转意就好。 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放心地像现在这样,过轻松惬意的生活了 方休睁开眼睛,叹了口气。 鬼神之说的威力远超他的预计,古井一条街能否恢复往日的繁华就成了一个他从未想过的大问题。 这次计划从头到尾都毁在了他突然的良心发现上,可以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只希望前世耳濡目染学到的那些营销手段能派上用场吧 方休心中正感叹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偏头看过去,发现小丫鬟秀儿正蹲在旁边的地上,手上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着什么。 这古怪的举动让方休有些疑惑。 他走到秀儿身边,问道:“秀儿,你在干什么?” 小丫鬟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说道:“在画画啊。” “画画?” 方休探头看去,依稀可以辨认出地上那一团图案。 他笑了笑:“好好的画什么老鼠” 小丫鬟清秀的俏脸涨得通红,用树枝飞快抹掉图案,小声道:“少爷,这,这是兔子!” 画的兔子被别人认成老鼠,还好是小丫鬟秀儿,如果换作赵嫣,说不得会和方休拼命。 想到被画成一团肥老鼠的兔子,方休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看见小丫鬟红的好似滴血的俏脸,还是忍住了笑意,问道:“没事,画兔子做什么?” 小丫鬟俏脸通红,低着头,搓着衣角,小声道:“是为上元节画的,那一天晚上,府里要闹花灯” 上元节就是元宵节。 与地球不同的是,第一次月圆之夜从正月十五往后推迟到了正月十九。 日子虽然变化,但其余风俗大抵和地球相似。 无非就是吃元宵、逛花市、赏花灯、猜灯谜、舞龙狮 对于这些府里的小丫鬟来说,最有吸引力的毫无疑问便是赏花灯这一项活动。 每年,到了上元节这一天,府里的丫鬟便会自己动手,制作花灯,互相不免暗自较劲。 茶余饭后,聊的最多的便是谁的花灯制作更加精巧、图案更加精美。 方休想了想,对她挥了挥手,说道:“去把你的花灯拿过来。” 秀儿对于自家少爷一向是言听计从,点点头进了偏房,不一会儿手上就拿了一样东西出来。 方休看了看秀儿手里用竹蔑扎成方架,外面糊上一层白纸的东西。 和前世花灯区别不大,就是粗糙了太多。 “少爷” 秀儿也知道自己制作的花灯太过简陋,羞的满脸通红,低着头,不敢去看方休。 方休则似乎想到了什么,从她手里接过花灯,说道:“去屋里磨墨。” 第二十六章 画 秀儿这时已经明白方休想要做什么了。 她俏脸浮现一抹红晕,高兴地跑回屋子里面去拿笔墨了。 方休绘画技巧确实不错,不过不是丹青水墨,而是一些基础的简笔画。 前世为了凑齐学费,什么活计,他都尝试过,其中就包括做家教、给小学生辅导功课,一手简笔画的功夫就是在那个时候练成的。 屋内,秀儿俏生生的站在桌旁磨墨,方休将那盏花灯放在桌上固定好,脑海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画面。 一条条细线在笔下成型,不一会儿就出现了一个穿着宫装的女子。 女子怀中抱着一只灵动的玉兔,身后是仙气飘渺的宫殿。 寥寥几笔,勾勒成一副美奂美轮的广寒宫图。 秀儿踮起脚尖,一双杏眸看向花灯。 随着花灯上画面逐渐成型,她灵动的眸子瞪得老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置疑的东西。 毫无疑问,眼前的简笔画,给她小小的心灵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她根本不能想象,不用任何的色彩,只是一些简单的线条,就能组成一副惟妙惟肖的画面。 原本,她只是打算简单画一只兔子的 拿着画好的花灯,小丫鬟兴高采烈地走出了院子。 她刚走出院子,便看到迎面走来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俊俏少女。 “赵姑娘” 秀儿脸上洋溢着满足地笑容,看着少女,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 赵嫣点了点头,看着她手中的花灯,疑惑道:“秀儿,那是什么?” 秀儿喜滋滋地举起花灯,说道:“少爷为我画的花灯。” “他还会作画?” 赵嫣撇了撇嘴,显然对方休这个纨绔败家子的绘画水平十分不屑。 秀儿见她这副表情,急忙为自家少爷辩解,说道:“少爷是读书人,画作的很好的” “他画的再好,还能比翰林院的画师更好?” 赵嫣随口道。 秀儿听见这话,眼神变得有些黯淡,低下头,不说什么了。 她想为自家少爷辩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夫人和少爷宠她,但她也只是个小丫鬟,没有见过世面,跟赵姑娘这样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自然不同。 少爷为她作的画在她看来已经是极好极好的了,但跟皇帝陛下身边的画师比,肯定有所不如 见秀儿神色黯然,赵嫣俏脸浮现一抹慌乱,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说道:“明年上元节,我去求我爹,让京师最好的画师给你作画,你想要什么就画什么。” 秀儿轻轻摇了摇头,小声道:“秀儿觉得,少爷的画就是最好的” 赵嫣无奈地看着小丫鬟,心里有些郁闷。 真不知道那家伙有什么好的,让小丫鬟那么崇拜。 为了弥补之前的过错,赵嫣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说道:“我能看看你家少爷的画吗?” “嗯。” 秀儿脸上一喜,将那竹蔑撑开 简单的线条组成了并不简单的画面,一种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出现过的全新的绘画方式,出现在了赵嫣的眼前。 “这” 虽然和宫中那些水墨丹青并不一样,但赵嫣也说不出来这看似简单的线条组成的画作到底有哪点不好。 事实上,第一次见到这种画时,她的心里面除了震撼,什么都没有。 少女俏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不可思议,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流露出一丝惊羡的神采。 秀儿看见她神色的变化,不由得有些得意。 让你嘲笑少爷,这下好了,被少爷吓到了吧 小丫鬟离开院子后,方休又回到他的躺椅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白小纯从院子外走进来,看见方休,忙不迭上前,半蹲在躺椅旁,小声道:“少爷,我来了。” 方休闭着眼睛,随口问道:“上次的银票,还剩多少?” 白小纯想了想,说道:“不到三千两。” 方休道:“拿出一千两,去钱庄换成银子,另外放出消息,明日上元节,古井街将举办为期三天的花灯盛会,任何人都可以参加,奖品丰厚。” “是,少爷。” 白小纯立刻恭敬称是。 方休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问道:“前些天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白小纯道:“都放在别院了。” “嗯。” 方休点了点头,从躺椅上起身,往别院走去。 白小纯忙不迭跟了上去。 方休走到别院,迎面就看到摆在院子里的几大坛子酒。 他走上前去,打开酒坛,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一旁,白小纯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介绍道:“少爷,这是越州特产的阳江春,已经是咱们京师能找到的最烈的酒了。”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这种酒多买几坛,屯在府里。” 白小纯听见这话,有些为难,小声道:“少爷,京师的阳江春已经全在这里了,要从越州运酒过来,怕要等到开春才行。” 方休想了想,说道:“只要是这样的烈酒都行,能买多少就买多少,等会去账房那里再领一千两银子。” “少爷,又不是逢年过节,买这么多酒干什么?” 白小纯疑惑地道。 “谁说不过节?” 方休挑了挑眉,回头看着白小纯说道:“过几天不就是元宵了吗,这些天忙着古井街的事情,大家都辛苦了,到时候好好犒劳犒劳大家。” 白小纯闻言,眼睛一亮:“这些酒是上元节喝的?” “不是。” 方休很干脆的说道。 这些烈酒是他用来制作更烈的蒸馏酒的,不能被白小纯这帮家伙糟蹋了。 白小纯脸上表情一滞,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方休看了他一眼,说道:“让你找铁匠造的锅呢?” 蒸馏酒,当然不是简单的放在锅子里面加热。 这样温度太高,酒精和水一起蒸发,冷凝之后得到的,依旧是低浓度的酒精,起不到提纯的效果。 所以他提前让白小纯找铁匠打造了一口特制的铁锅,作为简易的蒸馏装置。 “在屋里,小的这就去拿过来。” 白小纯忙不迭冲进屋里,没一会,就抱回来一口大铁锅。 看着他身上因奔跑而颤抖的一圈肥肉,方休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你也该减减肥了。” 第二十七章 蒸馏酒 白小纯闻言,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已经瘦了不少了,少爷。” 方休摇了摇头,接过铁锅。 铁锅很重,必须两只手才能提起来,旁边还有一个奇形怪状的锅盖,圆锥形,边上一圈凹槽,特意留了一个可以插上管子的开口。 这是一个简易的蒸馏装置,方休以前只是见过,真正的构造比这要复杂些。 事急从权,只能将就着用。 蒸馏的过程并不难,不过方休一个文科生,对蒸馏的记忆只存在于高中的化学课本里。 大概的流程,勉强能回忆起,具体的操作,还要经过多次实验来总结。 他想了想,吩咐白小纯把几坛子酒倒入锅内,然后盖上盖子,用竹管插在上面。 这样加热,酒精的沸点比水要低,酒精挥后遇到冷的锅盖凝结成液体,顺着锅盖的斜面流入凹槽,再沿着竹管流入容器内。 看着正在加热的铁锅,方休有些紧张。 很快,酒开始沸腾,蒸汽上升,遇冷凝结。 一点透明的液体从竹管中滴入早就准备好的酒杯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香味。 不多时,蒸馏完毕,方休端起酒杯,闻了闻。 酒味还是太淡,得多蒸馏几遍。 将蒸馏过一次的阳江春重新倒入铁锅中,重复之前的步骤,再次加热。 反复蒸馏了三次,一股越加浓郁的酒香飘荡在空气中。 方休闻着酒香,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香醇的液体攸然滑过喉咙,是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半斤的阳江春蒸馏出来也就有一杯左右。 看样子,酒精在中间蒸馏过程中浪费了不少,一方面是蒸馏装置太简易,一方面也是楚国的酒本身浓度不高。 “咕嘟” 方休正思考如何让蒸馏的效率更高,就听见身后传来咽口水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 吴毅那家伙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他视线盯着地上的酒杯,不住地咽着口水。 注意到方休的眼神,他立刻抹了抹嘴角,视线从竹管下方的酒杯里移开,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这是什么酒……” 方休想了想,说道:“新酿的,还没取名字,一杯十两银子,给你尝尝?” “成交!” 吴毅闻言,眼中大放光芒,端起酒杯,便迫不及待的一饮而尽。 蒸馏过的酒不比楚国的酒,度数极高,一杯下肚,吴毅白皙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整个人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高声说了一句:“好酒!” 扑通! 他刚说完这两个字,就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方休没想到吴毅的酒量如此差,不过一杯,便醉死过去。 不过他的反应也给方休在楚国售卖高度酒提供了信心。 因为直到他被府里的小厮抬走,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好酒’两个字。 楚国酒风之盛,丝毫不亚于地球。 像阳江春这样粗酿的粮食酒,已经称得上是烈酒,在京师内受无好酒之徒的追捧,一斤便能卖上十两银子。 经过蒸馏的高度酒一经推出,怕是会引得无数好酒之徒哄抢,还愁赚不到银子? 不过在正式的拿出去售卖之前,还需要给它起一个响亮的名字。 就叫蒸馏酒吧好像有一点太俗。 作为一个文化人,这个念头第一时间就被方休否定了。 要不就叫‘茅台’? “咕咚” 方休正在思考新酒的名字,就听到耳边又传来咽口水的声音,转头看去,这次是白小纯。 注意到少爷看向自己,白小纯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少爷,能不能让我也尝尝?” 方休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给这酒想个好名字,你想喝多少便让你喝多少。” 白小纯沉思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说道:“少爷,你看‘一醉方休’如何?” “一醉方休” 蒸馏酒的度数极高,饶是吴毅那样的好酒之徒,也不过一杯,便倒地不起。 叫它‘一醉方休’,是再好不过的。 不过 方休抬头看了看白小纯,转念一想,顿时看向他的眼神就变的古怪起来。 一醉方休,方休。 这家伙还真是无时不刻不想着奉承自己啊。 有关蒸馏酒名字的事情,就这么愉快的被敲定了。 后续的制作被他交给了白小纯,而他则盯着面前的铁锅,认真思索着如何提高蒸馏的效率。 这蒸馏装置还是太过简陋,想要提高效率,第一件事情,必须改进蒸馏装置。 可如何改进,他一时还没头绪。 就在他为此焦头烂额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在做什么呢?” 方休回头看去,赵嫣那丫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铁锅,一脸疑惑。 他站起身,看着少女,说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赵嫣撇了撇嘴,说道:“这世上就没有本姑娘搞不懂的事情。” 方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你懂什么叫蒸馏,什么叫高度酒精,什么叫热力学第二定律吗?” 赵嫣倔强道:“那你懂吗?” 方休叹了口气:“说吧,你来这里干什么?” 赵嫣见他岔开话题,嘴角撇了撇,递给他一个花灯,说道:“帮我作幅画,要和秀儿一模一样的。” 方休闻言一怔,很快就明白秀儿这丫头一定是拿着自己的花灯出去显摆了。 他看了赵嫣一眼,淡淡的说道:“童叟无欺,一幅画十两银子。” “你!” 赵嫣粉面含煞,一双杏眸瞪着方休。 “看什么看,再看十五两!” 方休眼睛瞪得比她还大。 这小丫头最近越来越嚣张了,不给她点教训,她还当这方府是她家。 赵嫣怒道:“奸商!” “没错” 方休笑了笑,说道:“既然你都说我是奸商了,十五两银子,怎么能体现出我奸商的本质,二十两银子,绝不二价。” “欺人太甚!” 少女大喊了一声,扑到方休身上,拽起他的胳膊就要咬下去。 方休眼皮一跳,推开少女,喊道:“男女授受不亲,小姑娘家家的别那么暴躁。” 赵嫣杏眸圆睁,瞪着方休,一副誓死不休的样子。 方休见她这样,一脸正色地说道:“之前跟你开个玩笑,都是一家人,谈钱多伤感情” 第二十八章 上元节 方府上下筹备多日,上元节终于是到了。 入夜,方休一走出门,便可以看到火红色的灯笼挂满整个庭院,喜庆的气氛十分浓厚。 台子上摆放着炸好的瓜果和一些精致的点心。 赵焉坐在台子旁,一只手撑着俏脸,目光望向天空中的一轮明月,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之前让她爱不释手的花灯就放在她的腿上,此刻却没有引起她的半分兴趣。 正值上元佳节,举目却没有一个亲人。 哪怕是饱经沧桑的老朽,心中也难免有些伤感,更何况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但路是她自己选的,产生的后果自然也要她自己承担。 有些事情,终究要一个人去作决定,没有人能够帮她。 方休叹了口气,走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城南在办花灯大会,要不要去看看?” 赵嫣抬头看了他一眼,便摇了摇头,落寞道:“不想去。” “行。”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去找秀儿了。” “等会” 赵嫣俏脸微红,说道:“我又想去了。” 方休眉头一挑:“刚刚不还说” 没等他说完,赵嫣就瞪了他一眼,嗔怒道:“你管我!” 反复无常。 口是心非。 呵,女人。 过节,就是要人多才热闹。 可惜方休来到这片天地,不过短短数日,熟络的人并不多。 真正算得上朋友的,只有吴毅一个。 吴毅这人,方休了解,吃喝嫖赌,一样不落,此刻,不一定在哪家青楼寻花问柳。 想了半天,也只好把白小纯带上。 除了白小纯,还有秀儿…… 方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与府里的小丫鬟们在后院猜灯谜。 听说少爷要带她出府去玩,小丫鬟比谁都开心,换上了过年才舍得穿一次的新衣裳。 走到方休身边时,小脸好像绽开的白兰花,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方休、赵嫣、小丫鬟和白小纯一行四人上了马车,直奔城南而去。 安平伯府距离城南并不远,不过半个时辰,一行人便下了马车。 街上,车水马龙。 屋檐下、树上到处都挂着火红地灯笼,来往人流涌动,热闹非凡。 即便是在寒冷的正月,街上也洋溢着火热的气氛,让人心中涟漪般荡漾着愉悦。 赵嫣和秀儿走在宽阔的大街上,都像是第一次进城。 眨着好奇的大眼睛东张西望,觉得眼中所见的一切都是那么稀奇。 方休的心里面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古井街的改造已经基本完成,蒸馏酒的制作在白小纯的监督下,也已步入正轨,今早便有一坛蒸馏过的高度酒运往春风楼。 他担心的不是这些,而是……两王夺嫡。 按照常理,上次醉花阁一事不成,宁王一定还会想其他办法拉拢方家。 可如今半个月都要过去了,他却一点动静都没,实在不合乎常理。 当然,也有可能安平伯离京祭祖这件事,让两王明白,拉拢将军一事并不可行。 不过…… 身为安平伯唯一的继承人,在这方面还是要谨慎一些为好。 “少爷,我们去那边看看,好不好?” 方休正想得出神,就听见一道软糯的声音。 转头看去,只见小丫鬟正眨着闪亮亮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 一旁,赵嫣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目光却时不时的撇向自己,显然也对小丫鬟口中的‘那边’十分感兴趣。 方休笑了笑,说道:“去吧。” 小丫鬟一双眸子弯成一轮新月,笑盈盈地道:“谢谢少爷。” 她说完之后,便拉住了赵嫣的胳膊:“赵姑娘,我们走吧” 小丫鬟和赵嫣要去的地方是胭脂店,方休却是不方便再跟着了,只好随意找了个落脚的地方,歇息片刻。 白小纯站在一旁,做出防御的姿态,东张西望,好似随时会有歹徒袭击一般。 方休实在看不下去,踹了他一脚,说道:“别装模做样了,要是真有歹人,你怕是跑的比本少爷还快。” 白小纯揉着屁股,委屈道:“小的对少爷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 方休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管他了。 因为上元节的原因,即便这条街临近闹鬼的古井,人也比平日里多了许多。 不得不说,楚国的美女质量还真不错。 在这个不能没有化妆、没有整容、没有s的年代,所有的美女都是纯天然的。 即便是化妆,也只是抹了些淡淡胭脂。 当然,自家的小丫鬟秀儿和娇蛮大小姐赵嫣也算得上是小美人。 虽然年纪小了一点,但等过几年长开了,不说倾国倾城,最起码放在地球,也是堪比明星的美女。 对于美女的抵抗力,方休如今要比前世强了太多。 府里除了秀儿,还有一堆姿色不错的丫鬟,大小美女整天在眼前晃,直接导致了方休对于美女的免疫力大幅度提高。 就算是在街上遇上漂亮的,最多也只是带着欣赏的目光去扫视一眼 当然,这次例外。 不远处的糖人摊前,俏生生立着一道婉约的身影。 借着杨柳树梢上挂着的明黄灯笼,方休可以将那人的脸看的清清楚楚。 肤若凝脂,眸若秋水,琼鼻挺翘,红唇润泽,贝齿如玉 这些统统没有。 因为那女子脸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面纱,压根看不真切,只能在隐约之间,看出那是个美女。 她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白裙袅袅,秀发如云,身材婀娜。 方休看了一眼,两眼好多眼,却还是没能挪开目光。 白小纯此刻也察觉到了方休的目光,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小声道:“少爷,要不要小的调查一二” 欺男霸女,是身为狗腿子的必备技能。 可这是在京师,即便是路边的一棵小草也不能随意去踩。 说不定就是哪位亲王养在路边的奇花异草,更何况是长得漂亮的女人。 所以少爷看上了哪家女子,事先调查一番就必不可少。 方休瞪了他一眼,只说了一个字:“滚!” 转头再看,才发现那个女子已经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第二十九章 偶遇故人 虽然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但那绰约的身姿却是隐藏不了的。 京师最不缺的便是容貌俊俏的美人。 花魁大会那日,伊人居内登台献艺的清倌儿,哪个不是姿色绝佳。 可身上或多或少都沾染了些世俗的风尘气,跟这位女子相比,缺了些气质。 这女子身上散发的妩媚,浑然天成,和久居青楼的风尘气完全不同。 方休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因此才多看了几眼。 四处看了看,确认那名女子已经离开,方休也没了兴致,抬头将目光放在夜空之上。 一轮圆月在云中穿行,像一盏明灯,高悬在天幕上。 月亮在传统文化中,总与故乡联系在一起。 虽然前世是个孤儿,但那里毕竟承载了他大半个人生。 生于厮,长于厮,很多东西,是刻在血液里,无法随时间流逝而消散的。 方休看着明亮的圆月,心中有淡淡的伤感。 那片土地,自己终究是回不去了 “公子,可是在寻奴家?” 一道女子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轻柔软糯,入耳极其好听。 方休诧异地抬头看去,之前还在柳树下的蒙面女子不知何时来到了身旁,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 方休看着她,说道:“不是。” “奴家方才” 那女子的声音戛然而止,本来想说的话也堵在了喉咙里。 片刻之后,女子再次开口:“方公子,不记得奴家了吗?” 方休看着她,越发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隐隐在哪里见过。 但他来这片世界才多久,除了花魁大会那日在伊人居呆了片刻,几乎没有和外面的人有过任何接触,更别说是外面的女人。 但这一种熟悉感觉,却是真实存在的。 忽然间,方休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猛地想到了一个可能。 莫非她认识的是这具身体之前的主人? 看着这女子一副幽怨的样子 难道是之前那位睡了人家姑娘没给钱? 方休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不由有些心虚,开口说道:“在下前些日子患了脑疾,很多事情,已经记不太清,若以往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女子看着方休,见他一脸郑重的样子,不似作伪。 叹了口气,说道:“那日湖畔边,奴家不慎落水,是公子将奴家从湖中救下,公子也记不得了吗?” 湖畔边? 方休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女子,诧异道:“你是婉晴姑娘?” 女子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公子没有忘记奴家便好。” 方休看着她。 终于明白那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来自何处了。 那日花魁大会,婉晴姑娘曾经登台献艺,弹奏了一曲琴声,当时脸上蒙着的也是这层淡淡的轻纱。 京城城南是除了皇宫外,最繁华的地方。 很多商铺、酒楼都建于此处,人流量极大。 今日又正值上元节,来往游人络绎不绝,拥挤程度堪比前世节假日的旅游景点。 茫茫人海中,偏偏两人在此相遇,已经不仅仅是‘巧合’两字能解释的了。 不管是真的巧合,还是她有意接近自己,方休对她都不感兴趣。 虽然她身姿绰约,有气质,但方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方休。 以他如今对美女的抵抗力,虽然不能做到完全无视她的地步,但也不会轻易被她迷住 方休想了想,说道:“那日一别,没有想到还有再见面的一天,真的是好巧对了,婉晴姑娘有什么事情吗?” 前一句话还在寒暄,后一句便十分直白的问‘有什么事’,方休这话前后转弯太大。 林婉晴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怔,语带幽怨地道:“她们都说,方公子对奴家一片痴情,卖了祖宅也要为奴家赎身,今日一见,似乎并不是如此” 方休笑了笑,问道:“你听谁说的?” 林婉晴看着他,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说道:“奴家的姐妹们都那么说,奴家也就信以为真了,如今看来,是奴家自作多情了。” “咳咳” 方休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这种事情是人之常情,姑娘不要太过自责。” “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婉晴看着他,胸口微微起伏,终于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 “少爷的意思是,你说的没错,自作多情!” 秀儿从胭脂店走了过来,看了眼林婉晴微微露出的锁骨,小嘴撅了起来。 “这位姑娘是?” 林婉晴一双眸子望向秀儿,脸上的笑意扩散。 秀儿看着她,说道:“人家是少爷的贴身女婢。” 林婉晴微微躬身,行了一个女子礼,说道:“奴家林婉晴,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秀儿听到林婉晴这个名字的时候,总感觉有些熟悉,微微一怔,回道:“我叫秀儿。” 林婉晴笑了笑,说道:“秀儿姑娘生的俊俏,又活泼可爱,方公子有你陪在身边,真是幸运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婉晴的态度并没有因为之前她那句火药味十足的话而改变。 秀儿对她的印象也由‘勾引少爷的狐狸精’变成了‘不算太坏的狐狸精’,乖乖地站到方休身后,不再说话了。 秀儿年纪还小,心性单纯,自然不是久居风尘之地,稳坐伊人居头牌的婉晴姑娘的对手,三言两语就被她搞定。 方休叹了口气,看着秀儿,问道:“赵姑娘去哪了?” 秀儿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朝胭脂店旁边的柳树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说道:“赵姑娘还在胭脂店呢,秀儿自己先来找少爷了。” 方休和林婉晴眼睛的余光同时朝秀儿看的方向看去。 借着杨柳树梢上的灯笼,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道身影。 林婉晴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说道:“既然是奴家自作多情,那奴家就不再叨扰公子了方公子,有缘再见。” 她说完之后,微微躬身,朝方休行了一个女子礼,就转身离开。 不一会,便消失在了灯火阑珊处。 第三十章 不是君子 不得不说,林婉晴确实是个尤物,一颦一笑,都别有一番风情。 若是放在以前,方休如何也做不到拒绝的如此果断。 林婉晴离开不久,赵嫣从胭脂店的方向走来。 到了方休面前,看着他,眼中流露出些许疑惑,问道:“刚才那是婉晴姑娘?” 方休点了点头。 身后秀儿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脱口而出:“那个狐女子就是少爷的婉晴姑娘?” 赵嫣若有所思地看着林婉晴离去的方向,呢喃道:“我看你们之间,似乎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情投意合。” 突然,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她仿佛想通了什么,抬头看向方休,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冷冷地道:“那个故事该不会是你编出来的吧!” 方休怔了一下,随后脸上便露出了笑容,抬头望天,不由的感叹一句:“今夜月色不错嗯……月亮很亮” 赵嫣用危险的眼神盯着方休,继续道:“你是不是听说了陛下有意赐婚的消息,才故意编造和婉晴姑娘的故事,想让陛下改变注意?” 这小丫头平日里呆头呆脑的,遇上什么事情,从不用脑子,只想着暴力解决问题。 今天,偏偏在这件事情上动了脑子。 虽然只是毫无依据的胡乱猜测,但不得不说猜的竟然都对! 方休看向不远处杨柳树上悬挂的灯笼,笑道:“秀儿,你看,那个灯笼,多红” 秀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灯笼外面罩着的红纸在烛火灼烧之下掉了色,呈现出来的便是明黄色,哪里像少爷说的那样 她偏过头,看着自家少爷,攥着衣角,小声道:“少爷,赵姑娘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件事,不给两丫头一个交代,是逃不过去了。 方休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也不全是编的,我与婉晴姑娘在湖边确实有一面之缘” 他看着赵嫣:“那日你也在场,还记得吗?” 赵嫣想了想,脸色一变,说道:“那天那个落水的女子就是婉晴姑娘?”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赵嫣冷冷地看着方休,问道:“那其他的呢?” 方休想了想,说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西厢记?” 赵嫣和秀儿全都摇了摇头。 方休笑了笑,说道:“没听过啊,改天我讲给你们听” 赵嫣瞪了他一眼:“你别想蒙混过关!” 方休道:“本公子像是那样的人吗? …… 对了,春风楼那边在办灯谜会,我们先去看看,这些事情,路上再说。” 赵嫣走近两步,挡在他的前面,小声道:“如果你再骗我,我就把你假扮女鬼的事情告诉秀儿。” 当初计划的时候,假扮女鬼的人明明是她。 后来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方休才改变主意,披上女子的衣服,亲自上阵。 说好了,这件事情两人都埋在心里,绝不告诉别人。 没想到,才短短几天,她就变了卦。 果然,女子的话,都不可信。 方休俯身在赵嫣的耳边,小声道:“当初我们怎么说的?出尔反尔,非君子所为” 赵嫣的个子刚刚好到方休肩膀的位置,方休微微附身,恰巧能贴在她的耳边。 在寒冷的正月,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耳垂处传来的炙热鼻息。 她俏脸微红,偏过头,说道:“我是小女子,不是君子。” 古圣人有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果真不错。 “算了,本公子不与你计较” 方休叹了口气,带头朝古井街的方向走去。 路上,一边走,一边为她俩讲西厢记的故事,没一会,就走到了古井街的街首。 不同于几天以前,方休来买下春风楼时的萧瑟与冷寂,此时古井街显得热闹非凡。 还没进到街道里面,单是街首就有一群人围在那里,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方休不由地停下脚步。 身旁,赵嫣和秀儿听故事正听的出神,见他停下,纷纷开口。 “后来呢?张生考中状元了吗,他们最后在一起了吗?” “少爷为什么崔母不同意莺莺嫁给张生” 方休摇头道:“等会再跟你们讲小纯!” 白小纯还在想‘少爷是从哪听说的崔莺莺和张生的故事’。 听见方休的呼喊,怔了一下,忙不迭上前:“少爷,什么事?” 方休看着被人群堵住的街道,说道:“去前面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是,少爷。” 白小纯忙不迭上前打探消息去了。 他虽然肥肥胖胖,长相算不上凶神恶煞。 但可能是狗腿子当久了,身上莫名的透出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息。 人群中,不少人一看见他,就主动地让出了一道空隙。 白小纯就借着这道空隙,往人群里走,没几步,便又折了回来。 “少爷,前面好像都是来参加咱们春风楼灯谜会的人。” 他躬着腰,对方休说道。 方休脸上浮现一丝诧异。 这灯谜会的火爆程度有点超乎他的预想。 看来,鬼神之说的力量在银子面前还是不堪一击。 赵嫣对此想必也是深有体会。 她怔怔地看着前面人头攒动的街道,面露不解之色,问道:“前两天,这条街不是还没有一个人愿意来吗?怎么今天这么多的人,你是怎么办到的?” 方休笑了笑,说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赵嫣看着她,问道:“什么话?” “有钱能使鬼推磨” 方休说完这句话,便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秀儿和白小纯自然是紧随其后。 赵嫣一个人怔在原地,想了许久也不明白。 仅仅一天,他是怎么让一个闹鬼的街道重新恢复昔日的繁华,甚至让它比以前更加繁华的。 在方休身边越久,赵嫣越觉得这个人琢磨不透。 经常做出一些常理之外的事情,却又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比如坊间流传的醉花阁之事,还有她亲身参与的白衣女鬼事件。 全都是在几乎不可能破局的情况下,挽回了局面。 赵嫣看着方休的背影,越发觉得他像是一团迷雾,让人看不清,也抓不住 第三十一章 灯谜会 “居然肯拿出一千两银子,这也有些太过大方了吧” 人群边缘,一个年轻男子伸长了脖子,难以置信地说道。 在他旁边,另一个身穿儒衫的男子接话道:“若你知道这春风楼背后的主人是谁,便不会这么觉得了。” 年轻男子看向他,疑惑道:“是谁?” 另一人笑了笑,说道:“这春风楼背后的主人,便是传言患了失心疯的方府败家子,方休。” 年轻男子听见‘方休’这个名字,脸上露出恍然之色,说道:“原来是他,怪不得出手如此阔绰,每猜对一道灯谜,竟然奖赏十两银子” “灯谜什么灯谜?” 赵嫣听见两人的对话,饶有兴致地看向他们,开口问道。 那两人正聊的尽兴,被别人打断,心中自然不悦,回头看到打断他们的人是个女子的时候,眼中更是流露出不屑之色。 其中一人皱着眉头,小声道:“一个女子,不好生在家相夫教子,出来闲逛什么” 他这话声音虽小,却逃不过赵嫣的耳朵。 她脸色沉了下来,冷冷地看着说话那人:“你说什么?敢不敢再说一遍!” 那人不甘示弱的看着赵嫣,不屑道:“再说一遍又如何,你听好了” 他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说道:“……算了,你是女子,我不与你计较,快回家去吧。” 赵嫣虽然是个女子,但从小就对话本中刀光剑影的武侠江湖极感兴趣,最听不得的就是瞧不起女子的话。 女子怎么了? 女子便不能锄强扶弱,不能仗义江湖了? 谁规定女子就必须呆在家里,相夫教子,做笼中之雀 赵嫣越想越恼,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就要冲上前去。 按照她的性子,那人挨上一顿暴打是躲不掉的。 赵嫣的武功跟一般的习武之人比,差的太多,但跟从未练过武的人比,其实并不弱。 最起码对上一个读书人,将他打趴下,跪着掐人中,求他不要死还是没有问题的。 此刻,赵嫣已经打定主意,要教训那人一顿。 却没想到,刚往前迈了一步,就被人拉住。 回头一看,正是方休。 方休拉住赵嫣纤细的手臂,说道:“京师内聚众斗殴,按照律例,是要被关进大牢的。” 赵嫣挣脱开来,看着方休,冷冷地道:“那当初在伊人居里,你纵容恶奴,把那个外乡人打到重伤,又算什么?” 白小纯闻言,尴尬的笑了笑,小声道:“赵姑娘,小的算不上恶奴呵呵算不上” 在白小纯的眼里,赵姑娘跟自家少爷那肯定是有一腿的。 她又出身世家大族,算得上是大家闺秀,未来成为少爷的正房,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因此这几日,对待赵嫣就像是对待少夫人一样,听见她称自己为恶奴,当然忍不住要辩解两句。 赵嫣也知道白小纯对自己的态度不错,因此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而是盯着方休,大有‘你不解释为何拦下本姑娘,本姑娘今天誓不罢休’的意思。 方休本想说:你一个女子,在街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暴打一个文弱的书生,不怕以后嫁不出去吗? 可看她那表情,估计这句话要是说出来,她就真要跟自己不死不休了。 方休想了想,看着她,问道:“你有把握打了人家,还能让人家不报官吗?” 赵嫣怒道:“报官就报官,谁怕谁!” “那你不怕到了京都衙门,你家里人知道你的行踪,接你回去,逼你成亲?” “我” 赵嫣怔了怔,低下了头,咬牙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方休笑了笑,说道:“出口气还不简单,你过来,我跟你说” 片刻之后,赵嫣抬头看向方休,问道:“那些谜底,你怎么会知道?” 她说完之后,立刻就有些后悔。 被刚才那人气昏了头,都忘了这灯谜会压根就是方大少爷自己办的,灯谜的谜底,他当然知道。 这下子,要被他笑话了 出乎赵嫣的意料,方休并没有因此取笑她,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这些灯谜是我想的,我当然知道。” 是他自己想的?不是听别人说的,或者从书上抄的? 赵嫣眼中流露出诧异之色,看方休的眼神也变得不太一样了。 怪不得这些灯谜,她从未听过,而且各个晦涩难懂,若非灵光闪现,根本不可能解的出来。 原来竟然是他自己想的 在赵嫣眼里,方休虽然不学无术,但脑子里最不缺的就是鬼点子。 他说这些灯谜是他想出来的,赵嫣并没有太多质疑,只是点了点头,轻声道:“谢谢你” 听见这声‘谢谢’,方休表现得比她还诧异。 今天能从这位大小姐嘴里听到‘谢谢’两个字,也不枉他将费了一番心思才想出来谜题告诉她。 再抬头看去,只见赵嫣已经走向人群。 前来凑热闹,或者说想要碰碰运气领赏钱的人太多。 写着灯谜的花灯被人群层层围住,若不是身体特别强壮的人,根本挤不进去。 赵嫣站在人群边缘,想了想,突然大声喊道:“本姑娘要猜灯谜,都给本姑娘让开——!” 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少女声音最尖利的时候。 众人冷不防听到喊声,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传说中的白衣女鬼又现世了,争相往后走。 骚乱持续了一会,便有春风楼的小厮出来维持秩序,很快,人群就恢复了平静。 “哪家的小丫头,没事瞎叫唤什么!” “就是,好好赏灯会,别瞎叫唤!” 这里的人大都是成年男子,却被一个小丫头吓的失了魂,都觉得脸上无光,纷纷开口埋怨。 之前对赵嫣十分不屑的那名男子见状,看着赵嫣,说道:“你喊什么,刚才就让你回家了,怎么还不走?” 赵嫣没有理那人,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那人看见她的眼神,不知怎么的,想起了白衣女鬼的传说。 有些发怵,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了。 第三十二章 赌约 赵嫣用挑衅的眼神看了那男子一眼,径直走向人群。 人群的最前方是春风楼。 春风楼下悬挂着近百个大红灯笼,在灯笼的底部垂有白色的布条,上面写着谜面。 赵嫣凑近了些,看见第一张布条上写着一句诗:日落半林中。 几个身穿儒袍的书生正围绕着大红灯笼争论不休。 “这是什么破谜题,既没有提示,也没说谜底是字还是物件,让人怎么猜?” “我看这春风楼就是故意刁难人,这十两银子根本不可能有人拿到!” “亏我等还真以为这春风楼如此大方,原来竟然是这样实在可恶!” 那男子看见赵嫣走向大红灯笼,脸上露出十分不屑的表情,嗤笑了一声,说道:“那么多书生都没能解开的灯谜,她一个女子还想猜出,真是可笑” “我觉得,她猜得出来” 一道声音从男子身后悠悠传来。 他面露些许怒容,回头看向说话那人,却看见了一位身穿锦衣的翩翩公子。 怔了一下,脸上恢复了平静,拱了拱手,问道:“这位兄台为何会这样以为?” 方休笑了笑,只说了两个字:“猜的。” “猜的?” 那男子心中不屑,却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点了点头,看向赵嫣的方向。 方休看着他,说道:“要不,我们打个赌如何?” “不赌。” 那男子看了方休一眼,十分干脆的开口。 他想的很简单 一个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跟一位看上去便是世家子弟的公子哥打赌。 不论最后输赢,吃亏的肯定是他。 所以才会拒绝的如此果断。 不过,从一开始,方休就没想过他会拒绝。 因为在他眼里,没人能抵挡得住银子的诱惑,最起码大部分人抵挡不住 “如果我输了,给你一百两银子,如果你输了,就在这里喊一声‘我不如女子’,如何?” 果然,在听到方休的赌注之后,那男子的眉头挑了挑,似乎是有些意动的样子。 一百两银子,对他来说,的确不是一笔小钱。 他的夫人在布庄做工,一年最多也只能赚十两银子。 不过,他心中也清楚…… 既然这公子哥能说出这样的话,必定是有一定把握。 可 即便是输了,也不过是喊一句话罢了。 在人山人海的上元节灯会中,并不会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要是赢了就是一百两银子啊! 那男子心中天人交战了许久,咬了咬牙,看着方休,问道:“兄台说一百两银子,可当真?” 方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担心自己赖账,伸出手,喊道:“小纯!” 白小纯立刻会意,忙不迭递上一沓银票。 方休从中抽出一张,递给男子:“这是一百两银票,先放在你这里。” 那男子犹豫了一会,说道:“不用了,我信得过兄台。” 一百两银票在他这里,可能要十年不吃不喝才能存下。 可对于面前这位公子哥而言,恐怕只是少逛一次青楼而已。 这一点,男子很明白,所以并不担心他会为了一百两银子诓骗自己。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从这第一个字谜开始” “好。” 男子深吸了口气,将目光投向了赵嫣,拳头紧攥,心中无比紧张。 一定要猜不出啊…… 围绕在灯笼旁的,大都是一群书生。 赵嫣一身女子装束,便显得有些扎眼,不少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同时小声议论起来。 “难道这姑娘也想解灯谜?” “应该只是凑个热闹罢了,仅这第一个灯谜,便有个秀才苦思冥想了半个时辰,都没解出来,更可况她一个女子” “我看未必,猜灯谜又不是做文章,不需要读过多少书” 赵嫣听见耳边的议论声,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朝灯笼旁那小厮挥了挥手。 等他走过来后,微笑说道:“日落半林中,这一条的灯谜是一个字東。” 见她果然要猜灯谜,周围的人群先是一愣,随后便立刻哗然起来。 “什么東,就算是瞎蒙也要蒙一个像的。” “是极,日落、半林和東有什么关系!” “一个女子凑什么热闹,快让开,别挡路” 旁边看热闹的人还算客气,在灯笼旁的书生们就不一样了。 他们这些人各个饱读诗书,绞尽脑汁想了这么久都没有猜对。 你一个女子要是猜出来了,岂不是打他们的脸吗 “姑娘猜得不错,这灯谜的谜底正是一个‘東’字。” 那小厮闻言愣了一下,随后脸上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立刻躬身说道。 “什么?居然猜对了!” “为什么是‘東’?” “我知道了!日落半林半林就是木,一个日在木中,不正是‘東’字吗?” 其实这灯谜的谜底并不算难,只不过没有提示,可猜的范围实在太广。 可以是字,也可以是物件,若是没有灵光一现,很难想到正确的答案。 所以当赵嫣说出谜底之后,很快便有人想通,原来谜底与他们想象的完全不同,只要转化一下思路,很轻松便能猜到。 不需要饱读诗书,不需要学富五车,甚至不需要读过四书五经,只需要认识一些常用的字便好。 看到这年方不过二八的姑娘从小厮手里接过那块沉甸甸的银锭,许多人顿时捶胸顿足。 心中感叹这姑娘运气好的同时,也十分的后悔,为何自己刚才没有想到这一环。 至于刚才嘲讽赵嫣的男子,则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难以想象她居然真的猜出来了! 听见耳边传来的或叹息、或郁闷、或愤愤不平的声音。 赵嫣心情大好,还不忘回头看一眼之前嘲讽自己的那名男子,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第三十三章 最烈的酒 “这怎么可能” 见赵嫣猜出灯谜,那男子脸上浮现出极度惊讶的表情,喃喃道。 方休笑了笑,说道:“你输了。” 那男子的神情有些恍惚,片刻之后,抬头看向方休,咬了咬牙,说道:“在下愿赌服输。” 他说完之后,没作任何停歇,猛地大喊了一声:“我不如女子——!” 喊完之后,转头便走,没有丝毫停留。 “又是谁,没事瞎叫唤什么!” “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患了失心疯了吗?” 众人正为没有猜出如此简单的灯谜而后悔,冷不防听到一声大喊,都被吓了一跳,冷静下来后,纷纷破口大骂。 方休看了一眼那男子的背影,心道这人倒也果断,并没有想着偷奸耍滑。 也还好他没有这样做,要不然……只会吃更大的亏。 方休摇了摇头,便不再理会他,将目光放在了赵嫣身上。 作为第一个猜出灯谜的人,除了十两银子之外,还可以免费享受春风楼的一顿大餐。 这是方休想出的手段,一是为了宣传春风楼的招牌,二是为了更好的听取食客的意见,以改进菜品。 没想到,最后却被赵嫣占了便宜。 人群中,赵嫣听着众人的恭贺,觉得脸有些发烫,心虚地看了一眼方休。 恰巧,方休也在看她,两人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仅仅一刹那,赵嫣便低下了头,罕见地露出了一副小女子的娇羞姿态。 这个灯谜是她靠作弊才猜出来的。 此刻听到诸如‘才女’之类的赞誉,得意过后,不免有些心虚和羞惭。 “我们春风楼新出了几道菜品,不知姑娘可否赏脸,品鉴一番?” 小厮将银锭递给赵嫣后,开口问道。 赵嫣低着头,想了想,抬头看着他,问道:“我还有几个朋友,可不可以把他们带上?” 小厮笑道:“当然可以,姑娘里面请” 赵嫣脸上露出笑容,朝方休挥了挥手。 方休笑了笑,便带着秀儿和白小纯,跟了上去。 几人进入春风楼后。 小厮面对人群,大声喊道:“第一道谜题已被解出,余下的九十九道,无论何人,只要能猜出正确的谜底,便可以获得春风楼奖励的十两银子望诸君踊跃参与!” 听见这话,众人全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一个小姑娘都能解出来的谜题,他们这群饱读诗书的读书人还解不出来吗? 之前解不出来,只是因为没有寻到正确的方法。 如今有了方法,只要稍加思考,十两银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抱着这样心态的人并不在少数,因此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猜灯谜的队伍中。 一时间,整条古井街又热闹起来。 之前与方休打赌的那名男子,进入了春风楼后,还是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在他心里,女子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最大的用处便是在家相夫教子。 虽然他也没有什么成就,寒窗苦读十余年,连生员的资格都没考上,更别提什么举人、进士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瞧不上女子。 今天因为一个赌约,承认自己不如女子。 尽管是在人声鼎沸之处,并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却还是让他感到无比的屈辱。 坐在大堂的椅子上,他越想越恼怒,觉得有股气憋在心里,难受的紧。 片刻之后,他揉着眉头,看向在大堂招客人的小厮,大喊了一声:“小二,上酒要你们这里最烈的!” 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 酒,总是抒发抑郁的最好载体。 送别故人要喝酒,抒发愁绪要喝酒,便是下棋输了,也要喝酒。 此刻,百无聊赖下,他也只能借酒浇愁了。 听见喊声,一个青衣小厮忙不迭上前招呼。 他看了一眼那男子的装束,提醒道:“这位客官,我们春风楼的烈酒可不便宜。” 那男子冷声道:“怎么,瞧不起人?” 小厮急忙道:“小的绝没有那个意思。” 那男子冷哼了一声,说道:“再贵的酒,我也喝过,越州的阳江春,知道吗?我告诉你,前两天” 不管他说什么,小厮都是点头称是,没有丝毫怠慢。 那男子见状,只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索然无趣,转而问道:“这酒要多少银子?” 本来是为了客人好,才向客人提醒酒的价钱,没想到反而遭到一通胡乱指责。 指责倒也罢了。 说了那么多,不还是要问银子。 小厮心中不屑,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分毫,说道:“本店最烈的酒名为‘一醉方休’,一杯十两银子。 不过,今日正值上元佳节,一两银子便可品尝一杯。” 十两银子……一杯? 怎么不去抢!? 那男子起初听到十两银子,差点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可听到后半句话,又冷静了下来。 人家春风楼是明码标价。 事先已经提醒过你,买与不买,都是客人自己的决定,与酒楼并无半分关系。 那男子好歹也读过十几年的圣贤书,这点道理,还是懂得。 他犹豫了许久,咬了咬牙,说道:“一两银子便一两银子,我今天倒要看看,什么样的烈酒,一杯竟然值十两银子!” “好嘞,客官,您稍等。” 小厮拱手告退。 没一会便端来了一杯酒,放在桌上。 那男子仔细端详了片刻,发现杯中酒,清澈透明,好似琼浆玉液。 眼中不由放出光芒,便连刚刚花掉一两银子的肉疼感觉都减少了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端起酒杯,便迫不及待地一饮而尽。 酒入喉咙,一张脸很快变成了红色。 紧接着,整个人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脸上露出极度满足的表情,高声说了一句:“好酒!” 扑通! 说完这两个字之后,他身体摇晃了几下,就一头栽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一旁,青衣小厮看见这一幕,心中十分不屑。 就这点酒量 还大言不惭,要上最烈的酒? 第三十四章 灯火阑珊处 皇宫深处,幽静的有些可怕的暖阁中。 楚皇将一道从西南云州传来的奏章放下,苍老的脸上浮现一丝疲惫。 在他身旁,站着一位满脸皱纹的宦官,脸上洁白无须,身穿一件普通的青灰色袍子。 那宦官见楚皇放下奏章,缓步向前,站定躬身,低声道:“陛下,您该歇息了。” 楚皇叹息一声,问道:“嫣儿,寻到了吗?” 年老宦官低声道:“公主殿下现在安平伯府内。” “安平伯府” 楚皇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一丝诧异,说道:“竟然有如此巧合之事…… 安平伯那个儿子,虽说不学无术了些,但还算忠厚,嫣儿住在他那里,朕倒没那么焦心了。” 那宦官听见这话,犹豫了片刻,开口道:“陛下,有件事,老奴不知当不当讲。” 楚皇看了他一眼:“说吧。” 宦官道:“老奴听说,公主殿下是被安平伯子强掳回府中的。” 楚皇听见这话,脸上浮现怒容,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当街强掳良家女子,那安平伯的儿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宦官见龙颜震怒,忙不迭低头,说道:“陛下息怒 据金吾卫调查,公主殿下虽是被强掳回府,但并未受到伤害。 那安平伯子反而以礼相待,所以公主殿下才会在那里住下。” 楚皇脸上的怒容稍微平复了些,说道:“朕听说此子为人忠厚,怎么会做出强掳民女这种视国法于无物的事情?” 宦官面露难色,小声道:“据说据说是因为患了失心疯。” “失心疯?” 楚皇皱眉道:“好好的人,怎么突然患了失心疯?” 他看向宦官,见他欲言又止,说道:“你照实说,朕不怪罪你” 宦官俯身,小声道:“坊间流传,那安平伯子是因为听说听说陛下有意降恩,所以太过激动,因而患了失心疯。” 这话说完,宦官满是皱纹的脸憋得通红,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差点没咽过气去。 这件事实在是让他为难。 若是如实禀告。 岂不是告诉陛下,在那安平伯子心里,堂堂公主殿下还比不过一个青楼女子吗? 可若不如实禀告,陛下从金吾卫那里听说这个消息,他又犯了欺君之罪。 因此才避重就轻,说了这话。 太过激动 楚皇沉吟片刻,脸色便沉了下来,说道:“朕是念安平伯在外征战,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才” 他说到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 “罢了,既然他们两个都无心于此,朕也不好强人所难,此事便作罢吧。” 迎娶公主,那是何等光宗耀祖的事情。 无数豪门望族想要与皇家攀上关系,苦于没有门路。 即便是那英国公的嫡长子,在西北立下赫赫军功,他都没曾想过将其选为驸马。 若不是安平伯远离故土,领兵征讨西南长达七年之久,平定了让朝廷头疼近百年的土司之乱。 他怎会开恩,要选一个碌碌无为、平庸至极的纨绔子弟,做嫣儿的驸马爷。 偏偏这等恩赐,竟让那纨绔子避之不及,为此甚至耍起了‘失心疯’的把戏。 实在是 楚皇脸色阴沉,长身而起,在暖阁中踱了两步。 一旁,那宦官低着头,小声道:“陛下有所不知,那安平伯子最近确实做出了许多荒唐事” “什么荒唐事,说。” 皇帝冷声道。 宦官道:“前些天,安平伯回乡祭祖,安平伯子非但没有随行,反而趁着安平伯不在,将方家的祖产兜售一空。 不只如此,他还将得来的银子,全都买了闹鬼的宅子,本来只值五百两的酒楼,花出去了五千两” 公主殿下可以不愿意嫁,但安平伯子却不可以不愿意娶 不同于寻常人家的婚姻,公主的婚事是有关皇家颜面的大事。 这一点,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刘成比谁都清楚。 因此,他才极力将那安平伯子描述成一个患了‘失心疯’的智障。 既然得了脑疾,不愿意迎娶尊贵的公主殿下,那也在常理之中了。 果然,听见刘成这么说,楚皇的脸色好了一些。 他想了想,沉吟道:“安平伯忠心耿耿,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其子患了脑疾,朕自不当坐视不理。 传朕口谕,命御医诊治安平伯子,还有” 他本想让御医治好了那纨绔子,再狠狠惩罚。 可转念一想,身为天子,与一患了‘失心疯’的孩子计较,未免太小气了些。 于是叹道:“罢了,子不教、父之过,安平伯返乡祭祖,疏于管教,让此子变成顽劣之徒,也在常理之中 校阅在即,令此子参与校阅吧。” 京师本就是楚国最繁华的城市,正值上元佳节,周围更加灯火通明。 城南的主街道上,拥堵异常,即便是数丈宽的地方,也车马难行。 络绎不绝的行人,摩肩接踵,手提肩挑的小贩,往来不绝,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 似乎在这一夜,四处都是热闹非凡。 但在主街道旁的古井街,却有一处地方,灯火阑珊。 除了偶尔传来的两声凄厉的野猫叫声,一片寂静。 一个消瘦的年轻男子站在黑暗中,凌冽的寒风冻得他瑟瑟发抖。 若是附近有灯火,便可以借着明光,看清那男子脸上无比焦急和忐忑不安的表情。 虽然寒风刺骨,但他还是站在那里,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人影走了过来。 那年轻男子脸上露出一抹喜色,忙不迭迎了上去。 黑袍人在男子面前站定,从袖口拿出一块沉甸甸的银锭,递给年轻男子,小声道:“这是事先约定的一百两银子,你离开京师以后,再也不能回来,明白吗?” 年轻男子接过银锭,感受了一下分量,脸上露出无比激动的表情,不住点头:“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去吧。” 黑袍男子四处看了看,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留下年轻男子一个人站在原地,眼中不知不觉噙满了泪水。 不远处,京都府捕头,夏忆雪看着这一幕,陷入了沉思中。 第三十五章 一醉方休 春风楼。 不少食客注意到了砸在桌上的男子,纷纷投去不屑的目光。 这点酒量 还大言不惭,要最烈的酒? 邻桌,一个彪形大汉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酒杯,拉住了一个小厮:“我问你,他喝的什么酒?” 小厮先是一怔,随后介绍道:“那位客官喝的是本店新推出的烈酒,一醉方休,十两银子一杯,今日上元节,只消一两银子。” “一醉方休?” 壮汉一脸不屑,啐了一口,大声道:“老子活了三十几年,还不知道什么叫醉!给老子来一碗!” 小厮为难道:“这位客官,本店的规矩,一醉方休,每人每次最多一杯。” 壮汉瞪着他:“你什么意思?当老子付不起银子?” 小厮连忙摇头:“小的绝没有这个意思,只卖一杯,是为了客官您考虑。” 壮汉脸上浮现怒色,拍着桌子,大声道:“你以为老子会像那个没用的玩意一样?别废话,快上酒!” 他说完,从袖口拿出一块银锭,拍在桌上。 “银子拿去!” 小厮为难地朝身后看了一眼,见掌柜的点了点头,才道:“客官稍等。” 小厮拱手告退,没一会便端来一个精致的瓷碗。 瓷碗里盛满了蒸馏酒,清澈透明,仿佛琼浆玉液。 酒还没来得及放下,便被壮汉一把夺了过去。 壮汉端着酒,深吸口气,眼睛猛的一亮,赞叹道:“好酒!” “咕咚,咕咚” 他仰起头,猛灌了一口,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好一会儿才抹了抹嘴,再次赞道:“够劲道!” 蒸馏酒跟正常工艺酿造的酒比,无论醇香还是口感都差了太多。 但在只能酿造出低度酒的古代,已经算得上是琼浆玉液了。 壮汉显然是个好酒之徒,仅仅片刻,便再次仰头灌了起来。 一碗酒入喉,他的脸由黑变红,只觉得脑子发晕,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便砸在了桌上。 这壮汉,食客们大都认识。 经常来此饮酒,酒量惊人,可以说是千杯不醉。 今日竟然只喝了一碗酒,便晕了过去。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自然是让他们万分震惊,不由对那‘一醉方休’产生了期待。 “小二,那个一醉,一醉” 旁边有人提醒道:“一醉方休。” “对对,一醉方休,给我也来一杯。” “这边也要一杯……” 一时间,众人纷纷开口,要买一醉方休。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从安平伯府送来的一坛子蒸馏酒就见了底。 可……大堂内,不信邪的人越来越多。 小厮只好厚着脸皮,上前大声喊道:“实在抱歉,一醉方休已经售完,诸位客官若想品尝,敬请明日再来” 听见这话,那些没喝到酒的好酒之徒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纷纷开口质疑。 “这才多长时间,就卖完了?我看是你们故意藏起来,想等到明天再卖吧!” “今天是一两银子,明天就成了十两,足足翻了十倍,要说没有猫腻,鬼才信!” “我看刚才那两个人就是你们找的托!” 眼见不满的食客越来越多,春风楼掌柜当机立断,出面承诺:三天之内,‘一醉方休’都只卖一两银子。 这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没买到酒,众人自然将目光放在了那些买到酒的人身上。 似乎是想看看,这酒是否真的那么神奇,让人一杯就倒。 那些买到酒的食客感受着周围投来或羡慕或质疑或好奇的目光,不免觉得虚荣心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满足。 便是平日里得了酒就即刻饮完的酒鬼,也一小口一小口的品了起来。 可他们显然低估了这酒的烈度,只当是和越州的阳江春一样,虽是小口品,但还是喝的太急。 酒一入喉,便如火烧一般,接着就是头晕目眩,眼神迷离。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纷纷醉倒,砸在了桌上。 其余食客看见这一幕,都是露出震惊的表情。 这一醉方休当真如此神奇? 春风楼门口,赵嫣俏脸微红,低着头,小声道:“这次,谢谢你了” 方休见她这样,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竟然有一种自家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感觉。 他笑了笑,说道:“都是一家人,谈什么谢不谢的。” 谁跟你是一家人,不要脸 赵嫣暗自‘啐’了一口,说道:“刚才逛街有些累了,我们先进春风楼休息一会吧。” 方休看着赵嫣,问道:“你又饿了?” 春风楼是酒楼,进到里面,除了吃饭,似乎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赵嫣听见这话,脸色沉了下来,冷冷地道:“你嫌弃我吃的多?” 饿了……和吃的多,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不知道她是怎么将两者混为一谈的,好像自己不给她吃饭一样。 方休道:“没有,是我饿了……咱们先进去吃点东西,然后再赏花灯。” 赵嫣瞪着他:“要不是春风楼送本姑娘一顿大餐,谁要和你进去休息 再说了,又没吃你家大米,我便是真的饿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方休一阵莫名其妙。 自己好像也没说什么,她反应是不是有些过了。 而且…… 这春风楼是方家的产业,说你吃我家大米,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吧。 方休暗自叹了口气,颇有些惆怅。 赵嫣却又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随后便一个人走进了春风楼。 方休有些无奈,跟了进去。 刚走进春风楼,便看见大堂内的桌子上趴满了人。 地上也横七竖八躺着几个醉酒的酒鬼。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味…… 眼前的画面,倒有几分前世酒吧的意思。 不过…… 春风楼是酒楼,又不是青楼,哪里来的那么多酒鬼。 方休正好奇,就看见酒楼掌柜匆忙迎了上来。 他走到方休面前,作了一揖,恭敬道:“小的吕四,见过少爷。” 赵嫣看见酒楼掌柜毕恭毕敬的模样,突然想起,这春风楼原本就是方府的产业。 再想想之前说的那些话,她顿时感觉脸有些发烫。 自己吃的……好像确实是他家的大米。 第三十六章 必有妖孽 “不必多礼。” 方休挥了挥手,问道:“这些人怎么回事?” 吕掌柜回头看了一眼,地上、桌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 他回过头,恭敬道:“他们刚刚喝了少爷的一醉方休。” 方休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眼前的景象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些人将高度的蒸馏酒当作米酒,醉成这样,也在常理之中。 吕掌柜躬身道:“少爷,雅阁已经满了,小的这就派人给您清出一间。” “不用那么麻烦,吩咐后厨随便做两个菜就好。” 方休随口道。 “是,少爷。” 酒楼掌柜行了一礼,转身退去。 正值上元节,春风楼空余的桌子并不多,方休随意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又招呼小厮,添了三张椅子。 椅子有了,白小纯和秀儿却不肯落座,只是站在他的身后。 他反复招呼,两人才肯坐下来。 赵嫣则是早早就坐到了他的旁边。 一行人坐定,后厨上菜的间隙。 她突然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欠你的这些,以后我一定会还的” 方休看着她,笑了笑,说道:“本公子记下了,到时候你若不还,报官抓你。” 赵嫣没好气地白了方休一眼:“小气鬼!” “这位客官,您的菜来了,请慢用。” 春风楼的小厮大都是新招的,以前从未见过方休,只将他当作普通食客招待,并没有过多的殷勤。 将菜放下,便又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说是随便做两个菜,端上来的却是各种山珍海味,铺满了本就不大的桌子。 出府之前,已经用过晚膳,即便是满桌的珍馐,也没能引起方休的兴趣。 倒是秀儿,眼巴巴地看着桌上新炸的糖糕,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样子。 安平伯府是延续了两百多年的世家,府上规矩森严。 下人是没有机会与主人同桌用膳的。 便是秀儿这般受宠的贴身丫鬟,也从未和夫人一块吃过饭。 也就是跟了方休以后,偶尔能得到几块糕点。 因此方休没有动筷子,秀儿和白小纯也不敢动。 至于赵嫣,虽然很想尝尝那炸的金黄、散发出诱人香气的糖糕,是什么味道。 但偏偏目不斜视,做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愣神的方休才发现桌上的菜还没有动过,问道:“怎么都不吃菜?”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赵嫣道:“本姑娘不饿。” 白小纯则是道:“小的不敢。” 让你吃饭,又不是去边疆打仗,有什么不敢的? 从地球穿越而来,方休并没有古人那么强烈的阶级观念。 因此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说道:“我不饿,你们先吃吧” 白小纯低头道:“小的也不饿。” 方休无奈,看了一眼身旁的秀儿。 秀儿本来正盯着桌上的糖糕,注意到方休的目光,忙低下了头,小声道:“秀儿,秀儿也不饿” 方休摇了摇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糕,放在秀儿的碗里。 “不饿也吃一点,再不吃就要凉了。” 秀儿俏脸通红,小声道:“谢谢少爷。” 声音软糯,像是蜜糖一样,让方休感到莫名的舒坦。 秀儿这样可甜可盐,温柔又不失活泼的女孩,放在地球,那是打着灯笼也不可能寻到的。 从这一点讲,穿越到古代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不过 也并不是所有女子都像秀儿一样,就比如身边这位。 脾气差、任性、胸还小 除了脸蛋漂亮,腿比一般女孩长了些,几乎没别的优点了。 方休看着赵嫣。 突然觉得她逃婚,对她那位未来的夫君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注意到方休奇怪的眼神,赵嫣瞪了他一眼。 顺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糕,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方休本想问她:不是不饿吗? 想了想,还是算了。 赵嫣对他来说,终究只是生命中的一位过客,缘分一场,不妨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若是以后分开了,两人偶尔想起来这段往事,嘴角还能带着笑。 半个时辰后,吃饱喝足,方休正准备招呼三人起身,突然看见一个白须白眉的老道士走了进来。 那老道士穿着一身干净的道袍,左手握一柄桃木剑,右手捧一个铜质罗盘。 剑尖上还挑着一张黄色的符纸,踩着奇怪的步子,口中念念有词。 只一眼,看到这在影视剧中看到过无数次,再也熟悉不过的架势。 方休就知道,这老道士准备玩的是什么把戏。 赵嫣倒是满脸好奇,饶有兴致地看着那老道士。 酒楼掌柜看见这老道士,忙走了上来。 他从袖口掏出几枚铜板,放在那罗盘上,小声道:“道长心系百姓,捉妖辛苦,这点小钱,还望道长收下。” 这种方术之士,在京师外,经常可以见到。 无非就是借着普通百姓对鬼神的敬畏之心,耍一些小把戏,想从中捞取好处。 一般给几枚铜板,或者一顿便饭,就能打发走了。 如果碰上不识相的,报官将他捉走,免不了一段时间的牢狱之苦。 而酒楼生意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因此,商贾给钱,道士走人,逐渐成为了一种默契。 此时,老道士紧闭地双眼猛地睁开,盯着面前的酒楼掌柜,厉声道:“此地煞气冲天,必然是有妖孽作祟,若是放任不管,恐怕免不了生灵涂炭!” 酒楼掌柜听见这话,脸色沉了下来,看着他,冷冷地道:“道长不要胡言乱语,本店经营了数十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鬼怪之事,何来的妖孽作祟。” 他说完,又从袖口掏出几枚铜板。 谁知,老道士却突然高声道:“绝不可能,此地曾经必有妖孽现身!” 刚才,老道士刚出现时,食客们已是议论纷纷。 此刻听见这句话,酒楼里顿时炸了锅。 “白衣女鬼,那老道士说的是白衣女鬼!” “原来传说都是真的,春风楼里真的有白衣女鬼!” “这老道士,不,老神仙,怕是有几分真本事” “吕掌柜,还不快求求老神仙,那可是白衣女鬼啊” 第三十七章 老神仙 白衣女鬼 赵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方休,问道:“真的有白衣女鬼吗?” 方休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你说呢?” 赵嫣面露疑惑:“可是” “呔,何方妖孽,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赵嫣话说到一半,被这突然一声厉喝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那老道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了一张白纸。 一旁道童递上油灯,老道顺手接过,将白纸放在火焰上轻轻炙烤。 不一会,那白纸之上,竟是出现了一个血淋淋的鬼影。 周围食客看见这一幕,不由的后退几步,脸上浮现出惊恐之色。 就连吕掌柜,脸色都不由的一变。 他们看着那白纸上的鬼影,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老道竟然真的用一张普通的白纸,令得白衣女鬼显形? “啊!” 赵嫣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躲到方休的身后,紧紧的抓着他的胳膊,颤声道:“鬼,真的有鬼” “鬼你个头!” 方休的胳膊被她抓的生疼,忍不住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说道:“大惊小怪,你看人家秀儿” 他话音刚落,另一只胳膊便被抓住。 秀儿可怜巴巴地看着方休,颤声道:“少,少爷,我怕” 老道士将那张浮现出鬼影的白纸放在桌上,对众人的表现很是满意。 他环顾四周,说道:“贫道已经施法,将那一只妖孽封印在了白纸之上。” “老神仙法力高强!” “谢谢老神仙!” 食客们看见白纸上的鬼影,已经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脸上露出虔诚的表情,纷纷行礼。 这时,那老道士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可惜,贫道法力有限,无法彻底封印这妖孽,只怕过些时日,这妖孽会再次现世” 春风楼的食客大都是附近的居民,听见这话,脸色再次一白。 吕掌柜也是面色一变,走上前,将一个袋子塞在老道手里,低声道:“老神仙,这是我们的一点儿敬意,求您帮帮我们!” 老道士将袋子递给身后道童,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贫道袖手旁观,实在是法力有限” 吕掌柜又塞了一只袋子在他手里。 老道士面露难色,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贫道今日便施展禁术,收了那妖孽……” 他说完,目光望向了那角落里的一对年轻男女。 刚才妖孽显形时,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和恐惧的表情。 唯独这两人,不仅不害怕,还在打情骂俏。 若不敲打一番,怕是会生出变故。 “贫道此法,需一人协助,不知这位姑娘可否代劳?” 赵嫣脸色刷的惨白,慌忙地后退了一步。 老道士的目光又望向她身边的年轻人,问道:“这位公子呢?” 方休怔了怔,问道:“我吗?” 老道脸上露出笑容:“就是你。” 之前驱邪,是他的弟子代劳,落在有心人眼里,难免有些不妥,这次假借这位年轻人之手,方可彻底打消众人的疑虑。 方休看了看他,笑道:“好啊。” “方休。” 没想到方休竟然会答应,赵嫣抓住了他的胳膊,小声道:“让别人去吧” 方休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没事。” 他起身,走到前面,问道:“我该做什么?” 老道士没有想到这锦衣公子哥答应的如此干脆,怔了一下,冲小道童使了个眼色。 小道童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小碗,递给方休。 方休接过碗,听见那老道士说道:“贫道要施法将那妖孽封印,你只要捧着此碗,接下来的事情,便交给贫道。” 方休点了点头,将碗竖了起来,对准老道士。 不远处,赵嫣面露担忧,对白小纯道:“你怎么不劝劝你家少爷。” 白小纯苦着脸,说道:“少爷动作太快,小的拦不住” 秀儿一双眸子,紧盯着方休,两只手紧攥衣角,喃喃道:“少爷” 春风楼内,除了吕掌柜,其余人都是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只要不让他们和妖邪亲密接触就好。 …………… 酒楼中间的一片空地上。 那老道士左手拿着桃木剑,右手捏着法印,脚下踩着奇怪的步伐,口中念念有词。 “四目老翁天元神,天罡八煞扫妖氛,吾目一视山岳倾,吾水一噀遍乾坤急急如律令!”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老道士手中的桃木剑上。 吕掌柜面色巨变,赵嫣和秀儿脸色苍白。 “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老道士再次大喝一声,全身的气势陡然一变,手中的桃木剑迅速的抖动,指向方休手中的瓷碗。 “呼” 片刻之后,老道士仿佛精疲力竭,晃悠了两下,才堪堪站稳。 他深吸了一口气,悠悠说道:“那妖孽已被贫道封印在这碗中,只要将其摔碎,吞入肚中,便可令其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谢谢老神仙!” “谢谢老神仙!” 众食客面露虔诚,纷纷朝拜,甚至有几人已经跪在地上,不知在念叨什么。 吕掌柜和赵嫣等人也是齐齐松了口气。 赵嫣快步走到方休身边,拽住他的胳膊,往回走,颇有埋怨地道:“就你胆大,万一被那邪物上身可怎么办?” 方休笑了笑,没有说话。 赵嫣更加恼怒:“你还笑得出来,你已经患了脑疾,要是再被邪物上了身,我可懒得管你” 她在方休身边碎碎念,那老道士却已经拿起了那封印住女鬼的瓷碗。 他看了看众人,说道:“这妖孽道行颇深,贫道耗尽了法力,才能将其封印在碗中。” 众人又是顶礼膜拜。 老道士挥了挥手,众人立刻禁声。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将那瓷碗摔在桌上,看了看众人,问道:“现在需要有人将这妖孽吞入肚中,方可令其魂飞魄散,有没有人愿意试试?” 围观食客忍不住后退两步,一脸惊惧。 便是普通的瓷片,吞入肚中,五脏六腑那也承受不住,更何况是封印了妖孽的。 他们又没有老神仙的本事,将这妖孽吞入肚中,还不得被它折磨的生不如死? 老道微微一笑,看着吕掌柜:“你可愿一试?” 吕掌柜看了看那堆瓷片,忙后退了两步,闭口不言。 老道又走到赵嫣面前:“这位姑娘呢?” 赵嫣忙躲到方休身后。 他最后看着方休,脸上露出笑容,问道:“这位公子,愿意试试吗?” 第三十八章 捉鬼 “好啊。” 方休点了点头,快步走上前,随手拿起一块瓷片,放入口中,嚼了起来。 老道表情怔住。 赵嫣脸色惨白。 下意识的伸手抓他,却抓了个空。 整个酒楼,一片寂静。 食客们看见这一幕,表情变得震惊。 这个年轻人竟然真的将碎了的瓷片吞了下去,他莫不是患了失心疯吧!? 一息。 两息。 赵嫣最先反应过来,猛的冲向方休,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大怒道:“你不要命了?快吐出来!” “没事,味道还不错” 方休笑了笑,拿起一块瓷片,递给赵嫣,说道:“不信你尝尝。” 赵嫣神色焦急,伸出双手,捏住方休的脸,冲身后喊道:“秀儿,你家少爷的病又犯了,快来帮忙!” 秀儿和白小纯此刻也终于反应过来,冲到方休身边。 一人抱住方休,另一人则是伸出手,想要将瓷片从他嘴里抠出来。 三个人配合得当,行动犀利,方休差点栽在他们手里。 猛地后退了两步,他伸出手,高声道:“别动,我自己来!” 赵嫣三人停在原地,看着方休。 方休将瓷片吐在桌上,转头看向老道士,问道:“老神仙,可以了吗?” 老道士挤出笑容,还没来得及说话。 方休就摇了摇头,看着桌上的瓷片,说道:“不对,这是鱼骨头,之前的瓷碗呢?” “鱼骨头?” 众人围了上来,仔细打量了那堆碎片几眼,发现方休所言不假,纷纷露出震惊与恐惧的表情。 “瓷碗不见了!” “白衣女鬼没有被封印住!” “老神仙,一定要救救我们啊!” 老道士僵在原地,额头冒出冷汗,看了一眼方休。 心道这人看起来眉清目秀的,难道是个傻子? 他行骗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毫不犹豫吞下‘恶鬼’的人 此人行事,根本不按常理啊! 他不仅自己不按常理,也完全打乱了他的思路 原本那封印了恶鬼的瓷碗,他并没有打碎,而是偷偷塞入了道袍。 扔在桌上的,只是一堆打磨好的碎鱼骨。 原本以为没人敢吞下恶鬼,到时候让自己的徒弟出马,又可以增加几分可信度 没想到,这年轻人竟然真的将‘恶鬼’吞下,不仅如此,还发现了其中的秘密。 现在,他该怎么办? 老道士额头开始冒汗,颤声道:“贫道法力已经用尽,捉鬼之事,下次,下次吧” “老神仙,救救我们吧!” “老神仙,你就收了这恶鬼吧!”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老神仙,求您了!” 周围的食客围了上来,将大门堵住。 老道士脸上露出怒容,看着他们,说道:“贫道警告你们,不要对贫道拉拉扯扯的,否则,贫道用尽法力,也要降下天雷,惩罚你们!” 之前跪在地上的食客,上前两步,抱住他的大腿,哭诉道:“老神仙,您今天就算是劈死我们,也要收了白衣女鬼,绝不能让她再祸害我们了啊!” “尔等不听劝诫,贫道要施法了!” 老道士踹开那名食客,猛地后退一步,手中结出法印。 刚要念咒,就听见方休高声喊道:“等会!” 他伸出手,指着地上,问道:“那是不是封印恶鬼的法器?” 老道士低头一看,之前那个瓷碗不知何时从袖袍中掉了下来,刚好落在自己的脚边。 他面色一白,手上的动作僵住,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跪在地上的食客脸上露出喜色,拿起瓷碗,猛地往地上一摔。 将瓷片捧起,递到老道士的面前,激动道:“老神仙,恶鬼在这,您开始吧” 老道士打了个寒颤,说道:“贫道身体不适,下次行不行?” 一名汉子上前两步,抓住老道士的手腕,说道:“老神仙,我帮你!” 老道士深吸口气,忽然挥了挥手,大声说道:“你们退后!” 众人急忙退开,让出了一片空地。 老道士目光扫视众人几眼,噗通一声跪在空地上,满面苍白,恸哭说道:“饶命啊!” 招摇撞骗的老道士被抓起来了,他的那个道童见大事不妙,本想逃跑,也被赶来的捕快抓住。 吕掌柜站在方休面前,满脸羞愧,说道:“少爷,是我的错,没能识破那老贼的骗术。” 方休看着他,叮嘱道:“白衣女鬼,乃是子虚乌有,以后若是再碰到类似的事情,直接报官。” 吕掌柜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欲言又止。 方休问道:“有事?” 吕掌柜低着头,咬了咬牙,说道:“小的听说,白衣女鬼确实存在” “说的没错!” 一道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方休回头看去。 一个身穿皂袍的女子走了过来,站在他的面前,冷冷地道:“白衣女鬼,跟本官走一趟吧!” 吕掌柜一脸疑惑,看着女子,说道:“这位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家少爷可是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是白衣女鬼” 夏忆雪撇了他一眼,说道:“有没有误会,跟本官回一趟京都衙门,便知道了。” 吕掌柜听见‘京都衙门’四个字,脸色一变,上前两步,小声道:“我家老爷是定远将军方锐,与府尹大人也是相识”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夏忆雪打断:“定远将军与此案有何关系?” “这” 吕掌柜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安平伯作为楚国九位重镇将军之一,在京师威名远播。 以往少爷犯了什么事情,只要搬出老爷的名号,不用方府的人操心,京都府的官差自己就能摆平。 可眼前这位女捕头,似乎是要秉公执法,不给老爷留一点面子 方休起身,看着夏忆雪,说道:“你说本公子是白衣女鬼,可有证据?” 夏忆雪道:“本官行事,无需向你解释……来人,带走!” 不远处,两名皂衣捕快走了过来。 方休一脸淡然,还没说话,就听到身旁传来声音:“你们不能带他走!” 第三十九章 大胆的想法 赵嫣拦在方休身前,昂着头,说道:“就算你是捕头,抓人也需要理由吧…… 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强行把人带走,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夏忆雪看着她,淡淡地道:“装神弄鬼,谋取私利,这个理由足够吗?” 赵嫣想了想,说道:“证据呢” 夏忆雪道:“到了京都衙门,自然会有证据。” 赵嫣看着夏忆雪,问道:“既然没有证据,那我问你,你说他装神弄鬼,谋取私利,利在何处?” 夏忆雪微微一怔。 这一点也是她调查此案以来,最大的疑惑。 白衣女鬼之事在城南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整个城南的商铺都因此贬值,古井所在的那条街更是几乎成了荒街。 这个时候,只要有人出手,必定能以低价购入原本价值极高的各种商铺。 可这段时间,却并没有商人愿意购买城南的商铺。 唯一一位购买商铺的人,便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方休。 如此一来,这件事情,前后动机便能说得通了。 可偏偏,他并没有以低价购入商铺,反而是以高价。 仅仅这一处春风楼,便花费了原主人开出价格的十倍。 实在是不合常理。 夏忆雪想了想,淡淡地说道:“利在何处,审案之后,自有分晓。” “你” 赵嫣脸上浮现怒火,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方休打断。 方休拍了拍赵嫣的肩膀,笑了笑,小声道:“放心,没事” 赵嫣面露忧色,看着他。 方休微微一笑,看向夏忆雪,说道:“我相信,京都府尹会还我一个清白。” 当初计划这件事的时候,便想过会被人发现,已经提前想好了对策。 即便是最后没能派上用处,也不过是赔些银子,并没有大碍。 现在自己有作坊,有商铺,还有酒楼。 等到‘一醉方休’的招牌传遍京师,大赚一笔,差的只是时间。 方休说完这句话,便主动向门口走去。 白小纯本想跟着,却被一干捕快拦了下来。 赵嫣看着方休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片刻之后,她面露坚定之色,跟了上去。 一个捕快拦住了她,问道:“你还有何事?” 赵嫣高声道:“白衣女鬼的事情,我也参与了,你们要抓,就把我也抓走吧!” 春风楼外,灯谜会正进行的如火如荼,整条街道,热闹非凡。 众人听见这话,都将目光投向了她,脸上纷纷露出震惊的表情。 “这不是刚才猜中灯谜的那位姑娘吗?” “她难道就是白衣女鬼?”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忆雪回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好啊” 前往京都府衙的路上。 赵嫣刚被方休训斥了一顿,正垂头丧气地跟在他的身后。 方休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道:“知道错了吗?” 赵嫣不服气地偏过脸,不去理他。 方休有些生气,更多的却是无奈。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因为自己才牵扯进来的。 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方休倒是不忍心再去责怪她了。 抬头看了一眼路边悬挂的火红灯笼,不由叹了口气。 京都衙门可不是个好地方,尤其是对于一个女孩而言。 好在这个女孩也是世家小姐,那京都府尹应该不会因为这件事而为难她。 不过,赵大小姐的逃婚之旅,怕是要在京都衙门划上一个句号了。 夏忆雪跟在几人的后面,美目从方休身上扫过的时候,偶尔会流露出一丝疑惑。 刚才老道士装神弄鬼,招摇撞骗时,她也在场。 平心而论,她虽然不会被那老道士唬住,却也做不到如此果断地将瓷碗放进嘴里。 方休这个人,她还未做京都府捕头时,便曾经听家中长辈提起过。 虽然不学无术,却为人忠厚,在一众纨绔子弟中,也算是一个清流。 后来听说生了一场大病,醒来之后,便患了脑疾。 行事不按常理。 这一点,醉花阁那日,她便深有体会。 一个正常人,是如何也做不出点两份饭菜,扔掉一份这种荒唐事的。 可后来,他又表现出了非同常人的急智,并不像是患了脑疾。 实在令人费解。 “夏捕头” 夏忆雪心中琢磨着方休假扮白衣女鬼的动机,便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一个布衣男子站在她的面前,沧桑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像是被刀剑所伤。 感受到布衣男子若有若无的煞气,夏忆雪好看的眉头皱了皱,问道:“你是何人,有何事?” 布衣男子看着她,说道:“还请夏捕头,将这两人放了。” 夏忆雪听见这话,脸色更加冰冷。 布衣男子却从袖中取出了一块牌子,放在夏忆雪的眼前晃了晃,说道:“叨扰夏捕头了。” 看到那一块牌子,夏忆雪怔了怔,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肃然。 想了想,沉声道:“臣遵命!”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知不知道?” 方休看着赵嫣,说道。 赵嫣点了点头,脸上还有些不服气的表情。 “你们可以走了。” 夏忆雪从后面走过来,看着两人,美目扫过赵嫣的时候,流露出一丝异色。 赵嫣听见这话,俏脸上浮现出诧异之色,问道:“不用去京都衙门了?” 夏忆雪点了点头,说道:“白衣女鬼之事,已经调查清楚,与你们二人并无关联,只是一些市井小民,以讹传讹” 她顿了顿,继续道:“这件事情便到此为止。” 赵嫣面露疑惑,说道:“可” “你们若是还有疑惑,可以去京都衙门询问府尹大人。” 夏忆雪淡淡地道。 赵嫣摇了摇头,说道:“那还是算了。” “本官还有公务在身,便不送你们了,告辞” 夏忆雪的目光至始至终都在赵嫣身上,只有转身离开的时候,看了一眼方休。 她走后,方休站在原地,面露沉思之色。 ‘夏魔头’铁面无私,对任何人都是秉公执法。 这件事在京师纨绔圈子中流传已久,绝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能让她前后态度变化的如此之大,只有一个可能。 方休看着赵嫣。 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四十章 会不会想我? “我脸上有东西?” 赵嫣伸手摸了摸脸,疑惑地问道。 方休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堂堂公主殿下,怎么可能离开皇宫。 更何况,在楚国,公主自出生起,便要跟随女官学习礼仪。 虽然不需要像青楼花魁那般,琴棋书画样样俱全,但刺绣女红之类,应该也是会的。 可看看这位,每天除了吃和睡,就是在院子里练一些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有一点公主的样子。 要说她是武林盟主的女儿,倒还可信一些。 不过,据方休了解,这片世界虽然也有一些武学门派,但都不成气候。 与武侠小说中描写的,可以号令江湖、干涉朝政的名门大派比,差的太远。 更别提什么武林盟主了。 “小姐” 走在繁华热闹的街上,方休心中正琢磨着夏忆雪为什么改变注意,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一个身穿布衣的刀疤男子站在他们面前,看着赵嫣,说道:“小姐,老爷想您了,希望您能回去看看。” 赵嫣怔了怔,说道:“我不认识你,你是谁?” 刀疤男子笑了笑,说道:“小的前些天才到府上,小姐不认识小的,乃是情理之中,不过,这个” 刀疤男子从袖袍中取出一块牌子,递给赵嫣,说道:“小姐应该认识。” 赵嫣伸手接过牌子,看清上面雕刻的图案,身子不由得颤了颤。 片刻之后,她将牌子还给刀疤男子,犹豫了一会,抬头看着他,问道:“我可以过几天再回去吗?” 刀疤男子看了方休一眼,想了想,说道:“几天的时间,老爷应该不会介意。” “嗯。” 赵嫣脸上露出喜色,点了点头。 “方公子” 刀疤男子看向方休,行了一礼,说道:“这些日子,叨扰您了。” 方休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刀疤男子笑了笑,朝赵嫣作了一揖,转身离开。 不一会,便消失在了街角阴暗之处。 “家里的人?” 方休看了一眼那刀疤男子的背影,随口问道。 赵嫣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方休笑了笑,说道:“你回家以后,欠我的银子,千万别忘了。” 听见这话,赵嫣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甩给他一个白眼,或者扭着他的胳膊,大喊一声‘小气鬼’。 她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轻应了一声。 方休见她这样,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他看着赵嫣,说道:“如果你不想回去,没人可以从方府带走你。” 赵嫣一双美眸中闪过一道亮光,抬头看着方休,问道:“真的?” “真的。” 方休郑重地点了点头。 赵嫣问道:“你不怕惹上麻烦?” 方休笑了笑,说道:“一个患了脑疾的疯子,会怕惹上麻烦?” 赵嫣看着方休,方休也看着赵嫣。 两人对视了一会,赵嫣忽然笑了。 “按照律例,拐卖少女,应该被关多久?” 赵嫣嘴角勾起弧度,俏皮地问道。 方休想了想,说道:“拐卖少女,自然当以死罪拐卖妇女,就不知道了。” 赵嫣白了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天色渐暗,整个京师仍是灯火如昼。 街头悬挂着烛火摇曳的花灯,河中飘过盏盏的莲灯。 远方的夜空绽放出焰火,清晰的映照出方休清秀的侧脸。 赵嫣看着他,美眸逐渐迷离。 想到两人即将分别,方休失神了片刻,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赵嫣还在看着他。 方休诧异道:“你不看莲灯,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 赵嫣回了回神,立刻移开视线,小声问道:“我离开以后,你会不会想我?” 不远处传来烟花的响声,河边,夜空之上,焰火将整个京师映衬得更加明亮。 方休揉了揉被震到的耳朵,问道:“你说什么?” 赵嫣笑了笑,说道:“我们去吃汤圆吧。” 和赵嫣在街上逛了一圈,回到春风楼的时候,秀儿和白小纯已经离开。 春风楼前,灯谜会还在进行。 一百个灯笼,被人解出来的,不过十之一二。 虽然如此,聚集在这里的人,却是越来越多。 如果不是吕掌柜派人清出了一条进出酒楼的小道,方休和赵嫣说不定要被堵在里面。 因为人群拥挤,马车停在春风楼前,寸步难行。 方休和赵嫣只好走回方府。 女孩的体力到底要弱上很多,赵嫣才走到半路,便累的有些迈不动步子。 方休想要将她背上,她却是一个劲的推辞。 方休拗不过她,只好找了个落脚的地方,休息一会。 也许是明白两人即将分离,以后再也不能相见。 坐在方休身边,赵嫣开始讲她小时候的故事。 比如她小的时候,不愿意读书,想要练武,就自己雕了一把木剑,被父亲训斥了一通。 她不服气,就拿着一把木剑在院子里乱砍撒气,不小心砍坏了父亲最喜欢的花,只好坐在院子里哇哇大哭。 陪着她的小丫鬟们不知道怎么劝她,就坐在她旁边,跟着她一起哭 以往,这些儿时的囧事,少女是如何也不可能跟方休提起的。 此刻,说起这些,她却毫无顾忌,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 方休看着她,有一瞬间,突然不想放她离开了 少女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直到她的呼吸逐渐平稳,方休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这时,方府的马车也已经寻到方休。 白小纯从马车上走下,看见方休,脸上露出激动之色,喊了一声:“少爷” 方休将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噤声。 白小纯急忙闭上了嘴。 为了不弄醒少女,方休用一种公主抱的姿势抱住她,上了马车。 白小纯跟在身后,驾着马车。 马车行的很慢,尽量不那么颠簸。 回到方府的时候,天边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亮光 第四十一章 故事 回房睡了一会,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正午。 阳光正好,和煦而温暖。 方休走出屋子,伸了个懒腰,觉得一阵神清气爽。 院子里,站着一个人,看见方休后,忙不迭迎了上来。 “少爷” 方休抬头看去,是春风楼的吕掌柜。 吕掌柜站在方休面前,行了一礼,说道:“少爷,昨天晚上您离开以后,有人要用五千两银子买一醉方休的配方。 小的不敢擅自做主,想来问问少爷,这配方,卖不卖?” 五千两? 方休面露不屑之色,吐出两个字:“不卖!” 吕掌柜点了点头,说道:“小的也是这么想的,仅仅昨天一个晚上,一醉方休便卖出了上百两银子,五千两银子也未免太小瞧了咱们。” “嗯。” 方休坐到躺椅上,随口应了一声。 “对了,少爷,还有件喜事。” 吕掌柜脸上露出激动之色,说道:“白衣女鬼的事情,京都府尹派人来查过了,说是守夜的小厮半夜关窗的时候,误将枯枝看作了女鬼,惊慌之下,撞在了床上,才磕的头破血流。 后来流传的白衣女鬼的传说,完全是说书先生编造的故事,一些市井小民,以讹传讹,才到了今天这般地步” 京都府衙的威严在京师百姓心中占有不小的地位,既然府尹大人都说白衣女鬼的事情是子虚乌有,大部分人自然也信了七八分。 即便有小部分人对这套说辞持怀疑态度,也不敢四处宣扬。 造谣生事,按照律例,是要处以重刑的。 方休看了吕掌柜一眼,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少爷。” 吕掌柜走了,赵嫣才鬼鬼祟祟地从屋子里探出一个脑袋。 “醒了?” “嗯。” 赵嫣走到方休面前,看着他。 莫名其妙,脸腾地红了。 那副小女子的娇羞样子,简直和之前判若两人。 方休见她欲言又止,问道:“有事?” 赵嫣犹豫了一会,咬了咬牙,小声道:“我的衣服” “噢” 方休恍然大悟,说道:“昨天你睡觉流口水,我怕你着凉,就让秀儿给你换了身衣服。” 赵嫣咬着牙:“真的?” 方休点了点头。 “你睡觉才流口水呢!” 赵嫣走回屋子,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方休看着紧闭的房门,有些无语。 这句话的重点明明是秀儿换的衣服,她在意的却是睡觉流口水。 不得不说,女人的关注点始终是个谜题…… 方休叹了口气,继续享受他的日光浴。 今天的太阳格外的舒服,他像一只慵懒的猫一样,半眯着眼睛,感受着冬日里难得的暖阳。 忽然,温暖的阳光被挡住,方休只觉得眼前一黑,睁开眼,看到离开的赵嫣又出现在面前。 “还有事?” 方休挪了挪身子,不让她挡住自己的太阳,懒洋洋地说道。 赵嫣撇了撇嘴,问道:“张生和崔莺莺最后在一起了吗?” 方休道:“嗯。” “” 赵嫣眨着眼睛,看着他。 片刻之后,意识到一个‘嗯’字就是他的答案,她才开口道:“后面的故事呢?” 方休挥了挥手,说道:“你先让一让。” 赵嫣往后退了两步,好奇地看着方休,问道:“你讲故事,不喜欢有人站在前面?” 方休摇了摇头,说道:“不,你挡到太阳了。” 赵嫣眨了眨眼睛:“必须要有太阳,才能讲故事?那昨天晚上” 怎么什么都能跟讲故事扯上关系 方休无奈道:“我现在只想躺着,想听故事,明天再说。” 赵嫣怔了怔,反应过来后,不满道:“哪有你这样讲到关键处停下的?” 方休眯着眼睛:“我又不是说书先生,给你讲已经不错了,等明天吧” “不行,就现在!” 赵嫣没有任何犹豫的拒绝,她现在满心想的都是崔莺莺和张生的故事,如果今天听不到,她做什么都觉得没有意思。 方休睁开眼睛。 赵嫣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一个小板凳,毫无形象地坐在他的旁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方休叹了口气,说道:“后来,张生考上了状元,崔母同意莺莺嫁给张生,两人从此以后,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 赵嫣怔了怔:“没了?” “没了。” 方休现在只想休息,没有功夫去给她讲什么狗屁爱情故事。 为了不让她一直缠着自己,只好随便给崔莺莺和张生编一个结局。 赵嫣想了想,突然问道:“什么是没羞没臊的生活?” “没羞没臊的生活就是没羞没臊的生活。” 赵嫣虽然性格大大咧咧的,但还只是个未出阁的小丫头,这种事情,还是不方便详细解释。 未来有一天,等她长大了,如果还有机会再见一面,方休会告诉她的。 “我不要他们过没羞没臊的生活” 赵嫣看着方休,说道:“他们在一起的太容易了。” “故事的结局就是这样。” 方休随口道。 “我不管,故事是你编的,你就给他们增加一些阻碍,比如,比如” 方休道:“比如有个将军,想要抢亲?” “对对” 赵嫣脑袋点的飞快:“你继续讲,我想听。” 方休想了想,说道:“后来,一个将军想要抢走崔莺莺,张生考上了状元后,领兵击败了那个将军,将他关押进天牢,从此以后,两人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 “我马上要走了,你不能好好给我讲个故事吗?” 赵嫣的声音有些颤抖。 方休怔了怔,看着赵嫣。 许久之后,说道:“这段故事很长,一两天的时间讲不完,我把它写下来,让你带回家看。” “嗯。” 赵嫣眉目间含着笑:“我等你写完。” 第四十二章 校阅 赵嫣最后还是没能等方休将《西厢记》写完。 第二卷时,便在刀疤男子的护卫下,回家去了。 她走后,院子里没了舞剑声,冷清了很多。 方休本以为自己会喜欢这种没有人打扰的生活,可时间久了,总觉得有些无趣。 前两天,宫里传出消息,说是太后病重,公主殿下心忧祖母,主动要求出家为道,带发修行三年,为祖母烧香祈福。 公主孝顺,陛下颇感欣慰,特许其在宫中修行。 既然公主殿下出家为道,三年之内绝不可能出嫁。 一直以来困扰方休的问题,就这么轻易化解了。 失去了目标,一时之间,他竟然觉得生活是那么无趣。 每天除了睡觉和吃喝,就只剩下给小丫鬟讲故事,过着猪一般的生活。 时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冬天过去了。 初春,万物复苏,连院子里的柳树都发出了嫩芽。 这一天,方休如往常一样,到院子搬了躺椅,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给秀儿讲聂小倩的故事。 “宁采臣因为住到一个新地方,很久不能入睡,忽听屋子北面有低声说话的声音” 秀儿胆子很小,当初白衣女鬼的故事听到一半,便怯生生的捂住耳朵,逃似的跑出了院子。 这次虽然没有上次那般不堪,身子也有些发颤,两只手紧紧攥着衣角,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方休正讲到聂小倩化作女子半夜敲响宁采臣的门,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声音。 他和小丫鬟不约而同的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下一刻,秀儿的脸色变得煞白,下意识的尖叫了出来。 “鬼啊!” 上一刻少爷才说道那只鬼敲响了门,下一刻就有一个人出现在院子门口 “哎呦” 进来的白小纯被少女的尖叫声吓了一跳,一不小心踩在门槛上,重重摔了一跤。 从地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拍干净身上的土,就一阵小跑,到了方休身边。 “少爷少爷,大事不好了” 白小纯面露惊慌之色,气喘吁吁地道:“宫里来了个宦官,说今日亲军府校阅,陛下命少爷也一并前往,若是不去,便治少爷大不敬之罪。” 校阅? 这下子,方休糊涂了。 所谓校阅,并不是真的校阅,而是一场考试。 在楚国,想要入朝为官,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科举。 可楚国科举只考进士科,并不设武举,因此朝中的武官,除了在边疆立下军功,破格提拔上来的外,大都是通过这校阅考上来的。 校阅不同于科举,只有勋贵子弟,才能参加,考得好,便能在军中获得个差遣。 京里的勋贵子弟,但凡有点出息,都会参加校阅,入朝为官。 当然了,这里面自然不包括方休这一干不争气的纨绔子弟。 以往,楚皇也懒得去管他们。 这些人再不争气,祖上也为楚国立下过汗马功劳。 没有差遣,靠着爵位的俸禄,也能度日。 可今天不知道抽的什么风,竟然指名道姓地命方休去参加校阅。 这种事情,那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 方休叹了口气 估计是之前做的那些荒唐事,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去了。 前两天,要是听到这个消息,他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可现在,已经确认安乐公主要出家休道三年,怎么也不可能嫁给自己。 在皇帝那里留下恶名,反倒让他不太舒心了。 “小纯,备车,去亲军府。” 方休从躺椅上起身,对秀儿道:“后面的故事,有空再讲。” “嗯,少爷” 秀儿也反应过来进来的不是鬼,是人,心情稍微平复了些,匆忙起身,帮方休整理衣服。 匆匆备了马车,赶到亲军府。 已经有不少勋贵子弟到场,这些少年郎个个精神奕奕,都是跃跃欲试的样子。 他们都是楚国的勋贵之后,其中不少人还是家族的嫡长子,未来爵位的继承人,却不愿在家混吃等死,希望能蒙宫中厚爱,博个差遣。 这次校阅的主考官是定国公徐景昌,这位年迈的国公看着满堂的少年俊杰,满怀欣慰。 这些都是我大楚未来的栋梁啊! 他颇为感慨,朝诸考生道:“尔等皆勋贵,蒙受祖宗恩荫,今日校阅,分三六九等,为的便是择选英才,出众者,便要和尔等父祖们一般,从上征伐,入侍帷幄,好生拿出你们的本事来,为你们的父祖争口气。” 众人纷纷恭敬道:“是。” 定国公说完,正要命人分发纸笔,却听到外头传来了喧哗声。 接着,便有一个年轻的公子哥不顾亲军的阻拦,闯了进来,嘴里喊着:“是陛下命我参加校阅,你们阻拦我,便是抗旨,便是对陛下的大不敬!” 定国公皱着眉头,冷声道:“今日校阅,兹事体大,何人竟敢扰乱秩序” 左右的几个武官见定国公面露不悦之色,忙不迭道:“卑职去看看。” 过不多时,便见有人被两个亲军押来。 定国公见被绑来的人有些面生,开口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喧哗,你可知扰乱校阅秩序,该当何罪!” 前两句话已隐隐含有怒气,后两句话则是怒喝出声。 方休丝毫不惧,抬头看着面前苍老的将军,镇定地道:“小子名叫方休,乃是安平伯之后,奉陛下口谕,前来参加校阅。” 方休 那个患了失心疯的方休? 周围的功勋子弟们,一开始还好奇朝这挪动着想来看热闹,一听方休这两个字,顿时像避瘟神一般的后退。 接着,有人哄堂大笑。 这不学无术的败家子患了失心疯,反倒来参加校阅了? 可笑,可笑 定国公位极人臣,平日里公务繁忙,自然没有听过败家子‘方休’的荒唐事。 此刻见他并没有被自己的气势吓到,临危不乱的气魄,倒有几分大将之风,目光反倒柔和了几分。 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是奉陛下口谕,老夫便饶你这一次” “小子谢过前辈。” 定国公不认识方休,方休也不认识定国公,憋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称呼,最后干脆喊了一声‘前辈’。 定国公听到这声‘前辈’,脸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朝靠前的一个空案头一指,说道:“今日校阅,老夫奉旨主考,既然你是陛下亲命,老夫便对你多费些心思来人,分纸笔,方休,你坐这里。” 第四十三章 交卷 方休落座后,有人分发了纸笔。 定国公吩咐了一句,便有武官举着一个鎏金的牌子,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安国之道。 楚国校阅原先考的内容与前世的武举相似,以弓马为主。 文宗时更改为‘先之以谋略,次之以武艺’。 到了现在,只重谋略,武艺并不在考核之内。 安国之道便是此次校阅的题目,意思是:如何使国家安全。 楚皇以此为题,意图再明确不过了。 这是要考校京内这些勋贵子弟对国家大势的判断。 考生们看了题,个个眼中放光,提笔就写。 他们大都读过一些书,最擅长的便是答这种模棱两可的题目。 上来先歌颂一番当今圣上如何英明神武,如何气吞山河,楚国江山在陛下的治理下又是如何的国泰民安。 紧接着,便是对朝廷政策的各种分析,阐述利弊,提出改进之法。 看似中规中矩,挑不出什么毛病,可仔细分析,便会发现,尽是一堆废话,于国于民没有任何益处。 当然,校阅不同于科举,楚皇本身也没对这些锦衣玉食的少年郎抱有太大期望,只希望他们的文章还能入眼,提出的方法还算得当,便心满意足了。 定国公看着满脸激动之色的诸考生,不由叹了口气。 安国之道岂是他们想的那般容易。 如今 草原诸部隐隐有联合之势,更有崛起的乞颜部陈兵边境,对北方三州虎视眈眈。 西北,以小宛为首的西域诸国蠢蠢欲动,据密探来报,似乎有撕毁盟约、与草原联合进犯我楚国的可能。 西南,土司之乱平定不过两年,又有作乱的迹象。 陛下在校阅上出这个题目,可见安国已经成了动摇国本的大事,想来今年春闱,策论中也会有这道题。 定国公摇了摇头,将目光放在了面前的方休身上。 这个名叫方休的年轻人,既然是陛下亲命,定然是有几分真本事。 便说此刻…… 别人答题,都是提笔就写,显然没有经过什么思考。 唯独他,目光深邃,面色如常,那一副深思熟虑的沉稳模样,倒像久居宦场的老臣。 不错,着实不错,有老夫年轻时的影子 定国公越看,越觉得这人是个可造之才,未来成为楚国的栋梁也未必不可期。 可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他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怪异。 这小子怎么还不动笔? 一炷香的时间,还不够他思考? 半个时辰过去了,定国公渐渐回过味。 这小子莫不是睡着了吧! 刚才还睁着眼,现在倒好,眼睛都闭上了。 定国公面沉如水,从太师椅上起身,走到方休身边,轻轻推了他一下。 “谁,谁动我!” 方休刚刚做了一个梦。 梦到自己成了新郎官,在婚宴上喝了很多酒,进了洞房,掀开新娘子的红盖头,看见的竟然是赵嫣。 他吃了一惊,刚想逃,就被人推了一下,接着便从睡梦中惊醒。 举目四顾,有些懵。 这是哪儿? 在做什么? “你小子在校阅!” 校阅 对,校阅! 方休回过神,看着面前那张苍老的脸庞,有些汗颜。 校阅场上,竟然睡着了。 实在有些丢人。 徐景昌此刻脸已经彻底黑了。 这里,人人都抢着答题,想要争得个靠前的名次。 你倒好,一字未写,竟然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睡着了! 这天上可还挂着太阳,都能睡着? 耻辱啊,真是耻辱! 若不是要注重场合,徐景昌恨不得给这小子一巴掌,替他老子好好教训教训他。 他绷着脸,压住怒火,低声道:“方休,你小子有出息,校阅场上睡觉,若非陛下口谕,老夫今日非得狠狠揍你一顿,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造次!” 方休心里咋舌,现在这处境,还是谨言慎行的好,这位定国公看着不太好惹啊。 “答题!” 徐景昌冷哼一声,怒道。 方休打起精神,抬眸,看向那鎏金的牌子。 安国之道 记忆中,便宜老爹是镇守西南的重镇将军,回京时,在家中经常提起一些国家大事。 比如西南的土人如何的怙恶不悛,朝廷镇压数次,依旧不知悔改。 再比如北方草原的鞑子如何的狼子野心,几次陈兵边境,欲犯我大楚。 这些事情,听得多了,脑子里总记住了一些。 再加上他前世又是历史硕士,这些在华夏五千年历史中,总能寻到相似的痕迹。 想想当时的皇帝是如何去解决这些问题的,方休心里大概已经有了对策,自信的笑了。 案牍前的徐景昌看见他笑,刚刚强压下去的怒火又涌上胸口。 这小子竟还有脸笑? 方休却是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拿起毛笔,奋笔疾书起来。 如何定西南,如何安西北,如何平草原 这些题目,前世的高中生都能对答如流,更何况他一个历史学硕士。 还没到一炷香的时间,他便放下了笔,大喊一声:“交卷!” 交交卷 整个校阅场,一片寂静。 许多考生纷纷抬头,震惊的看着方休。 看清他那张脸,又各自窃喜。 原来是方府的败家子,怪不得 这人可是患了失心疯的,做出什么荒唐事都不稀奇。 一个时辰便提前交卷,跟变卖祖产去买鬼宅比,倒算不上什么。 方休却不理会这些目光。 反正题已经答完,能不能中,全看天命,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 徐景昌却是怒不可遏。 亏他方才如此看好此子,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不争气玩意。 指着方休的手微微颤抖,本想骂上几句,可细细一想,作为国公,又是此次校阅的主考,为这么一个玩意失态,实在没什么意思。 这小子要丢人,那就丢人吧。 “收了他的卷子,封存!” 徐景昌压着火,咬牙道。 方休交了卷,也不停留,行了个礼:“老前辈,走了啊。” 说完,便疾步如飞,出了考场。 第四十四章 西厢记 白小纯早已在考场外等候多时,一看见方休,便迎了上去,谄媚的笑着:“少爷……” 他还未开口,便看见方休挥手道:“回府!” 白小纯不敢怠慢,忙不迭赶来马车,载着少爷,回府去了。 方休下了马车,本想去城南散散心,不知怎么的,又想起校阅时做的那个梦。 赵嫣那张漂亮的俏脸在脑海中越发清晰,久久挥之不去。 方休叹了口气,走进书房,继续写他的西厢记了。 其实,西厢记的内容并不多,若有原本,最多不过一个时辰便能抄完。 可方休只记得大概的内容,如何遣词造句,还得现编,所以仅仅上半部便花了近半个月的时间。 若不是之前答应了那丫头,一定将《西厢记》送到她手里,方休何须费这般功夫。 哎 自己约的炮,呸,作的死,跪着也要作完。 第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方府的静谧。 “谁啊!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看门的小厮骂骂咧咧地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清秀的小丫鬟,怯生生的看着他,小声道:“这里是安平伯府吗?” 小厮见这丫头衣着打扮不似寻常人家,压住怨气,回道:“是安平伯府,你有何事?” 小丫鬟四处看了看,做贼似的从怀里取出一个香囊,递给小厮,说道:“劳烦,将这个拿给你家少爷,就说故人求见。” 小厮伸手接过香囊,应道:“好,你在这等着,待我禀告一声。” “嗯。” 小丫鬟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在方府门口站了一会,小厮便去而复返,换了一副笑脸,说道:“姑娘,我家少爷有请。” 说罢,双手捧着香囊,递到小丫鬟的面前。 “劳烦了。” 小丫鬟接过香囊,跟着进了方府。 方府很大,若没有人领着,极易迷路。 小厮在前面带路,将人领到庭院前,止住步子,回头道:“姑娘,里面那位便是我家少爷。” 小丫鬟点头道:“谢谢。” 小厮走后,她一个人站在院子门口,竟然有些害怕。 公主殿下吩咐她的时候,她便听人说过安平伯子方休。 据说,暴戾恣睢,无恶不作。 旁人行事,稍微不合他的心意,便被他和恶奴吊起来打。 来这里之前,她已经抱有必死的决心。 为了公主殿下,这点危险,又算什么 可现在,站在这大魔头的院子前,心却克制不住的狂跳起来。 双手也不住发颤,身体清晰感受到一股凉意。 踌躇了许久,小丫鬟咬了咬牙,心里大喊一声:“拼了!”。 踏入院子,便看到一个年轻人,清秀俊俏,仿若个翩翩公子 他便是安平伯子,方休? 看上去……似乎并不像传说中的那般凶残。 小丫鬟低着头,走到方休身前,怯生生地道:“方公子,我家小姐让我来取书。” 方休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书册,递给她,说道:“书,本公子已经准备好了,你拿回去以后,别忘了告诉你家小姐,还有后半卷,要等到下个月才能写完。” “谢,谢谢公子” 小丫鬟颤抖着接过书册,只想尽快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偏偏此时,腿却不争气的软了。 怎么办,自己这样,会不会惹怒这魔头。 我不想死,我还要给公主殿下送书 小丫鬟想动,却动不了,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方休看着她,笑了笑,说道:“还没吃饭吧?不急,书等会再送,先吃了饭再走,大清早的,也应该饿了。” 吃吃饭 不会是要将自己做成饭吧 小丫鬟呼吸一滞,挤出笑容,颤声道:“不,不了,谢谢公子” 说完,感觉腿好了些,忙不迭抱着书册,逃似的离开了院子。 方休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疑惑。 总觉得这小丫头很怕自己,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小丫鬟将书塞进怀里,一离开方府,便匆忙的往皇宫的方向走。 直到进了宫,确认后面没人跟着,悬着的心才总算落了地。 绕过诸多女官和太监,小丫鬟偷偷进了安乐宫。 公主殿下还未出阁,按规制,理应随母妃住在宫中。 当今圣上妃嫔不多,许多宫殿闲置下来,便单独赐她一座,取名安乐宫。 “殿下殿下,书,馨儿取来了” 小丫鬟进了安乐宫,惶恐不安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激动与兴奋。 “快,拿来给本公主看看。” 赵嫣早已等候多时,方才还在心里埋怨,馨儿笨手笨脚的,下次一定要派别人去。 下一秒就听见她的声音,兴高采烈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伸手接过书册,翻了几页。 张生。 崔莺莺。 没错,是他以前给自己讲的西厢记。 他竟然没骗自己。 嗯……还算有点良心。 赵嫣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由笑了。 小丫鬟馨儿看见这一幕,震惊地张大了嘴。 公主殿下笑了! 自从上次殿下出宫,到现在足足半个多月的时间,她还是第一次见殿下笑。 赵嫣捧着这本西厢记,看了一会,呢喃道:“没想到,他的字还挺好看的。” 他? 他是谁? 馨儿震惊过后,总感觉,有些奇怪。 好像公主殿下的心思不在宫里,而在其他地方。 “对了,馨儿,你见到方公子了吗?” 赵嫣抬头看着小丫鬟,问了一句。 小丫鬟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打了个寒颤,小声道:“奴婢……见到了。” 赵嫣又问道:“他过的怎么样?” 这话说出来,总觉得有些不妥,好像自己很关心他一样。 她忙改口:“本公主的意思是,他看上去有没有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比如忧心忡忡,思念成疾” 小丫鬟看着公主,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别人都说,方家公子是败家子,是人间渣滓,动不动就将人吊起来打。 自己一个小丫鬟哪里敢看他。 也就转身的时候,匆匆瞥了一眼。 好像,大概,也许和普通人一般无二吧。 “没有” 小丫鬟摇了摇头,说道。 赵嫣怔了一下,脸上浮现怒色,冷哼一声:“没良心!” 第四十五章 嫣儿不服 宫中,淑妃从养心殿出来,路过某处宫殿时,很远就听到了殿内传来的笑语声。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听不得喧闹之声,此处虽距离寿宁宫尚远,可若让陛下知道了,免不了责罚。 淑妃不由皱了皱眉头,问道:“这是何人的住处?” 旁边侍奉的宫女小声道:“娘娘,这是公主殿下的安乐宫。” “安乐宫?”淑妃的眉头皱着更紧,说道:“进去看看。” “是” 淑妃进了安乐宫,便看见赵嫣捧着一本薄薄的书册,毫无形象地拍着桌子大笑。 一边笑还一边喊:“让他那么坏,活该被关进天牢!” “谁被关进天牢?” 淑妃眉头紧皱,问道。 赵嫣正在兴头上,头都没抬,回道:“就是那个谋反的将军。” 谋反!? 淑妃脸色大变:“谁谋反?” 赵嫣听见她的声音,突然反应过来,抬头看去,忙道:“不是谋反,是张生不对,没人谋反,嫣儿刚才在看话本。” 淑妃松了口气,坐到赵嫣面前,苦口婆心道:“嫣儿,你已经长大,该懂事了,皇祖母身体不适,你身为公主,还在宫中喧闹,成何体统,若让你父皇知道,又免不了责罚。” 赵嫣撇了撇嘴,低头道:“嫣儿知道错了。” 淑妃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心不由软了。 握住她的手,好声说道:“不是母妃不近人情,你已经长大,最多三年,便要出宫开府。 在宫中,还有你父皇和母妃护着你,出了宫,若礼数不周,免不了落人口舌,到时候,又有谁能护着你?” 赵嫣耷拉着脑袋,委屈巴巴地道:“嫣儿知道了。” 这天下,能让她这般顺从,只有几个人。 一个是父皇,一个是皇祖母,还有一个,就是她的生母,淑妃。 此刻,听着母妃的教导,虽然心里不服,可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知女莫若母 淑妃知道她有自己的想法,说得再多,也没有任何用处。 不由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多说无益,母妃说的,有三分,你能记在心里,母妃便心满意足了” “母妃说的,嫣儿都记在心里。” 赵嫣揽住淑妃的胳膊,眉目带笑。 淑妃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向桌上的书册,说道:“这便是你说的话本吧,拿来给母妃瞧瞧。” 嫣儿这丫头一向不喜读书,只爱舞刀弄枪,前些天,还一个人溜出宫,嚷嚷着要行侠仗义。 今个儿竟然安安分分地待在寝宫,抱着一本书读…… 她倒真想瞧瞧,什么书,能让嫣儿都如此入迷。 “母妃,这可是嫣儿一个朋友所作,全天下仅此一本” 赵嫣得意扬扬的将书送到淑妃手上。 “仅此一本?” 淑妃拿起书,翻开第一页,见上面端正的写了三个字:西厢记。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字,竟是一本没有署名的孤本。 淑妃出自定国公府,乃是当代定国公的妹妹,从小受世家熏陶,读书识字,偶尔还能做些诗词。 此刻听女儿说,自己手上拿的是孤本,不由起了兴致,翻看起来。 越看,越觉得有趣。 引人入胜。 里面的相国府小姐崔莺莺,竟让她找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不知不觉,竟看完了第一卷。 “母妃,这书好不好看?” 赵嫣揽着淑妃的胳膊,笑着问道。 “确实不错” 淑妃沉浸在书中,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说完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妥,道:“但也不可多看,此等闲书,偶尔读来,解解闷还好,若是沉迷其中,免不了蒙蔽心智。” 赵嫣撇了撇嘴,嘟囔道:“哪有母妃说的那样严重,而且,母妃看的不也很入迷。” “嫣儿!” 淑妃瞪了赵嫣一眼,语带恼怒地道:“有你这般编排母妃?罚你一个月不得再看此书” 将《西厢记》递给身后的宫女,道:“这书,母妃先替你收着,一个月后,再还给你。” 赵嫣一脸不服气:“一本书而已,母妃想要,嫣儿送给母妃便是,母妃这般强取豪夺,嫣儿不服。” 强取豪夺 淑妃一怔,随后面露怒容,说道:“我是你母妃,还不能管教你吗? 上次你偷偷溜出宫,陛下震怒,不是母妃在养心殿跪了三个时辰,为你求情。 小没良心的,竟为了本书,顶撞母妃,母妃十月怀胎,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难,才有了你,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母妃,母妃” 淑妃说着说着,便要落下泪来。 赵嫣心中不以为意。 这招数,她还小,母妃便已用过无数次,如今早已有了免疫力。 虽然如此,她还是故作慌神,乖乖认错:“母妃不要生气,嫣儿知道错了……这书,母妃喜欢便拿去吧。” 淑妃抹干眼泪,纠正道:“是保管母妃也是为你好,成日看这些闲书,不如学些女红,母妃小时候,可是琴棋书画” 她还没开始唠叨,便听见赵嫣道:“嫣儿知道,母妃小时候琴棋书画样样俱全,时候不早了,母妃回宫歇息吧。” 淑妃没好气的撇了她一眼,又开始唠叨:“母妃小时候,可不敢像你这般 你说你这性子像谁,母妃和你父皇,皆是端庄沉稳之人,怎么唯独你,还是个女孩儿,竟” 赵嫣对此已经免疫,一个劲的点头,目光却偷偷瞥向别处。 淑妃絮絮叨叨,说了一阵,觉得喉咙有些干,便停了下来。 最后唠叨一句:“这书,母妃就带走了,这是为你好,你不要怨母妃。” “嫣儿恭送母妃。” 赵嫣觉得脑袋都要炸了。 虽然很想留下那本书,但母妃想要,也没有强留下的道理。 反正,方休就在京城,改天让他再写一本就是了。 大不了给他些银子,不过,他好像不缺银子。 不管了,他若不写,就跟父皇告状,说他非礼自己。 不行不行,这样父皇一定会杀了他的。 该怎么办 第四十六章 安国之道 养心殿,暖阁。 几个宦官将亲军府呈上来的卷子摆在案头。 司礼监掌印太监,刘成躬身道:“陛下,您吩咐的校阅卷子,已经送到。” “看见了。” 楚皇取了案头一篇文章,扫了一眼,微微皱眉。 良久,才道:“不错,行书还算端正。” 说完,随手放到了一边。 这些勋贵子弟自小便锦衣玉食,能识文断字,将文章写的流畅,便算得上不错了。 接连看了几篇,楚皇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这些虽是勋贵子弟,但都是大楚开国功臣之后,家中长辈也大都立下过功勋。 本以为耳濡目染之下,能学到些东西,却没想到 楚皇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卷子放下,揉了揉眉头。 一旁伺候的刘成,忙不迭递上一杯暖茶,道:“陛下,您已看了半个时辰,龙体为重,您歇息一下吧。” 当今圣上乃是明君,自即位起,勤于政务,一日不休。 堪堪二十余年,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 作为楚皇的贴身内侍,刘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几乎无时无刻不惦念楚皇的身体。 他的一切都源自楚皇的恩赐,若楚皇没了,他的存在也便没了意义。 楚皇接过茶杯,抿了一口,便放在了案头上。 “还剩两篇,朕看完再歇。” 说完,拿起仅剩的两篇文章,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楚皇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失望之色。 将那篇文章放下,他自嘲的笑了笑。 朕老了,也糊涂了。 内阁重臣议了半年,尚未能解决的军国大政。 朕竟将希望寄托在了一群少年郎的身上。 想到这里,楚皇哂然一笑。 心知自己过了头,便也不报什么希望了。 将最后一篇文章推到一旁,挥挥手,让宦官收拾起来。 刚想起身,目光一掠。 看清那篇文章的开头,猛地,精神一振。 忙将文章拿起,眼睛微微眯着。 这文章一开始,便分了三个部分。 如何定西南,如何安西北,如何平草原 条理清晰,思维缜密,其中更有很多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一下子来了兴趣,细细读了起来。 文章第一部分,乃是如何定西南,提了三个办法。 推恩、茶马互市、改土归流。 推恩不必多说,自太祖时期,将西南七州纳入大楚版图时,便竭力推行此政策。 可实施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前朝,为了安抚土人,朝廷设羁縻州,在西南册封了许多世袭的土司,延续近三百年。 何以到了今朝,便要推恩。 那些土司虽然没读过四书五经,不懂得遣词造句,却也不傻,此举大大削弱他们的实力,当然不会同意。 不过这篇文章的重点本就不在‘推恩’二字,只是草草提了一句,真正的措施,却是后面。 茶马互市,改土归流 茶马互市是手段,改土归流则是目的。 楚国地势以平原、山地为主,并不产马,而产马的北方草原却狼子野心,对楚国虎视眈眈。 以往,从北方草原换取一匹良马,朝廷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因为两边贸易,以铜钱为主,而铜钱又是铸造兵器的主要原料。 草原诸部便以此发展军力,逐渐强大起来,对朝廷构成极大威胁。 若从此以后,朝廷下令,正式禁止以铜钱买马,改用布帛、茶叶、药材等来进行物物交换,则可以大大消减这个威胁。 草原诸部一开始必有异议,甚至可能断绝两边贸易往来,可 茶叶是他们日常必需之物,而草原并不产茶叶,长此以往,最先承受不住压力的定然是他们。 以茶易马,在满足军需的同时,可以供给西南。 西南多山地,气候恶劣,茶能解毒去病,可以解油腻、助消化。 因此他们对茶叶的需求不亚于北方草原。 其他产品如丝绸、布料、铁器,土司也无法自足,只能仰赖内地。 茶马互市,时间一长,朝廷便等于握住了土司命脉,到时候再实行改土归流,效果必定显著。 一篇文章,堪堪一半,便解决了困惑朝廷的两大难题。 楚皇兴奋得猛地拍案:“妙哉,妙哉,哈哈” 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都在思考西南和草原问题。 他心中焦灼,几近忧心成疾。 如今有了解决之法,怎能不激动,不兴奋 “朕高兴,今日要小酌一杯,对了,嫣儿送上的酒,还剩多少,全都给朕取来。” 楚皇将文章放下,克制不住的笑。 刘成还是第一次见楚皇笑得如此开怀,也不由笑了,道:“公主殿下的酒,在御膳房保管,奴婢这就去取。” “去吧。” 楚皇挥了挥手。 刘成忙不迭行礼告退,取酒去了。 他离开后,暖阁里,只剩下楚皇一人。 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他起身,在暖阁里踱了几步,激情稍稍退却,方才重新落座。 拿起放下的文章,楚皇继续往下看,比之前更加认真,更加仔细。 逐字逐句看去,神色越加激动。 离间之法 怎么朕和这文武百官均没想到。 “这小家伙,当真是一个奇才。” 楚皇自言自语道:“草原诸部,互相征伐,若是与完颜部和阿古部互市,他们有了盐铁,粮食,很容易便能牵制住乞颜部。 到时候,诸部乱战,我大楚便可渔翁得利,草原之忧,迎刃而解!” 楚皇放下文章,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大楚勋贵中竟有此良才,只要稍加培养,假以时日,必能辅佐太子,安定江山 想到太子。 楚皇微微一怔,随后,眼眸深处流露出一抹痛苦之色。 朕的太子,那个一心只想着百姓的忠厚太子已经没了。 此时,刘成已经捧着一小坛酒,走了进来。 “陛下,酒取来了。” 楚皇隐去眼中的痛苦之色,定了定神,吩咐道:“酌酒。” “是,陛下。” 刘成将酒坛开封,往玉杯中倒了一点。 顷刻间,一阵浓浓的酒香扩散开来。 即便是没有喝过酒的人,只是闻到味道,便知道这酒定然不会差。 楚皇闻到酒香,喉咙不由耸动了一下。 举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眼中一亮,赞叹道:“好酒!” 不知是何人,竟能将酒酿造的如此浓厚香醇。 也只有这般好酒,才能配得上这般好文章 第四十七章 火锅 小酌一杯后,楚皇苍老的脸庞浮现一抹红晕,捧起文章,反复读了三遍,越发觉得此人是个可造之才。 兴冲冲地撕了糊名,一个名字映入眼帘——方休。 这个名字,倒是有点印象 好像是 一下子,楚皇脸色有些不自然了,将文章搁到一边,思忖了片刻,问道:“安平伯子,近来在做何事?” 安平伯子? 刘成一怔,忙道:“奴婢听说,安平伯子新酿了一款烈酒,放在酒楼中售卖,十余两银子一杯,慕名前去的酒徒,竟络绎不绝,一时之间,京师倒也传的沸沸扬扬,百姓们都说” 顿了顿,继续道:“都说安平伯子仗着勋贵的身份,强买强卖,欺凌良善。” 楚皇乃是一代贤君,听到欺凌百姓,脸上顿时露出了厌恶之色。 可转念一想,此子为人忠厚,如今又做出这等安国文章,字里行间,明辨是非,不似欺压良善的恶徒。 想必是有人在背后诽谤。 即便百姓所传是事实,此子也只是患了‘脑疾’,才性情大变,到这般地步。 若让御医好生诊治,休养些时日,未必不能变回忠厚之子。 楚皇想到这,怒火已经去了七分,沉声道:“派人去将安平伯子带来,朕要好生训斥他。” 刘成忙不迭躬身:“奴婢遵旨。” 方府。 院子的石桌上摆着一口铁锅,正热腾腾的冒气。 火锅这玩意在地球并不新鲜。 几乎每个城市都有无数的火锅店,尤其到了冬天,更是人满为患。 毕竟,冷风嗖嗖的寒夜,还有什么,比一顿火锅更能让人感到温暖。 此时,虽是初春,北方却仍有寒意,正适合吃这火锅。 可楚国并没有这等美食,因此方休便派人打造了一口铁锅。 锅里加了水,下面连着一个特制的炉子,里面放了油。 白小纯引了火,这锅下顿时升起了火焰。 锅里的汤,是早就炖好了的,用重金买来的牛骨熬汤,里头还放了一些蔬菜。 因而火一引,锅很快热起来,顿时开始沸腾。 顷刻间,院子里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石桌上,摆满了一盘盘的羊肉,俱都切成了小小的薄片。 冬天虽已过去,新鲜的蔬菜仍极难寻找,即便是有,价格也比较昂贵,而且因为窖藏的缘故,口感和营养都不能和新鲜蔬菜相比。 因此,盘子里是以菌类为主,配上豆腐,萝卜,肉类,以及极少的白菜青菜。 方休坐在太师椅上,看着热气腾腾的铁锅,心里颇为感慨。 前世,他是极爱吃火锅的,奈何孤儿院长大,从小便生活在贫寒之中,只有上了大学,偶尔拿到奖学金,才敢约上几个好友,去火锅店搓上一顿。 如今,火锅还是那个火锅,一切,却已物是人非。 哎,造化弄人 方休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羊肉,放入火锅中。 片刻之后,羊肉由红变白,将其取出,放在秀儿的碟子里,说道:“这就是我上次与你说的火锅,尝尝味道如何。” 秀儿俏脸通红,低着头,小声道:“谢谢少爷” 能与主人家同桌吃饭,对一个小丫鬟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宠。 可少爷还亲自为她夹菜,让她竟感动的想流泪。 少爷患了脑疾之后,便像换了一个人。 以前,少爷虽然对他们不错,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 她能感受到。 如今,少爷是真的没有将她当作奴婢 当然,这只是秀儿的感受,一旁站着的白小纯,就不那么想了。 他看着炉上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的火锅,闻着那诱人的香气,心里除了好奇,更多的是馋 喉咙不住耸动,咽着唾沫。 方休吃了几片涮好的羊肉,听见声音,才想起身后还站着一位。 挥了挥手,说道:“你也坐下,尝尝。” 放在以前,白小纯定然是左右推辞,再表一番忠心。 可现在,他只想尝尝少爷捣鼓出来的‘火锅’是什么滋味。 感激涕零的谢了一番,便坐在了另一边。 见少爷将羊肉放进嘴里,没空去捞锅里的食物。 白小纯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捞起一块羊肉就往嘴里塞。 被烫的像狗一样呼气,也舍不得吐出来,脸色通红,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秀儿本来也像他一样,一块豆腐已经夹上了筷子,见到白小纯的样子。 学少爷,先晾了片刻之后,才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一个小厮急匆匆闯了进来,躬身道:“少爷,外面来了一个人,说是宫里的宦官,来传旨意。” 又是宫里的宦官? 方休有些扫兴地放下筷子,随口道:“秀儿你先吃,本少爷去看看。” 秀儿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看见少爷出了院子。 白小纯嘴里嚼着羊肉,徒然反应过来,忙不迭起身,追了上去。 匆匆到了正堂,便见一个白面无须的宦官正背着手,一脸鄙夷的四处看着。 早听说这败家子患了脑疾,无恶不作,胆大妄为。 此刻一见,果真如此。 咱家是来传陛下的旨意,在此等候了半个时辰,那败家子竟还未来迎旨,实在可恨。 方休进了正堂,立刻换上了一副笑容。 读了那么多史书,他明白,这些随时在皇帝身边的阉人,可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虽身份卑微,却有匪夷所思的实力。 君子易交,小人难防。 也许是身体残缺,这些宦官心里或多或少比常人变态了些,可以说是不折不扣的小人,若没有过节,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走到那传旨的小宦官面前,方休拱手作揖,彬彬有礼地道:“见过公公,公公远道而来,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一边说着,一边做出从怀里掏银子的动作。 在社会摸爬滚打那么些年,这点人情世故,还是知道的。 小宦官见此,脸色却徒然沉了下来,语带不悦地道:“方公子乃是贵人,咱是伺候人的奴婢,怎敢收你的银子。” 方休微微一怔。 此人似乎来者不善啊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小宦官阴测测地道:“银子,方公子还是自个儿留着吧,将来进了天牢,上下打点时,想必用得上” 第四十八章 面圣 听见这话,方休脸色沉了下来,冷冷地看着小宦官,问道:“公公这话是什么意思?” 话说出口,脑子却急速转动,想着最近做了什么事,竟让皇帝震怒,要将自己关进天牢。 这些日子,除了校阅,自己几乎没怎么离开方府。 若真出了什么问题,也是在亲军府,或者校阅时写的那篇文章! 方休想到这,心里一凉。 难道是自己疏忽,不小心写下了什么被视为‘大逆不道’的语句? “什么意思?呵” 小宦官对方休一丁点好脸色都没有,阴测测地道:“方公子心里应当知道!” 方休看着他,目光渐冷。 不论如何,自己也是安平伯的嫡长子,是祖上用命换来的勋贵。 你一个阉人,算什么东西! 给你面子,还蹬鼻子上脸了。 小宦官见方休这副表情,微微眯眼,恶狠狠地瞪着他:“怎么?你一个罪臣,还想” 他话音未落,便看见方休笑了。 这笑容落在小宦官的眼中,竟让他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他心中刚升起这个念头,便看到那笑容猛的收敛,随后就变的无比冰寒。 一道残影迅速放大,下一刻就落在他脸上。 被方休狠命打了一拳,小宦官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脑子嗡嗡作响,整个人呆住了。 疯了,简直疯了 这方家贼子,是要抗旨啊! 小宦官从地上爬起,咬牙切齿地盯着方休,厉声咆哮:“姓方的,你敢殴打钦使你,你想要做什么?谋反吗!?” 方休并没有理会他,只是冷声道:“我要做什么?本公子倒要问问,你要做什么! 当着本公子的面辱骂陛下,你好大的胆子!” 这一记重拳来的太过突然,白小纯和小宦官身后的几名禁军全都呆了。 这是什么情况? 为何忽然就牵扯到辱骂陛下了? 难道刚才张公公说的话,是在辱骂陛下? 这不可能啊! 张公公怎么敢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小宦官额头血流如注,疼得面色扭曲,却来不及止血,而是发出嘶吼:“咱何时辱骂陛下了?你,你信口雌黄,颠倒黑白,咱咱” 他全身颤抖,竟气的说不出话。 方休却微微一笑,问白小纯道:“此人辱骂陛下,你方才可听见了?” 白小纯一怔,忙道:“对对,他刚才辱骂陛下,小的听的一清二楚,他说” “好了。” 方休打断他,看向小宦官身后的几名禁军,问道:“敢问几位大人,辱骂陛下,该当何罪?” 张公公是否辱骂陛下,他们没有听见,但此人殴打张公公,他们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可此人毕竟是安平伯之子,安平伯乃是国之英雄,受万人敬仰,尤其是他们军伍之人。 若一口咬定,安平伯子殴打钦使,这件事,可就大了。 若将安平伯牵制进其中,他们实在良心难安。 “这” 几名禁军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这是根本就是诬陷!” 小宦官捂着脑袋,厉声咆哮:“你,你来人,将他给咱绑了,绑了!” 几名禁军互相对视了一眼,走到方休身边,取了绳索,将他制住。 其中一人,一边绑,一边在他耳边小声道:“卑职也是奉命办事,方公子不要介意。” 方休知道这件事再闹下去,怕会无法收场,便老实的任他绑了。 小宦官看着这一幕,还是有些不解恨。 他心里清楚,这一次传旨,发生了这样的事,当然可以回宫里去告状。 可对陛下而言,方休固然有罪。 自己呢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多半将来自己的前途也没了。 所以不能回宫告状,只好绑人,出口恶气。 禁军拿人,白小纯和方府护卫不敢阻拦,只好派人修书,快马送往青州,让老爷作主。 而另一边,方休已经被禁军绑的严严实实的。 小宦官放了几句狠话,觉得出了一口气,才命人押着他前往皇宫。 养心殿,暖阁。 楚皇还在琢磨那篇文章,连有人进来,都没有丝毫察觉。 传旨的小宦官跪在地上,恭敬地道:“陛下,安平伯子到了。” 楚皇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脑袋裹着一圈纱布,微微一怔,问道:“怎么回事?” 小宦官低着头,颤声道:“奴婢回来的路上,不小心磕到头,辱了陛下的眼,奴婢万死。” 磕到头竟磕得这般头破血流? 楚皇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却也没有深究,说道:“让他进来吧。” “奴婢遵旨。” 小宦官起身行了一礼,徐徐退下。 片刻之后,一个清秀俊俏的年轻人走进暖阁,毫不犹豫地行礼道:“臣方休,见过陛下。” 楚皇坐在龙椅之上,上下打量着方休。 这个人给他的印象,并不算太坏,甚至令他感觉有点文质彬彬的。 楚皇放下文章,长身而起,走到方休身边,来回踱了几步,方才驻足问道:“你便是方休?” 语气慵懒,一脸值得玩味的样子。 方休的心里没由来紧张起来。 这是皇帝啊,楚国的最高统治者。 在这个时代,他的任何一个起心动念,都可能决定一个人,乃至一个家族的生死荣辱。 方休深吸一口气,抬眸,看着楚皇:“臣是方休。” 第一次面圣,竟如此沉稳,这份气魄,像是写出这般安国文章的英才。 楚皇心中对方休十分满意,面上却板起脸,厉声道:“方休,你可知罪。” 伴君如伴虎,方休算是深有体会了。 面对皇帝的厉声质问,他只得道:“不知。” 楚皇背着手,冷声道:“朕听说,你以高价兜售烈酒,一杯竟卖十余两银子,莫不是仗着安平伯府,强买强卖,欺行霸市?” 方休一颗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上,听见这话,却落了地。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也不知哪个缺德的,竟如此造谣污蔑老子。 方休低头道:“臣卖酒,标了价格,绝没有仗势欺人,更没有强买强卖,请陛下明鉴。” 第四十九章 论酒 楚皇冷着脸,说道:“越州御贡的阳江春,在京师贩售,也不过二两银子,你的新酒,如何能卖出十两银子?” 这孩子沉着稳重,又有王佐之才,若稍加打磨,未必不是一块璞玉。 可他若真的人品卑劣,虽然也可稍加栽培,却不会被视为辅佐未来储君的心腹重臣。 楚皇此番质询,便是为了打消心中疑虑。 若他无法为自己辩解,便说明民间流传之事为事实,此人也便不可重用了。 方休忙道:“请陛下听臣解释,臣的新酒,虽不似阳江春那般声名远播,却醇馥幽郁,令人回味无穷,即便千杯不醉的酒徒,最多也只消一杯,十两银子,并不算贵。” 限于工艺,这里的酒度数普遍不高,烈度不足,谈不上美酒。 便是经过简单蒸馏的‘一醉方休’,烈是够烈了,却少了真正的美酒应该拥有的醇香,同样够不上美酒的档次。 但两相对比之下,‘一醉方休’便称得上佳酿了。 “这世上竟有此等佳酿?朕身为大楚天子,为何从未听过?” 楚皇仍是冷着脸,分明是一点都不信。 他也是好酒之徒,身居东宫时,便时常因为买醉,被先皇训斥。 继承大典后,虽不似年少时那般嗜酒如命,却仍然时常小酌两杯。 每年的御贡清单上,各州的美酒均列其上。 作为楚国的最高统治者,想要品酒,还不是小事一桩。 若各地新酿出什么佳酿,定然会在第一时间送入皇宫,他绝不可能没有听过。 面对楚皇的质疑,方休并无慌乱,解释道:“臣酿造此酒,不过半月之久,陛下没有听过,乃是常理之中,若陛下想要品鉴一番,臣回府后,便即刻命家仆,将此酒送与陛下。” 见方休神色淡然,似是对自己所酿之酒十分自信,楚皇心中已经信了七分。 语气放缓,问道:“朕听说你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怎懂得酿酒之法?” 又是哪个狗娘养的污蔑老子! 方休一脸黑线,说道:“臣并非游手好闲、不学无术,臣在家中,时常温习” “好了。” 他还没解释完,便见楚皇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打断他道:“朕都知道,你且说你从何处学得的酿酒之法。” 方休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此酿酒之法,乃是臣自己领悟出的。” “哦?” 楚皇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小小年纪,竟然懂酒?” 方休想了想,说道:“臣略懂。” 要论喝酒,他或许拍马也及不上楚皇。 但要论懂酒,让他再活几百年,也比不过。 孤儿院的生活并不容易,为了凑足学费,除了出卖身体,什么事情,他都做过。 高二暑假时,便在超市里做过一段时间的白酒销售,对于白酒的种类,酿制方法,各自的特点,再也熟悉不过。 见方休谈酒时,身上散发的自信,楚皇眉头一挑,问道:“既然如此,你便给朕说说,这全天下的美酒,当如何区分。” 区分美酒? 方休想了想,缓缓道:“臣以为,美酒当以香气区分。 酱香突出,幽雅细腻,回味悠长,香而不艳,低而不淡,此为酱香。 窖香浓郁,绵甜甘冽,香味协调,尾净余长,此为浓香。 清香醇正,诸味协调,醇甜柔和,余味爽净,甘润爽口,此为清香。 蜜香清雅.入口柔绵,落口爽冽,回味怡畅,此为米香” 以香气区分美酒,而不是以地域,这种说法倒是有些新意。 只是酱香、浓香、清香、米香,朕怎么从未听说过。 楚皇怔了片刻,回过神,本想问他:你以此区分美酒,可有凭据。 可若真的如此发问,岂不显得自己身为天子,且纵横酒国数十年,见识还不如一个孩子。 于是,他只是点了点头,淡淡地道:“不错。” 说完之后,便陷入了沉思中。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楚皇仍是那副淡然的表情。 跪在地上的方休,却按耐不住了,开口唤了一句:“陛下” “嗯?” 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楚皇看着方休,突然想起了什么,坐回龙椅,说道:“来人,赐座。” 一番论酒,差点误了正事。 此子品性如何,暂且不论,那篇文章,却是实打实的安国之策。 若此文章果真能解楚国之忧,便是此子不可重用,也应当给予丰厚赏赐。 可文章中有几处地方,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因此才将其传唤入宫,询问解惑。 “谢陛下。” 方休起身,朝楚皇行了一礼,躬身道。 听见暖阁中传来楚皇‘赐座’的声音,外面守着的小宦官心里一惊,忙不迭搬来了凳子。 “方,方公子,请坐” 小宦官强挤出笑容,颤声道。 方休神色淡然,瞥了他一眼,便坐了下来。 小宦官看见他充满寒光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无可奈何地退了下去。 楚皇看了一眼小宦官,面露若有所思之色。 片刻之后,突然问道:“茶马互市、改土归流,这是你的答案?” 楚皇的问题,完全不按套路,上一刻还在论酒,下一刻,却转到了军国大政上。 不过 方休知道,这才是楚皇将自己传唤入宫的真正目的。 如此看来,校阅那篇文章,很符合楚国当下的困境。 方休没有丝毫犹豫,回答道:“是臣的答案。” 楚皇沉默了片刻,才道:“茶马互市,若能实施,固然是安邦之策,可草原诸部并不乏目光长远之人,不会任由此策推行,因此,还是肤浅了。” 确实,一旦朝廷实施茶马互市,草原诸部定然会联合,断绝两边贸易往来,长此以往,朝廷能不能撑住,是个巨大的变数。 身为一国的最高统治者,楚皇绝不会冒险推行此策。 方休想了想,说道:“臣以为,草原诸部百年以来,互相征伐,大大小小的战役,数不胜数,如今乞颜部崛起,诸部关系才稍稍缓和。 可百年积累的仇恨,如何能轻易化解,陛下可派使者,前往诸部游说,谁先施行茶马互市,便多给与些好处。 即便最后不能成功,长此以往,诸部之间,必生间隙,若是无粮食无盐铁,还遭受乞颜部的怀疑,定会被吞并。 到时候,再推行茶马互市,诸部中必有响应,因为他们不得不如此!” 第五十章 宫中问话 楚皇起初听得漫不经心。 毕竟茶马互市、改土归流,都有些不切实际。 宣方休,只是想了解他的真实想法,具体如何落实,还要与内阁重臣们商议。 可现在,他却突然发现…… 这方休不仅说的头头是道,而且极有道理,与他的想法有诸多不谋而合之处。 比如…… 草原诸部为何总是剿之不绝? 就是因为朝廷将草原诸部视为一个整体,无论战争、谈判还是贸易,均是等同视之。 若施行茶马互市,挑起各部之间的内斗,朝廷便可坐享其成。 近十年,北方边境无忧! 楚皇越琢磨,越觉得此法可行,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道:“说下去。” 方休看着楚皇,继续道:“改土归流,可以徐徐图之,先行推恩,再行互市,控制住西南土司的命脉,便可以施行改土归流,没了盐铁、钱粮,西南土司只得乖乖就范。” 楚皇面无表情,问道:“若土司叛乱,该当如何?” 方休回答道:“长痛不如短痛,这些土司,隔三差五总是要反的,只要能暂时将其镇住,便可推行国策,到那时,西南可定。” 听到这,楚皇已经彻底被方休镇住。 朝中君臣束手无策的问题,竟然被这样一个孩子分析的如此透彻。 且能对症下药,提出解决之法,实在令人称奇。 他不由深深看了方休一眼,压下心中的震撼,说道:“朕听说,你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今日一见,却觉得传闻多有不实。” 方休道:“陛下明鉴。” 楚皇起身,走到方休的面前,突然问道:“张文头上的伤,是你所致?” 张文? 之前听那几名禁军唤小宦官为张公公,应该说的是他吧。 莫名其妙,怎么提到那小宦官头上的伤了。 伴君如伴虎,果真不错。 方休暗暗吐槽,抬头看了一眼楚皇,见他似乎并没有震怒的迹象,坦然承认道:“是臣打伤的,臣万死。” “你倒是坦诚” 楚皇并没有发怒,只是淡淡地问道:“你可知殴打钦使,该当何罪?”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却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 方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回答道:“臣知道,只是张公公侮辱臣,臣一时激愤,前些日子又患了脑疾,神志不清,才打了张公公一拳。” 那小宦官只是个小人物,但出宫传旨,便代表了皇帝。 殴打钦使,往大了说,便是对皇帝不敬,有谋逆之心,即便问斩,也说不出什么。 可楚皇知道,眼前这个尚未及冠的孩子,乃是忠良之后,绝不可能有谋逆之心。 平日里虽不学无术,却也没有胆子殴打钦使。 为何最后会这样…… 或许真如他所说,张文那奴才仗着钦使的身份,飞扬跋扈,让方休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再加上脑疾,才闹到这般地步。 虽说如此,他毕竟是宫中传旨的钦使,代表了皇家的颜面。 若不惩罚方休,免不了他持宠而骄。 想到这,楚皇板起脸,冷声道:“殴打钦使,乃是死罪不过,朕念你方家祖上劳苦功高,今日便饶你一命。” 方休松了口气,忙不迭行礼:“臣谢陛下隆恩。” 虽然知道楚皇不可能因为一个小宦官,降罪朝廷重臣唯一的嫡子,但一颗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上。 此刻听他这么说,那颗心也终于落了地。 楚皇继续道:“死罪可免,活罪难赦,罚你将四书五经抄录十遍,来年秋闱,以官生之名参加科举。 到时,你若无法中举,朕必有重罚!” 参加科举? 方休一脸懵逼:“可臣乃是武勋之后啊” 楚皇看着他,冷声道:“武勋又如何?大楚律例可曾规定,武勋之后,不得参加科举?” 说到这,他冷哼一声,厉声道:“你已是待罪之身,难道还想抗旨吗?” 方休低下头:“臣不敢,可” “好了!” 楚皇拿起那篇文章,挥了挥手,说道:“朕乏了,你下去吧。” 这 方休看着楚皇,总觉得自己被他拉上了贼船。 明明自己从来没想过入仕,这次参加校阅,也只是迫于那道旨意。 怎么莫名其妙,参加完校阅,又要参加科举。 而且…… 这次,如果不中,还要重罚。 实在是奇怪。 犹豫了片刻,见楚皇似乎并没有打消让自己参加科举的念头。 方休一脸无奈,起身朝楚皇行了一礼:“臣告退。” 方休离开后,楚皇将手中的文章放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良久,才道:“斟茶。” 暖阁外,刘成端着一壶温茶走了进来。 楚皇一口将茶饮尽,问道:“方才,安平伯子所说,你可听见了?” 刘成低着头,用阴柔的声音道:“奴婢只听清了一二。” 楚皇抬眸,看了他一眼,颇为感慨地道:“朕遍览文史,历朝历代,所吸取的教训之中,尤以偏听偏信为甚。 朕心知,偏听则不明,偏信则暗,因而时常记在心里,引以为戒,不成想,今日,竟重蹈覆辙。” 刘成听见这话,苍老的脸上露出惊惧之色,忙不迭跪在地上,重重地磕头。 “奴婢万死。” 不一会,额头便渗出血迹,将暖阁的地毯都染成红色。 毕竟此人从小便侍奉在他左右,那么多年,即便是条狗,也有感情。 见他这样,楚皇不由有些心软,说道:“朕知道,你也只是偏信了坊间传言,此番教训,牢记于心,下次不可再犯,起来吧。” “奴婢谢陛下隆恩。” 刘成不顾自己头破血流,又重重地磕在地上。 “下去吧。” 楚皇挥了挥手,说道。 刘成惶恐地低着头,缓缓退去。 楚皇将案上最后一点酒倒入玉杯,抿了一口,若有所思地看起了文章。 茶马互市,改土归流…… 真能像他所说那样,顺利施行吗? 第五十一章 回府 方府。 秀儿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红肿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前方。 昔日灵动的大眼睛此刻仿佛失去了神采。 她就静静的坐在熟悉的位置,似乎身边还有一道身影,像以前一样,给她讲好听的故事,画好看的花灯 可她知道,从此以后,那道身影将只存在记忆,再也不会出现了。 想到这,她的鼻子不由有些发酸,强忍着,才没有落下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泪水再也控制不住。 小丫鬟将小脑袋埋在腿间,有呜咽的声音传来。 “秀儿怎么哭了,谁惹你了?” 一道声音从前方传来,少女猛地抬头,呆呆的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一道泪痕不由划过脸颊。 看着小丫鬟哭花的脸,方休心里不由一痛,急忙走过去,擦掉她脸上的泪水。 轻声道:“说,是谁欺负你了,少爷帮你出气!” 感受脸上传来真实的触感,秀儿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人,并不是思念成疾产生的幻觉。 “少爷!” 美丽的大眼睛中,泪水夺眶而出,瞬间方休就感觉到怀里多了一具娇躯。 平日里害羞的小丫鬟,可从来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方休感受怀中颤抖的娇躯,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漂亮脸蛋,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了? 这时,院门走进一道身影。 吴毅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一幕,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又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一道身影猛地冲到方休身边,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诧异道:“真的是你?” 怀中少女的心情平缓了一些,见有外人在场,俏脸腾的红了。 下意识地将小脑袋埋在方休怀里,双手却抱的更紧,仿佛用尽了力气。 方休听见吴毅的话,额头冒出一排黑线,没好气地道:“这是方府,不是我,还能是谁?” 吴毅一脸兴奋,本想给方休一个熊抱,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疑惑道:“你不是被禁军抓进天牢了吗?” 天牢是由朝廷直接掌管的牢狱。 一般只有犯下谋逆这种滔天大罪,才有可能被关押其中。 “你听谁说的?” 方休问道。 吴毅转头,看向身后。 院门处,白小纯缩了缩脑袋,小声辩解道:“小的也是听宫中传旨的宦官说的。” “这些都不重要。” 吴毅看着方休,说道:“只要你没事就好。” 眼见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秀儿轻轻从怀里挣脱出来,低着头,俏脸通红。 站在方休身后,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角不愿松开。 皇宫在内城,与方府的距离很远,步行近半个时辰,方休早已口干舌燥,端起石桌上的茶杯,猛灌了一口。 才问道:“你来,就为了这事?” 吴毅大大咧咧地坐下,说道:“我也是到了,才知道你被对了,你刚才去哪了?” “刚才” 方休话说了一半,才想到,要是他说自己刚才在皇宫与皇帝讨论国策,似乎有些不太合适,转而说道:“刚才我去城南逛了一圈。” 吴毅面露疑惑:“可我听你家仆人说,宫里派人传了旨意。” 方休无奈道:“那我说,我在宫里与陛下商讨国事,你信吗?” 吴毅果断摇头,信誓旦旦道:“若你都能与陛下商讨国事,我岂不是可以领兵征战草原了。” 方休瞪了他一眼:“我再不济,也比你强一些吧。” 听见这话,吴毅竟面露得意的笑容,说道:“我来你这,就是为了跟你说一声……从今以后,我便要入宫当差了。” “你?” 方休十分诧异,脱口而出:“你们家可就你一根独苗,你入宫之后,你爹怎么办?” 入宫和我是我家独苗有什么关系 吴毅一脸疑惑,看着方休,问道:“什么意思?” 方休同情地看了一眼吴毅下面,摇了摇头,叹息道:“古语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你入了宫,你们家便绝了后,你爹这把年纪,再生一个是不可能了,他要知道此事,不得活生生气死。” 吴毅怔了怔,片刻之后,突然反应过来,怒视方休,吼道:“老子是进宫当差,又不是当太监!” 方休问道:“有区别吗?” “当然有!” 吴毅从袖口取出一道圣旨,小心翼翼地在石桌上铺开,得意洋洋道:“此次校阅,本少爷名列乙等第七,陛下特封羽林卫校尉,看见没有!” 校阅分两榜。 甲榜三人,一般授予禁军十六卫中郎将之职。 乙榜二十人,授予校尉之职。 入榜,便意味着写的文章受陛下看重,未来可以说是前程似锦。 吴毅如何能不激动,不兴奋。 可惜 府里的人全都去了青州养病,与那些仆人炫耀又没有任何成就感。 往青州修了一封书信后,他便迫不及待赶来了安平伯府,想要与方休分享高中的喜悦。 当然不无炫耀的意图。 咱们这帮纨绔子弟,最有出息的,还是我吴毅! 方休看了一眼那道纯白打底的圣旨,问道:“我怎么没在亲军府看到你?” 校阅时,你最后一个入场,第一个出场,又坐在最前面,能看到我,才奇怪了! 吴毅道:“我看到你了。” 他只说了这一句,不知想起什么,竟深深的看着方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方休道:“有事就说。” 吴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道:“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说吧。” 吴毅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休儿,咱俩是从小便在一起的好兄弟,又都是家中独子,那是比一般血脉兄弟还要亲的,有些话,作为兄长,我必须跟你说道说道” 方休见他一本正经,觉得有些好笑,却还想看看,他究竟卖的什么关子。 吴毅见方休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兴致更高,继续道:“你可知道为兄为何要参加校阅? 那是因为为兄不想让人家看低了吴家,男儿志在四方,咱们是勋贵子弟,总要为朝廷效力,不能只在家中混吃等死,对不对? 以前我不懂这个道理,让我爹操碎了心,可自从他走了,为兄才知道 人,不能只知道吃喝玩乐、混吃等死,也要有担当,要顶天立地!” 第五十二章 校阅头名 这话确实不错,可从吴毅嘴里说出来,总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方休看着他:“你到底要说什么?” “为兄” “好好说话。” “咳咳” 吴毅尴尬的笑了笑,随即正色道:“我的意思是,你也该为自己的未来着想了 这些话,别人不愿意说,怕得罪人,世伯说了,你也定然不愿意听,就只好我来说了。 你仔细想想,我们那么多年的兄弟,我会害你吗? 你再如此这般浑浑噩噩下去,未来又有谁能护的住你呢,如今还有世伯,世伯若是去了,你又该当如何?” 作为一个纨绔子弟,平日里接触到可以交心的人并不多,方休算是仅有的一个。 多年的兄弟情谊,非同一般,如今自己已经幡然悔悟,步入正轨,怎么也要拉他一把,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歧途上越走越远。 他自认为这段话说的情真意切,却见方休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 于是,继续劝道:“便说这次校阅,就只有你一人提前交卷,若让陛下知道了,一时震怒,削去你袭爵的资格,你未来该如何自处?” 他正说的起劲,却见一个青衣小厮急匆匆冲入了院子,嘴里喊着:“少爷,宫中来了钦使,还是上次那位!” 钦使 吴毅脸色一变,看了一眼方休,心道:不会那么巧吧 自己刚说陛下要可能削去方休袭爵的资格,后脚圣旨就来了,莫不是被自己猜中了? 方休也有些懵。 这才刚从宫中出来,还没休息一会,便又传了旨意。 而且还是派与自己有过节的张公公传旨,那皇帝老子不会言而无信,要借着殴打钦使这件事,收拾自己吧? 身后,秀儿脸色苍白,小手紧紧攥住方休的衣角,仿佛一松手,便再也见不到自家少爷。 方休定了定神,一脸淡然之色,轻轻拍了拍秀儿的手,安慰道:“没事。” 随后,便匆匆走出了院子。 吴毅见这一幕,也忙不迭跟了上去,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只脚刚迈入正堂,便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头上裹着纱布,面白无须,果然是那名叫张文的小宦官。 不同于上次,这次跟在他身边的足足有一队禁军,均是手持刀剑,披着铠甲,如一尊尊雕塑,分列方家正堂两侧。 方休见到这一幕,不由有些忐忑。 难道皇帝老儿真的反悔,要治自己殴打钦使之罪? 而跟在身后的吴毅更是脸色苍白。 这个阵仗,能是小事吗? 定然是提前交卷的荒唐事传入陛下耳中,惹得陛下震怒了。 哎自己这张乌鸦嘴呀! 小宦官张文看见方休,竟然表现得比他还要忐忑,猛地打了个寒颤,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一旁的吴毅看见这诡异的笑容,心中更加苦涩。 看来,自己这位好兄弟今天是难逃一劫了。 恍惚间,小宦官已经将手上的圣旨打开,扯着嗓子道:“安平伯子方休接旨。” 方休忐忑不安地行礼。 只听他继续扯着嗓子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安平伯子方休,学识广博,胸有经纶,献茶马互市、改土归流之策,解万民于倒悬,为国分忧,深得朕心,故赐校阅头名,敕为羽林卫左中郎将,入值宫中,钦此。” 校阅头名,羽林卫左中郎将? 不是要治罪吗? 方休看着那道圣旨,有些懵。 吴毅则是一脸震惊的模样,仿佛自己要窒息了。 校阅第一? 自己向父亲与安平伯求学,不知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骂,才考了乙榜第七,也就是第十名。 怎么他什么都没做,还提前交卷,竟能位列甲榜第一、校阅头名! 吴毅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可能,绝不可能啊,为什么会这样 过了不知多久,还是张文重重咳了一声。 方休才回过神,起身接过圣旨,说道:“谢陛下” 张文看了他一眼,本想计较他接旨礼数不周的问题,可想到临出宫时,干爹嘱咐的话,便当作没有看见一般。 脸上堆着笑意,恭维道:“咱恭喜方公子位列校阅头名,从此平步青云”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方休打断:“这些话,还是不要说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本公子一不留神就进了天牢,到时候,岂不连累了张公公。” 旁边,吴毅听见这话,恨不得上前捂住方休的嘴。 进天牢,这种话岂能乱说? 落在有心人耳朵里,免不了落人口舌。 而且眼前这位,可是宫里来的钦使,身份虽然不高,但能量极大,惹恼了他,可没有好果子吃。 没成想,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那传旨的小宦官并没有计较方休的话,反而陪着笑,近乎用讨好的语气道:“方公子言重了,昨天是咱有眼不识泰山,惹您不高兴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当咱是” 他说到这,走近两步,贴着方休的耳朵,小声道:“当咱是个屁,给咱放了。” 说着,从袖口取出一块沉甸甸的银两,往方休手里塞去。 吴毅看见这一幕,眼睛瞪大,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钦使说什么,他没听清,可这塞银子的动作,他却看的一清二楚。 从来只有接旨的人给钦使塞银子,何曾有钦使给接旨的人塞银子。 这,这是什么情况 莫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揉了揉眼睛,再看去。 钦使还是那个钦使,方休还是那个方休。 并没有眼花。 吴毅心中的震撼已经到达了极致。 疯了,真是疯了! 他没想到的,更疯的还在后面。 方休竟然将那银子一把摔在地上,狠狠踩上两脚,义愤填膺地道:“你将本公子当什么人了!?本公子高风亮节,品格高尚,视金钱如粪土,岂会收受你这等不义之财!你,你” 好似被气伤了肺,喘了好几口气,方才怒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当着如此多人的面,公然向朝廷命官行贿,亏你还是宫中内臣,简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随行禁军、小宦官张文、还是吴毅,全都呆了。 一时之间,整个正堂鸦雀无声 第五十三章 该当何罪 所有人心中此刻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这方家公子莫不是患了失心疯? 转念一想,坊间传言,此人似乎确实患有脑疾 想到这,众人对他刚才那番义愤填膺的言论,反而多了几分理解。 这人是个疯子,做出什么事情就都不奇怪了。 几名禁军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前方,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也什么都没有看见。 吴毅还处在懵逼地状态,到现在也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张文则是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怔了许久,才哭道:“方大公子,您就饶了咱吧若您实在有气,就再打咱一次,咱绝不还手,让方公子打的心里舒坦了。” 再再打一次 方休以前还动手打过这位钦使? 吴毅此刻觉得,自己才是最该疯的一位。 原本以为自己中了乙榜第七。便已是莫大的荣耀。 喜滋滋地跑来方府炫耀,还摆了一次兄长的架子。 没成想 人家竟是甲榜第一,还被陛下敕为羽林卫左中郎将,刚好是自己的顶头上官。 想起刚才说的那番话,他都觉得脸发烫。 实在丢人。 偏偏正羞愧难当的时候,又发生了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 传旨的钦使给接旨之人送礼,接旨之人不收,还堂而皇之地破口大骂。 钦使竟也不恼,反而哭天喊地,只差跪在地上给接旨之人谢罪。 这… 莫不是我在做梦? 吴毅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方休,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下。 疼。 不是梦。 方休冷笑,看着一脸哭丧的小宦官,问道:“张公公,贿赂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张文的脸拧在一起,支支吾吾道:“这” 他心中郁闷。 本来是奉了干爹的命令,向这方家公子赔礼谢罪,化解恩怨,却没想到会成这样。 咱虽然只是奴婢,那也是陛下身边的奴婢。 出宫传旨,还是第一次摆出如此低的姿态,这方家公子竟然一点都不领情。 若非不通人情世故,便是这方家公子实在小心眼,还记恨第一次传旨时,咱没给他好脸色看。 不过……这世上当真有如此小心眼之人吗? “你不知道?” 方休冷哼一声,淡淡地道:“那本公子告诉你,按照大楚律例,贿赂朝廷命官,当以死罪!” 这时,吴毅终于看不下去了,走近两步,劝道:“张公公也只是一片好意,想请你吃酒,并没有贿赂的意思” 他说着,看向张文,问道:“是不是,张公公?” 张文见有人帮自己解围,投去感激的目光,忙不迭道:“是是,这位公子说的对,咱只是想请方公子吃酒,可没有一丁点贿赂的意思……” 方休知道再闹下去,怕会无法收场。 上次受的气其实并没有受什么气,反而是张文被自己打了一拳。 但他一看到这张脸,就想起当初阴阳怪调的那句‘进了天牢’,忍不住的来气。 此刻,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方休抬眸,瞥了小宦官一眼,语重心长地道:“既是请客,便说清楚,别让人误解,你不说,本公子如何知道,你是想请客吃酒,而不是贿赂命官?” “是是” 小宦官心中无比郁闷,面上却还是一副受教的样子,连连点头:“方公子教训的是,咱以后一定注意,绝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 吴毅听见这话,表现得没有方才那么震惊。 他已经麻木了。 无论方休说什么,钦使说什么,他都不奇怪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高中校阅头名,更奇怪的吗? “这便对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圣人也有犯错的时候,更何况是我们普通人呢是吧?” 方休一副语重心长地样子。 小宦官本想说,圣人岂会犯错,可想想,还是罢了。 现在,他只想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刻也不想多待。 这人根本就是个疯子! 之后,无论方休说什么,小宦官都只是一句话:方公子教训的是、方公子说的对 方休说了一阵,只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便停了下来。 小宦官听耳边许久没传来什么,忐忑不安地抬头,看了方休一眼,小心问道:“方公子,咱可以回去了吗?” 得,钦使回宫还要征求接旨之人的意见。 吴毅已经彻底麻木了。 “嗯?” 方休则是一脸诧异,问道:“你不是要请本公子吃酒吗?” 小宦官想死。 脸涨得通红,许久,才道:“方公子,咱还要先回宫交差,吃酒之事,下次,下次吧” 听见这话,方休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冷声道:“本公子平生最厌恶的,便是出尔反尔之人。” 小宦官觉得自己要疯,支支吾吾道:“要,要不咱先将吃酒的银子给方公子垫上?” 方休皱着眉头:“这样似乎不妥” 小宦官几乎瞬间便读懂了方休的意思,环顾四周,看了几名禁军一眼,便凑到方休身边,小声道:“方公子,咱们出去谈?” 方休一脸正直,大声道:“本公子正大光明,为何要出去谈!” 说完之后,抿了抿嘴:“说了那么多,嘴有些干了,出去喝杯茶,回来再说。” 说着,便走出了正堂。 小宦官忙不迭跟了上去。 几名禁军杵在原地,仿佛一座座雕塑,并没有任何反应。 两人喝完茶回到正堂,已经是一炷香之后。 小宦官一脸痛苦之色,隐约间,可以看到眼眶中有泪水打转,强忍着,才没有落下。 方休……则是无比淡然,眉目间有淡淡地笑意。 小宦官走了,带着痛苦、郁闷、乃至绝望,离开了方府。 方府正堂只剩下方休和吴毅二人。 方休看着吴毅,吴毅看着方休,两只眼睛互相对视,大眼瞪小眼了许久。 方休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 吴毅一脸郁闷,颤声道:“没,没事,我先回府了,明天再见。” 说完,飞也似的逃了,背影竟说不出的狼狈。 第五十四章 中郎将 羽林卫左中郎将。 方休回到院子里,脸上露出恍惚之色。 好不容易重生成了纨绔子弟,他只想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从来没有想过要投入到建设封建主义的浪潮中去。 当初校阅场上,也不过随手做的答案,前世一些初学历史的中学生都能信手拈来,怎么就得了校阅第一? 方休心情沉重,莫名其妙的被封了官,不开心 可方府其他人却不是这样想的。 白小纯守在正堂外,最早得到这个消息,直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 将军,将军啊! 老爷征战那么些年,才是将军,少爷还未及冠,竟然就成为将军了! 当然,他不知道,方休的左中郎将和安平伯的定远将军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一个是掌兵数万、镇守一方的重镇将军,泱泱大楚,不过九位。 而中郎将,仅仅京师十六卫便有三十六个。 一般的勋贵子弟,只要不是太过一无是处,平生都能达到中郎将的位置。 至于想要更进一步,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将军,则要立下军功,才有可能。 自家少爷成了将军,整个方府,上到大总管杨管事,下到看门的门子,全都油然而生一股骄傲。 整个方府,如同过年一般,四处洋溢着愉悦的气氛。 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小声交流的声音。 方休走进院子,对白小纯挥了挥手,情绪有些低落,说道:“让我一个人静静。” “都散了,散了” 白小纯从小便侍奉方休左右,一眼便看出来少爷的心情有些不好,对围在门外的众人喊了几声。 紧着,便用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偷偷看着方休。 少爷可是被皇帝封官了啊,这是天大的好事。 可看他这样子,倒像是被抢了银子一样。 难道,少爷是嫌封的官太小? 少爷非但没有被关进天牢,还被封了将军,秀儿开心极了。 可看到少爷好像不高兴的样子,也就没有说话,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少爷做了将军,那以后,秀儿岂不是将军的丫鬟了? 不知想起了什么,秀儿的俏脸变得通红,看向方休的目光更加崇拜。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院子里面安静下来。 方休失落了许久,脸上忽然露出愤愤不平的表情,怒道:“狗皇帝,竟然陷害老子!” 先是命自己参加校阅,然后又命自己参加科举。 全天下,还第一次听说有人同时参加文、武两场考试,这不是陷害,是什么? 虽然不知狗皇帝究竟是什么目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他以后再也别想过这种混吃等死的日子了! 春风楼,方休坐在桌旁,一个人喝着闷酒,思考着如何才能推掉中郎将之职。 消极怠工,贪污受贿,徇私枉法? 如果这样做能够让他被削去官职,继续混吃等死,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但若是为此蹲了大狱,连累方府这一大家子,可就不划算了。 “少爷,您的酒已经备好了。” 正当方休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的时候,一道声音传来。 抬头看去,是吕四,捧着一壶雕刻精美的烈酒,走了过来。 方休随口道:“放这吧。” “是,少爷。” 吕四走后,方休看着桌上那壶酒,心中顿时更加郁闷。 这狗皇帝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到头来,还要给他送酒喝,上哪里说理去。 越想越烦闷,方休端起酒杯,猛地灌了一口。 “一个人喝酒?”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悦耳的声音。 夏忆雪站在面前,一双好看却冰冷的眸子注视着他。 一杯烈酒入喉,饶是方休,也变得微醺,抬头看向夏忆雪,目光有些迷离。 他与这位夏大捕头只有过两面之缘,且过程都不怎么愉快。 夏忆雪的性子,纵然没有交往过,他也略有耳闻。 不可能无故来找自己一个素不相识的纨绔子弟喝酒。 定然是有什么事情。 但他已经不是从前的方大败家子,而是羽林卫中郎将,并不担心她会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 因此,只是慵懒地道:“一起?” 如此轻佻的语气,夏忆雪听了,竟然罕见的没有发怒,而是淡淡地道:“不了。” 见此,方休立刻明白了。 这位冷面大捕头,看来是有事求自己啊。 只可惜,让这么一个性子的人,办这种事情,实在有些为难。 方休晒然一笑,轻轻抿了一口酒,说道:“什么事情,说吧。” 夏忆雪见状,也不再假意客套,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做。 听方休这么说,反倒轻松了许多,开门见山地道:“有人让我将《西厢记》的最后三卷带去。” 方休看着他,问道:“《西厢记》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找书,到我这里做什么?” 夏忆雪面无表情地看着方休:“你知道《西厢记》?” 方休一怔。 对啊,《西厢记》在这方天地并不存在,知道的人,除了府里的秀儿和白小纯,便只有赵嫣了。 可赵嫣那里,已经有自己写的稿子,没必要找人求稿。 这夏忆雪从何处知晓的《西厢记》? 夏忆雪看着方休,方休也看着夏忆雪,两双眸子对视了许久。 方休脸上露出无奈之色,摊了摊手,说道:“唯一一份稿子不在我手里,过些天,我要去宫中入职,没有时间再写,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夏忆雪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她的眼神看的人很不舒服。 而且…… 之前两次,自己能够脱身,都与这位夏大捕头,有不可或缺的关系。 方休想了想,站起身,说道:“你要是不介意,就在这里等我写完。” “好。” 夏忆雪轻轻点了点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方休看着她,心里暗暗道。 想不到这夏忆雪看起来冷若冰霜,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私下里竟也对儿女情长之事,如此热衷。 春风楼的后院备有书房,是给来年秋闱进京备考的学子准备的。 里面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方休走近书房,在房中的桌旁坐下,也不再多说,提起笔开始写《西厢》的后三卷。 夏忆雪原本只是静静的看着方休动笔,不知怎么的,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情不自禁的小酌了一杯。 等方休写完,已是两个时辰后。 还没来得及揉一揉酸痛的手腕,回头一看,便见夏忆雪倒在书房的桌上,已经睡着了 第五十五章 书坊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虽然对方是块寒冰,但方休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站起身,走到夏忆雪的身边,本想将她抱到床上,却突然发现这样似乎不太合适。 好在,春风楼里并不缺女眷。 他蹑手蹑脚地往门外走,准备喊人帮忙。 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一道悦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书,写好了?” 方休转身,看了一眼夏忆雪,见她极好看的脸庞上有一抹红晕,心中诧异。 难道这块寒冰被自己正人君子的行径融化了? 似乎并非没有可能。 一个喜欢《西厢记》的女人,坚强的外表下,未必没有一颗柔软的心。 夏忆雪此刻,却是柳眉微蹙。 方休这才发现,原本放在桌上的一壶酒,已经被人打开。 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味。 原来如此…… 方休更尴尬了,忙道:“写好了。” 回到桌上,将写好的稿子递给夏忆雪。 后三卷到手,夏忆雪没有停留,道谢一声,便匆匆离开了春风楼。 留方休一个人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原本以为赵嫣和秀儿喜欢这种故事,乃是人之常情。 没想到,如夏忆雪这般高冷的女人,竟也喜欢。 从她们三人便可看出,楚国的读者,对于这种调调还是极热衷的。 抄书似乎也不失为一个赚钱的有效途径。 只是,方休是要脸的,也是有品德的。 私底下,给秀儿讲讲故事还好,真要用它来盈利,就得好好斟酌斟酌了 半炷香后,吕四站在方休面前,一脸诧异:“书坊?” 方休抿了口茶,淡淡地点了点头。 吕四想了想,说道:“隔壁的铺子一直空着,改成书坊,倒没有太大问题,只是少爷,我们没有书可以印啊。” 活字印刷早就有了,发展到今天,已经十分成熟,京师内的书坊大大小小,共有十余家。 平日里,除了帮人刊印书籍,还会招募一些固定的文人,专职写稿,产销一条龙。 文人墨客毕竟只占少数,大部分人最喜爱的还是闲情话本,这些也是书坊收入的主要来源。 因此,想要开书坊,就必须招募写稿的文人。 可文人墨客对闲情话本向来不屑一顾,只有少数科举失意、对考取功名不抱有希望的人,才会常驻书坊写稿。 最大的问题在于这种人并不多。 在这个时代,科举是唯一的正道,若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没几个人会放弃科举。 “有。” 方休淡淡地道:“你先派人将书坊置办起来,书的问题,我来解决。” 吕四本想再劝,可见方休态度坚决,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道:“小的这就去办。” 相比于酒楼,书坊的置办要容易很多。 不到三天的时间,春风楼隔壁,便挂上了竹轩斋的牌匾。 吕四坐在椅子上,眉间隐隐有担忧之色。 旁边站着新招募的伙计,姓张,曾经在万卷楼做过一段时间的杂役,对书坊也算比较了解。 “掌柜,咱们要印什么书?” 张姓伙计看着吕四,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开口问道。 吕四撇了他一眼,心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想了想,挥手道:“这段时间先不印书,休息一段日子,等有人投稿再说。” 等有人投稿 伙计一怔,兴奋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掌柜的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咱们竹轩斋并没有常驻写稿的文人?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书坊怎么盈利,靠帮人印刷那点微薄的银子? 这样赚到的钱,还不如将商铺租出去,收租金来的快。 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道:“掌柜的,咱们书坊什么时候收稿?” “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不该问的不要问。” 吕四心里面正郁闷,听见他在这问来问去,自然没有好脸色。 见掌柜的不高兴,张姓伙计也不敢再问,小声应了一句‘是’,便去忙自己的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忙的。 读书人便只有那么多。 著书的更是凤毛麟角,整个京师也找不出几个,平日里印书都有固定的去处,自然不会来你这个新开的书坊。 大门敞开,整整一天,还没有一个客人上门,就说明了一切。 本以为离开万卷楼,能寻到一个更好的去处,没想到还只是做一些杂役的活计。 伙计叹了口气。 原来跃跃欲试的激动之情,早已随着掌柜的冷眼相对,烟消云散。 伙计郁闷,掌柜吕四的心里更加郁闷。 他原先在春风楼做掌柜,仅仅一个月,便进账万两银子。 虽然大部分都要送往方府,可从指缝中流下的银子,也足够一家老小过上不错的生活。 莫名其妙被调来置办这个狗屁书坊,什么时候能盈利还不知道。 就算等到了真正盈利的那一天,赚的银子也未必能比得上隔壁春风楼一日。 实在不明白,少爷为什么非要办这个书坊? 难道少爷的脑疾病发了? 吕四想起坊间流传的言论,心里‘咯噔一下’。 就在他心灰意冷,觉得前途一片灰暗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张姓伙计正在扫地,见有人走进来,忙不迭迎上去,问道:“这位客官,印书还是投稿?” “投稿。” 白小纯手里拿着一叠稿子,环顾一周,问道:“你们掌柜的呢?” “我在这” 听见熟悉的声音,吕四忙起身,走了过来,行了一礼,问道:“小总管来此,可是少爷有何吩咐?” 白小纯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稿子递给吕四,说道:“少爷命你,先将这本《西厢记》的前三卷印出来。” 吕四接过稿子,草草看了一眼,问道:“可还有其他吩咐?” 白小纯道:“没有,少爷说了,竹轩斋这段时间,不用做其他事情,专心印书便好。” “可” 吕四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道:“是。” 白小纯似乎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将书稿放下,便匆匆离开了书坊。 吕四将目光放在少爷送来的书稿上,不由叹了口气。 一本书,如何能养活一个书坊? 少爷这次想的有些简单了 第五十六章 后三卷 宫内,楚皇刚与内阁重臣们商议完茶马互市之策,走出养心殿,路过某处宫殿时,忽然听到里面传来欢声笑语。 眉头不由一皱,随即,舒展开来。 因为皇祖母的事情,后宫比以往安静了许多,虽是孝心一片,却总显得死气沉沉。 此刻,多些欢声笑语,倒也无妨。 想到这,楚皇晒然一笑,迈入宫殿。 宫殿内,淑妃与华妃原先不知在聊些什么,竟没有发现楚皇。 一直到他走近,才纷纷起身,行礼道:“臣妾见过陛下!” 楚皇坐下后,摆了摆手道:“朕在这里喝杯茶,歇息歇息,你们继续说,不用管朕。” 楚皇虽这么说,两位妃子却是没有再像刚才那么玩闹,只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楚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问道:“方才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淑妃笑了笑,说道:“嫣儿前些日子拿了本书进宫里来,臣妾觉得好看,便拿来给华妃妹妹看看。” 听见自己的女儿回宫时竟带了本书,楚皇面露诧异之色:“书?” 淑妃道:“只是闲情话本,闲来无事,可以解闷,登不得大雅之堂。” “嗯。” 楚皇点了点头,颇为感慨:“嫣儿平日虽闹腾了些,可一片孝心,却是难得” 说到这,他不由想起前些日子嫣儿出宫时给自己带的美酒。 一口饮下,如同毒药入喉,喉头烈火灼烧,腹中肠穿肚烂,之后却又余韵无穷 那滋味,实在教人难忘。 可惜,此等琼浆玉液,世间难得,纵然身为大楚天子,平生也不知能饮几次。 淑妃和华妃见楚皇神色恍惚,似乎陷入了回忆中,都安静下来。 片刻之后,楚皇回过神,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嫣儿最近在做什么?” 淑妃微微一笑,说道:“臣妾最近路过安乐宫时,经常听到琴声,想来,那孩子在磨练琴艺。” 琴艺? 楚皇摇了摇头。 嫣儿是他的小女儿,也是他最疼爱的公主。 全天下,除了她的母妃,没几个人比他更了解。 在宫中舞刀弄枪,倒还有可能。 练琴一说,想来,只是淑妃护着那孩子,编出的借口罢了。 舔犊之情,人皆有之,便是自己也不例外。 楚皇对淑妃的说辞倒也没有计较,只是道:“嫣儿已到了出嫁的年纪,虽有三年之约,却也不可像往常一样,任由着性子,你身为母妃,平日里要好生教导才是。” 淑妃道:“臣妾明白。” 楚皇点了点头,又与两位妃子闲聊了片刻,便准备起身离开。 偏偏此时,一个小宫女兴冲冲的闯了进来,嘴里喊着:“娘娘,娘娘,奴婢寻到后三卷了!” 她刚迈入宫殿,便发觉气氛不对,抬眸一看,椅子上竟坐着陛下。 小宫女匆忙跪下,身子瑟瑟发抖,颤声道:“奴,奴婢不知道陛下来了,惊扰了陛下,奴婢,奴婢万死” “不知者无罪,你不用这么紧张。” 楚皇挥了挥手,说道。 那小宫女知道当今圣上素来宽厚,听见这话,整个人放松了许多,却还是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直到听见那声‘起来吧’,才起身行礼,站到了淑妃身后。 楚皇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书稿,问道:“这便是你们方才所说的话本?” “是的,陛下” 淑妃解释道:“这话本名为《西厢记》,嫣儿带来的只是前三卷,臣妾几个都觉得甚是好看,便托人去寻。 此书乃是孤本,其上又没有署名,臣妾本不报有希望,没成想竟寻到了,想来,是托了陛下的洪福。” 没有署名的孤本? 楚皇来了兴致,挥手道:“既然如此,便拿来给朕瞧瞧。” 淑妃朝小宫女使了个眼色,小宫女立刻会意,忙不迭将书稿双手呈上。 楚皇接过书稿,随手翻了几页,草草看过,心中更加诧异。 这篇《西厢记》,在他看来,不过是普通的男女情爱故事,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但若是不出彩,又怎么能将自己的女儿和几名妃子全都吸引住? 莫不是此书本就是女子所喜的类型? 楚皇抬眸,看了淑妃和华妃一眼,见她们眼中隐隐有期待之色,心中不再怀疑。 只是,这天下的读书人哪个不是十年寒窗苦读,期盼未来有一天能考取功名。 又有何人愿意去琢磨女子的心思,并且为之著书呢? 楚皇不由对这《西厢记》的作者产生了几分兴趣,看向呈书的小宫女,随口问道:“你可知,此书是何人所作?” 小宫女听陛下问话,打起精神,鼓足勇气道:“奴婢听说,听说是一位名叫方休的人所作。” 方休?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楚皇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抿了口茶,随即释然了。 想来,只是名字相同罢了。 那纨绔败家子,虽给他的印象不错,可也仅仅只是不错。 若说他小小年纪,既懂得治国大道,又深谙女子心思,并能为之著书,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对了 楚皇突然想起,之前此子还说要送酒入宫,不知道何以到现在还没有音讯。 莫非,他骗了朕? 所谓美酒,只是借口,实则为了掩盖其强买强卖、欺压良善的行径? 想到这,楚皇的脸色不由沉了下来。 淑妃和华妃心思细腻,看见这一幕,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尤其是淑妃,脸色有些发白。 犹豫了许久,才道:“陛下,可是这书里有什么不当之处?” 楚皇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淑妃又道:“若陛下不喜此书,臣妾这就将此书烧了,以后绝不再看。” 楚皇抬眸,看了她一眼,笑道:“好好的书,烧了做什么,朕方才是在想其他事情,与你们,也与此书无关。” 淑妃和华妃听见这话,都松了口气。 这后三卷,她们还没看呢。 就这么烧了总觉得有些可惜。 片刻之后,楚皇走出宫殿,回到暖阁的时候,回头看着刘成,问道:“方休那小子,最近在做什么?” 自从上次殿前问策,陛下便对安平伯子格外关注,时不时,便要问上一问。 因此,刘成对他的行踪也是格外上心。 一听陛下问话,立刻回道:“方中郎将,前些天似乎开了一间书坊,名为竹轩斋。” 第五十七章 不能为官的病 “书坊?” 楚皇面色古怪。 听说这小子不学无术,怕是都没完整的读过几本书,如何能开书坊? 莫不是又和卖酒一样的路数,仗着安平伯府,强抢生意,中饱私囊? 想到这,楚皇的脸色沉了下来,过了许久,才释然般叹了口气。 茶马互市、改土归流乃安国之策,献出此策本身便是莫大的功劳,这些事情与之相比,反而算不上什么。 罢了罢了,既然他要折腾,就随他吧。 等他入值以后,能收敛些,本本分分的,朕便安心了。 刘成站在楚皇身后,忽然说道:“陛下,方中郎将方才还差人送来了一壶美酒。” “哦,在哪?” 楚皇微微一怔,问道。 刘成从袖口取出一壶酒,双手呈上。 楚皇只看了一眼,便道:“酌酒。” 刘成忙不迭将酒开封。 随即,一阵浓浓的酒香铺面而来。 清澈透明,浓烈醇厚。 楚皇先是眼前一亮,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化,诧异道:“此酒倒与嫣儿献上的美酒极其相似。” 刘成默不作声。 其实刚才验酒之时,他便发现,此酒与前些日子公主殿下送来的酒,味道完全相同。 再结合之前公主殿下出宫时的事迹,几乎可以确定,此酒就是之前被陛下称赞为琼浆玉液的美酒! 楚皇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苍老的脸上浮现一抹诧异之色,喃喃道:“味道竟也如此相似” 微微愣神,楚皇立刻反应过来,面露笑容,说道:“此酒乃琼浆玉液,一杯十两银子,确实不贵,方休那小子,倒没有骗朕。” 楚皇高兴,不仅仅因为以后可以经常喝到此等美酒,更因为方休得以自清。 品德,乃是他极其看重的品质。 有德而无才,还可勉强仍用,有才而无德,除非是王佐之大才,楚皇皆是不屑一顾。 虽然这件事情并不能说明,方休是一个有德之人。 可最起码证明了,此子并不像坊间传言那般不堪。 想到大楚江山未来又多出一位可造之才,且是一向忠心的勋贵之后。 楚皇心情大好,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不由连声赞叹:“甚好,甚好,哈哈哈!” 不同于楚皇的好心情,安平伯府内,方休一脸郁闷。 明天,便是自己入宫当值的日子。 要上班了,不开心 前世,假期结束之后,上学的学生们通常会患上一种病态表现,一般为失眠、嗜睡、头晕、恶心、腹痛等等等 心理学家们称之为“开学综合症”,又叫“开学恐惧症”。 方休觉得自己就患了这么一种病,“为官综合症”,或者叫“为官恐惧症”。 总而言之,不能为官,更不能入宫当值,要不然便头晕、恶心、腹痛。 改天有机会得找皇帝说道说道,自己是有病的人,不仅有脑疾,还有为官恐惧症,让他将自己这个中郎将撤掉,另派他人。 只是楚皇虽然仁厚,却也不是傻子,这样说,会不会让他怀疑? 方休坐在院子的石凳上,一个人喝着闷酒,想着此事的可行性。 俗语有云:酒壮怂人胆。 虽然方休不是怂人,但胆子却的确壮了几分。 三杯酒下肚,便做出了决定。 面圣! 要告诉皇帝,我有病,不能当官的病! 养心殿,暖阁。 楚皇看着面前的方休,不动声色,问道:“何事?” 方休站正身体,端端正正的朝楚皇行了一礼,才道:“臣恳请陛下收回旨意。” 旨意? 楚皇先是一怔,随即脸上浮现一抹怒容。 君子一言,尚且驷马难追,更何况朕贵为天子,旨意既已发出,何以收回,又如何能收回。 即便收回,也不是你一个尚未及冠的小子,在殿前发两句牢骚,说收回便收回的! 更何况,朕怎么不记得对你下过什么旨意? 方休见楚皇脸色不对,情知自己说错了话,本想改正,可转念一想。 老子患了脑疾,不正常才是正常,若如常人一般,如何能体现出自己有病? 于是,继续道:“陛下恩宠,敕臣为中郎将,臣感激涕零。 可臣从小便有顽疾,每每想到做官之事,便会卧床不起,大病一场。 本以为长大之后,稍稍缓解,却没想到,前些日子,臣领旨之后,竟头晕腹痛,卧床几不能起。 臣实在无奈,才入宫面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楚皇见他说的情真意切,微微一怔,这是什么顽疾? 这世上,还有“不能为官”的病吗? 楚皇自然是不懂得什么叫“懒癌晚期”。 这全天下,无论文武百官,还是后宫妃子,也从来没有人这么一本正经的和他胡说八道过。 心中兀自还在怀疑,难道这真是自己从未听过的奇症? “不能为官的病?” 楚皇的怒容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古怪之色,似乎陷入了沉思中。 至于站立在旁边侍奉的大太监刘成,脸色则开始有些发黑了。 这安平伯子,分明是不愿入宫当值,偏偏编造出这什么“不能为官的顽疾”来搪塞陛下。 而陛下,竟还半信半疑! 这 若是此刻陛下没有在场,纵然此子为勋贵子弟,他也早忍不住拆穿了。 可若自己此刻拆穿,岂不显得陛下眼拙,于是只好憋在心里,一直到脸都红了。 “罢了罢了,既然身体有疾,那这些日子便先好好休养,入宫当值一事,先不着急。” 片刻之后,楚皇摇了摇头,有些叹息地说道。 此子患有脑疾,刘成曾经与朕说过。 而且,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前朝不还有一名为范进的书生,中举之后,竟变的神情恍惚,到后来更是疯癫起来。 想来,两者之病同源同理。 也许酒饮多了,楚皇竟有些恍惚,下意识地相信了方休的话。 听见楚皇这么说,方休微微一怔。 这种鬼话,皇帝居然真的信了? 此刻,他的心里不由的微微的涌出一丝内疚。 欺骗这么一位仁厚之君,还真有些于心难安…… 第五十八章 偶遇 方休离开后,楚皇脸上仍有惊异之色,自言自语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世上竟还有不能为官的病。” 刘成脸憋得通红,犹豫了许久,还是没能忍住,小声道:“陛下可曾想过,安平伯子只是不愿入宫当值,才编造出这不能为官的顽疾” 听见这话,楚皇一下子反应过来。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他,竟猛地一拍桌子,怒道:“这小子,竟敢骗朕!” 堂堂天子,竟被一个尚未及冠的小子这般搪塞。 楚皇怒发冲冠,几乎恨不得将方休捉回来,悬在这暖阁的房梁之上,吊起来打。 愤怒之中,又夹杂这一些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羽林卫左中郎将,若没有军功,朝中许多勋贵子弟穷其一生,也不一定能做到这个位置。 此子仅仅校阅第一,朕便委以重任,本以为他会感恩戴德,在军中勤勤恳恳以回报自己。 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简直是不思进取,自甘堕落! 又猛地灌了一口酒,喉咙如被烈火灼烧,让他的情绪略微平复了些。 刘成站在一旁,身子瑟瑟发抖。 陪在陛下身边数十年,他还是第一次见陛下如此震怒。 这次,那安平伯子怕是凶多吉少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刘成心也越忐忑不安,许久,才听到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命御医去安平伯府为方休诊病,若真有顽疾,便好生诊治,若没有” 楚皇顿了顿,道:“更要好生诊治!” “是,陛下。” 刘成心中诧异。 本以为接下来会是狂风骤雨,却没想到竟是这般处置。 命御医诊治? 看来,陛下对这安平伯子还真是厚爱啊 从宫中出来,时间还早。 待在府里这么多天,有些无聊,方休吩咐了白小纯一声,便自己一个人去了城南。 正午时分,正是春风楼最热闹的时候,无数酒徒闻着酒味便寻了过来。 虽然已经在郊外盖了厂房,加大生产,一醉方休还是有些供不应求。 才不到半个时辰,春风楼里,刚刚送来的一醉方休就又卖光了。 即便忙碌,春风楼掌柜依旧一眼看见人群中的方休,如见了亲爹般,无比热情的迎了上来。 躬身,谄媚道:“少爷,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方休一脸黑线。 自己尚未及冠,放在前世,那也是青少年,顶多算个青年,怎么在他嘴里就成了老人家了 “我路过这里,歇息歇息,你不用管我,去忙你自己的。” 方休摆了摆手,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那掌柜还想说些什么,见此,生怕惹得少爷厌烦,于是,只行了个礼,便又去忙活了。 方休一个人坐在桌上,看着大堂内人流涌动,颇有些欣慰。 如今,一醉方休的招牌已经响遍整个京师。 仅仅一个月,原先欠宝乐坊的银子已还了不少,这还不算上城南的几间铺子。 若将方休现有的资产折算成银子,这个月,至少净赚了一万两银子! 只要能保持这个势头,不出十年,京师首富的位置便要腾出来,让方休坐上去了。 方休坐了一会,面前的桌子便被各种山珍海味摆满。 身边还有个俊俏的小姑娘时刻侍奉着。 “哎” 他不由叹了口气。 春风楼这个新掌柜,他还是很满意的,精明、能干,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些太殷勤了。 斟酒,饮了一杯。 方休这才想起,自己来城南的正事,书坊。 书坊那边,还没去看过,怎么就坐在这里享受起来了。 真是堕落。 只饮了一口酒,桌上的珍馐一下没动,方休便起身,要往外走。 刚刚走到门口,竟迎面撞上一个熟人。 夏忆雪站在店门口,美目扫了一眼方休,便不再理会,而是看向前柜的酒坛,说道:“一杯一醉方休。” 声音清冷,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悦耳动人。 一个小厮忙不迭上前招呼,听见这话,面露苦色:“这位客官,实在抱歉,本店的一醉方休今日又售完了,还请您明天再来一次。” 好似过意不去,小厮说完之后,躬身行了一礼,又道:“实在实在抱歉” 夏忆雪也不在意,只摆了摆手,便往门外走。 方休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听这小厮的意思,夏忆雪好像来了不止一次,而且之前也都没买到酒。 鬼使神差,他开口道:“夏捕头!” 夏忆雪停住脚步,回头看向方休,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 方休想了想,问道:“夏捕头,可否赏脸,一起小酌两杯?” 夏忆雪越过方休,看向他身后。 桌子上摆着一壶酒,旁边是一盏酒杯。 酒杯之中,清澈透明,分明是她来了几次都没能品尝到的美酒——一醉方休。 夏忆雪看了看酒杯,又看了看方休,终于点头。 片刻之后,酒桌上,方休看着夏忆雪,脸上不由浮现几条黑线。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亲眼看着夏忆雪是怎么一杯又一杯的灌酒。 一直到俏脸升起两坨晕红,眼神变得迷离,才停下来。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酒量,那种浓度的酒,即便如吴毅那样的好酒之徒,都是一杯就倒。 一壶下去,她居然还能好好的坐着 “谢谢。” 从头到尾,夏忆雪只在起身要离开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 方休脸不由抽了抽。 自己真是脑抽了,才想起来要请她喝酒。 “没事,这春风楼是方家的产业,夏捕头下次要来,报我方休的名字即可。” 不管怎么说,夏忆雪也是京都府捕头,英国公的长女,只付出一些酒钱,便能取得她的好感,总还是划算的。 夏忆雪听见这话,却罕见的流露出犹豫之色,良久,才道:“下次,我请你。” 方休有些失望。 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次自己请她喝酒,她下次再还回来,两不相欠。 看来,众纨绔口中的‘夏大魔头’绝不是浪得虚名,若能轻易被酒收买,还叫什么魔头啊 第五十九章 竹轩斋 不管怎么说,方休对于这种有信念的人还是十分尊重的。 堂堂英国公的长女,想要什么不都是唾手可得。 明明可以藏在深闺,做她的世家大小姐,却跑到京都府衙,做一个小小的八品捕头。 若非有崇高的理想、坚定的信念和高强的武艺,又如何能让京师无数纨绔闻而色变,称呼其为魔头? 方休目送夏忆雪走出春风楼,自己也起身,向隔壁书坊走去。 书坊的名字为竹轩斋,竹轩的意思乃是用竹子建造的房屋。 竹轩斋虽不是用竹子建造,周围却养了许多雅竹,很有文人气息。 苏轼曾说: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 竹轩斋虽有竹,刊印的内容却并不雅,只有一本通俗话本《西厢记》。 可就这一本《西厢记》,还只刊印了前三卷,且没有发售,只是在隔壁春风楼做了宣传。 前一百名购买《西厢记》者,可以凭借此书在春风楼领取一杯一醉方休。 一本书不过五十文钱,只要抢到,便可以得到一杯十两银子的美酒。 这种买卖,便是傻子,也知道划算极了。 因此,竹轩斋门口,时常会有一些喝的醉醺醺的酒徒来回晃悠,似乎在看,这《西厢记》何时发售。 方休来时,便看见了两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蹲在竹轩斋的门口,时不时的抬头往里张望着。 绕过他们,走入竹轩斋正堂,一眼便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前春风楼掌柜,吕四。 吕四原先正捧着《西厢记》的原稿,细细读着,抬头,看见方休,忙不迭迎了上去。 “少爷,您来了。” 吕四站在方休面前,躬身,行了一礼。 方休摆了摆手,问道:“《西厢记》印多少本了?” 吕四看向身后忙活的伙计,想了想,回道:“禀少爷,至少一千本。” 方休眉头微微一皱,说道:“太少,明天再招些伙计,争取在清明之前,印出一万本。” “是,少爷” 吕四应了一声,随即,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方休看了他一眼,道:“想说什么便说吧。” 吕四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道:“少爷,这本《西厢记》,小的看过了,所讲的不过是一些男女之事,在小的看来,再普通不过,未必能在京师大卖。 若书印了,却卖不出去,屯在竹轩斋,岂不是做了亏本的生意” 方休坐下,抿了口茶,淡淡地道:“竹轩斋只负责刊印,剩下的事情,本少爷解决。” 听方休这么说,吕四虽对《西厢记》不甚看好,却还是乖乖应了一声是。 当初老爷刚离府时,少爷要卖了祖产,他作为诸多管事之一,也是哭天喊地,觉得天都要塌了。 可两个月过去了,这祖产非但被收了回来,凭借城南这几处宅子和一醉方休,竟还赚了不少。 在此期间,少爷还参加了校阅,斩获头名,被陛下御笔亲封为将军。 这一切,方府的管事们都看在眼里。 虽然,外面还都盛传,方府这位是败家子,人间渣滓。 他们心里却明白,少爷那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此刻,吕四便下意识地选择了相信少爷,回道:“小的这就贴告示,招伙计!一定在清明之前,印出一万本《西厢记》。” 方休点了点头,风轻云淡地道:“本少爷知道,当初让你离开春风楼,你心里多有不满” 吕四吓了一跳,忙道:“小的对少爷,那是忠心耿耿,天地可鉴,绝没有哪怕一丁点的不满。” 方休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本少爷让你来执掌竹轩斋,是信得过你,看重你,因为这竹轩斋,在本少爷的心里,是远远比春风楼要更加重要的。 这天下的酒徒,确实不少,可十两一杯的酒,又有几人能消受得起? 这是在京师,多达官贵人,因此,这一醉方休才可大卖,离开京师,除了江南两道那等富庶之地,一醉方休又能卖出几何? 可这书不一样!一本书少则几文银子,多则十几文,至多也不过百文,那是全天下都能消受得起的。 若是能打出招牌,进账的银子,一个小小的春风楼,又如何能比? 即便这《西厢记》不能大卖,以后还有《东厢记》、《南厢记》,总有一本,能打出招牌。 到时,你这个竹轩斋掌柜,岂不跟着水涨船高。 所以要好好做,用心做,万万不可糊弄,本少爷的意思,你可明白了?”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且从头到尾,将这竹轩斋前前后后的利益,分析的一清二楚,极其透彻。 吕四还沉浸在方休描述的美好画面中。 将竹轩斋开遍大江南北。 到时,全天下的读书人,乃至识字的人,手中捧得书,皆是竹轩斋所出。 那该是怎样的光景! 一时之间,吕四有些痴了。 片刻之后,才猛地反应过来,端端正正的站好,朝方休行了一礼。 颤声道:“少爷的苦心,吕四明白,吕四一定不辜负少爷,好好用心,将竹轩斋发扬光大!” 眼眶中有热泪,强忍着才没有落下。 方休却不以为意,一口将茶饮尽。 起身,挥了挥手:“其中利益关系,本少爷已经说的很清楚,这竹轩斋成与不成,有一半在你 多说无益,本少爷要回府了,你好好干吧。” 说完,迈步往门外走去。 吕四忙不迭上前相送,恭敬道:“小的恭送少爷!” 从竹轩斋走出,已是黄昏时分。 春风楼前人来人往,夕阳落在酒楼的角落,暗香浮动,稀薄的空气被染上一层素淡的温煦。 多少有些“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味道。 方休摆了摆手,便有一辆马车迎了上来。 车夫下车,躬身行礼,问道:“少爷,去哪?” 方休抬眸,看了一眼黄昏,摇了摇头,道:“回府。” 城南距离方府,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 期间,车马颠簸,让方休一阵头晕。 心道:改日定要让工匠打造出一辆不会颠簸的马车。 下了马车,却突然发现方府门前,竟站着足足一队亲军。 心里顿时一凉。 莫不是,皇帝醒悟过来,恼羞成怒,派人过来杀人灭口了? 第六十章 御医 方休强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抱着必死的决心,径直走入方府。 本以为会有亲军上前阻拦,却没想到那些全副武装的亲军只是目视前方,并没有任何动作。 刚迈入方府的大门,便看见白小纯守在门口,目光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微微一怔,似乎确认没有眼花,白小纯飞一般地冲到方休面前,哭道:“少爷,大事不好了!” 方休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出事了。 白小纯抹着眼泪,说道:“府里来了好多” 他四处张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丘八,吃咱们的,喝咱们的,就是不走,少爷,他们要再呆下去,咱们方府非得被他们吃穷了不可!” 方休一头黑线。 感情你嘴里的‘大事不好’,就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老子可是在醉花楼,上一份菜,扔一份菜的纨绔败家子! 在乎这点东西? 方休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脚,怒道:“说正事!” 白小纯挨了踹,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委屈道:“少爷,这就是正事啊!” 方休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这些亲军不在亲军府或者宫里守备着,没事跑自己家里做什么? 似乎是看出了方休的疑惑,白小纯解释道:“张公公刚才传了旨意,说是陛下有命,派出一队羽林卫亲军常驻咱们方府,让他们守着好教御医们安心为少爷您诊治。” 方休听了,更加疑惑:“御医?” 自己又没病,御医来做什么? 而且,即便自己有病,那也用不到御医,到街上随便拉两个郎中,不好吗? 太医署的御医,那是只有皇亲国戚们患了病,才用的上 便是自己的爹定远大将军病了,若非病入膏肓,也不可能获得御医诊治。 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羽林卫左中郎将,便连军功都不曾获得,何德何能劳烦御医出马? 莫非有诈? 方休沉思了片刻,抬眸,看向白小纯,问道:“张公公呢?” 白小纯面露古怪之色,回道:“张公公传了旨意,见少爷您不在,便先行回宫去了。” 钦使传旨,竟没有见到接旨之人,便匆匆离开。 这 方休同样面露古怪之色。 看来,前两次的经历,真的给这位张公公的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对了” 听方休提起张公公,白小纯似乎想到了什么,从袖口取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递给方休,说道:“这是张公公留下的银子,说是请您吃酒” 方休接过银子,脸顿时沉了下来。 就这么一锭? 磕碜谁呢! 方休正准备发怒,又听白小纯道:“张公公说,剩下的银子,他没法带在身上,等以后有机会,一定亲自送到您的手上。” 听见这话,方休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了些。 这还差不多。 回头看了眼守在门口的亲军,想了想,又问道:“宫里来的御医,现在什么地方?” 白小纯忙不迭回道:“他们在大堂候着少爷呢” 他们? 来方府的御医竟然不止一个。 方休心中更加诧异,略作沉吟,说道:“走,去见见!” 方府正堂。 两名胡子花白的御医,端坐在太师椅上。 一旁,有方府的丫鬟端茶递水。 其中一名御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向身旁那人,问道:“刘公以前可曾听说过这不能为官的顽疾?” 被称为刘公的御医,面露不屑之色,说道:“老夫行医数十年,各种疑难杂症,稀奇古怪的病例,见了不少,却从未听过有不能为官的顽疾,想来,只是那名为方休的小子,糊弄陛下罢了” 另一名御医闻言,却陷入了沉思中,良久,才道:“陛下乃是仁厚之人,可若是遇上了这种事情,也难免发怒。 偏偏陛下没有如此,反而派我等前来为其诊治,如果方休此子没有患病,岂不说明陛下” 他说到这,便顿住了,没有继续。 刘姓御医却明白他要说什么。 若此子没有患病,便显得陛下眼拙,连这等小把戏都看不出来。 方休此子固然难逃严惩,可自己也难免在陛下心中,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因此,这方休是装病也好,真病也罢。 今日的结果只能有一个,有病! 而且……病得不轻! 两名御医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已有几分底气。 正在两人互相商讨,该如何诊病的时候,一个清秀的俊俏公子哥从门口走入。 两名御医立刻停了下来,看向那俊俏公子哥。 不得不说,方休此世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即便是了解此人作风的人,第一眼见到他,也生不起丝毫厌恶之心。 这……便是长得好的好处。 两名御医甚至有些怀疑,眼前这个翩翩少年,真是百姓口中那个不学无术、横行霸道,且患了失心疯的纨绔败家子吗? 方休一进正堂,便看见太师椅上坐着两位胡子灰白的老者。 不用问,这两人定然便是皇帝派来为自己诊病的御医。 走到两位御医身前,方休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学生方休,见过两位先生。” 竟这般彬彬有礼? 两位御医下意识地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惊异之色。 此刻,他们竟然有些过意不去。 孩子,不要怪老夫,老夫也是迫不得已啊 被称为刘老的御医,暗自叹了口气,说道:“老夫乃是太医署博士,奉陛下之命,前来为你诊病。” 方休又恭敬地行了一礼:“学生谢过两位先生。” 刘博士点了点头,看着方休,问道:“老夫听说,你患了一种不能为官的顽疾,可属实?” 方休毫不犹豫地道:“学生不敢欺瞒陛下,也不敢欺瞒两位先生,这不能为官的顽疾,学生年幼时,便已存在。” 刘博士想了想,继续问道:“有何症状?” 方休道:“头晕,腹痛,痛到极致时,卧床而不能起。” 他说这话时,面不改色,且十分流利,仿佛演练过无数遍一般。 见他表情不似作伪,两位御医互相对视了一眼。 心道:这世上难道真存在不能为官的顽疾? 第六十一章 当以针灸之法 刘博士沉吟了片刻,看着方休,说道:“手伸过来。” 方休毫不犹豫将手伸到他的面前。 刘博士如前世的老中医,摁住他的手腕,良久,才松开。 面色古怪,看了方休一眼,喃喃道:“脉象平稳,不似身患顽疾之人” 另一名御医道:“让老夫试试。” 方休的手腕又被他摁住。 又是半炷香的时间,那名御医抬眸,道:“脉象确实平稳,不过,许多顽疾,单单诊脉,并不能定论。 这不能为官的顽疾,世间罕见,想来,也不是这么容易便能诊断出的。” 刘博士先是一怔,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附和道:“是极,是极,既是顽疾,自然不同于寻常之病,也不可用寻常之法” 他顿了顿,将目光放在方休身上,问道:“方才,方中郎将可曾说过,这顽疾发作时,头疼难耐?” 方休本想说是头晕,可转念一想。 头晕、头痛区别不大,头痛反而更能体现出这顽疾的可怕,于是点头道:“是。” “既然头痛,想必这病也属脑疾” 刘博士拿起地上的药箱,从中取出一根寸长的银针,说道:“脑疾,还需用这银针诊治,方中郎将,来来来,莫怕,莫怕,这等顽疾,扎一针就好了。” 方休看着那根银针,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差点脱口而出:老子没病,别扎老子! 强忍住转身逃跑的冲动,问道:“能不能不扎针?” 刘博士一边施针,一边道:“方中郎将,切莫讳疾忌医,老夫这针灸之法,乃祖上传下来的,有病治病,没病还能健身,来,你躺稳了!” 说着,拿着银针便朝方休走去。 这么长的银针,扎下去,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方休又退后了一步,几乎就要逃跑,却徒然想起自己这是在方府,不是皇宫,更不是他太医署! 在方府,一切,还不都是本少爷说了算,本少爷说不扎针,你便是医术再高明,又有何用? 方休想到这,冷静下来,不再后退,只是看着刘博士,淡淡地道:“先生还是将银针收起来吧,不然到时出了意外,对你我都不太好” “意外?” 刘博士面露怒容,气呼呼地道:“老夫这针灸之法,传承百年,太医署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上医脑疾,下可健身,岂会出现意外!” 方休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说道:“学生不是这个意思” 刘博士觉得自己医术受到质疑,余怒未消,冷哼一声:“那是什么意思?” 方休看着他灰白的胡子,良久,方才摇了摇头,却没有回答。 两位御医见状,觉得全身一凉,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刘博士定了定神,心道:老夫乃太医署博士,地位仅次于太医令,数十年来,诊病无数,还怕你一个小小的左中郎将? 便是你爹,定远将军,在老夫面前,那也宛如一个孩子! 想到这,刘博士不由多了几分底气,冷声道:“老夫是奉了圣命,来为你诊病,你若不配合,便是违背圣命。 到时,若让陛下知道,即便老夫有心护你,也无能为力。” 听见这话,方休却笑了…… 那笑容落在两位御医,尤其是这刘博士的眼里,竟让他如临冰窟,全身上下都升起一股彻骨的凉意。 方休一边笑,一边看着他,问道:“先生可知道,学生除了不能为官,还患有其他顽疾?” 刘博士觉得莫名其妙,反问道:“何病?” 方休道:“脑疾,又称失心疯!” 寻常人患了失心疯,便疯疯癫癫,犹如狂犬,即便偶尔清醒时,也羞愧难当,恨不得藏在家里,一刻也不出现。 此子患了失心疯,倒彬彬有礼,翩若君子,谈起脑疾,竟颇有几分自傲之色。 实在匪夷所思。 “刚好,老夫这针灸之法,也可医诊失心疯,多说无益,快来躺好,让老夫扎上一针,便什么都好了。” 刘博士显然没有意识到方休这话的另外一层含义,仍没有放弃的意思。 方休见此,只得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来人,关门,放小纯!” 方休猛地抬头,大吼了一声。 正堂外,十几个方府护卫闻声而动,如疯狗一般,冲了进来,二话不说,便将大门锁死。 一时之间,整个正堂暗了下来,只有几处窗户勉强透过一些阳光,让一切都蒙上一层阴影。 两位御医何时见过这个阵仗,一时竟被吓住,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刘博士更是大惊失色,颤抖的手指向方休,语带恐慌道:“你,你要干什么!?” 方休并没有理会他,看向身边的白小纯,吩咐道:“将这两个老东西给本少爷绑起来,本少爷要亲自为他们施针!” 白小纯作为方休的忠实狗腿子,当初张文面前,都敢指鹿为马,指责其辱骂陛下,更何况是面对两个御医。 二话不说,大声应道:“是,少爷!” 说着,便露出狰狞的笑容,一步一步,缓缓走向两位御医。 其后,几名方府护卫面面相觑,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不管了,天塌下来,还有少爷顶着,干! “老,老夫乃太医署博士,你,你们怎可如此!” “这,这成何体统,放手,快放手!” 任由两人哭天喊地,白小纯还是带着护卫将他们绑的严严实实。 方休走上前,看了一眼,不由赞叹。 小纯这绑人的手艺是越发娴熟了,不错,不错 双手双脚均被麻绳绑住,刘博士早已没了刚才医术圣手的风采,灰白的头发披散开来,一双布满皱纹的眸子,死死盯着方休。 几乎从牙缝中挤出话,道:“小子,老,老夫乃是奉了圣命,你胆大包天,竟敢抗旨不尊,你,你” 气到极致,想骂人。 却想起圣人的教导,当以德报怨,于是只得憋在心里,一直到脸都红了,才忍不住骂道:“你粗鄙不堪,有辱斯文!” 第六十二章 老先生 本以为被如此痛骂,眼前这小子定会呕血三升,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却没想到,他竟一脸淡然,好似旁人骂的不是他一样。 脸皮竟这般如城墙厚? 其实,方休还真没觉得眼前这老头是在骂自己。 前世在孤儿院长大,什么样的侮辱没有见过。 上学,别的孩子骂他没有娘没有爹,他从不皱一下眉头。 你骂我,我便打你,打到你不敢骂我! 这是他小学时便领悟的道理。 穿越到楚国,顶着纨绔败家子的名头,走在街上,被人认出来,经常会被骂上一句人间渣滓,他也浑然不在意。 如今,他已明白一个道理,不是所有声音,都需去理会。 但他没有理会刘博士,单纯是因为他没觉得是在骂自己。 粗鄙不堪,白小纯和这几名护卫动手的姿势,确实有些不雅观。 有辱斯文,什么是斯文? 本少爷为何不知道。 因此,方休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们,面露笑容,说道:“两位老先生莫怕,只是诊病而已。 学生这针灸之法,乃是祖上传下来的,有病治病,没病还可以健身。 两位老先生纵然没病,上了年纪,扎上一扎,养生健身,也是好的” 刚才还骂老东西,转眼间又变成老先生。 只得说,这变脸的本事练到了极致。 两位御医听见‘老先生’三个字,先是暗骂方休几句,随即又放下心。 即是老先生,总该有几分尊重吧 这针,想必不用扎了。 可听到后面几句话,他们的脸色却变了。 原本苍老的脸,变得煞白。 祖上传下的针灸之法? 你小子祖上十辈,那都是拿刀砍人的丘八! 何来针灸之法传下,你这一针,老夫这般行将就木的老骨头,如何承受的住。 还不如干脆杀了老夫吧! 这话,却是不敢说出口 因为看此子的架势,若真说出口,指不定便出门寻刀,咔咔两下,老命便交代在这了。 “方,方中郎将,有话好说,何必闹到这般不可开交的地步,是,是吧” 眼看方休手里拿着银针,越走越近。 刘博士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恐惧,强挤出笑容,颤声道。 另一位御医此刻也回过神,忙不迭附和道:“对对,方中郎将既不想扎针,便不扎针。 老我等行医多年,脑疾也医了不少,换个法子,效果也是一样的。” 方休看着他们,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方才不是两位老先生说,这针灸之法,扎上一扎,无病也可养身,如何又开口,不愿扎针?” 两位御医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尴尬之色,却沉默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想来,两位老先生是怕学生手艺不精,扎错了位置” 方休叹了口气,说道。 刘博士听见这话,忙道:“若方中郎将有心学这针灸之法,老夫愿收你为徒,平生所学,倾囊相授。” “收本少爷为徒?” 方休面色古怪,看着这刘博士,心道:老子才没你这没骨气的师傅! 叹了口气,说道:“刘老乃太医署博士,学生祖上至今,不过丘八而已,如何能拜您为师。” 说完,摇了摇头,目光看向身旁的白小纯,将银针递给他,说道:“小纯,这针给你,你来动手。” 白小纯一怔,苦笑道:“少爷,小的哪里懂得针灸之法啊” 方休又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就是不懂才好,不懂便心无杂念,想扎哪里便扎哪里,随心所欲,方为大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对,对,无为而治,想来,说的也是这个道理。” 无无为而治 两位御医吓的瑟瑟发抖,年迈的身子好似筛糠。 白小纯下意识地看向他们,为难地道:“少,少爷,小的,小的见不了血。” “你以为本少爷为何让你动手?” 方休冷哼一声,说道。 见见血 两位御医又是一颤,几乎就要吓晕过去。 “少爷,可” 白小纯这话还未说完,便被方休一脚踹在地上,怒道:“没用的东西,今天,这针,你扎也得扎,不扎也得扎,再不听话,给本少爷滚出方府!” 听见这话,白小纯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连身上的灰尘都没拍干净,便伸手接过银针。 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定,咬牙道:“小的扎!” “呃呃” 一位御医见状,终于承受不住,仿若得了心梗,呜咽两声,直直倒在地上。 方休吓了一大跳。 还没动手,怎么就吓成了这个样子? 这位御医,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些。 心里虽这么想,动作却没有一点怠慢。 从桌上拿起一把锋利的小刀,猛地窜到那位御医的身旁,将其身上的绳子切断。 伸出手,放在他的鼻前,试探了一下。 尚有鼻息,应该只是吓晕了,并无大碍。 一旁,刘博士眼睁睁地看着方休拿着刀冲过来。 心中的恐惧已经到达了极致。 原先还只是扎针,现在倒好,直接上刀子了。 这是不给老夫留活路啊 好狠毒的心! 刘博士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凄凉。 想老夫年幼便跟随师傅上山采药,十岁便熟读医书,十五岁便救人无数,二十岁便进入太医署为医师…… 五十岁终成大道,为陛下所重,距离太医令仅一步之遥。 最后竟然栽在一个尚未及冠的小疯子手上 命,这都是命! 刘博士一阵心哀,临死之前,终于明白,来时,同僚那句‘保重’是何意。 许久,身上并没有传来任何痛苦。 刘博士缓缓睁开眼,见方休站在面前,正用古怪的眼神打量这自己,不由一怔,喃喃道:“这里便是地府?似乎与人间并无不同” 听见这话,方休的神色更加古怪,说道:“先生还没死,如何看得到地府景象?” “老夫没死?” 刘博士微微一怔,好似呆了一般,许久,没有言语。 方休看着他,心里竟有些过意不去。 这老头莫不是被自己吓傻了? 第六十三章 老臣委屈 方休看着他,淡淡地道:“学生只不过开一个小小的玩笑,两位先生不必害怕” 开玩笑? 又是扎针,又是动刀,你特么告诉我,这是开玩笑! 饶是如刘御医这般有修养的人,也忍不住在心中破口大骂。 可一刻没有走出方府,便一刻没有安全。 他只好陪着笑,想说些什么,憋了半天,也想不出合适的词,最后来了一句:“方中郎将真乃性情中人啊!” 一旁,白小纯见到这一幕,心中十分诧异。 原来这种威逼利诱,不,威逼的下作手段,在这些读书人的眼里,竟是性情所致? 搞不懂,实在搞不懂 方休听见这话,也是晒然一笑,问道:“不知老先生,接下来准备如何医治学生的脑疾?” 这人畜无害的笑容,落在刘御医的眼睛里,竟让他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他忙不迭道:“方中郎将身体好得很,没有脑疾,不需要医治,老夫回去以后便禀告陛下”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方休打断。 “怎么会没有脑疾,你觉得本少爷像是没有脑疾的人吗?” 方休恢复了之前的恶霸作风,不善地打量着刘御医。 刘御医徒然反应过来,急忙改口:“不不,有病,而且病的很重!” 方休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既然病的很重,那该如何医治,可要扎针?” “扎针” 刘御医看了一眼方休手中那根寸长的银针,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恐惧之色,急忙摇头。 “不不,不扎针,方中郎将这病虽是顽疾,却不可用药,依老夫看,只需要静养一些时日,便可痊愈。” 这老头够上道! 怪不得人家能混到太医署博士的位置。 方休对他这番说辞十分满意,笑道:“老先生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 刘御医不住点头。 方休面露笑容,摆了摆手,冲身旁的白小纯道:“刘御医乃是太医署博士,医术圣手,怎么能坐在地上,快,去将刘老先生扶起来。” 白小纯一怔,随即,立刻反应过来,上前为刘御医松绑,并将他扶到了太师椅上。 没了绳子的束缚,刘御医觉得全身一阵轻松。 可……腿已经麻木。 若不是有人搀扶着,还真站不起来。 坐回太师椅,抿了口茶,稍稍定了定神。 刘御医这才发现,与自己同行的同僚竟不见了踪影。 匆匆一瞥,只见那位同僚,正以一种极其古怪的姿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未卜。 这一幕在他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光天化日之下,方休此子竟真敢谋害朝廷大臣? 一股彻骨的凉意袭来,随即又是一阵侥幸。 还好,躺在地上的不是自己。 方休坐在另一张太师椅上,看着刘御医,说道:“先生为学生诊病,学生感激不敬,不如留下用了晚膳,再回宫禀告也不迟。” 刘御医现在已经摸索出方休说话的规律。 只要他自称学生,称自己为先生,便说明他的行为举止正常。 若他自称少爷,那便大事不妙,自己必定遭殃。 趁着此子现在还算正常,赶快离开才是上策。 鬼知道再在这里呆上片刻,他会不会像之前那样,突然发疯。 于是,忙道:“方中郎将的好意,老朽心领了,不过陛下那边,还在等着,万万不可怠慢了圣命,下次,下次吧” 方休脸上露出惋惜之色,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下次。” 听见这话,刘御医心中狂喜,却不敢表露在脸上,只是匆匆起身,朝方休行了一礼,说道:“方中郎若是没有其他事情,老朽便先行告退了。” 方休也起身,说道:“学生送送先生。” “送君千里,终于一别,方中郎将还请留步” 这番景象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再正常不过了。 可了解其中内情的白小纯和方府护卫们,却十分诧异。 怎么这老头挨了绑,还好似没事人一般。 要不说人家能当御医,自己只能做个奴仆呢 方休目送刘御医离开正堂,脸上仍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表情才发生变化,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老不死的东西,还想扎本少爷,hetui!” 说完,目光看向白小纯,说道:“走,回去吃火锅。” 火锅? 白小纯先是一怔,随即想到了什么,眼睛中放出光芒,乐呵呵地道:“好嘞,小的这便去准备” 一个时辰后,方家正堂,一双饱经沧桑的眸子缓缓睁开,四处看了一眼。 发现周围竟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甚至,什么都看不见。 深深的恐惧袭来,一个无比可怕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中。 “难道老夫死了?” 被众人遗忘的御医自言自语了一句,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苍老的脸上露出恐惧之色。 老夫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皆仰仗自己。 如今,老夫没了,他们在这京师,该如何自处? 除此之外…… 老夫行医多年,虽救人无数,却也医死了不少人。 若他们怀恨在心,趁机报复,又该如何。 心里想着家里的妻子儿女,这位御医心忧成疾,脑袋一阵发晕。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呜咽,便两眼一抹黑,又倒了下去。 养心殿,暖阁。 楚皇看着憔悴到了极致的刘御医,一脸诧异,问道:“刘爱卿不是为安平伯子诊病去了吗?” 刘御医跪在地上,颤声道:“陛,陛下” 话未出口,已是老泪纵横。 楚皇本就仁厚,看见这一幕,自然不忍,开口安慰道:“刘爱卿不要哭了,发生什么事情,说与朕听,朕一定为你作主。” 刘御医听见这话,想起在方府遭遇的一切,心更加痛了 泪如雨下,止不住。 年逾半百的人,竟哭的像个孩子。 楚皇知道,此刻什么安慰都是徒劳,于是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足足哭了半炷香的时间,刘御医的泪水才堪堪止住。 抬眸,泪眼婆娑地看着楚皇,大声道:“陛下,老臣委屈啊!” 第六十四章 臣冤枉 刘御医一把鼻涕一把泪:“老臣奉陛下的圣命,前往方府为安平伯子诊病,没想到” 想到伤心处,泪水止不住的落下。 抹干净了,才继续道:“那小子竟将老臣祖上传下的银针夺去,又命府中恶奴绑了老臣,扬言要用银针扎老臣的脑袋。 老臣这具残躯,已是行将就木,如何能承受的起这般折磨。 随老臣同行的同僚看不惯他如此行事,便说了他几句,没想到,他竟拿出一把刀子,将老臣那位同僚” 说到这,已是伤心到了极致,连话都说不出。 楚皇一开始,脸色还只是阴沉了些。 毕竟那小子患有脑疾,见到御医,讳疾忌医,一时病发,倒也能理解。 可听到最后一句话,却是怒不可遏,腾的一下从龙椅之上站起。 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尔等是朕派去的,他不好生相待也便罢了,竟敢行加害之事,简直胆大包天!” 刘御医拜倒在地,哭道:“陛下一定要为臣等作主啊!” 楚皇心中震怒,看着几乎哭成泪人的刘御医,冷声道:“传朕旨意,命金吾卫前往安平伯府,捉拿方休,朕要亲自审问他!” 此话刚出,候在一旁的刘成,忙不迭躬身:“是,陛下。” 方府,后院。 石桌上,特制的铜锅冒着热腾腾的气。 方休、秀儿、白小纯和之前那位随行的御医围坐在一起,时不时的夹起一片肉,放入锅中。 严御医第一次品尝火锅的滋味,便深深的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沾了特制酱料的羊肉仍滚烫,就迫不及待地塞进了嘴里,烫的嗷嗷直叫。 秀儿见到这一幕,不由笑了,又觉得不好,强忍住笑意,起身,夹起一片涮好的毛肚,放入少爷的碗里。 方休将毛肚放进嘴里,也觉得有些好笑,说道:“宫中已有刘御医禀告,先生不用着急,慢慢吃。” 严御医听方休提起刘御医,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愤愤之色,说道:“我与刘润共事十余年,今日方知其本性” 说到一半,似乎觉得在外人面前说这些不太合适,又停下。 方休听了,只是晒然一笑。 他当然明白这位严御医的意思。 大难临头时,同林鸟尚且各自飞,更何况是同僚。 不过,他也却没有想到,那刘御医竟害怕自己到这般地步。 看见同僚倒在地上,不管不顾,只想着一个人逃回宫。 就连身边还有亲军随行这件事,都给忘得一干二净。 “哎” 想起了伤心事,严御医吃火锅也没有刚才那般香了,一双饱经沧桑的眸子望向远处。 一轮明月高悬空中,洒下月光,将几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方休见他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出声安慰道:“人间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便说学生…… 虽出身勋贵,又有何用,还不是身患顽疾,既不能为官,也不能造福百姓,空有一身抱负,却无施展之地,时不时,脑疾还会病发” 严御医抬眸,看了方休一眼。 心道:你个臭小子坏得很,老夫信你才怪! 方休正感慨自己命运多舛,院子外突然传出动静。 刚准备让白小纯出去看看,便有一队身披铠甲的亲军手持刀剑,冲了进来。 为首之人,一脸狰狞,身上透出一股煞气,刚迈入院子,大声吼道:“方休何在!” 方休见他们这副架势,心里‘咯噔’一下。 脸上却是风轻云淡,拍了拍秀儿紧攥的小手,起身,说道:“我就是方休,你们是谁,有何事?” 那名亲军首领,上下打量了方休一眼,并没有理会他,只是挥了挥手,吼道:“陛下有命,捉拿安平伯子方休,进宫面圣来人,带走!” 话音刚落,几名亲军就冲上来,用绳子绑住方休,押着他赶往宫中。 看着气势汹汹的亲军,方休的内心第一次如此忐忑不安。 方府距离皇宫并不近,本就漫长的路程,因为心情焦灼,显得更加遥远。 双手被绑住,一直到了暖阁,才被解开。 抬眸,看着一脸怒容的楚皇,方休二话不说,大声吼道:“陛下,臣冤枉!”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 坐在一旁的刘御医,被吓了一跳,强忍住,才没有起身逃跑。 楚皇则是一脸黑线,冷声道:“你说你冤枉好,说来听听,朕如何冤枉你了” 方休瞥了一眼身旁的刘御医,脖子一梗,道:“臣有脑疾。” “” 此话一出,楚皇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深吸了一口气,方才道:“有脑疾便可胡作非为,嚣张跋扈加害朝廷大臣!? 你可知,欺君罔上,乃是死罪!” 方休微微一怔。 胡作非为,嚣张跋扈,倒还可以理解。 这加害朝廷大臣,跟老子有什么关系? “陛下冤枉臣,臣没有胡作为非,没有嚣张跋扈,没有加害朝廷大臣,更没有欺君罔上。” 方休一脸委屈巴巴,辩解道。 楚皇的怒火到达了极致,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事到如今,还想狡辩,朕问你,朕派去的御医,如今在何处!?” 方休看向身旁的刘御医,说道:“刘御医不是在这里坐着吗?” 楚皇看着方休,见他表情不似作伪,心中升起一股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这小子是真傻,还是装傻? “朕说的不是刘御医!” 楚皇冷声道。 方休微微一怔,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说道:“陛下说的可是严御医?” 楚皇仍在气头上,只是冷眼看着方休,并没有理他。 没有否认,便是默认。 怪不得楚皇这次如此大动干戈,连亲军都派来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方休看着楚皇,大声道:“严御医如今正在臣府上吃火锅,分毫无损,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到臣府上的亲军。” 虽然不知火锅是何物,但听他话里的意思,绝非毒物 楚皇听见方休的话,看了一眼身边的刘成。 刘成立刻会意,行了一礼,便走出暖阁,片刻之后,回到楚皇身边,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楚皇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不过,这次,他的目光看的却是刘御医 第六十五章 入宫当值 楚皇冷冷地看着刘御医,说道:“严卿家在方府被人所害,可是卿家亲眼所见?” 听见陛下称呼自己卿家,而不是爱卿,刘御医下意识觉得不妙。 偷偷瞥了一眼方休,咬了咬牙,回道:“老臣虽没有亲眼看见,可方中郎将拿刀冲向严御医,老臣却看的一清二楚。” 方休目光转向刘御医,说道:“我拿刀,是给严御医削苹果,怎么落在刘御医眼里,便是行凶害人了?” 削削苹果 这话敢再假一点吗? 刘御医看向方休,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 还没出口,便被楚皇打断:“既然你没有看见,如何确定严卿家被人所害,又如何到朕面前哭诉?” 刘御医听见这话,心里顿时一凉,忙不迭跪在地上,叩首道:“老臣该死” 楚皇冷哼了一声,站起身,说道:“朕从前便说过,偏听偏信乃为君大忌,朕一直铭记于心,没想到,今日,竟又犯了同样的错,朕” 叹了口气,继续道:“朕乏了,刘卿家,你下去吧。” 刘御医明白。 严御医没有遇害,便说明自己之前的话,全都是毫无根据的诽谤。 无论事实如何,真正的责任在谁,陛下都已不在意,他在意的是 信任的臣子,欺骗了他。 陛下仁厚,没有任何惩罚,已是格外开恩。 若继续辩解,最后的结果是否还能像现在这般,便不好说了。 虽然心里不服气,却无可奈何。 刘御医面露苦色,重重叩首:“老臣告退。” 他走后,楚皇看着方休,淡淡地道:“你也下去吧,回去好生准备,明日入宫当值。” 方休有些懵。 这是什么意思? 刘御医没说过,自己有不能为官的顽疾吗? 虽然很不情愿,可看楚皇这架势,饶是胆大如方休,也不敢再放肆,行了一礼,说道:“臣遵命。” 说完,徐徐退去,离开了暖阁。 一时之间,暖阁只剩下楚皇和贴身宦官刘成。 楚皇好似有些疲惫,坐回龙椅,轻声道:“斟茶。” 刘成忙不迭将茶杯满上。 楚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口问道:“依你看,这方休是真傻,还是装傻?” 刘成躬身,回道:“奴婢以为,真正的傻子,恰是有大智慧之人,便如方中郎将这般。” 楚皇回头,看了刘成一眼,摇了摇头,却不再说什么了。 只是从案头上拿起一叠奏章,细细看起。 方府。 回到院子,已是深夜。 秀儿和白小纯都没有入睡,而是在门口等着自己。 方休安慰了他们几句,便回到房间。 来回奔波这么一趟,即便他有再多的精力,也已被消磨殆尽。 一躺到床上,就进入了梦乡。 再次睁开眼,已是第二天正午。 秀儿早早便在房门外等候,一听房里传来动静,立刻推门走入。 昨天,少爷回府时说过,今早可是要入宫当值的。 作为少爷的贴身丫鬟,自然要将一切都打理好。 因此,整晚,她都没怎么睡好。 天还没亮,便起床,整理少爷的衣物,烧好了热水,站在门口候着。 万事俱备,只等少爷睡醒。 方休睁开眼,还没回过神,耳边就一道软糯悦耳的声音:“少爷,奴婢伺候您更衣。” 第一次入宫当值,穿戴自然要讲究些。 平日里,方休的衣服全都是小丫鬟打理。 以往,她对此便格外上心,今日更是如此。 挑选的玉佩、衣物,均是极品,且搭配得当。 换好衣服,站在铜镜前,照了照。 方休自己,都不由赞叹一声:好一个温文尔雅的翩翩贵公子。 小丫鬟站在一旁,看着穿戴好的少爷,俏脸通红,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休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少爷入宫去了,你在家里好好的,不要到处乱跑,被人欺负了,可没少爷护着你。” 小丫鬟本就通红的俏脸更加红了,小声道:“秀儿是少爷的贴身丫鬟,不会有人欺负秀儿的” 在这个时代,贴身丫鬟大都会成为主人的侍妾,更何况秀儿还深受少爷和夫人的宠爱。 府里的下人们,自然懂得这意味着什么,因此,没人敢欺负秀儿。 方休对此也心知肚明,揉了揉秀儿的小脑袋,就迈步走出了院子。 方府外,早有马车等候多时。 走上马车,朝秀儿挥了挥手,马车就缓缓前进,踏上了前往皇宫的路。 楚国的皇宫分为内城、外城。 内城便是后宫,乃是皇室衣食起居的地方。 外城,则是文武百官办公的地方。 亲军十六卫,其中有八卫就驻扎在皇宫外城的外围,负责皇宫的安全。 也是皇帝最直接的武备力量,大楚天子近前的最后一道屏障。 这八卫的亲军祖上大都有过从龙的经历,与普通的士卒比,忠诚毋庸置疑。 其中校尉、中郎将,乃至将军,均是勋贵之后。 因此,皇帝对其也是十分信任。 马车停在距离皇宫五百步的位置,便不能再向前。 方休从马车上下,径直走入宫中。 这两日,进出皇宫频繁了些,导致拱卫的亲军都认识了这张面孔。 没等方休出示入宫的腰牌,便主动放行。 羽林卫新来了位左中郎将,姓方,乃是定远将军安平伯之子。 在亲军中,已传的沸沸扬扬。 尤其是羽林卫的营地,不少人聚在一起,只为了谈论这位方中郎将。 “听说,新来的方中郎将是个无恶不作的人间渣滓,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曾经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辱良家女子” 一个看上去有些消瘦的年轻士卒,兴致勃勃地对周围的同僚说道。 身旁,另一士卒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不会,如果那方中郎将真的如此不堪,陛下怎么会赐他校阅头名?” “可能陛下只是念着定远将军劳苦功高,才如此厚爱他的儿子?” “劳苦功高的又不止定远将军一人,其余勋贵子弟,怎么没见得到陛下的厚爱,依我看,这位方中郎将,定然有什么过人之处!” 第六十六章 不好对付 一个校尉看见士卒聚在一起,吼道:“你们这群狗崽子,竟敢偷懒,难道本校尉拿鞭子,你们才知道好生操练!” 士卒们正讨论的热火朝天,听见这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如惊弓之鸟,瞬间散开。 那校尉仍站在原地,嘴里骂骂咧咧。 这时,大营外,出现了一个衣着华贵的翩翩贵公子。 校尉目光望去,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随即,猛地反应过来,快步迎了上去。 “卑职梁虎,见过方将军。” 梁虎朝方休行了一礼,站得笔直,刚毅的脸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看上去狰狞可怖。 方休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点了点头,问道:“本将军的营帐何在?” 梁虎拱手道:“营帐在前方,卑职随将军前去。” 羽林卫乃是亲军十六卫之首,精锐中的精锐。 一路走过,所有士卒都是虎背熊腰,身体无比强壮,且纪律性极强。 虽有几人侧目望向方休,却只一眼,便又转回去,专注于校场操练。 亲军十六卫,严格来说,只有八卫。 便如羽林卫,实际上分为两个部分,左右各一卫。 方休当值的是右羽林卫。 楚国以左为尊,所以理所应当,右羽林卫稍弱一些,营帐比之左羽林卫也简陋一些。 方休对此,并不在意,进了营帐,四处打量了一眼。 觉得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堪,最起码还有睡觉的地方。 梁虎领方休到了营帐,停住脚步,端端正正的站好,行了一礼,说道:“这里就是将军的营帐,将军若有吩咐,只要与外面的士卒招呼一声,卑职立刻便会来见将军。” 对这个行事不卑不亢,分寸得当的汉子,方休还是十分满意。 挥了挥手,说道:“本将军知道了,若没有其他事情,你便下去吧。” 梁虎拱手:“卑职告退。” 说完,徐徐退去。 梁虎走后,诺大的营帐只剩下方休一人,一时之间,显得空荡荡的。 方休四处看了看,觉得无趣,就寻了一个毯子,躺在上面,开始闭目养神,心里想着。 如果未来的日子都像这样,那么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与方休营帐相隔数百步,有一处营帐。 右羽林卫的右中郎将,和他手下的几名校尉,正聚在一起,商讨如何对待这位从天而降的左中郎将。 其中一名校尉一脸愤愤不平之色,怒道:“真不知陛下怎么想的,竟派一个尚未及冠的小子,任我们羽林卫的左中郎将,那姓方的毛头小子何德何能,担当得起如此重任?” “杨兄说的对,那小子上了战场,怕是连刀剑都握不住,不吓的哭爹喊娘就不错了…… 何德何能,竟然能做左中郎将,老子第一个不服气!” 另一名校尉附和道。 “够了!” 坐在首座的青年挥了挥手,说道:“陛下派他做左中郎将,自有深意,尔等不要擅自揣摩。 本将军让你们来,也不是听你们抱怨,是让你们商讨,如何应对这位左中郎将” 青年姓孙,单名腾字。 祖上从龙,博得一个新宁伯的封号。 及冠时,参加校阅,高中乙榜第二,被陛下封为龙武卫校尉。 在军中摸爬滚打十余年,才从一个小小的龙武卫校尉,晋升为羽林卫右中郎将。 本以为这次能更进一步,成为梦寐已久的左中郎将。 没想到,原本属于他的位置,竟被一个尚未及冠的小子夺去。 他的心里自然比这些抱怨的校尉更加难受。 可难受归难受,有些事情,还必须去想。 亲军十六卫中,职位最高的乃是将军,其次是左中郎将,右中郎将,校尉,伍长。 将军一般不问操练之事,因此,这大营中,实际的最高统帅就是左中郎将。 依照惯例,新官上任三把火。 隔壁,虎豹卫的左中郎将上任时,便烧了一把旺火。 罢免了一众校尉,换上自己的亲信,又是整顿军纪,又是加强操练,闹得虎豹卫的亲军苦不堪言。 类似的事情绝不能在右羽林卫发生! 孙腾脸色阴沉,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良久,方才说话的校尉开口道:“一个尚未及冠的毛头小子,懂什么,这羽林卫终归是咱们孙将军说了算,若他不识好歹,胆敢造次,咱们便去陛下面前参他一本!” 此话一处,其余校尉都是齐声附和。 “说的没错,在这羽林卫,咱们只听孙将军的,他算什么东西?” “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怕是吓一吓,就哭天喊地,回去找他爹娘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大笑。 可笑完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左中郎将的爹是谁来着? 想到这一茬,众人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了。 定远将军那是出了名的护短。 虽然,他人在青州,可若让他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在羽林卫被人欺负了 凭定远将军的功劳,陛下一定会好生安抚。 到时候,倒霉的不还是他们。 孙腾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更加阴沉。 一时之间,整个营帐鸦雀无声。 这时,一个士卒闯入营帐,行了一礼,大声道:“禀告将军,方中郎将到了。” 孙腾面无表情,看着他,问道:“在什么地方?” 士卒回道:“方将军一到大营,就直奔营帐,至今没有出现。” 听见这话,孙腾和一众校尉都陷入了沉思中。 依照以往的经验,左中郎将第一天上任,会巡视一圈大营。 而后,召集众校尉与右中郎将,高谈阔论。 在接下来的几天,‘寻衅滋事’,杀鸡儆猴,用以彰显自己的威严。 可……这位方中郎将却不按常理行事,一开始就回到营帐,什么也不做。 若他像虎豹卫那位左中郎将一样,一出场就立下马威,到还好。 无论孙腾,还是众校尉,都有对付他的办法。 可他什么都不做,反而让人摸不着头脑。 孙腾和众校尉不由忐忑起来,心道:这位方左中郎将不像想象中一样好对付啊! 第六十七章 元气满满的一天 沉默了许久,孙腾皱着眉头,挥手道:“去方将军的帐前候着,若有什么事情,立刻向本将军禀告。” 那士卒躬身道:“是,将军!” 说完,徐徐退去。 他走后,一名校尉不解的问道:“这小子想做什么,为何直奔营帐?” 另一名校尉想了想,回道:“难道他自知实力不足以抗衡将军,就自暴自弃?” “不是没有可能” 听着手下校尉们的议论声,孙腾莫名变得有些烦闷。 挥了挥手,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将军一个人静静。” 几名校尉互相对视了一眼,全都起身,行礼告退。 诺大的营帐内,孙腾从案下取出酒杯,倒了杯酒,猛灌一口,自言自语道:“方休,你究竟要做什么?” 方休一觉醒来,已经过了申时。 睁开朦胧的双眼,举目四顾,有些茫然。 这是在哪? 片刻之后,回过神。 原来自己还在宫中当值。 天黑了,该回家了。 伸个懒腰,打个哈欠,从毯子上起身,径直走出营帐。 帐外,一个士卒站得笔直,看见方休,忙不迭行了一礼,恭敬道:“见过将军!” 方休摆了摆手,便往前走去。 羽林卫驻扎的营地距离宫门并不远,不需要引路,顺着来时的记忆,他自己一个人便出了宫。 宫外,一辆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走上马车,看了一眼巍峨的宫墙,方休不由感慨一声:“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啊” 天都黑了,为何左中郎将那边还没有传出一点动静? 越是平静,众校尉心里就越不安。 下值后,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了孙腾的营帐。 孙腾看着他们,问道:“方休今日可曾找过你们?” 众校尉都是摇头。 孙腾脸上浮现一丝诧异,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一个也没有?” 众校尉面面相觑,也不太相信。 不管如何,他也是左中郎将,上任第一天,竟然只是在营帐里待着? 实在有些奇怪。 孙腾想了想,说道:“今天守在方休帐外的是谁,让他过来,本将军有话问他。” 片刻之后,之前那名士卒走入营帐,恭敬道:“见过将军。” 孙腾看着他,问道:“方将军今天都做了什么,你可知道?” 那士卒回道:“方将军只是待在营帐里,一直到天黑才出来。” 孙腾又问:“那他现在在哪?” 士卒想了想,说道:“卑职刚才见方将军往营外走,想必是回家了。” 回回家 众校尉面面相觑,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惊讶之色。 孙腾也是一脸诧异,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是,将军。” 士卒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却没有多问,转身离开了营帐。 他走后,营帐里,众人陷入了沉默。 许久,都没有人说话。 最后,孙腾皱着眉头,摆手道:“你们也都下去吧。” 一名校尉抬头,看着孙腾,问道:“将军,那方休,卑职等该如何应对?” 孙腾沉默了片刻,缓缓吐出一句话:“以不变应万变!” 事实上,才短短几日,他们便知道,自己想得太多了。 这位方中郎将,每天在营帐中,竟然真的只是睡觉。 从早上睡到晚上,偶尔士卒送去热茶,也会撞见他在著书。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动静。 校尉们早在得到消息时,便做足了准备,此刻,倒没派上一点用场。 至于孙腾比之前更加郁闷了。 本以为这么一个毛头小子,血气方刚的年纪,定然会闹出一番动静。 到时候,只要稍微撺掇一下,便可引起他与众人的矛盾。 时间一长,必定有人心生不满,到陛下那里告状。 陛下一时震怒,说不定,这左中郎将的位置便换成自己了。 可 这位方中郎将却什么也不做。 不做事,也就不会做错事,更不会与校尉们产生矛盾。 有一位不成天挑刺、不没事找事的上官,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幸福。 不说别人,就连他手下的那几名亲信校尉,对这方休的态度,也由一开始的敌视渐渐转变成了无视。 孙腾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只好成日待在营帐里,借酒浇愁。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瞬即逝。 不知不觉,已是半个月后。 一阵温暖的春风拂过,空气中最后一点寒意,也消散的无影无踪。 四处都是生机盎然,一片欣欣向荣。 方府院子里的柳树,发出的嫩芽也已经长了不少。 今天是休沐的日子。 方休如往常一样,搬了一把太师椅,坐在庭院,舒舒服服的晒着太阳。 隔壁的一处院子里。 秀儿和方府的小丫鬟们捧着一本《聂小倩》,看的津津有味。 读到某处,一个小丫鬟脸上露出惊异之色,脱口而出:“聂小倩竟然是鬼,怪不得只在天黑时才会出现” 另一个小丫鬟听见这话,问道:“你们说,这世上究竟有没有鬼?” 秀儿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上元节那晚,少爷毫不犹豫地拿起瓷片,放入嘴中的画面。 想了想,小声道:“应该没有。” 那小丫鬟看着她,问道:“你怎么知道?” 秀儿俏脸微红,小声道:“因为少爷说没有” 这话一出,几名小丫鬟都是用别样的眼神打量着秀儿。 “我发现,秀儿姐自从跟了少爷,什么话,都带着少爷。” “对对,少爷说没有,少爷说有,全都是少爷秀儿姐,你是不是喜欢少爷?” “少爷生的如此英俊,又懂的那么多,谁不喜欢少爷?” 一时之间,小丫鬟们纷纷开口,调戏起秀儿。 秀儿听见这些话,俏脸‘腾’的一下,变得通红,低着头,不说话了。 小丫鬟们嬉戏玩闹了一会,见秀儿不说话,都觉得无趣,又转而讨论起城南的竹轩斋。 “你们听说了吗?竹轩斋最近又要出新书了,好像叫《射雕英雄传》。” “又出新书?《西厢记》和《聂小倩》,我还没看完呢,这竹轩斋也太厉害了,不到半个月,竟然能印出那么多好书” 第六十八章 一售而空 城南,如今的古井街热闹非凡。 无数人慕名而来,其中不少乃是酒徒,存了半个月的银子,想要进春风楼,尝尝一醉方休的滋味。 而大部分人则聚在竹轩斋的门口,排着队,抢竹轩斋的新书《射雕英雄传》。 一个满脸胡渣的粗犷大汉,一边排队一边抱怨:“这竹轩斋能不能慢点再出新书,上次那本《西厢记》,老子就排了两三天的队才买到。 这才几天,又出了本《射雕英雄传》,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让我家那个婆娘那么惦记!” 周围排队的大都是成年男子,听见这话,都投去感同身受的目光,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不知排了多久,粗犷大汉终于到了竹轩斋的门口。 一个身穿青衣的小厮站在桌子后面,忙的头都不抬,问道:“《西厢记》还是《聂小倩》?” 粗犷大汉听见这声音,眼眶中有晶莹的泪水打转。 终于到我了! “我要一本《射雕英雄传》。” 粗犷大汉控制住情绪,颤声道。 青衣小厮听了,立刻道:“一百文钱。” 一百文? 前两本书不都是五十文吗? 粗犷大汉的脸不由有些抽抽,却还是从怀里取出一百文铜板放在桌上。 青衣小厮收起钱,从桌下取出一本书,递给粗犷大汉,大声喊道:“下一位!” 粗犷大汉知道后面还有无数人排着队,匆忙将书塞进怀里,便转身离开了竹轩斋。 走出古井街,粗犷大汉取出自己历经千辛万苦才买到书,仔细的看了看。 普通的封面上龙飞凤舞的写了五个大字——射雕英雄传。 翻开第一页,上面有金后面那个字,他不认识,想来,是作者的名字。 “真不知道这破书有什么好的,让那么多人排队也要买去看。” 粗犷大汉颇有些郁闷的抱怨了一声,突然升起了翻开看看的冲动。 回家的路上,鬼使神差的翻开后面的内容,看了起来。 草原? 方才看到第一页,上面所描写的画面就将粗犷大汉的目光深深吸引住了。 哪一个男人,曾经没有幻想过在草原上纵马疾驰,拿着一把神弓,弯腰射大雕。 看着,看着,粗犷大汉就入了迷。 不知不觉竟将第一章看完了。 抬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竟已经走到了家门口。 可仍意犹未尽。 粗犷大汉内心陷入了纠结之中。 这时,一个看上去体格健壮的妇女走出屋子,看见粗犷大汉,问道:“书买到了吗?” 粗犷大汉不知在想些什么,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飞似的将书藏到了身后,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没有。” 妇女看着粗犷大汉,那眼神中闪着异样的光,像是看穿了什么,问道:“真的?” 粗犷大汉脸憋得通红,咬了咬牙,说道:“去竹轩斋买书的人太多了,我没挤进去明天,明天我一定把那本《射雕英雄传》给你买过来。” 妇女听见这话,脸色顿时变了,伸出手,指向大汉的身后,冷声道:“没买到,那是什么!?” 粗犷大汉脸色一变,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想要辩解什么,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妇女见他这样,知道自己猜对了,眼泪瞬间便下来了,拉着粗犷大汉的胳膊,便哭天喊地:“你个没良心的,当年追人家的时候,说得多好,要一辈子对人家好,要什么都给人家买,哪怕天上的星星,也摘下来。 现在倒好,一本书都藏着掖着,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婆,你究竟还爱不爱我了” 竹轩斋内,吕四看着手中的账簿,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不过短短的半个月,原先刊印的《西厢记》已经全部售出。 按每本三十文钱的利润计算,一万本,也就是三百两银子的纯利润。 虽然跟一醉方休想必,差的还远。 可就目前的趋势来看,未来在整个大楚,《西厢记》一日的销售量便可达到一万本。 这样算下来,可就一醉方休要厉害的多了。 最重要的,竹轩斋可不只有一本《西厢记》,还有少爷前些天新送来的《聂小倩》,也是大卖。 不到三天,原先刊印的一千本就被一抢而空。 每天,门外都聚集无数人,排着队想要抢购《聂小倩》。 直到这时,吕四才真正领悟少爷的苦心。 未来,这竹轩斋进账的银子,可要比春风楼多得多得多。 做竹轩斋的掌柜,自然也比做春风楼的掌柜,前途远大的多。 方府的管事很多,精明能干者也不在少数,偏偏此等重任,就落在了自己的头上,实在是少爷厚爱自己啊! 想起刚到竹轩斋时,自己不情愿的态度。 吕四的脸不由红了。 羞愧啊 随即,眼眶又红了。 这是感动的,感动少爷对自己的信任。 如今,竹轩斋成立才不到一个月,就已经有超越万卷楼,成为京师书坊头牌的趋势。 除了这些值得高兴的事情外,还有一件事情则深深的困扰着吕四。 那就是供不应求的问题。 竹轩斋的牌子已经打了出去,未来还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前往竹轩斋购书。 可以竹轩斋如今刊印书籍的速度,远远达不到供应京师读者的地步。 别看现在门外排的队足够长,经常不到正午,就骂骂咧咧的一哄而散了。 原因很简单,书卖完了。 以往,各大书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脱销的情况。 因此,对于竹轩斋而言,购置地产、宅子,用以加大生产,便迫在眉睫了。 吕四想到这,不由激动起来,朝身后挥了挥手。 之前那个张姓伙计忙不迭上前,问道:“掌柜的,有何吩咐?” 吕四道:“备马车,我要回一趟府。” 掌柜的是方府的管事,所说的回府自然是指方府。 张姓伙计立刻会意,忙道:“小的这就去准备。” 吕四点了点头,起身,走出门外。 驻足,看着排着长队的人群,心中更加急切。 第六十九章 踏青 当务之急,是尽快建立作坊,让书籍的刊印更加流程化。 走上马车,吕四迫不及待地道:“去方府!” 车夫见他神色焦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忙不迭驾着马车,赶往方府。 原先一个多时辰的路程,足足提前了一炷香的时间。 吕四下车,跟门子打了声招呼,便径直走入后院,看见方休,走上去,恭敬地唤了一声:“少爷” 方休正在晒太阳,听见声音,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来了,竹轩斋出了什么事情?” 吕四道:“竹轩斋没有出事,小的是有事想请示少爷。” 方休点了点头,道:“说。” “是,少爷” 吕四端端正正的站在一旁,说道:“最近,竹轩斋的书已经远远不够卖了。 之前存的一万本《西厢记》,三天前就已经卖完,新刊印的《聂小倩》,也是供不应求,您昨天送来的《射雕英雄传》,仅仅在斋内做了一点宣传,今日便有无数人排队求购 依小的看,我们不如在郊外买些宅子,专门用以刊印书籍,然后再运到京师,由竹轩斋贩售,这样一来,既省了银子,又可解决供货不足的问题。” 方休想了想,说道:“按你说的办,所需要的银子,去找杨账房,从府里的账上出。” 见少爷答应的如此爽快,吕四脸上不由露出兴奋之色,强忍住心中的激动,躬身道:“是,小的这就去办。” 恭敬地行了一礼,便快步离开了院子。 他走后,方休重新闭上眼睛,却怎么也找不回刚才惬意的感觉,于是,又睁开双眼。 叹了口气,从躺椅上起身。 大声吼了一句:“小纯!” 瞬间,一道胖乎乎的声音从院门外,飞奔而入。 人未到,声已至:“少爷,小纯来了,您有何吩咐?” 方休看着他,不由感概一声。 不亏是狗腿子中的狗腿子,够贴心。 “上次让你找铁匠打造的烧烤架,准备好了吗?” 白小纯躬身道:“准备好了,就放在别院,只等少爷您吩咐。” 方休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准备一下,本少爷要出去踏青。” “是,少爷!” 听见踏青,还要带上烧烤架,白小纯的眼睛顿时放出光芒,激动地下去准备了。 踏青这种事情,只有自己一个人,未免无趣了些。 可惜,这片天地,方休认识的人不多。 秀儿一个,吴毅一个,夏忆雪一个,除此之外,楚皇也算一个。 这四个人中,唯一能陪自己的,就只有秀儿。 于是,喊上秀儿,方休一行的马车出了京城。 一路上,车马颠簸。 可想到郊外美景,方休和秀儿心里都没有太多的抱怨,反而对这次踏青更加期待。 马车行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到了郊外。 下了马车,迎面可以看到一片草地,四周围绕着各种树木,其上绽放五彩缤纷的花朵,远远看去,美丽极了。 往前走近几步,可以闻到草地的清新味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香的味道,引来不少采蜜的蜜蜂。 “就是这里了!” 方休只看了一眼,便决定在此野餐。 秀儿看见这番美景,也是双眼放光,跟在方休的身后,亦步亦趋,四处看着。 至于白小纯,则和车夫往下搬着各种野餐所需的东西。 其中最重的毫无疑问是由精铁打造而成的烧烤架。 除此之外,还有早已经穿成串的各种食材。 距离用膳的时间还早。 将烧烤架放下,点燃了木炭,趁着火刚刚烧起的时候。 方休从怀里取出一副用竹片做成的扑克牌,在铺好的地毯上,与秀儿和白小纯玩起了斗地主。 古代的生活乏味而又无趣,即便是在楚国最繁华的城市,娱乐项目也是极其匮乏。 方休只好苦中作乐,自己制造一些有趣的小玩意。 这竹片扑克便是其中的一项。 这个时代的纸张太软,不足以制成扑克,相比较而言,竹片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选取质地相同的竹片,用小刀切割成相同的形状,上面写着从壹到什。 jqk还是原来的形状,虽然秀儿和白小纯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乖乖的学着少爷的读法。 至于大小王,则简单的写了大、小两个字。 一切从简,能玩就好。 事先已经与两人讲过规则,因此,秀儿和白小纯对此都十分熟悉。 打牌,就是要有些赌注,才更有趣。 每一局,输的人脸上便要贴上一张纸条,作为输了的凭证。 三人才玩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白小纯和秀儿的脸上已经贴满了纸条。 又是一轮新的开始,地主是方休。 仅仅片刻,手中的竹片,便甩出去了大半。 作为农名的白小纯和秀儿,皆是紧张兮兮的看着方休手中的竹片。 尤其是白小纯,眼睛一眨不眨,生怕数错了剩下竹片的数量。 方休随手甩下一张竹片,淡淡地道:“一张三,还剩四张。” 白小纯听见这话,纠结了许久,终究是按耐不住,将最后的底牌甩了出来:“小王!” 千万不要是大王! 白小纯紧张兮兮地看着方休手中的竹片,在心中默默的自言自语。 他的脸上贴满了纸片,再贴就没有位置。 按照约定,最先贴不下纸片的人,可是要去采野果的。 “大王” 秀儿一脸呆萌,甩下手中的竹片。 白小纯顿时如同呆了一般,怔怔地看着那张大王。 许久,才反应过来。 生气,想骂人。 可 白小纯似乎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地控制住了情绪。 越想越气,却不能说什么,脸憋得通红,终于忍不住道:“我们都是农民,你出牌做什么?” 秀儿想了想,问道:“为什么我不能出牌?” “” 白小纯微微一怔,竟然无言以对。 方休见到这一幕,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这局,不管秀儿怎么出牌,你们都输了” 接着,将手中的牌全部甩出,极有气势地喊了一句:“炸!” 第七十章 小男孩 看着那四张相同的壹字,白小纯一脸绝望。 今天他还没有赢过一次。 白小纯是个极没品的人,答应人的事情,从不做到。 当然,仅仅是在外人面前。 在少爷这,他绝对比任何人都更加守诺。 愿赌服输,既然答应了输的人去采果,那便去。 白小纯可怜巴巴地看了一眼烧烤架,无奈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这烧烤的食材,是他一串一串的穿起来的,看来,今天是没有机会尝尝是什么滋味了。 方休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随口道:“等会再去,先把烧烤弄好。” 白小纯听见这话,原本有几分黯淡的眸子,猛地放出光芒,脑袋点的飞快,兴奋道:“是,少爷!” 烧烤这种烹饪食材的方式,人类懂得利用火时,便已经存在。 在方休那个时代,烧烤也是与火锅并驾齐驱的聚餐方式。 每年一到夏天的时候,大街上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烧烤摊,一到晚上,四处都是被烟雾笼罩。 烧烤是门艺术。 俗语有云: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吃烧烤。 因为缺少调味料的原因,烤出来的串并没有前世味道那么丰富。 但依旧散发着十分诱人的香气。 羊肉,方休已经让春风楼的厨子,提前腌制,又抹了些蜂蜜。 蜂蜜在前世已经成了常用的调味品,用在烧烤上,不仅可以提鲜,增甜还可以提色。 在炭火的炙烤下,羊肉的表面变得金黄,散发出诱人的清甜气息。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烧烤架上传来的香气越发浓厚。 一旁,白小纯眼巴巴地看着各种烤串,不住地咽着唾沫。 秀儿比他,也好不到哪里,一双好看的眸子紧紧盯着烧烤架,不时地还回头看一眼方休。 方休见他们这样,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摇了摇头,从烧烤架上拿起一串羊肉,递给秀儿,笑道:“尝尝” “谢谢少爷” 秀儿俏脸通红,接过羊肉串,诺诺地应了一声。 虽然楚国也有烧烤,可从没有像这样,将食材串在一起的做法。 因此 虽然烤串的味道十分诱人,秀儿却不知道如何下嘴。 还是方休先吃了一串,秀儿和白小纯才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 很快,带来的食材便下去了大半。 不得不说,春风楼厨子的厨艺可圈可点,在仅有的几种调味料下,都能将肉腌制的如此美味,配合上清香甘甜的蜂蜜。 即便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方休,都不有一阵赞叹。 三人正沉浸在沉浸在食物的美味中,忽然,一道稚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你们是谁,这里是我的地方,你们不能在这里!” 方休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只见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站在不远处的草地上,一脸不高兴地看着自己。 方休只以为是捣乱的熊孩子,便没放在心上,继续烤串。 这种事情,白小纯自会处理。 果然,白小纯听见这话,忙从毯子上起身,取出几个铜板,递给小男孩,说道:“小公子,给你几个铜板买糖吃,我家少爷在此有事要办,一会便离开” 小男孩看了一眼铜板,昂着头,一脸傲娇,用稚嫩的声音道:“公子便是公子,为何要加个‘小’字,而且,本公子不爱吃糖。” 白小纯笑了笑,半蹲,看着小男孩,又道:“那这位公子爱吃什么?” “本公子爱吃” 小男孩刚准备回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顿了顿,说道:“本公子爱吃什么,与你无关,你们占了本少爷的地方,快点离开,要不然别怪本公子不客气!” 这话若是从一个成年人嘴里说出,不免让人觉得气恼,随即引发一场争斗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从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嘴里说出,就让人有些忍俊不禁了。 毕竟是个孩子啊 方休见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也从毯子上起身,走到他的面前。 白小纯见状,立刻后退了一步,站在后侧。 方休看着小男孩,半蹲下身子,说道:“你是公子,我也是公子,即便不讲究先来后到,我们两个也并无区分,为何我们就要让你?” 小男孩想了想,说道:“因为这地方是我的!” “” 这下子,方休有些无奈了。 沉默片刻,又道:“要不这样,我们打一个赌,如果你赢了,我们就离开这里,怎么样?” 小男孩看着方休,想了想,说道:“这地方原本便是我的,为何我赢了,你才肯离开?” 方休一时噎住。 罢了,一个孩子。 本少爷是那种与孩子计较的人吗? 于是,改口道:“既然如此,那你输了,便允许我们在此地踏青,可好?” “若我赢了呢?” 小男孩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说道。 方休伸出手,指向身后,说道:“那本公子便为你烤肉,如何?” 烤肉? 小男孩看向方休身后的烧烤架,看着底下的炭火,顿时明白了。 原来自己之前闻到的那股香味,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好。” 小男孩一脸认真,点了点头。 方休笑了笑,心道:毕竟还是个孩子啊,太天真了。 连赌什么事先都没有打探清楚,便贸然答应。 若是比扳手腕,他一个小孩子,如何能比得过。 不过方休是个有品德的人,高尚谈不上,可也不至于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他只是从地上捡了两块大小不一的石头。 紧接着,将石头握在手心,将两只手臂举到同一高度。 小男孩看着方休,一脸疑惑,正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便听到他说:“这个赌约很简单,你只需猜一猜,当我松手的时候,这两块石头哪一块先落地。 若是你猜对了,那便算我输,我们立刻便走,若你猜错了,就必须履行诺言,让我们在此休息。” 小男孩听见这话,眼睛不由瞪大。 这个赌约如此简单,他幼小的心灵却产生了怀疑。 当然,不是怀疑自己,而是怀疑眼前这人的智商。 两块石头从同样的高度落下,必定是重量大的先落地,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用得着打赌吗? “怎么,敢赌吗?” 方休看着小男孩,颇有些挑衅的开口道。 第七十一章 收徒 六七岁,正是争强好胜的年纪。 见方休挑衅,小男孩如同炸了毛的斗鸡,大声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敢的!” 虽然他年纪不大,可重物掉落的更快,这种简单的道理,还是懂得。 他不相信,这个赌约,自己会输。 “击掌为誓!” 方休放下石头,半蹲下来,举起手掌说道。 啪! 小男孩伸出小小的手掌,和他击了一次掌。 “我猜你左手的石头先落地。” 小男孩指着方休的左手,说道。 方休左手握着的,正是那块大一点的石头。 “别急” 方休没有直接开始,一脸认真地说道:“既然是赌约,自然要有见证人,不然我若是反悔,你又该如何?” 小男孩听见这话,诧异地看了一眼方休。 竟然生出一种错觉 这人倒也不算太傻。 片刻之后,小丫鬟站在两人身边,看了看方休,又看了看小男孩,说道:“少爷,可以开始了。” 说完,她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方休的双手上。 心里不由叹了口气:少爷的失心疯又犯了。 “看好了。” 方休将手臂举到同一高度,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松开手,两块石头向地上落去。 砰! 两块石头从空中落下,撞击在地面,只发出了一道沉闷的声响。 “这不可能!” 看到这一幕,小男孩稚嫩的脸上浮现出极度的惊讶,不由的惊呼出声。 一旁,秀儿和白小纯也是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怎么可能 从同样的高度落下,重物必定要比轻物先落地,这是傻子都知道的常识。 可他们刚才看的十分清楚。 大小不一的两块石头,分明是同时落地的! “你一定是使诈了!” 许久,小男孩才从震惊回过神,抬头看着方休,语气笃定的说道。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方休一脸无所谓,说道:“既然你想耍赖,那本公子也没有办法” 说着,转身走向烧烤架,吩咐道:“小纯,收拾一下,我们走。” “等一下!” 小男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方休回头看去,只见小男孩一脸纠结,说道:“愿赌服输,我输了,你们留在这里吧 以后,只要你们想来,也可以过来,不过,我想知道,为什么两块大小不一样的石头,会同时落地?” 眼前这个衣着华贵,一看便出身勋贵子弟的小男孩,有着超出他年纪的成熟与冷静。 虽然跟成年人相比,还差的远,可放在同龄人中,已经极为难得。 方休看着他,笑了笑,说道:“你不自己试一试吗?” 小男孩听见这话,眼睛一亮,蹲在地上,精挑细选了两块大小不一的石头。 学着方休的模样,将石头举高。 因为身高的原因,他只能踮着脚,看上去有些滑稽。 他却并不在意,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地面。 当看到两块石头在他手里也是同时落地之后,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仿佛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小男孩一脸茫然,盯着那两块石头,自言自语。 方休看着他,心里竟有些内疚。 用这种方法,欺骗一个孩子,手段会不会太残忍了? 正准备上前安慰鼓舞两句,小男孩却抬起了头,看着他,问道:“为什么两块石头会同时落地?” 对于一般的孩子,输赢远远比原因更加重要。 可这个小男孩却不是如此。 方休可以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股深深的求知欲。 同样的眼神,前世,他也在镜子中看过。 那是一种渴望,对知识的渴望。 方休渴望用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疯狂的看书,疯狂的学习。 这个小男孩的眼神则更加清澈,他只是想知道 为什么两块石头会同时落地? 一旁,秀儿和白小纯也瞪大眼睛看着方休,里面满是求知的光芒。 让方休向一群没有接受过科学知识熏陶的古人,讲述什么是自由落体运动。 实在有些困难。 毕竟,基础物理在这个世界还没有建立,这里面涉及到的加速度,古人根本不可能理解。 方休想了想,抬眸,看着小男孩,说道:“因为,石头落下的速度与本身的重量并没有关系,无论多重的石头,只要处在同一高度,都会同时落地。” 这个解释其实和没有解释一样。 秀儿和白小纯都是一脸茫然,显然不明白话里的意思。 小男孩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良久,小男孩抬起头,看着方休,问道:“你能做我的师父吗?” 师父? 这下子,轮到方休诧异了。 难得出门一趟,竟还收了个徒弟? 方休本想拒绝,可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那个充满了求知欲的眼神,鬼使神差答应了。 小男孩见方休点头,小脸露出欣喜的笑容,二话不说,拜倒在地,用稚嫩的声音 大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 方休额头上出现一排黑线。 即便没有读过古书的人,也知道 在古代,拜师是一件极为重要的大事。 绝不是往地上一跪,磕个头,喊一句:“师父在上”,就可以的。 不过,看着面前不顾华贵衣物,拜倒在草地上的小男孩。 方休心里也就不再计较了。 本来就只是萍水相逢,遇见已经算是极大的缘分。 拜师,也只是一时起意。 小孩子,即便比同龄人成熟一些,说不定,过些日子,心中的激情消减,也就忘了。 这样倒也挺好。 只是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这句话,总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方休想了想,突然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在羽林卫大营中,凭借记忆刚刚撰写完的《西游记》,便大量的使用了这句话。 《西游记》还没有在竹轩斋开售,仅有的几本,全都放在府里,作为原稿保存。 只有一份,借由小丫鬟的手,送给了赵嫣。 这小男孩莫非与赵嫣有什么关系? 第七十二章 为什么 方休心里这么想着,不远处几名虎背熊腰的护卫冲了过来。 为首之人,一脸横肉,身上透出一股煞气,显然是位见过血的狠人。 看见小男孩拜倒在方休脚下,他先是一怔,随后面露怒容,锵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刀,二话不说,便劈向方休。 同时,发出一声怒吼:“大胆狗贼,安敢辱我家公子!” 被锋利的刀刃指着,方休的心脏仿佛停止跳动了一般,想逃,却迈不开步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柄利刀离自己越来越近。 第一次,他觉得自己与死亡如此接近。 小男孩见到这一幕,怔住了。 片刻之后,猛地反应过来,腾的一声从草地上爬起,毫无畏惧地拦在方休面前,大声道:“住手!” 那护卫首领见小男孩这样,大惊失色,硬生生停住已经砍出地刀式。 锋利的刀刃距离小男孩的头顶,只有方寸的距离。 护卫首领惊出了一身冷汗,回过神,二话不说,往地上一跪,低头道:“惊扰了公子,小的万死!” 小男孩也被吓的不轻,刚才挺身而出,挡在方休面前,仅仅是下意识的反应。 此刻,看着那明晃晃的刀刃,他心中无比后怕。 毕竟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眼眶中有泪水,却强忍着,没有落下。 故作镇定,颤声道:“他是本公子的师父,你不可造次。” 师父? 护卫首领震惊地抬头,看向方休,想了想,小声道:“公子,拜师之事,兹事体大,不可如此草率啊” 小男孩摇了摇头,说道:“拜师礼,我已经行过了,这件事情,没有改变的余地。” 明明只是个孩子,说的话倒像个大人。 护卫首领脸上不由露出苦色,小心翼翼地道:“夫人那边” “从小,母亲便教导我,要尊师重道,如今,我已经行了师礼,他便是我的师父,你接二连三的开口,是想让我背叛师父吗?” 小男孩看着护卫首领,一本正经的道。 方休在旁边看的瞠目结舌。 这小男孩的表现,让他产生一种错觉。 像是前世各种网络小说中描写的主角,出生自带王霸之气。 收了这么一位看上去就非同常人的孩子作弟子,会不会误人子弟? 护卫首领听见小男孩的话,在草地上重重叩首,道:“小的不敢!” 小男孩对眼前的场景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挥了挥手,说道:“下去吧。” 护卫首领不由抬眸,看了一眼方休,脸上尽是担忧之色。 可 看了看小男孩,知道他下了决心的事情,很难改变,只得起身,说道:“公子,小的告退” 护卫首领说完,便带着一众虎背熊腰的护卫离开了这片空地,却并没有走远,而是在远处,时刻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他们离开后,小男孩又拜倒在地,恭敬地对方休行了一礼,说道:“让师父受惊了,徒儿不胜,不胜” 终究只是个孩子,虽然读过些书,词汇还是有些匮乏,憋了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只好道:“惭愧。” 方休看着面前这张稚嫩的面孔,心中不胜感慨。 自己与他相识不过半个时辰,危险来临时,他竟然挡在自己身前。 要知道这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啊! “为师名为方休,在这京师颇有名望,你若有事,便派人到安平伯府寻为师,为师自当为你解惑” 经历了这件事,方休对这小男孩比之前上心了许多,开口道。 小男孩听见这话,眼睛放出光芒。 再次行礼,问道:“不知道师父如今能否告诉徒儿,两块大小不一的石头,为何会同时落地?” 这小男孩如此痛快的拜师,原来是因为这个。 听见自己徒弟的问题,方休不由有些尴尬。 总不能说,自己对于这自由落地定律,也只是一知半解,并不能向他解释其中道理。 刚刚收了徒弟,自然要树立起师父的尊严。 方休只好故作高深,说道:“这其中蕴含的道理,十分深刻,远不是你可以领悟,等你长大些,学到了更多的知识。 到那时,为师再告诉你,为何两块大小不一的石头,为何会同时落地。” 小男孩是个孩子,单纯不错,却并不傻。 听方休这么说,一开始还觉得师父用意深远。 可仔细琢磨了一下,就觉得师父,会不会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师父,是不是也不知道?” 片刻之后,小男孩坐在毯子上,一边往嘴里塞着烤肉,一边问道。 “” 方休正在喝茶,听见这话,差点被呛到。 自己这位徒弟真的是聪明。 不过,作为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好青年,怎么会被这点问题难倒。 方休抿了口茶,看着他,问道:“你知道后山的河水流向哪里吗?” 这个问题有点蠢。 小男孩心里这么想,却没有说出来。 童言无忌,可母亲教导过他,要尊师重道。 于是,规规矩矩地回答道:“山下。” “为什么?” 方休问道:”为什么河水总是从山上流向山下,而不是从山下流上来呢?“ “因为” 小男孩下意识的开口解释。 可刚说出两个字,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水本来就是从高处流向低处,这是傻子都知道的常识,需要什么理由吗? 方休的问题却没有就此停止。 “成熟的野果为什么总是会落在地上,而不是飞向天空?” “为什么水中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 一个个问题,像是连珠炮一样,从方休的嘴里冒了出来。 小男孩已经彻底的怔住,看上去,有些呆。 显然,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河水流向山下,野果成熟会落在地上,水中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 这些不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可是为什么呢? 不止小男孩,本来开开心心吃着烧烤的秀儿和白小纯,听见少爷一连串的问题,也怔住了。 原来,平日里他们并没有注意过的这些细微的事情,也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第七十三章 儿臣没错 方休看了他们一眼,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成就感,淡淡地道:“即便是很小的事情,其中也隐藏有大学问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任何问题都有解释的。” 小男孩听见这话,又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中,许久,才行礼,恭敬地道:“谢恩师为徒儿解惑。” 白小纯也是做出思考状,但是,没一会,便又将目光放在了烧烤架上。 肉熟了。 秀儿则歪头,看着方休,开口问道:“那么,少爷,这一切是为什么呢?” 方休:“” 宫中。 淑妃正捧着一本《聂小倩》,认真的读着。 当读到黑山老妖现身时,她的身体不由微微颤抖。 即便沉稳如她,也不由深深陷入了书中的世界,跟随着聂小倩和宁采臣,一同紧张起来。 “母妃!” 正读到关键处,一道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带兴奋。 淑妃被吓了一跳,玉手一颤,书掉落在了地上。 不动声色的捡起书,看向自己的儿子,目光中满是宠爱,问道:“昊儿,何事这么高兴?” 赵昊看着自己的母妃,脸上洋溢着笑容,说道:“母妃,儿臣今日拜了一位师父。” 淑妃听见这话,眉头不由一皱。 民间百姓尚且视拜师为重中之重,更何况是皇子。 如此草率的拜师,难免礼数不周,被朝中那群言官知道,免不了又是一堆折子送到陛下那里。 而且皇子拜师,岂是想拜便拜的,若不是陛下钦命,何人敢做皇子的师父? 真不知那胆大包天,竟敢收昊儿为徒的,是何人。 淑妃皱着眉头,说道:“昊儿,你身为皇子,拜师乃是要事,如何能如此轻率,没有你父皇的恩准,又有何人能做你的师父。” 赵昊听见这话,有些不服气地道:“儿臣行了拜师礼,没有轻率。” 淑妃道:“行了师礼,又如何?这天下的博学之士何其多,能做你师父的,又有几人,你不过去郊外游玩了一趟,便随意拜人为师,若让你父皇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番责骂” 赵昊一脸倔强,大声道:“那些都是腐儒,比不上儿臣的师父!” 听见腐儒两个字,淑妃脸色一变,语带责备地道:“谁教你这么说的,是不是那个误人子弟的贼子?” “没人教儿臣这么说,这是儿臣自己想的,翰林院的庶吉士整日只会之乎者也,除了一些什么人都会说的空话,什么都不知道” 赵昊昂着头,显然已经做好要与母妃好好辩驳一番的准备,继续道:“师父不一样,他会教给我世间万物的道理。 这些,是翰林院的庶吉士们远远比不上的,所以母妃如此诽谤我的师父,儿臣不服。 师父他是有极大才能的人,不是贼人,更不会误了儿臣” 诽诽谤 这次,淑妃显然动了真怒,从椅子上站起身,严厉地道:“跪下!” “儿臣没有说错,为何要跪!” 赵昊毫无畏惧地看着自己的母妃。 “你你” 淑妃被气得不轻,再也无法保持端庄,指着自己宝贝儿子的纤纤玉手,颤抖不止。 赵昊却并没有退缩,继续道:“母妃以前教导过儿臣,要尊师重道,不管母妃和其他人承不承认,儿臣已经行了拜师礼,他便是儿臣的师父,母妃如此诽谤儿臣的师父,儿臣自然要为师父辩驳。 而且,父皇曾经告诉儿臣,孔圣人说过一句话,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意思是,三个人同行,总有一个值得你学习的人,那么值得你学习的人,便有资格做你的师父,父皇告诉儿臣这句话,是想让儿臣多学习别人的长处。 父皇说的话,儿臣一直铭记于心,所以见到有才能的人,才会拜他为师,如今,母妃却因为这件事情,责备儿臣,儿臣实在想不明白。” 说着,眼眶中不知不觉噙满泪水,最后一句话几乎带着哭腔。 毕竟只是六七岁的孩子,即便比同龄人成熟了许多,可受到了委屈,依旧难过。 片刻之后,便小声呜咽起来。 淑妃听见这番话,本来想驳斥,却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出有什么可以反驳的地方。 尤其是最重要的两句话,尊师重道和三人行,必有我师焉,都是自己曾经说过的。 可想到‘诽谤’两个字,心中还是有些怨气。 尤其说这话的人,是自己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宝贝儿子。 刚想开口,却又看到自己的儿子落泪,心不由软了几分。 紧接着,又开始反思。 既然昊儿说的没错,为何还有责备他? 自己真的错了吗? “好了,男子汉大丈夫,要坚强。” 淑妃心软,上前将赵昊揽入怀里,说道:“既然你如此称赞你那位师父,不如让他来见见母妃。 若他真的如你所说,有庶吉士们远远不能相及的才能,母妃便将他举荐给你的父皇,让他成为你名正言顺的师父。” 赵昊流着泪,抬眸,看着自己最亲近的母妃,纠正道:“他本来便是儿臣名正言顺的师父。” 这孩子 淑妃不由摇了摇头,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问道:“那么,你那位师父叫什么名字?” “方休” 赵昊看着淑妃,似乎怕她没有听清,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我的师父,他叫方休!” 赵昊离开后,淑妃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自己这个儿子性情不知道随谁,又倔又犟。 可常常又能说的你哑口无言。 与其他同龄的孩子,倒没有一丁点儿相似的地方。 不过,有一点,她可以肯定。 自己的儿子,不说在众皇子中,放在全天下,也是极其聪敏的。 很多事情,一点就通,偶尔背书,也是读几遍,就能烂熟于心。 这份天资便连陛下,都称赞不已。 可惜,年纪尚幼,不然,未必不能 想到这,淑妃不由叹了口气,心中有些迷茫。 真不知,这份异于常人的天资,对于昊儿来说,是福还是祸 第七十四章 竖子 不管是福,还是祸,都已成定局,无法改变。 既然如此,不如就安心走下去,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没人能够知道。 淑妃自认从来不是一个懦弱的人,即便面对再大的艰难险阻,依旧能笑着面对。 可事关自己的孩子,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淑妃面沉如水,口中呢喃道:“方休” 片刻之后,挥了挥手。 一个宫女立刻上前,轻声唤了一句:“娘娘,有何吩咐?” 淑妃淡淡地道:“找人打听打听,京师中可有方休这号人物,如果有,品性如何,才能如何,本宫都要知道。” 宫女还是第一次见娘娘的脸上露出如此认真的表情,忙不迭躬身,应道:“是,娘娘。” 两个时辰之后,宫女匆匆进入,手中拿着一份信笺。 看见淑妃,忙不迭跪下,双手将信笺呈上。 淑妃接过信笺,拆开,细细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她的脸上露出怒容,猛地一拍桌子:“无耻竖子,安敢欺骗昊儿!” 信笺上写的明明白白。 方休,安平伯子,京师人士,性情暴戾,身患脑疾。 这么一个人,如何能做昊儿的师父? 显然,自己那心性单纯的宝贝儿子,教人给骗了啊! 周围宫女还是第一次见娘娘如此震怒,不由瑟瑟发抖,低下头,不敢去看她。 淑妃又将信笺看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心中更加愤怒。 却没有再像之前一样表现在脸上,只是阴沉着脸,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许久,抬眸,看向之前那名宫女,吩咐道:“派人传信给那安平伯子,就说,本宫是她徒弟的母亲,想要约他在酒楼见一面,时间,定在下月中旬,到时,本宫通知他。” 那名宫女知道娘娘正在气头上,不敢多说,只是躬身行礼,应道:“是,娘娘。” 从郊外回京师的马车上。 方休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一块写着‘私人庄园,外人禁止入内’的石碑,饶是脸皮厚如他,也不由觉得一阵阵发烫。 亏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那徒弟是调皮捣蛋的熊孩子,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原来,那片庄园真的是他家的资产。 想起当初,用自由落地定律欺负那么一个半大的孩子,实在觉得有些丢人。 秀儿坐在方休的身旁,见他眉目之间似乎有疲惫之色,伸出纤纤玉手,放在方休的肩膀上,轻轻按摩了起来。 小丫鬟的手法很熟练,应当是以前伺候方府夫人时练成的。 一段时间过后,方休觉得有些昏昏欲睡,不知不觉,竟真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马车已经到了方府门口。 刚走下马车,一只脚还没有迈入方府,就听见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可是方休方公子?” 方休下意识地回头,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容貌清秀的小丫鬟。 身上衣着虽算不上华贵,但所用布料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一般寻常人家的小姐都未必穿的起。 一看,便知道是出自大户人家。 方休停住脚步,看着她,开口问道:“我是,你有何事?” 小丫鬟见他承认自己的身份,走近两步,行了一个标标准准的女子礼,而后说道:“奴婢见过方公子” 行完礼,问道:“今日,我家公子可是拜了方公子为师?” 听见这话,方休微微一怔,随即,立刻反应过来,问道:“你家公子姓赵,名昊?” “是。” 小丫鬟立刻点头。 原来是自己那个便宜徒弟家的人。 自己才刚回京师,便找上门来了,这消息简直比自己这个当事人还要灵通。 方休脸色古怪,看了一眼那小丫鬟,说道:“不错,本公子确实收了你家公子为徒。 不过你家公子毕竟只是个孩子,若你家主人不愿意他拜本公子为师,只要昊儿同意,本公子便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权当小孩玩闹。 若是,昊儿不同意,即便你家主人不认同本公子为昊儿的师父,本公子也无可奈何。” 小丫鬟听见这番话,脸上不由露出诧异之色。 眼前这位方公子似乎并不像传闻中的那般不堪。 反而给她留下了彬彬有礼的印象。 因此,放松了许多。 从怀中取出一张信笺,呈上,说道:“如果可以,我家夫人希望能见公子一面,地点在醉花阁,时间大约在下月中旬,到时,奴婢回与公子传信,望公子能够赏脸。” 方休接过信笺,并没有立刻拆开,只是挥了挥手,说道:“劳烦传信与你家夫人,届时,本公子一定到场。” 听见这话,小丫鬟看上去放松许多,松了口气,说道:“奴婢谢过方公子” 方府败家子的名头,刚出宫时,她便听人说过。 据说,什么歹毒的词,用在他的身上都不会过。 即便路边三岁的孩童,听见‘方休’这两个字,都会骂上一句‘人间渣滓’。 可今日一见,事实却并非如此。 这方家公子非但生的十分俊俏,而且明是非、懂礼数,对待自己一个小丫鬟都是以礼相待,与民间传言中的形象完全不同。 小丫鬟看着方休,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奴婢告退。” 方休道:“慢走。” 小丫鬟朝方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便转身离开。 方休看着她的背影,许久,才转过目光。 挥了挥手,白小纯忙不迭凑了上来,躬身道:“少爷,有何吩咐?” 方休想了想,说道:“选两个精明能干的人,跟上那位姑娘,不可让她发觉,更不能暴露行踪,随后,向本公子禀告,你可明白?” 白小纯立刻道:“小的明白,这就派人去!” 方休拦住他,强调道:“切记,不可暴露行踪。” “是!” 白小纯一脸自信,转身离开了。 他走后,方休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赵姓乃是当今国姓。 能在郊外拥有如此大的一处山庄,定然并非一般世家。 再加上,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便能拥有如此气度。 看来自己这位徒弟来头不小啊。 第七十五章 休沐结束 回到方府,休息一会,天色已暗。 白小纯派去跟着那小丫鬟的小厮,也已经回府。 不出方休的意料,那小丫鬟最后消失的地方,在皇宫。 因为驻守亲军的原因,小厮们不敢继续跟着,只好回来禀告。 奖赏了他俩十两银子,又嘱托不要将此事告诉别人。 方休转身回房,躺在床上,休息起来。 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他不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毫无疑问,自己新收的这位徒弟,定然是几位皇子中的一位。 六七岁的孩子,对皇位倒没有任何竞争力。 只是夺嫡之争,何其残忍。 即便是六七岁的孩子,也未必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如今,宁王、康王春风得意,自然不会将小小的赵昊放在眼里。 可若是楚皇的身子能再撑个十年半载。 到时,成年的赵昊,不免成为宁王、康王的眼中钉,肉中刺。 毕竟,赵昊的天资,只要不是双目无珠,都可以看出。 想到这,他有些纠结。 收下这个徒弟,到底会不会影响自己过上梦想中混吃等死的生活? 答案不言而喻。 可 不知怎么,草地上,一个幼小的身躯毫无犹豫的挡在身前的画面,又一次再脑海中浮现。 罢了罢了 一切都是天意。 京师如此多人,偏偏自己,在今日选择出城踏青。 又刚好闯入那个庄园,与赵昊相遇。 又又又刚好,收了赵昊为徒 这一切,除了‘天意’两个字,恐怕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既然是天意,那么就顺从自己的心意,放手去做吧! 想通了一切,方休不再纠结,收回目光,缓缓闭上了双眼。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睡意渐渐袭来。 没一会,方休便进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一缕阳光穿过窗户,照射在他的脸上。 略微有些刺眼。 睁开了朦胧的双眼,秀儿就站在床边。 手里端着瓷盆,里面是已经烧好的温水,不热不凉,在春天,刚刚好。 洗了一把脸,方休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意识也渐渐回归脑海。 沐休只有一天,今日,又是入宫当值的一天。 想到这,方休刚刚打起的精神,再次变得颓废。 楚皇那个狗一样的东西,莫名其妙,竟选自己一个纨绔败家子成为校阅头名。 如果不是他,自己会做羽林卫左中郎将吗? 会每天入宫当值,连一点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吗? 虽然入宫当值,也只是在营帐里睡觉。 可在营帐中睡觉,总不如在家里睡觉来的舒服。 方休心中暗骂了楚皇一通,走出屋子。 白小纯早已经等候多时。 方休一出现,便恭敬地行礼,说道:“少爷,今日是您入宫当值的日子,马车已经备好,就在门口”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方休打断:“狗一样的东西,老子入宫当值,还需要你提醒?滚!” 说罢,朝他屁股上猛踹了一脚。 白小纯挨了踹,捂着屁股,一脸委屈巴巴。 很想反驳:明明是少爷你让我提醒,怎么到头来,受责备的还是我 可张了张嘴,这话终究还是没敢说出口。 他已经总结出了规律。 每次沐休结束后,第一天当值,少爷的脾气总会变得很怪。 其实,用‘差’这个词可能更贴切一些。 上次,也是这个时候,自己挨了一顿骂。 这次更惨,直接挨了踹。 下次会怎样还不一定。 想到这,白小纯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心道:下一次,休沐结束后,一定让别人伺候少爷。 踹了白小纯,方休还有些不解气。 可终于是克制住了心中的怒火。 毕竟是陪伴在自己身边十余年的人,总拿他撒气,终归不太合适。 方休看了白小纯一眼。 想着,要不要给他道个歉,可终究也只是想想。 自古以来,只有仆人跪在地上,哭爹喊娘,乞求主人原谅。 哪有主人向仆人道歉的道理。 可转念一想,自己可是从新时代穿越而来的三好青年啊 一颗纯洁的心灵,怎能被罪恶的封建主义所污染。 哎,封建制度害人不浅! 方休叹了口气,走出方府。 府外,马车早已等候多时,车夫一看见方休,立刻躬身行礼:“少爷。” 方休点了点头,便走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上,看着道路两旁的街景,有些郁闷。 又是一天没有自由的生活。 真教人痛苦。 马车缓缓行驶,足足一个多时辰,才停在皇宫前。 从车上下来,径直走向宫中。 当值的亲军看见他,无不躬身行礼,唤一声:“方将军。” 按理说,这是何等风光的事情。 大丈夫,生当如此! 无数寒门子弟,寒窗苦读十余年,吃了无数的苦,受了无数的难,依旧抱着四书五经,一日复一日。 究其原因为何? 还不是为了走在路上,别人能升起敬畏之情。 可对于方休这样的纨绔败家子,方府大少爷来说,这种场景,却是自从出生起,便司空常见。 因此,并没有什么感觉。 遇见有人行礼,也只是淡淡的颔首。 往前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羽林卫的大营终于出现在眼前。 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方休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熟悉的书桌,熟悉的椅子还有熟悉的毛毯。 方休脱去鞋子,往毛毯上一趟,嘴里不由吐出两个字:“舒服!” 这毛毯,京师内并不罕见,寻常人家存些银子,都能买到。 回方府时,便曾让白小纯买来几条。 可怎么躺,都没有在这营帐中惬意的感觉。 这种感觉无法形容,总而言之,还是那两个字——舒服。 方休躺着,还没舒服一会,就听见帐外传来声音:“校尉梁虎,求见方将军!” 梁虎这个人,可以说是方休在这羽林卫中唯一一位熟悉的校尉。 当初自己刚来羽林卫,便是他接待的自己,这营帐也是他领着自己来的。 除此之外,他与自己一样,都是这羽林卫的新人。 不同的是,他乃是在边疆立下军功,杀敌无数,才破格提拔的亲军羽林卫校尉。 而自己则是因为校阅头名。 第七十六章 要事 在外人面前,总归还要保留一些形象的。 方休匆忙起身,坐在椅子上,这才开口道:“进。” 话音刚落,一个脸上有一道刀疤的魁梧汉子,便走了进来。 行了一礼,说道:“方将军,卑职有要事禀告,不知将军可方便?” 虽然只相处了半个月,方休对这位梁校尉却是十分了解。 边境厮杀多年,此人一向简单,不屑于勾心斗角之事,更不屑于阿谀奉承,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效率极高,很少会说废话。 可见,他口中的要事,定然不好处理。 心里虽这么想,面上却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道:“说。” 梁虎抬眸,看着方休,说道:“卑职昨日巡查武备库,发现武备库中的刀剑与册上并不相同。” 方休微微一怔。 昨日休沐,留下当值的并不是他,他为何会去巡查武备库? 似乎知道方休在想什么,梁虎解释道:“卑职带领士卒操练时,便觉得操练所用之武器,与卑职在边疆上阵杀敌时不同,轻了许多。 因此便擅作主张,寻来了记录的册子,在昨日休沐,装扮成一名普通士卒,潜入武备库,探查一番,果然,发现了蹊跷之处 不过,卑职确实违反了军纪,甘愿受任何处罚!” 亲军武备库中的武器比边疆所用杀敌之器,轻了许多? 方休又是一怔,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亲军乃是大楚天子身前的最后一道屏障,若亲军都出了问题,那遥远西南、西北边疆的武备库,更不必说了。 这件事,岂止是要事! 方休目光深沉如水,看着梁虎,说道:“处罚之事,日后再说,本将军现在只问你一句,方才之事,你可确认?” 梁虎面无表情,拱手道:“卑职愿用人头担保!” 方休听见这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梁虎端端正正地站在营帐之中,也是一言不发。 许久,方休抬眸,看着梁虎,问道:“可有证据?” 梁虎立刻道:“不需要证据,只要将军派人去武备库,照着册子,查验一遍即可。” 方休想了想,又问:“这件事情,你跟其他人说过没有?” 梁虎道:“没有。” 他虽然是个只知道上阵杀敌的粗人,却也粗中有细。 很多道理,不用说,也明白。 武备库乃是羽林卫所掌管,若是出了问题,羽林卫中的人定然脱不了干系。 而方休与他一同到这羽林卫,且成日只在营帐中,并未有其他动作,定然不会与其余人等勾结。 若说这羽林卫中,只有一个人可以信任,那就是这位左中郎将——方休方将军! 听见梁虎这么说,方休又沉默下来,许久,才道:“这件事,本将军知道了,你下去吧。” 梁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拱了拱手:“卑职告退!” 他走后,方休又躺回毛毯上,却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舒舒服服地闭目养神。 实在是梁虎说的这件事太过重大。 若是熟视无睹,他良心难安。 毕竟楚国,如今外敌当前。 北方边境,有草原诸部虎视眈眈,西北,有异族蠢蠢欲动。 便连楚国境内,西南的土司也是一点都不安分。 武备乃是一国重中之重,若是武备出了问题,楚国的士卒即便再悍不畏死,再英勇奋战,上了战场,也不过只是一个‘死’字。 毫不夸张的说必败! 翻来覆去了许久,方休还是无法做到将这件事烂在心里,起身,走到书桌,拿出一张空白的信笺。 自己研磨,润笔,坐在书桌前,静静思考。 许久,一封没有署名的匿名信通过小宦官张生传到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刘成的手里。 刘成看着那封上面写着安国之策四个字的信笺,目光深沉,不知在想写什么。 张生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刘成抬眸,看着仍跪在地上的张生,问道:“这封信,你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 张生颤声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刘成听见这话,只是沉默,用冷冷的眼神盯着他。 终于,张生承受不住压力,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颤声道:“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昨天醒过来,便发现床头多了这么一封信,除此之外,还有一封给奴婢的信,上面 上面说,让奴婢将这封信交给干爹,让干爹转交给陛下,若是奴婢不照着做,便杀了奴婢,奴婢也是没有办法” 说着,泪水便止不住的落下。 刘成却不以为意,只是挥了挥手,冷声道:“滚!” 一声阴柔的‘滚’字,落在张生耳朵里却犹如天籁之声。 不住的磕头,直到头破血流,才敢转身,爬着离开。 宦官,尤其是无权无是,背后也没有大人物罩着的小宦官,在宫中是最没有地位与尊严的。 便说张生,自从小时候被家人送入宫,成天就如履薄冰,时时刻刻都得小心伺候着。 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免不了一阵毒打,就这,还只是奢望。 因为在宫中,活下去已经是幸福。 跟他同一批入宫的小宦官,二十人,如今活下来的就只有一人,依靠的便是这做什么事都如履薄冰的心态。 本以为安安分分做自己的事情,不去招惹别人,就能好好活下去。 谁知,无缘无故,竟也能摊上祸事。 哎 爬出司礼监,张生抬头,看着明媚的阳光,只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片黑暗。 张生走后,刘成看着手中的信笺,尤其是那‘安国之策’四个字上。 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将信拿给陛下! 作为陛下另一双眼睛,另一对耳朵,他并没有决策的权力。 能做的,只是让陛下看见更多平日里看不见的事情,听见更多平日里听不到的声音。 这封信,虽然来路不明,可一定是某位达官贵人呈上来的。 而且,这信中的内容,不看那‘安国之策’四个字,也定然知道绝对乃是要事。 不然…… 那写信之人为何要冒着风险,绕过朝廷,直接将信送到陛下手里? 因此,这信必须要送! 第七十七章 楚皇震怒 养心殿,暖阁。 楚皇看着眼前的奏章,眉头微微皱起。 这道奏章是由羽林卫右中郎将孙腾呈上来的,内容乃是弹劾左中郎将方休。 指责其尸位素餐,任职半个月,成日只是待在营帐之中睡觉,便连士卒操练,都不曾过问。 这种事情,一般来说,传不到楚皇的手上,内阁看过后,便可以作主。 可方休乃是校阅头名,陛下钦命,还是定远将军安平伯唯一的嫡子。 这件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若非陛下开口,没人能够作主。 楚皇看着那份奏章,不由叹了口气。 当时,方休献上安国之策,自己才格外开恩,命他为羽林卫左中郎将。 可之后,无论是在民间,还是朝堂之上,都对这个任命,颇有微词。 所说的,大抵也就是那些。 楚皇权当没有看见,只是希望这位有王佐之才的年轻人能给自己带来惊喜。 半个月过去了,惊喜没有,倒是有不少惊吓。 派去的御医,被他吊起来打,用银针扎。 如今,又有他的副手上奏章弹劾。 若是再熟视无睹,难免落人口舌,百官之中,必定有人心生不满。 到那时,再想补救,恐怕为时已晚。 虽然很看好方休,楚皇却无可奈何,挥了挥手,吩咐身旁的侍读道:“命人去羽林卫传旨,让左中郎将方休来见朕。” 侍读立刻躬身,行礼道:“是,陛下。” 说着,便离开了暖阁。 他走后,暖阁之中,只剩下楚皇一人。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眉目间是散不开的疲惫。 西南刚上奏折,有土司叛乱,地方藩镇派出重兵五千,围剿五百贼兵,竟然没有成功。 非但没有成功,还被反杀二百余人,实在是奇耻大辱! 主将负荆请罪,已经被免掉官职,却仍难解心头之愤。 想当年,太祖戎马一生,才有了这大楚天下。 可如今,不过区区百余年,他的儿孙们,却连小小的土司叛乱,都无法平叛。 想到这,不由心生愧疚。 实在对不起祖宗。 此时,一道身影从外面走入,二话不说,便拜倒在地,恭敬地行了一礼。 动作浑然天成,好似已经成了习惯。 这人,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刘成。 刘成低着头,声音阴柔,说道:“奴婢有要事向陛下禀告。” 楚皇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将目光放回奏章上,淡淡地道:“说。” 刘成从怀里取出之前那封信笺,双手呈上,说道:“奴婢手下,一名叫张生的小太监,睡觉时,被人送来一封信笺,说要呈于陛下。 奴婢看那信笺之上写着‘安国之策’四个字,不敢怠慢,立刻便前来见陛下。” 信笺? 楚皇微微一怔,随即面露怒容,猛地一拍桌子,说道:“朕这宫城,竟让人随意进出,今日只是送来信笺,若是以后,送来刀剑,朕又当如何? 这拱卫宫城的亲军,难道都是酒囊饭袋之徒,连一封小小的信笺都拦不住?” 刘成来时,已经做好了面对楚皇怒火的准备,因此,只是拜倒在地上,颤声道:“奴婢万死。” 紧接着,便是沉默。 楚皇看着他手中的信笺,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有错也是亲军的错,与你何干将信笺呈上,朕倒要看看,是何人如此胆大!” 刘成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起身,呈上信笺。 同时,站到楚皇身后,小声提醒道:“陛下,这信笺乃是匿名的。” 楚皇脸色阴沉,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拆开信笺,粗略扫了一眼。 一开始,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片刻之后,看到某一处,表情迅速变化。 目光逐渐变得深沉,脸色也更加阴沉。 细细的读完一遍,楚皇不由震怒,抄起桌上的茶杯,猛地朝地上砸去,厉声道:“该死的东西!” 跟在楚皇身边数十年,刘成还是第一次见陛下如此失态。 以往陛下即便愤怒,最多也只是在脸上露出些许怒容,当面骂上几句。 像今天这样,连茶杯都摔的稀碎,从未有过!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刘成砰地一声,跪倒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如筛糠一般,重重磕着头,颤声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楚皇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刘成,心中怒火没有丝毫减少,怒道:“这件事,又与你有何干系,为何什么都不知道,便急于认错? 你们这些人,当着朕的面,动不动就跪下磕头,高呼万死,转过身,便又是另一套做派,当朕不知道吗!?” 刘成听见这话,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本想开口辩解,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陛下如今正在气头上,不管说什么,做什么,自己都只能受着。 不管怎么说,听陛下这句话的意思,震怒的原因只是因为信中的内容,与自己呈上这封信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楚皇训斥了一通,便转过头,目光再次看向案上的密信。 目光阴沉似水。 不知过了多久,刘成觉得自己的腿已经麻木的时候。 楚皇深沉的声音才在这暖阁之中响起:“传内阁大学士颜庄、杨哲、欧阳华,兵部尚书马文华,羽林卫将军田安。” 跪在地上的刘成听见这一连串名字,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羽林卫将军,皆是朝廷重臣之中的重臣。 同时传他们进宫面圣,定然是因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再结合之前陛下看过那封信之后的反应,几乎可以确定,这件事与自己呈上的那封信笺有关系! 想到这,刘成神色不由一振。 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纵然挨了骂,心中却也十分欢喜。 因为他知道,楚皇骂他,不过是在气头上,气的并不是自己。 等陛下冷静下来,想到这封重要的信笺,是自己冒着巨大的风险呈上。 定然会对自己更加信任,更加重用。 虽说,司礼监掌印太监已是宦官的巅峰,可谁不想获得陛下更多的信任? 想到这,刘成脸上不由露出一抹喜色,忙不迭起身,恭敬道:“是,陛下!” 第七十八章 尸位素餐 刘成下去传旨,暖阁之中,只剩楚皇一人 看着脚边摔得粉碎的茶杯,他心中怒火没有丝毫消减,坐在龙椅之上,气的身子都微微颤抖。 连亲军中最精锐的羽林卫,武备都出了如此重大的纰漏。 跟何况远在西南、西北的边陲之地? 朝廷每年拨那么多银子,铸造兵器,打造盔甲,结果到头来都落到了那些蛆虫的手里。 怪不得 怪不得五千精兵,竟连衣不遮体的五百土司贼兵都打不过! 楚皇越想越愤怒,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可憎。 直到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心情才稍稍平复。 重新拿起放在案上的信笺,又细细读了一遍。 当看到信笺上醒目的‘安国之策’四个字时,微微一怔。 总觉得这字有些熟悉。 这想法一出现,便一发不可收拾。 楚皇看着那封信笺,绞尽脑汁,想着,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笔迹。 想了半天,却还是毫无头绪。 毕竟他是大楚天子,虽有内阁大学士辅助,每日需要批的折子,看的奏章,也数不胜数。 如此多的文武百官,笔迹各不相同,如何能全部记住。 叹了口气,将信笺放在一边,揉了揉眉头,刚准备唤外面候着的宦官,进来处理茶杯碎片,突然看到案上的那封奏章,就是指责羽林卫左中郎将方休尸位素餐的那封。 方休安国之策 一道灵光闪现,楚皇双眼猛地一凉,开口道:“来人” 话音刚落,一个小宦官躬身走入,跪在地上,颤声道:“陛下” 楚皇看了他一眼,吩咐道:“命人将此处清理干净。” 小宦官立刻道:“是。” 楚皇又道:“再派人,去翰林院,将这次校阅封存的卷子拿来。” “是,陛下。” 不一会,小宦官便抱着一堆封存过的卷子走入,刚准备跪下行礼,就听楚皇道:“不必见礼了,将卷子放在这里,你出去吧。” 小宦官忙不迭应了一声,将校阅卷在摆在楚皇的案头,便离开了暖阁。 楚皇亲自动手,开封卷子,然后又一张一张的寻找,终于找到了那张不久前,自己读了一遍又一遍的文章。 与这封信笺上的字体比对竟一模一样! 心中的猜想得到证实,楚皇的脸上浮现极度惊讶的表情。 这件事竟是方休那不成器的小子揭露的? 这个消息有些震撼 楚皇面色有些复杂,好一会,才回过神。 方才,自己还听信了名为孙腾的右中郎将,以为这小子是个尸位素餐,不做正事,成日只是睡觉的纨绔。 却没想到,人家背地里,竟冒着如此大的危险,调查取证,给朕一个大大的惊喜或者可以说,惊吓! 紧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楚皇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历朝历代,帝王所犯的错误,尤以偏信偏听为重,他一直铭记于心,时刻不提醒自己,万万不可如此。 可短短一个月,这种事情竟发生了三次,且皆是缘由方休这小子。 楚皇不由有些郁闷,暗自下了决定。 下次,若再有人弹劾方休,定要先派金吾卫好好调查一番,没有问题,再做处置。 想到这,他再看那封弹劾的奏章,觉得莫名的可恶。 一个甘冒风险,敢做实事的年轻英才,竟被他的副手污蔑成尸位素餐的人间渣滓。 偏偏又是在羽林卫之中。 这不由让他有些愤怒。 想了想,传旨道:“传朕旨意,羽林卫左中郎将孙腾,尸位素餐,为朕所忧,削去左中郎将之职,降为校尉。” 一旁,刚刚从羽林卫回来的侍读学士有些懵,却还是应道:“是,陛下。” 羽林卫。 右中郎将孙腾坐在营帐首座,眉目间尽是笑意。 众校尉也是一脸高兴之色,面前的案头上,有酒有肉,好似过年一般。 刚刚侍读学士前来羽林卫传旨,说是奉陛下口谕,命左中郎将方休入宫面圣。 而前些天,他们刚好联合上了一封弹劾方休的奏章。 结合时间,差不多今日便可传到陛下的手里。 不出意外,正是陛下看过了奏章,震怒,这才命左中郎将入宫面圣。 他们这位新来的左中郎将,这次怕是没有好果子吃了,据他们估计,最起码也要降为校尉。 虽说这位方中郎将,对他们没有如此严苛,只是成日在营帐之中睡觉。 可他们都是上进的人。 一个严苛的上官纵然不讨人喜,最起码还有法子讨其欢心,未来在这亲军之中,也好更近一步。 一个什么都不做的上官,却是让他们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该送礼,还是该奉承。 既然如此,倒不如将他赶走,奉自己熟悉且效忠多年的右中郎将上位。 其实,这只是他们联合弹劾方中郎将的一个理由。 另一个更重要的理由是,这位方中郎将看上去很好欺负,就算失败了,也不过挨陛下的几句骂,并没有什么实际损失。 若是成功了,孙将军便是新的左中郎将,而他们,自然也可以跟着水涨船高。 因此,这营帐之中,处处都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一个校尉举起酒杯,恭维道:“孙将军乃是真正德才兼备之人,卑职等一直以为,只有将军才配做咱们羽林卫的左中郎将。 今日,那方休被陛下召入宫中,定然是因为陛下圣命,知其尸位素餐,不做实事,要严厉惩罚。 这件事情过后,左中郎将之职,非孙将军莫属,卑职在此提前为将军道喜!” 说罢,一饮而尽。 听着手下校尉的吹捧,孙腾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摆了摆手,没说什么,只是举起酒杯,同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其他校尉见到这一幕,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举起酒杯,开口恭维。 所说的话,反反复复,无非就是那几句。 几杯酒入喉,孙腾觉得脸阵阵发烫,脑子也有些晕乎乎的,却仍一杯一杯的回敬,含糊不清道:“本,本将军若是真做了左中郎将,定,定提拔尔等!” 众校尉听了,无不欢欣鼓舞,正准备起身行礼。 帐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本官前来传旨,羽林卫右中郎将孙腾何在?” 第七十九章 孙校尉 听见这道声音,帐内众人都是神色一振。 孙腾更是止不住的狂喜。 估计一下时间,陛下此刻大概正在训斥方休那小子。 如今又派钦使前来传旨,不必多说,定然是要加封自己为左中郎将! 想到这,孙腾激动地起身,行礼之后,大声道:“卑职羽林卫右中郎将孙腾……见过钦使。” 那侍读学士只是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接旨吧。” 孙腾一脸兴奋之色,跪倒在地,端端正正地行礼。 侍读学士取出一张圣旨,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羽林卫右中郎将孙腾,尸位素餐,不行实事,身居其位,不在其职,甚为朕忧,着令罢其右中郎将一职,贬为校尉,钦此。” 起初,孙腾还喜不自胜,想着做了这左中郎将,该如何庆贺,又该如何更进一步。 可听着听着,渐渐回过神。 这似乎是一份降罪的诏书啊! 当他听到最后一句贬为校尉时,心中顿时一凉,酒劲也醒了大半。 抬眸,眼神迷茫,看着那侍读学士,下意识地问道:“大人,这圣旨是不是拿错了?” 侍读学士听见这话,脸上浮现怒容,看着孙腾,冷声道:“圣旨岂有拿错的道理,你是在怀疑本官,还是在怀疑陛下?” 此话一出,孙腾吓的瑟瑟发抖,忙不迭重重磕头,颤声道:“卑职绝没有一丁点这个意思。” 侍读学士只是冷哼一声,说道:“孙校尉,接旨吧。” 孙腾面如死灰,双手接过圣旨,如同失了魂一般,应了一声:“是” 此时,营帐内的校尉们也终于回过神。 这钦使并不是来宣读加封圣旨的。 恰恰相反圣旨乃是降罪的圣旨。 他们一直以来所效忠的孙将军,羽林卫的右中郎将。 在这道圣旨过后,与他们一样,只是一名小小的校尉。 不过,虽然如此,他们表面对孙腾还是尊敬有加。 毕竟这位孙将军 不,如今是孙校尉,身上还有爵位在身。 即便未来连校尉之职都被罢免,也不是他们可以轻易得罪的。 侍读学士宣读完旨意,便转身离开营帐,回宫复命去了。 留下孙腾,如同失魂落魄一般,瘫在地上,目光呆滞,不知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一旁,众校尉也是一脸惆怅,不知该上前安慰,还是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校尉起身,朝他行了一礼,说道:“卑职还要操练士卒,先行告退,将军保重。” 有人带头,其余人自然也纷纷起身离开。 没一会,整个营帐只剩下孙腾一人。 又不知过了多久,孙腾呆滞的目光中闪过一道亮光,这道亮光由暗到明,不多时便充盈他的身躯。 从地上站起身,看向手中的圣旨,右拳紧攥。 孙腾默默地告诉自己。 这不过是成为将军的道路上必须经历的艰难险阻。 只要自己振作起来,且身上的爵位还在,未来,早晚有一天,自己会成为羽林卫的将军! 这么想着,他不再像之前刚接圣旨时那般失神落魄。 而是默默地走到案前,准备写一封罪书向陛下表达自己的忏悔。 可…… 刚拿起笔,却又怔住了。 因为,他突然发现,至今自己都不知道到底犯了什么错,惹怒了陛下。 难道是 略作思考,他的脑子突然蹦出了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立刻被他自我否认。 虽然,方休是定远将军唯一的嫡子,可没有军功,未来最多也只是个伯爵,绝不值得陛下因为他而降罪自己。 不过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原因了。 孙腾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团糟,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感慨一句 今天这件事,完全就是无妄之灾啊! 养心殿,暖阁外。 方休站在这里,已经足足半炷香的时间。 小宦官们进进出出,清理出一堆茶杯碎片,让他触目惊心。 心里想着,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惹得楚皇如此震怒。 可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这段时间,自己只是躺在营帐里睡觉,偶尔写一写书,背一背四书五经。 既没有作奸犯科,也没有偷奸耍滑。 唯一一件有可能惹怒楚皇的事,就只有那封匿名的信笺了。 难道楚皇认出了自己的笔迹? 方休似乎想到了什么,心里顿时一凉。 完了,忘记改一下笔迹了。 当初,校阅时,自己所用的,便是大学时练的行书。 如今,那封匿名信,用的也是同样的行书。 可仔细想了想,楚国文武百官何其多。 不说地方官员,便是京师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就足足有数百人。 每个人的笔迹都各不相同,若在如此多的笔迹中,楚皇都能认出自己的笔迹,只能说,自己的运气实在太过倒霉。 若真是如此,也只能说,认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方休的心也变得越来越忐忑。 又是半炷香的时间,方休终于忍不住,拉住一个小宦官,小声问道:“这位公公,可知道陛下因何而怒?” 说着,取出一锭银子,偷偷塞进小宦官的手里。 小宦官四下看了一眼,见周围没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便将那锭银子塞进衣服里,附身在方休耳边,小声道:“奴婢也不知道。” 说罢,快步离开,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方休听见那句话,微微一怔,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暗骂了一句:“狗一样的东西,连老子的银子都敢骗。 哪天让老子碰见你,不把你个狗东西的腿给打断,老子就不姓方!” 心中的忐忑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这种事情,只有老子对别人做,还从来没有人对老子做。 敢骗老子的银子,这狗东西的胆子也太大了! 方休越想越气,几乎忍不住就要冲上去,把刚才那个狗东西逮回来暴打一顿。 可,这里毕竟是养心殿,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 方休胆子再大,也不敢如此嚣张。 而且,宫中的宦官何其多,长得也大同小异,都是面白无须。 若不是熟人,匆匆一瞥,根本不可能认出。 那小宦官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才敢虎口夺食。 第八十章 内阁首辅 方休自认从来不是瑕疵必报之人,可遇上这种事情,也绝不会吃哑巴亏。 看着那小宦官离去的方向,在心中默默记下他的身形与相貌,只等着未来有一天,好好收拾他一顿。 此时,暖阁之中的小宦官已经全部走出。 方休探头,想要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 回头看去,只见几位头发花白、面容沧桑的老者走入了养心殿。 那几位老者看见方休,也是微微一怔。 其中一个看上去十分魁梧的老者,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上来还没有打招呼,便问人姓名,这老东西还有没有点礼貌了? 方休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又是何人?” 那老者显然没有想到面前这小子竟然会这样回答自己,一时之间,怔在原地。 片刻之后,回过神,面露怒容,说道:“老夫乃是兵部尚书马文华,你是何人的子弟,竟不认得老夫?” 兵部尚书 方休终于明白,为何这几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老东西,竟然会给自己如此大的压迫感。 原来竟是六部之中的天官。 方休面对他们,虽然没有面对楚皇那么拘谨,却也不敢太过嚣张。 只是回了一句:“我叫方休,乃是羽林卫左中郎将。” 说完后,只是看着他,也不说话,也不行礼。 羽林卫隶属亲军府,乃是由武勋统领,六部之中的兵部虽能调动,却非直属上官。 但是,一般的亲军将领,即便是将军,见到兵部尚书,还是会行礼。 不过,输了什么,都不能输了气势。 既然刚才那句话已经说出口,再怎么摆低姿态也是无用,还不如大方一些。 方休本以为自己的态度会让眼前这位兵部尚书大发雷霆。 却没想到,他非但没有发怒,反而大笑两声,走近两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用中气十足的声音道:“好小子,见到老夫竟还能如此淡然,这份胆气,这份气魄,像你爹!” 方休微微一怔,立刻反应过来。 自己那位便宜老爹,自年轻时,便领兵四处征战,武勋中相仿年纪的,大都是他一同过命的兄弟。 眼前这位兵部尚书,虽不是武勋,也应当上阵征战过,想来,与自己的父亲有过一些交际。 另外几位老者却是面无表情。 其中一位瞥了方休一眼,便对马文华道:“马公,国事要紧。” 马文华本来还想与方休说些什么,听见这话,只是尴尬的笑了笑,应道:“颜公说的是。” 那老者微微颔首,便带头走入了暖阁。 其余几位老者,包括马文华,都跟在他的后面,纷纷走入暖阁。 方休看到这一幕,略微有些诧异,可随即,立刻反应过来。 能走在兵部尚书前面,且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应当…… 刚才那说话的老者,想必就是楚国的百官之首——内阁首辅大学士! 内阁首辅、兵部尚书还有那几名不知道身份,但一看便知道气度非凡的老者 今日要发生什么大事? 方休站在暖阁外,脑海中突然有一道灵光闪过。 莫非真是因为自己那一封信? 暖阁之中。 楚皇面沉如水,一双眸子看着案上的信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旁边,伺候的小宦官如履薄冰,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这时,一位老者走入暖阁,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声音洪厚地道:“臣颜庄参见陛下。” 其后,几名老者纷纷行礼。 楚皇抬眸,看了他们一眼,道:“几位卿家来了,赐座吧。” 他的声音中有遮掩不住的疲惫。 几位老者听了,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难道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是西北、西南还是草原? 小宦官动作麻利地搬来几个椅子。 几名老者坐下后,内阁首辅颜庄开口问道:“陛下,可是草原的完颜部进犯边境?” 楚皇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案头上的一封奏章,道:“朕这里有一份奏章,卿等看过之后,再议国事。” 身后的小宦官忙不迭接过奏章,递到颜庄的手上。 颜庄伸手接过奏章,脸上露出庄重之色,细细看了起来。 本以为会是北方边疆传来的奏报,看过之后,却并不是那么回事。 内阁大臣平日里所作的事情,就是帮助楚皇批阅奏章。 这份从西南传来的奏章,在场的三位内阁大学士都看过。 他们虽然感到十分愤怒,却也并没有太过重视。 毕竟,楚国的疆土何其辽阔,虽然没有与别国发生战争,可大大小小的叛乱,却也有不少。 五千精兵败于五百贼兵,这件事情,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并不值得太过关注。 因此几位大学士商议过后,决定罢免那位主将,也就没有其他举措了。 难道陛下对这个处理结果,并不满意? 颜庄看过奏章后,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将奏章递给下一位重臣。 另外两位大学士看过之后,互相对视了一眼,也都没有什么反应,将奏章递给兵部尚书。 这奏章本就是先传到兵部,再由兵部交予内阁。 身为兵部天官,马文华自然也看过,因此也没有什么反应,将奏章传给品阶最低的羽林卫将军。 羽林卫将军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因为经常要操练士卒,所以皮肤沧桑了些,与几位老者站在一起,倒看不出太大的区别。 他看过奏章之后,脸上先是露出愤怒之色,随即,又有些羞愧。 这些毕竟是他的同僚。 众人的表情,楚皇看在眼里,没有说什么。 羽林卫将军看完奏章后,把奏章递给小宦官。 小宦官双手接过,重新放在案头上。 暖阁之中,一时有些安静。 内阁首辅颜庄略作思考,开口道:“罢免主将,是臣等的决定,陛下若是觉得不妥,可重新处置,臣等并无异议。” 楚皇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兵部尚书马文华。 马文华心中叫苦,脸上却是露出惭愧至极的表情,起身,跪倒在地上,说道:“西南这一战,臣有责任,请陛下降罪。” 第八十一章 治罪 楚皇看了他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暖阁之中,众人全都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压力。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个念头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中。 这一次,绝不仅仅是因为西南这耻辱的一战。 果然…… 许久之后,楚皇又从案上拿起一封信笺,淡淡地道:“这个,众卿也拿去看一看。” 身后小宦官忙不迭双手接过信笺,将其递给内阁首辅颜庄。 当楚皇拿出信笺的那一刻,颜庄心中就已经知道。 这封信笺上所写的内容,才是陛下传唤他们的真正原因。 伸手接过信笺,颜庄逐字逐句地细细看去。 越看,他的表情越加震惊。 当看到某一处时,他不由抬眸,看向楚皇,脸上露出极度震惊的表情,脱口而出道:“陛下,这上面所说的可属实?” 内阁中的其余重臣见颜庄这副表情,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首辅大人主持内阁已经十余年,向来处变不惊,如今却是这副表情。 这信笺之上所写的究竟是什么? 楚皇听见这话,看了颜庄一眼,说道:“朕已经命金吾卫右中郎将前去调查,具体结果如何,片刻之后,便可知晓。” 虽然这上面所说之事,并没有得到确认,颜庄却是半天轻松不起来。 因为他心里明白,这封信笺既然能出现在陛下手里,并且让陛下如此重视,本就说明了一切。 想到这,他的脸上不由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将手中的信笺递给了另外两位大学士。 那两位大学士看过后,表情与颜庄几乎一模一样,先是震惊,而后是惭愧,最后又是忧心忡忡。 当三位内阁大学士全都看过信笺后,一个身披软甲的魁梧男人走入暖阁,跪倒在地上,行礼,说道:“臣见过陛下。” 一直看见他,楚皇的表情才发生一点变化,开口问道:“朕命你调查之事,查的如何了?” 金吾卫右中郎将从怀里取出一本陈旧的小册子,双手呈上,说道:“臣粗略统计,亲军武备库的辎重,登记在册与实际,相差近三成。” 小宦官上前接过那本小册子,双手呈到楚皇面前。 楚皇伸手接过,翻开,草草看过,脸上不由露出愤怒之色,重重将那小册子摔在案上。 五位重臣见到这一幕,齐齐起身,跪倒在地,大声道:“臣等万死。” “万死,又是万死!” 楚皇愤怒地看着他们,厉声道:“若是高呼两声万死,此事便可解决,天下百姓便可安居乐业,草原诸部便不再进犯边境,朕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不如,让几名宦官站在这暖阁之中,就站在朕的面前,天天高呼万死。 你们皆是朝廷重臣,当年也都是新科进士,如今出了这等事情,就只知道高呼万死吗?” 年迈的内阁首辅颜庄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极度羞愧的表情。 君忧臣死。 楚皇这些话说出来,是在用刀子戳他这个百官之首的心啊! 不顾年迈体衰,颜庄重重叩首,用沙哑的声音道:“臣为百官之首,如今出了此事,臣自知罪过深重,万死难逃其咎,请陛下治臣之罪。” 其余四人也纷纷开口:“请陛下治臣之罪。” 楚皇见到这一幕,脸上的怒气没有丝毫消减,伸出手,指着他们,说道:“你们皆是朕的股肱之臣,出了事情,不想着解决之法,难道要一走了之? 治罪这件事情与你们有关,当然要治你们的罪,但是在之后,而不是现在!” 五位重臣听见这话,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羞愧之色。 这时,楚皇心中的怒火也稍稍退了些,坐回龙椅,淡淡地道:“都起来吧,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处理不当,恐伤国本,因此,朕才命你们五人来朕的暖阁,商议此事。” 五位重臣听见这话,都是点头称是:“臣等明白。” 而后,便是一阵沉默,片刻之后,身为百官之首的颜庄先开口,说道:“臣以为此事牵扯甚广,若要调查,不可声张,陛下可选心腹之臣,事先调查,一旦有了眉目,再行惩罚。” 楚皇想了想,问道:“以卿之见,此事,当从何处查起。” 颜庄下意识地看了羽林卫将军田安,说道:“此事虽然源起羽林卫,却不当从羽林卫查起,武备之事,乃是户部所出钱粮,这度衡之器,又由工部所出,臣以为陛下应当先从户部、工部查起。” 楚皇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放在其他人身上。 其余四人纷纷开口附和。 楚皇道:“既然如此,便依照颜卿家所说,先从户部、工部查起当然,羽林卫也应当自查。” 羽林卫将军跟另外四人比,分量差了许多,与他们坐在一起,本就如坐针毡。 看过信笺之后,更是惶恐不安,生怕下一刻自己的人头便落了地。 虽说自己乃是羽林卫的将军,可同样的将军在京师中,足足有八位。 陛下震怒之下,斩掉一位,旁人也说不出什么,因为私吞武备之钱粮本就是杀头之罪。 此刻听见楚皇提及自己,却是松了口气,忙不迭跪在地上行礼,说道:“臣明白。” 楚皇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既然明白,便下去吧。 记住,此事,事关国本,若有泄露,休怪朕无情。” 羽林卫将军听见这话,额头冒出冷汗,应道:“是,陛下。” 说完,便起身行礼,转身离开了暖阁。 他知道,剩下的事情,就不是他一个普通的亲军将军,可以参与讨论。 羽林卫将军走后,兵部尚书只坐了一会,也跟着起身告退。 一时间,暖阁之中,只剩下楚皇和三位内阁大学士。 四人商讨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暗,才离开暖阁。 这时,在外面等候的方休已经坐在地上,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三位内阁大学士走出暖阁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他,纷纷从他身边走过。 暖阁中,楚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喉咙。 同时,心中莫名有一种感觉,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第八十二章 睡觉 片刻之后,楚皇看着面前睡眼惺忪的方休,有些哭笑不得。 甚至有些怀疑眼前这个一看便知道不学无术的小子,真的是那封匿名信笺的主人吗? “咳咳” 眼见方休又有睡着的迹象,楚皇不由咳嗽两声,想要让方休精神一点。 却没想到他一丁点反应都没有,还是摇头晃脑,好似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上。 楚皇只好开口,说道:“方爱卿。” 方休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精神不由一振。 抬眸,看了看四周,有些懵。 这是哪里? 自己在做什么? 当他的目光看向楚皇时,突然回过神,顷刻间,睡意全无,拱手道:“陛下吩咐。” 那副模样,倒好像已经等候多时一般。 楚皇暗叹了一声,说道:“方爱卿,最近在羽林卫做些什么?” 方休微微一怔,对楚皇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乖乖回答道:“臣在睡觉。” 楚皇:“” 这小子未免有些太实诚了。 偷懒也就罢了,还说的如此正大光明,生怕朕不知道一样。 “咳咳” 知道这小子有大功于朝廷,楚皇对此,只好装作没看见,又问道:“除此之外,还做些什么?” 这次,方休是真的有些懵。 感情你把老子从羽林卫喊到这暖阁,让老子等了三四个时辰,就为了寒暄几句? 这皇帝怕是个傻子吧。 心里虽然这么想,表面上却仍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回答道:“偶尔还看些书。” 看书? 楚皇听见这话,略微有些诧异。 这小子竟还知道看书? 他不由来了兴趣,心中好奇,什么书能吸引这小子的目光。 于是问道:“什么书,说来与朕听听。” 方休摸了摸鼻子,说道:“《西厢记》,《聂小倩》,还有一本,名叫《射雕英雄传》。” 《聂小倩》与《射雕英雄传》,楚皇从来没有听过。 这《西厢记》却总觉得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一样。 仔细想了想,好似淑妃有一本书,便叫《西厢记》,颇受后宫众位妃子的喜爱。 原本还以为这小子会转性,读些有用之书,却没想到尽是一些闲书。 《西厢记》自然不必多说,乃是女子消遣的读物。 他一个男子,身居羽林卫左中郎将,竟然读女子读的书,实在丢人。 其余两本书,听名字便知道,也不是什么好书。 不出意外,定然与《西厢记》一样,是闲情话本。 方休这孩子,虽然懒惰了些,耿直了些,却也是有大才能的。 这一点,当初校阅时他所写的那篇文章,便已经体现的淋漓尽致。 如今,这封信笺也说明了一些。 亲军十六卫,曾经有过无数位左中郎将。 只有方休,发现了这武备库的秘密,并且不惧艰难险阻,将其送到朕的手上。 这份气魄,这份胆识,这份为君分忧,为天下百姓谋利的热忱之心,却是显而易见的。 想到这,楚皇看向方休的目光,不由柔和了许多。 却还是道:“这种闲情话本,偶尔读来解闷还好,不可沉迷其中,迷惑了心智。” 什么叫迷惑心智。 不说后世被无数人所追捧的《聂小倩》和《射雕英雄传》。 单单说《西厢记》。 否定了封建社会传统的联姻方式,始终追求真挚的感情。 表达了反对封建礼教、封建婚姻制度、封建等级制度的进步主张,鼓舞了青年男女为争取爱情自由、婚姻自主而抗争。 可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部杂剧。 在古代文学史上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备受人们的赞赏。 怎么到了他的嘴里,就变成了迷惑心智的闲情话本? 心里虽然这么想,表面上却不敢有任何反应。 只是轻轻应了一声:“陛下说的是。” 楚皇看见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立刻就知道自己的话怕是被当作了耳边风。 摇了摇头,说道:“除此之外,你身为羽林卫左中郎将,乃是要职,不可成日里在营帐之中睡觉。 操练士兵,核查武备,巡检城防,皆是你的责任,万万不可尸位素餐,辜负了朕对你的厚望。” 这话,若是其他人听了,怕是顷刻间便要感动的泪流满面,跪倒在地上叩谢圣恩。 陛下的厚望这是何等的恩赐,何等的眷顾啊! 可方休听了,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反应心里十分不舒服。 谁要你的厚望。 老子在家里过的好好的,每日喝喝酒,听听曲,日子简直过的没法再惬意。 你一道旨意,把老子拉到这亲军,做什么狗屁羽林卫左中郎将。 没有自由,没有银子,连一张睡觉的床都没有。 如今还说这话,好像要老子对你感恩戴德一样,啊呸! 方休脸上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抬眸,看着楚皇,只说了一句话:“臣有脑疾。” 短短四个字,却是让楚皇怔住了,久久,没有言语。 这小子还真是 楚皇觉得要是再与他相处一段时间,自己怕是要被气死。 心中十分无奈,脸上却仍是面无表情,挥了挥手,说道:“朕乏了,你下去吧。” 这 方休看着楚皇,又有些懵。 这就让自己走了。 感情真的只是寒暄几句? 方休见楚皇好似确实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吩咐,从椅子上起身,行了一礼,说道:“臣告退。” 说完,走出了暖阁。 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空,方休想骂人。 这狗皇帝没事耍老子玩? 此时,一个小宦官手里提着一壶暖茶,走在通往养心殿的幽静小路上。 方休下意识地看去。 竟然是之前骗了自己银子的那个狗东西。 一腔怒火正无处发泄,正好逮到一个出气的。 方休走到那小宦官面前,用十分淡然地语气道:“这位公公,不知道还认得本公子吗?” 那小宦官抬头,看着方休,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这人是谁? 怎么总觉得有些熟悉。 片刻之后,猛地反应过来。 这不是之前 不好! 这股念头刚才脑海中升起,小宦官便看到一个拳头在眼中急速放大,下一刻就落在了他的脸上。 万籁俱静的养心殿外,徒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第八十三章 勾栏 又到了休沐的日子。 方休没有如往常一样在院子里晒太阳,而是带着白小纯来到了城南的勾栏。 春风楼和竹轩斋已经逐渐发展壮大,在城南可谓是酒楼与书坊的领头者。 即便在整个京师,也已经算得上赫赫有名。 尤其是竹轩斋,其内出版的《西厢记》已经远销其他州府。 不少人都是委托京中好友,希望能代为购书。 这段时间,方休赚的盆满钵满,原先向宝乐坊借的两万两银子早已经还清,每日盈利不知多少。 因此,趁着休沐,准备开拓一些新的商业领域。 毕竟,银子这东西,没有人会嫌多。 思考了许久,方休最后将目光放在了勾栏上面。 在这个娱乐极其匮乏的时代,勾栏是仅有的几个玩乐的地方。 从某种方面说,勾栏是普通百姓唯一一个可以玩乐的地方。 其余,诸如青楼、画舫,都是销金窟,若非大富大贵之人,平日里根本不可能入内。 即便是达官贵人,也只是偶尔能去两次。 毕竟里面的花销,实在太过惊人。 走入城南的勾栏,便可以看见,里面空间很大,大都是临时搭建起来的棚子,十分简陋。 唱戏的跳舞的弹曲的,一应俱全。 台下有许多简陋的板凳与桌子,上面座无虚席,大都是一些穿着布衣的男子,零星也可看见几名中年妇女,带着孩子坐在下面看戏。 不时,传出一些叫好声,整个勾栏,热闹非凡。 方休坐的地方,台上是一个说书先生,头发花白,声音沙哑,却抵挡不住台下观众对他的热爱与吹捧。 说书先生正在讲《聂小倩》,台下众人,包括端茶递水的小厮均是全神贯注,沉浸在书中的世界。 “上回书说道,那赶考书生宁采臣,晚上进了一处荒废的古庙,想要借宿一晚,三更半夜,却有一容貌极美的女子敲响了屋子的门” 老者声音抑扬顿挫,不时还比划一些动作。 一时之间,众人的注意力全都他的故事吸引住。 坐在椅子上的方休,脸上表情却不太好。 在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版权意识。 任何书,只要说书先生想,便可以拿去到处说书。 楚国律法并没有禁止他们这么做,可 方休微微皱眉,问道:“这勾栏背后的主人是谁?” 白小纯此刻也正沉浸在《聂小倩》的故事中,听见少爷问话,先是一怔,随即忙不迭回答道:“这勾栏背后并没有主人,是一些说书先生和戏子共同搭建而成的,所得的银子,由所有人、包括端茶递水的小厮平分” 说到这,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少爷,虽是平分,这些人每日的盈利却也有高有低。 进入勾栏只要十文钱,即便对这些戏子来说,也并不算多,只能勉强温饱,若要养家糊口,还是得靠赏银” 白小纯话音刚落,台上说书先生不知说到了什么精彩之处,台下听众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声。 随即,不少人都从怀中掏出铜板,往台上扔去。 铜板或多或少,大都不超过十文。 可聚少成多,听这说书先生讲《聂小倩》的极多,赏银聚在一起,也便极多。 方休看着那些铜板,一阵心痛。 这些本都是老子的银子啊! 又坐在那里听了一会,知道后面故事情节,说书先生所讲的,也就索然无趣。 见白小纯听得入神,方休就没有打扰他,起身,在这勾栏中四处转悠起来。 正值春季,天气正好,前来勾栏听戏的人与往常比多了许多。 几个比较热门说书先生的台下,都是人满为患。 有的,方休想挤进去,看上一眼,都比较难。 见的越多,听的越多,心里也就更加郁闷。 因为这些说书先生所讲的,无非就是那几本书,《西厢记》、《聂小倩》、《射雕英雄传》。 这些说书先生花一百文钱买本书,便能凭此赚上一大笔银子。 若仅仅只是赚了银子,也就罢了。 这勾栏之中,如此多的百姓,识字的怕也不少。 只花十文钱,便可以进入勾栏听一整天的书,为何还要花一百文钱跑到城南,排着队去买正版书籍来看。 这勾栏虽然与竹轩斋并无关联,却白白让竹轩斋蒙受了损失。 方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这时,远处突然爆发出一阵极其热烈的喝彩声。 众人,包括方休的目光,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 原来,是一个歌姬走上台。 那歌姬容貌极美,穿着长裙,翩翩起舞,水袖飘飞,颇具美感。 这样的佳人即便在伊人居,也难得一见,怎么会出现在这种简陋的勾栏之中。 方休微微一怔,随即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去,朝着身旁的小厮挥了挥手。 那小厮见他一身衣着十分华贵,定然不是普通百姓,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跑了过来,满脸堆笑,说道:“客官,您需要点什么?” “上一壶清茶。” 方休淡淡地道。 “好嘞,客官稍等,茶马上就来。” 小厮应了一声,没过多久,便将清茶端了上来。 方休饶有兴趣的看着台上的舞蹈,这种充满了古典优雅之美的舞姿,看上去十分的养眼。 在他看来,比后世那些所谓现代舞蹈,好了不止千倍万倍。 就是下面这些观众的举动有些粗俗,大煞风景。 不过在这个时代,伶人戏子的身份极低,虽然喜欢看她们表演的人不少,但在心底里面,却是瞧不起这些优伶的。 方休一杯清茶约莫喝了小半个时辰,其间台上表演了两场歌舞,一段戏曲。 歌舞尚可,至于戏曲,并不是竹轩斋的话本改编,实在是有些无聊。 片刻之后,他就兴致全无了。 心中更加坚定,自己也开上这样一家戏院,让那些歌姬唱唱流行歌曲,演演聂小倩白蛇传之类的,还有些看头。 不过,京师中,有些世家大族似乎就好这一口,买上几个优伶,专门给自己表演。 这种待遇,寻常百姓可是没有的。 又坐了半个时辰,台上那歌姬似乎有些疲惫,朝台下看官们行了一礼,便走下了台子。 这些看客虽是粗鄙之人,却也有自己的道义,并没有趁乱揩油,反而主动让出一条道路。 不一会,那歌姬便走出勾栏,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第八十四章 一文钱 方休正要起身离开,白小纯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面前,一脸愧疚之色,说道:“小的” 刚要开口,便见方休摆了摆手,打断他道:“无妨。” 恰巧此时,一个年迈的老者,从不远处走到了方休的面前。 似乎早已注意到他,老者开门见山地道:“不知这位公子,来到我们勾栏,有何贵干?” 方休看着那老者,笑了笑,说道:“无事,便不能来这勾栏吗?” 老者同样报以笑容:“当然不是不过,公子从正午到现在,整片勾栏都逛了个遍,想必,不仅仅是看戏那么简单”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笑容不变,瞳孔却是微微缩了缩。 老者见到这一幕,抱歉地拱了拱手,道:“公子不要误会,老朽并不是有意监视公子,只是这勾栏,鱼龙混杂,少有如公子这般的贵人,老朽便不由多看了两眼。” 方休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介意,又重新坐回椅子上。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而后才问道:“不知这位长者,又有何事?” 那老者坐在他的对面,用一双深邃的眸子注视着他,说道:“公子今日来此处勾栏,可是想做勾栏瓦市的生意?” 听见这话,方休心里一惊。 这老东西猜的有些准啊! 心里虽这么想,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看着老者,并没有说什么。 老者笑了笑,继续道:“老朽年迈,这处勾栏已经无力经营,膝下无儿无孙,孑然一身,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倒是没有什么牵挂。 只是依赖这处勾栏苟活的,却有近百人,其中不少乃是老朽的好友,还有一些是已故好友的子孙,老朽实在放心不下。 因此,希望能寻到一位贵人接手勾栏,不知公子可有意愿?” 方休想了想,说道:“晚辈听说,这处勾栏乃是无主之地。” 老者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说道:“这话没错,这处勾栏确是无主之地……不过,地契却在老夫手里。” 方休看着老者,没一会,便明白了。 这块地是老者的。 不过,他并没有用它盈利,而是用简陋的材料搭建了这处勾栏,让一些有手艺的人入驻,自食其力。 等于……为那些街头卖艺的戏子提供一处庇护之地。 在这片无利不起早的世界,能将自己的资产让出,造福穷苦民众,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想到这,方休看向老者的眼神,多了几分尊敬。 “为什么是我?” 对视了片刻,方休开口问道。 老者脸上仍是之前的笑容,目光中却多了几分深意,说道:“老朽苟活于世多年,身无长处,唯独这看人之道,颇有几分自信。 老朽相信公子,绝不会让这勾栏中的人,无所依靠。” 听着老者的吹捧,方休摸了摸鼻子。 不置可否 自己的确是一个好人。 既然话已经说开,也就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方休大方地问道:“这勾栏的地契,不知前辈准备卖多少银子?” 老者苍老的脸庞露出颇有深意的笑容,朝着方休,伸出一根手指。 这处勾栏虽然残破不堪,若是下雨,怕是连个遮蔽的地方,都找不到。 可毕竟地处京师,又是寸土寸金的城南,一千两银子并不过分。 方休略作沉思,就大方的答应:“一千两银子就一千两银子。” 谁知,老者却摇了摇头,缓缓吐出一句话:“老朽说的,乃是一文钱。” 一文钱。 方休脸上不由露出诧异之色。 正以为这老头疯了的时候,老者却又道:“不过,老朽有个条件。” 听见这句话,方休看老者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这老头的作风,怎么跟前世一些网文小说中的老爷爷极其相似。 不知想到了什么,方休眼中闪过一道光芒。 老者见方休不说话,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继续道:“老朽这个条件很简单,就是”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方休打断:“前辈不用说了” 老者有些懵。 什么意思? 方休却是又道:“既然有条件,晚辈便不想买了,这地契,老前辈还是另寻有缘人吧。” 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老者眼看着方休从椅子上起身,往勾栏外走,一直神色淡然,仿佛世外高人的他,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慌乱。 跟着起身,叫住方休。 “公子且慢” 方休回头,看着老者,眸子中有诧异之色,似乎不明白他为何叫住自己。 老者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有些苦涩。 这年轻人还真是不按常理行事。 原先的计划,全被打乱,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了片刻,才道:“城南的勾栏一共有三处,其中有两处,都是由达官贵人经营,公子若是错过这个机会,怕是再难寻到合适的地方了。” 方休一脸无所谓,没心没肺地道:“那就不找合适的地方,本公子又不是非要经营勾栏不可。” 老者听见这话,彻底怔住了。 脸上露出纠结之色,许久,才道:“公子要不,我们再商量商量?” 方休笑了笑,摇头道:“没得商量。” 说完,没有丝毫犹豫,就往勾栏外走。 白小纯紧随其后。 老者原本以为他只是在诈自己。 莫说在城南,这京师,即便是郊外的荒地,哪里有一文钱的土地。 若不是患了失心疯的傻子,怎么可能会不心动。 可目送着这年轻人一直走出勾栏,都没有回头一次。 老者突然醒悟过来。 这年轻人怕是真的不在乎这一文银子的土地。 咬了咬牙,朝身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那小厮立刻会意,忙不迭追了上去。 勾栏外,白小纯疑惑不解的看着自家少爷,问道:“少爷,在城南,这么大一片的土地,至少也值一千两银子。 那老头一文钱银子卖给咱们,几乎与白送没有区别,为何您要拒绝?” 这家伙从小就没读过什么书,自然不懂得欲擒故纵的道理。 方休也懒得和他解释,随口道:“没听那老东西说,他有个条件吗?” 第八十五章 孙姓老者 听了少爷的解释,白小纯仍是一头雾水。 他不明白,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条件,那老者还未说出,便被少爷果断拒绝。 这又是为何? 心中虽然疑惑,却没有再问出口。 他不过是一个仆人罢了,跟着主子便好。 少爷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哪怕是让他跳湖,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这是年少时,第一次与方府签下卖身契,便已经做出决定的事情。 于是,只是跟在少爷身后,并没有再问。 方休走在宽敞的街道上,强忍住回头的欲望,心里想着。 不过只是一片地而已,既然不能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倒不如让给别人。 反正如今的方府也不差那一千两银子。 又往前走了几步,正当方休不报有希望,准备回方休休息的时候。 一个青衣小厮从后面追了上来,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气喘吁吁地道:“公,公子请留步” 方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问道:“你是谁?有何事?” 青衣小厮喘了口气,方才道:“小的名为张三,乃是勾栏的伙计,孙贵人让小的问问公子,这勾栏一事,是否还有商量的余地。” 果然,是那老者的人。 方休面无表情,看着他,说道:“一块地契而已,最多也只值一千两银子,本公子在城南的春风楼一日的进账,便不止这个数。 本公子为何要贪图这点小利,去收一块不能完全掌握在手中的土地? 更何况,勾栏瓦市在京师并不少见,盈利也并不算富裕,即便其余勾栏瓦市并没有出售的意思,本公子也懒的趟这摊浑水 你回去告诉你那位孙贵人,若他诚信要谈,就不要藏着掩着,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一千两银子,本公子并不缺,不需要他摆出一副有恩与本公子的姿态!” 这番话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便是站在孙姓老者这一边的青衣小厮,都不由被说动,觉得之间孙贵人与这位公子说的话,并不妥当。 他站在愿意,只犹豫了片刻,便道:“公子的话,小的一定如实转达,还请方公子在此等候片刻,小的去去就回。” 方休看着他,心道:这家伙莫不是个傻子吧? 自己刚出勾栏,距离勾栏不过数步之遥,有什么好等的。 心里虽然这么想,脸上却仍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样子,淡淡地道:“不必了,本公子与你一同前去。” 说完,便带头走回了勾栏。 在他的身后,白小纯看着自家少爷和青衣小厮的背影,有些懵。 不明白…… 刚才那老者说的很清楚,必须答应他的条件,才可将地契出售。 怎么短短半炷香的时间,就变卦了? 虽然想不通,但这并不阻碍他对自己少爷更加崇拜。 怪不得少爷如此淡然,一定是事先预料到,这一切的发生。 少爷真是天才! 勾栏里。 孙姓老者苍老的脸上有淡淡的焦急之色,眼神不时望向外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其实,想要卖掉这地并不难。 只要开价一千两,便有无数的商贾,或是世家大族,抢着收购。 可他要的绝不是这一千两银子。 而是勾栏继续存在下去,让这里面的人有依靠自己的手艺,生活下去的能力。 活了那么多年,他心里很清楚。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虽然没读过几年圣贤书,不知道这句话,但大概的意思,他是懂得。 年轻时,他也是街边的一个说书先生,后来 就是在这条街上,莫名捡到一张地契。 敲了许多世家大族的门,想要寻找这张地契的真正主人。 可那些看门的门子见他衣衫褴褛,像个乞讨的乞丐,无不是没等他说话,便将他赶出。 因此,他只好自己保管这张地契。 后来,时间一长,没有人寻找,也没有人认领,这张地契理所应当就成了他的资产。 无缘无故,得到一笔横财,他并没有被砸晕。 混迹人间,数十载,已经孑然一身的老者,早已经没了年轻时的雄心壮志。 不想着能凭借这笔横财,在京师闯出一番名堂,只想守着地契,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晚年生活。 于是,只是在这地方用茅草搭建了一处草棚,给予一些进京赶考的穷苦书生住的地方,收几个铜板,聊以度日。 可 有一天,他走出茅草屋,看见在不远处的街道上,就是自己曾经待过的地方。 有一对衣衫褴褛的年轻夫妻,带着一个年幼的孩子,表演戏法。 来往的路人只是匆匆瞥一眼,便快步走过。 落叶落在他们的肩上,无比萧瑟。 老者内心深处,有一根弦被触动了。 他从他们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他决定,要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帮助他们。 于是繁华的城南,纸醉金迷的伊人居旁,便有了这一处简陋的勾栏。 这勾栏倾注了他无数的心血,他不想自己死后,勾栏就这么散了。 因此,想找一个有意接手勾栏的人,继承自己的事业。 这样的人并不好找。 出的起银子的人,无不精明到了极致,怎么会允许这么一个带不来任何利益的勾栏存在。 他们想要的,不过是这片地罢了。 可今天,他看到了一个年轻公子,衣着华贵,气质高贵,定然出自豪门望族。 他并不像其他商贾、或世家大族的管事,一到勾栏,第一句话便是地契。 而是仔仔细细的看过了勾栏和里面的所有节目,在勾栏里坐了整整半天,才准备离开。 老者知道,这位年轻公子哥对勾栏的事情,感兴趣! 这样的人,并不多见。 必须要抓住机会,哪怕付出代价,将这地契贱卖,也在所不惜。 可这个人,却被自己三言两语便给劝退了 老者心里不由有些后悔。 希望张三能拦住那位年轻公子哥,并劝动他,与自己再商量商量。 这一次,他一定不像之前那样,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正这么想着,不远处,三道身影出现在勾栏之外。 为首之人,正是之前那位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哥! 第八十六章 谈生意 见到方休去而复返,孙姓老者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忙不迭迎了上去。 方休刚走入勾栏,便看见老者等候在门口,听他道:“公子,可是改了主意?” 老者本以为能得到肯定的答案,却见方休摇了摇头,心里顿时一凉,又问道:“那……公子去而复返,所为何事?” 方休看着老者,把之前与那青衣小厮说的话,原原本本重复了一遍。 老者听完之后,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许久,才道:“老朽明白了。” 方休找了一个椅子,坐下,淡淡地道:“这地契,一千两银子,晚辈绝不会少一文钱,前辈若有什么要求,也尽可以提出,我们商量着来 既然是谈生意,便要有谈生意的样子,你来我往,讲条件,压价格,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若前辈还如之前那般,一上来便用银子做诱饵,让本公子接受你的条件,那便没法谈了。” 孙姓老者脸上露出恍惚之色。 自己一把年纪,有些事情,竟然还不如一个年轻人看的透彻。 想到刚才说的那番话,老者觉得有些惭愧。 惭愧过后,又轻松了许多。 既是谈生意,便没那么放不开了。 坐到方休的对面,老者抬眸,吩咐青衣小厮道:“去……为这位公子沏壶茶。” 张三忙不迭道:“是,贵人。” 说完,往后院走去。 他走后,老者看着方休,笑了笑,用沧桑的声音道:“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方休同样报以笑容,应道:“晚辈姓方,单名一个休字。” 方休 这名字总觉得有些熟悉。 老者脸上又露出恍惚之色,略作思考,脑中突然有一道灵光闪过。 随即,大惊失色,猛地抬眸,看向方休。 自己眼前这位彬彬有礼,气质儒雅的公子哥,竟是那位不学无术、变卖祖产、当街欺辱良家女子的人间渣滓方休!? 老者有些懵。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他看着方休那张清秀的脸庞,有那么一瞬间,心中突然升出了羊入虎口的念头。 自己是那只羊,面前这个人畜无害、笑起来有些阳光的翩翩公子,则是那只虎! 方休没察觉到老者表情变化,只是道:“晚辈还不知道前辈名讳,斗胆” 老者脑子里正想着如何才能脱身,还没等他说完,便道:“老朽孙同兴。” 方休笑了笑,拱手,行了一个晚辈礼,唤道:“孙前辈” 孙老头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方休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奇怪。 刚才还好好的,不过盏茶的时间,怎么莫名其妙成了这个样子? 心中虽然疑惑,脸上却仍不动声色,淡淡地道:“孙前辈,即然已经坐下,便谈谈生意吧” “生意?” 孙老头的意识似乎飘到了其他地方,抬眸,茫然地看着方休,问道:“什么生意?” 方休听见这话,脸色顿时黑了。 这是什么意思? 耍老子玩? 孙老头见他一脸不善,也立刻回过神:“对对,生意,勾栏的生意,不知方公子有什么条件?” 我有什么条件? 如果不是看这老头行为举止还算正常,方休都以为他是老年痴呆患者。 黑着脸,问道:“不是前辈想要提出一些条件?” 听见这话,孙老头面露恍然之色。 对,是自己要提条件 可 那仅仅限于,与自己谈生意的,乃是一个正经的生意人,或是世家的子弟。 而不是一个无耻败类,人间渣滓。 在他的面前,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老百姓,哪里敢谈什么条件 老者虽然这么想,心里却明白。 勾栏里,这一百多号人,皆仰赖自己,才能在京师之中有一处安家之地,有一份得以养家糊口的活计。 自己不能屈服! 孙老头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说道:“老朽的条件很简单,地契卖与公子以后,这处勾栏必须得以保留,不能用作他图” 嗯 还算合理。 本来这块地方,自己也是打算改造成戏院。 这个时代并没有戏院,勾栏从某一方面说,与戏院无异。 因此可以接受。 方休点了点头,应道:“没问题……不知前辈可还有其他条件?” 孙老头见他答应,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想了想,又道:“老朽……还希望这勾栏原先的伙计,总计一百二十七人,能够留在勾栏。 公子只需随便安排给他们一些活计,让他们得以养家糊口便好。” 之前那个条件都能答应。 那么,这个应当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老者原先是这样想的。 可下一秒,却看见眼前这位在京师‘声名远扬’的纨绔败家子皱了皱眉头,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方休皱着眉头,思考许久,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条件,恕晚辈不能答应。” 果然 孙老头沧桑的脸上露出疑惑不解之色。 之前那个条件都能答应,为何这个却不能? 孙老头想了想,又道:“方公子可能误会了,勾栏里这些伙计,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不想着能在京师闯出一番名堂,只想活下去。 公子只需每月付给他们一两银子,他们便感恩戴德了…… 而且,他们都不是懒惰之人,不说身怀绝技,却也有一技之长,最差也能做些端茶递水的杂活。 更何况,公子若要经营勾栏,也需要歌姬舞者、说书先生和变戏法的戏子。 这些,勾栏里的伙计都会,不需要公子再费力去寻” 老者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本以为面前这位公子哥会回心转意,却没想到,他仍然拒绝。 方休看着老者,说道:“并非是本公子不愿收留他们,即便将他们全部收留下来,一个月也不过耗费一百余两银子,府里一日的进账,就不止这个数目。” 听见这话,孙老头更加疑惑,问道:“那是为何?” 方休道:“因为本公子的勾栏不养无用之人! 这些人可以留在勾栏,不过他们必须发挥自己的价值。 如果有一天,本公子觉得他们中有人懈怠,每日只想着混吃等死,抱歉,本公子绝不容他” 第八十七章 杨姑娘 听见这话,孙老头先是一怔,随后表情复杂。 许久之后,抬眸,看着方休,说道:“既然如此,便依公子。” 事到如今,也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 当初,搭建这处勾栏,本就是为了京师露宿街头的手艺人能自食其力。 若是他们不争气,被这位方公子赶出勾栏,也只能说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只是 想到许多好友临终前拉着自己的手,将子孙拜托给自己,他总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叹了口气,说道:“公子,老朽有个不情之请,这勾栏地契所得的一千两银子,老朽希望公子能代为保管。 若是以后,某位伙计入不得公子的眼,还望公子能从中取出一笔银子,当作遣散的费用。” 孙老头膝下无儿无孙,孑然一身,要这一千两银子也没有任何用处,与其白白浪费,倒不如留给勾栏里的伙计。 这样,即便未来有一天,他们被赶出勾栏,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这不是条件,只是老朽的一个请求,若是公子没有这个意愿,老朽可以另寻他人。” 想了想,孙老头又道。 方休看着他,心道。 这老头对勾栏里这些人也算得上仁至义尽了。 “既然如此,一千两银子,便由晚辈代为保管勾栏之中,有一百余人,晚辈以为,每人十两银子,如何?” 方休想了想,说道。 孙老头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这银子由公子保管,如何分配便依公子,老朽没有任何意见。” 虽说这位纨绔败家子在京师中的口碑并不算好,甚至可以说坏到了极致。 可对于方府来说,一千两银子,只不过是沧海一粟。 这方公子人品再如何败坏,也不至于,连这一千两都贪墨。 孙老头话音刚落,之前那个伙计张三,便拎着一壶茶水走了过来。 方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虽然他对茶叶没有什么研究,也知道这茶并不好,入口又涩又苦。 因此,只是抿了一口,就放在案上。 而孙老头则品的津津有味,似乎这茶乃是极品茶叶一般。 饮完一杯后,看着侍奉在一旁的张三,吩咐道:“去将勾栏的地契取来。” 张三听见这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方休,随即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是’。 紧接着,便又走入后院。 在这个时代,谈生意并不像前世那般复杂,各种合同,稍一不留神,便会被人设下陷阱。 一般来说,只要交易的两边谈妥,剩下的事情就是水到渠成。 然后,张三离开之后,气氛有些尴尬。 方休前世在孤儿院出生,并不擅长应对比自己年长的老人。 他总觉得,这些饱尽沧桑,看遍世态炎凉、人间冷暖的老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威慑力。 即便他的见第、学识、眼光都不如自己,却还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为了缓解尴尬,方休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想要装出品茶的模样。 可茶的味道实在太过苦涩,还泛着一股酸味。 不说与方府的极品龙井相比,就是路边茶摊一文钱一大碗的凉茶,也比他好喝的多。 真不知,这老头怎么品的如此津津有味。 将茶杯放下,一道画面徒然出现在方休的脑海中。 “对了,孙前辈,之前登台献艺的那名歌姬,依晚辈之见,似乎并不像是勾栏之人。” 方休这话说的很委婉,意思却也很明白。 之前那名歌姬,无论身姿、相貌、舞蹈,均是极品,即便在伊人居也是清倌儿头牌,为何会沦落到勾栏卖艺? 孙老头听见这话,脸上并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问道:“公子说的,可是杨姑娘?” 杨姑娘 之前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台上,并没有向身边的人询问那歌姬的姓名。 不过,隐约间,似乎确实听见有人高呼杨姑娘三个字。 方休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孙老头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即,又露出恍惚之色,说道:“确实如公子所说,杨姑娘无论身姿相貌,还是才艺,均是极佳 老朽也不知道为何这样一位姑娘,会沦落到勾栏,以卖艺为生,想来,是不愿委身于那些青楼吧” 不愿委身于青楼?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后立刻就明白了。 楚国的青楼,虽有清倌儿之分,却仍要与老鸨签订卖身契。 即便未来夺了花魁,只要年老色衰,也免不了沦落风尘。 因此,虽然进入青楼,能比在勾栏获得更多的银子、被更多人所熟知,甚至有机会成为某位达官贵人的侍妾。 可对于心中有气节的女子来说,仍只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想来,这位杨姑娘来到京师,并不仅仅是为了赚取银子,而是有其他目的。 方休想到这,抬眸,看着孙老头,又问:“那孙前辈可知道,这位杨姑娘来自何处?” 孙老头摇了摇头,说道:“杨姑娘三天前,才出现在勾栏,老朽只知道其姓杨,其余的,一概不知。 不过,每天正午,杨姑娘都会来到勾栏,登台献艺,等到明天这个时候,老朽可以为公子去问问。” 方休拱了拱手,说道:“既然如此,便劳烦前辈了。” 他对这位杨姑娘感兴趣,不是因为见色起意。 而是戏院开门,需要一位极具魅力的头牌,吸引京师百姓的目光。 这位杨姑娘身姿、相貌、舞蹈,均是极品,与伊人居的头牌清倌儿林婉晴相比,也不落下风。 凭借自己在后世耳濡目染学到的手段,只要稍加炒作,一定能将其捧为京师第一美人。 到时候,即便暂时没有什么好的节目,也能先将京师百姓的目光吸引到戏院上。 假以时日,戏院的名声起来,再顺势推出各种在这个时代从没有过的新式节目,还愁戏院没有收益? 方休想到这,心情不由畅快了许多,连难以入口的茶水,都觉得有别样的味道。 这时,张三也已经走出后院,走到他们的面前。 双手捧着一张破旧不堪的地契。 “贵人” 张三一脸恭敬,将地契递给孙老头。 孙老头接过地契,草草看过,就将其递给方休,说道:“这便是此处勾栏的地契,还请公子过目” 第八十八章 剧院 接过地契,只看了一眼,便放入怀中。 对于这地契的真伪,方休并不计较。 他相信,孙老头不会骗自己,也不敢骗自己。 只要他愿意,这地契,即便是假的,也可以变成真的。 不过,他是个品德高尚的人,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不用去用。 地契到手,方休也不再停留,起身,拱了拱手,说道:“明日,晚辈要入宫当值,勾栏的事情,会有方府的管事负责,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前辈派人来方府知会一声即可。” 孙老头同时起身,说道:“地契既然已经交给公子,如何处置这处勾栏,便是公子的事情,只要公子履行先前的承诺,老朽没有任何意见。”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前辈告辞” 说完,转身离开。 孙老头送到门口,看着方休远去的背影,有些恍惚。 不知 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 最近,宫中有些不太平。 亲军十六卫,不少中郎将都被陛下贬为校尉,又有许多校尉被贬为伍长。 这段时间,亲军众人,尤其是将领们,几乎人人自危,见到小宦官,无不是瑟瑟发抖,生怕是降罪的旨意。 因此,上至将军,下至普通的士卒,都是憋着一股气,平日里皆是小心翼翼地做事,不敢有丝毫怠慢。 一时之间,无论是操练还是巡防,都比以前上心了许多,效率也高了许多,处处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唯独 右羽林卫大营外。 两个当值的士卒,站在营帐外,小声交谈着。 其中,略微有些消瘦的士卒,神秘兮兮地望向营帐的方向,咂舌道:“我实在佩服咱们这位方将军,如今陛下严整军纪,许多将军都受到了处罚。 唯独方将军,不但没有受到任何处罚,反而被陛下嘉奖,而且” 说到这,顿住了。 不过,另一名士卒却明白他的意思。 而且,他们这位方将军并没有做过什么事情。 这还只是委婉的说法。 准确说是尸位素餐。 每日入宫当值,只是躺在营帐之中睡觉,偶尔看些书。 大部分时间,都是睡觉。 当然,也不全是如此。 比如昨天,将军便去校阅场巡视了一番。 只不过,将军有脑疾,受不得风吹日晒,只片刻,便又回到营帐继续睡觉了,一直到太阳西落,才离开。 这要是换作其他将军,怕是连校尉都做不成,大概率会被陛下责骂一顿,然后扔出亲军。 可方将军,却受到了嘉奖。 他们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内情,却还是觉得方将军厉害! 两个士卒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相同的意思。 在营帐外当值,虽然比在校阅场上操练,轻松许多,却也十分无聊。 片刻之后,两人又开始闲聊。 “听说了吗?城南最近新开了一家剧院” 那消瘦士卒一脸神秘,说道。 另一名士卒面露疑惑之色,看着他,好奇地问道:“剧院?” 见他一脸好奇,消瘦士卒显得有些骄傲,解释道:“就是勾栏。” 另一名士卒不屑道:“勾栏就勾栏,什么剧院” 消瘦士卒道:“名字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里面的表演,听我家三叔说,那些表演好像叫戏剧,既新奇又好看,可不是勾栏里随便一个草棚子能比的。” 勾栏现在不叫勾栏了,改叫剧院,真是怪事。 另一名,却是不以为意。 再怎么改名,也还只是勾栏而已,能比得上伊人居吗? 想到伊人居,就不由想到晚晴姑娘,想到那动人的琴声。 那名士卒脸上露出恍惚之色,思绪不知不觉已经飘到了城南。 想着,等存够了银子,定要再去一次伊人居,听一听晚晴姑娘的琴声。 城南。 原先的勾栏,如今要叫做剧院的地方,围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 今天,是京师大剧院开门的日子。 京师大剧院,这个名字乍一听上去,似乎极其高大上,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这勾栏,是不是与皇家有什么关系? 可实际上,只是个名字而已 伊人居可以叫做伊人居,京师大剧院自然也可以叫做京师大剧院。 没错 这个名字是方休力排众议,定下的,就叫做——京师大! 当然,京师大剧院特别的地方,可不止名字,还有规矩。 这京师大剧院不同于别的勾栏,只要给十文钱,便可以入内。 剧院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得在门口买一张门票。 所谓门票,其实就是一个小小的木牌,上面写着凭借木牌能够观看的剧目,以及能在里面逗留的时间,等退出来的时候,木牌还得再交回去。 门票其实不贵,一百文便可以观看剧院的所有节目,还可享受瓜果茶水。 不过,原先的勾栏只要十文钱,两相对比之下,就显得新剧院,有些贵了。 因此,围观的人很多,却也仅仅只是围观,并没有多少人愿意进去尝试,做第一个冤大头。 剧院的门口,有一个小小的屋子,只有一人的容身之地。 上面挂着一块牌匾,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字——售票处。 任何人想要进到剧院,都必须从屋子前面经过。 将铜钱放进去,下一刻就会有一个木牌从里面递出来,然后再凭着木牌进到剧院。 走入大门,正对着的就是舞台。 不同于原先的勾栏,如今的剧院只有一个台子。 不过,这台子却是扩建过的,一个比得上之前四五个。 同时,下面的椅子也有所增加。 当然了,这些椅子的价格,并不相同。 宽椅子比窄椅子坐的更加舒服,一个人做两个人的位置,价格自然贵。 除此之外,距离舞台越近,越是能看得清晰,价格自然也越贵。 不同于勾栏的毫无遮拦,剧院的舞台前面,多出一块幕布。 此刻,可以看到幕布后面人影绰绰,似乎在排练什么节目。 站在舞台下面,孙老头看了一眼幕布,又转头四下里望了望,不由叹了口气。 剧院与以前相比,虽是焕然一新,心里却仍然有些忐忑。 这样能行吗? 第八十九章 聂小倩 不管能不能行,已经这样做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似乎预料到了第一天的门庭冷落,孙老头叹了口气,对张三道:“派人去门口知会一声,今天是剧院开门的第一天,所有人可以免费入内。” 虽说这勾栏如今要叫作京师大剧院,已经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可毕竟在此处待了十几年,有些事情,没有人比他更熟悉。 因此,方休并没有让他离开,而是请他做京师大剧院的掌柜,方府的管事则是副手。 张三原先正盯着幕布,听见这话,忙不迭躬身道:“是,贵人。” 说完,走出了剧院。 剧院门口,人声鼎沸,一眼望去,全都是窜动的人影。 可……大都是保持观望的态度,并没有一个人上前买票。 张三只是一个端茶递水的小厮,从未在如此多的人面前说过话,看着下面乌泱泱的一片,腿不由有些发颤。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今日是我们京师大剧院开门的日子,任何人都可以在售票处免费领取一张门票,凭票入内,欣赏节目!”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他们不明白,既然免费,为何还要领票,凭票入内,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其实,张三也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这样。 可这件事是方公子吩咐的,他只能照做。 这京师大剧院的门口聚集了如此多的人,本就说明了对其感兴趣的人不少。 没有人买票,只是不愿做第一个尝鲜的冤大头。 除此之外,还因为这票价有些贵。 当然,这只是相对于原先的勾栏而言。 此刻,听到任何人都可以免费领票,众人自然涌了上去。 不过,却不是涌向售票处,而是大剧院。 既然是免费,谁还去领票,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张三见到这一幕,脸色一变,紧接着,冷汗就下来了。 方公子入宫当值前,与他们说的很清楚,绝不能轻易放人进剧院。 要进剧院必须有票! 正在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一个略显臃肿的身影出现在剧院门口,定睛望去,是方府的小总管——白小纯! 白小纯看着一拥而上的人群,那张在方休面前毕恭毕敬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之色,大吼一声:“凭票入内,全都给老子去领票!” 不少人看见这一幕,脸上露出畏惧之色,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可终究还是没有离开。 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走出人群,前往售票处,排着队,领起了门票。 人群中,有几个壮硕的大汉,仗着自己身高体壮,往前走了两步,看着白小纯,冷声道:“老子今天就要不领票,把戏看了,你能怎么样!” “怎么样?” 听见这话,白小纯冷笑了两声,一双眸子死死盯着那说话的汉子,恶狠狠地道:“给老子打!” 话音刚落,几个虎背熊腰的方府护卫从两侧走出,摁住那说话的汉子,便是一顿暴打。 顿时,整个戏院门口,传来一阵凄惨的叫声。 其余人看见这一幕,无不是瑟瑟发抖,原先准备硬闯的几名汉子,更是吓的说不出话。 只是看戏,不领票就不领票,大不了不看了,至于这样吗? 看着一众彪形大汉光天化日之下,摁着那闹事的汉子拳打脚踢,几个之前要闹事的汉子都萌生退意,转身逃似的离开了。 大部分人,只是散开,乖乖地在售票处前排起了长队。 这次,连插队的现象都少了很多。 站在京师大剧院的牌匾下,白小纯看着排队的人群,狠狠的啐了一口,心道。 少爷说的没错,遇上这种事情,拳头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有了方府的护卫坐镇,一切都变得井然有序。 人们排着队,领完票,又一个个走入剧院。 舞台上的幕布仍没有拉开,幕布后面人影更加的频繁,显然已经到了最后的准备阶段。 之前被暴捶的汉子,鼻青脸肿,拿着木牌走入了剧院。 平白挨了一顿揍,若不进来看看,总觉得亏了许多。 除此之外,重要的是,他要亲眼看着这京师大剧院出丑,这样,离开以后,才好跟其他人好好说道说道。 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门票,其实就是一块小小的木牌。 上面写了《聂小倩》三个字,说明这剧院的第一场表演,乃是《聂小倩》。 以前在勾栏倒是看了不少戏,听了不少书。 这《聂小倩》,他虽然没有看过,却听说书先生讲过无数遍,对这段剧情,早已经烂熟于心。 因此,看到第一个节目是《聂小倩》时,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期待。 可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又阴沉下来。 小声骂道:“聂小倩,也是他们能演出的,不毁了聂小倩,就好了!” 其余人听见这话,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楚国的戏剧与后世的京剧有几分相似,聂小倩这种鬼神之说的话本,怎么能演的出来? 这京师大剧院的第一场戏,怕是要砸了 那汉子见众人点头,心中不免升起几分骄傲,还像再说些什么,却听见舞台上的伙计敲了一声锣。 他们立刻明白 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个时候,场内座位已经近乎坐满,可以说是座无虚席。 不过,因为门票是固定的,因此,并没有人站着,相比于以前的勾栏,环境好了许多。 就连空气,都比以前清新了许多。 排才有这样的待遇,总得让那些人知道多花的那几枚铜钱用在了哪里。 大幕拉开,又有几道人影坐到了位置上。 台上已经有人影走了出来。 台下众人看见那几道人影,都是怔住了。 这些伶人竟然不像想象中那般浓妆艳抹,穿着打扮几乎与普通人没有区别。 倒是令人耳目一新,心中不免生出一些期待。 也许这些人真能将《聂小倩》演好? 不少人见到这一幕,都是小声议论起来。 可很快,这些声音就戛然而止。 因为,节目开始了。 首先出场的是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背着一个包袱,走上舞台。 剧院是封闭的,因此,外面虽然艳阳高照,里面却有些暗。 借着烛光,隐约可以看见那书生的面容,在这种环境下,竟然有些阴森可怖 第九十章 舞台剧 紧接着,剧院中,隐隐约约,竟然有女人凄厉的哭声传出。 台下的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即便是魁梧的汉子,心里也有些发慌。 这时,那书生已经走到门前,推门进去,除了一张破旧不堪的床,空无一物。 书生感叹了一声,便收拾起来。 在场的观众,大都是勾栏的老主顾,即便没有看过《聂小倩》,也听说书先生讲过,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剧情。 看见这一幕,立刻明白,这书生乃是宁采臣。 此时,正进京赶考,因为城里房价昂贵,只得住在荒无人烟的郊外。 不多时,便要碰上那女鬼聂小倩! 果然,宁采臣刚从包袱中取出书籍,准备挑灯夜读。 在舞台的另一边,便出现了几个容貌清丽的女子,在窃窃私语。 台下的观众,知道这几名女子,都是受黑山老妖掌控的女鬼,因而不由变得有些紧张。 虽然心里明白,这些女子都是伶人扮演,这只是一出戏。 可在幽暗的环境下,人不知不觉就将自己代入其中,仿佛身临其境。 一时之间,整个剧院都安静下来,只有几名女子窃窃私语的声音,在这剧院中回荡,久久不散。 舞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 宁采臣读完书,吹灭烛火,躺在床上,却很久都不能入睡。 忽听门外有低声说话的声音,他从床身起身,走出了屋子。 台下观众见到这一幕,不由屏气凝神。 宁采臣循着声音,走到墙边,偷偷看向那几名女子。 只见,几名女子围绕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正悄悄议论着什么。 又走进了些,才听见妇人说:“小倩怎么这么久不来了?” 其中一个女子说:“差不多快来了!” 妇人说:“是不是对姥姥有怨言?” 那女子说:“没听说” 妇人说:“那丫头不是好相处的!” 话没说完,又有一个年方二八的女子走上舞台,容貌十分漂亮。 众人都知道 这漂亮的女子乃是聂小倩! 妇女的声音从舞台上传来。 众人抬眸,只见她笑着说:“背地不说人。我们两个正说着,小妖精就不声不响悄悄地来了,幸亏没说你的短处。” 又说:“小娘子真是漂亮得像画上的人,老身若是男子,也被你把魂勾去了。” 聂小倩笑了笑,说道:“姥姥不夸奖我,还有谁说我好呢?” 声音清脆悦耳,极其动听。 妇人又和聂小倩不知说些什么,众人都听不真切。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全神贯注的投入舞台的节目中。 一个时辰后,宁采臣走到荒郊野岭,在一棵枯树下,挖出了聂小倩的尸骨。 即便知道这段剧情,众人看见那尸骨和宁采臣的表情,呼吸不由一滞。 正当他们全神贯注的看着宁采臣,想要看一看,他看见聂小倩尸骨后的反应,却没想要,幕布突然落了下来。 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上舞台,用中气十足的声音道:“《聂小倩》第一集到此结束,各位看官,还请有序退场”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一怔。 之前硬闯剧院的大汉脸上露出恍惚之色,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片刻之后,才回过神这节目,结束了。 记恨之前挨了一顿揍,他搜肠刮肚,想要痛斥这节目的不堪。 可 无论怎么,都想不到这节目到底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甚至,这种全新的戏剧方式几乎令他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没有好听的唱曲,没有浮夸的动作,仅仅只是几个伶人,用再朴实不过的表演,将书中的内容呈现在舞台上,竟然如此的引人入胜。 他被这舞台剧征服了! 其他人也都是相同的反应,先是一怔,随即又是恍惚,紧接着,便是感慨。 勾栏里的客人,能有什么文化,大都是普通百姓,即便是感慨,也只会一句‘好看’。 除了好看,其余的,也说不出什么了。 不过,就这,已经大大超乎孙老头的想象。 看着舞台下的看官们沉浸在新节目中,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不由敬佩起方休那个年纪尚小的世家公子哥。 方公子真是厉害啊! 幕布已经落下,伶人也已经谢场。 舞台下的观众们,却仍有些意犹未尽。 节目结束了有半炷香的时间,却没有一个人离开座位。 其中几个人,从怀里取出铜板,朝台上扔去,大声嚷嚷道:“继续演下去啊!正看到兴头上,这算什么?” “宁采臣见到聂小倩的尸骨,后来怎么样了” 众人见到这一幕,纷纷掏出铜板,扔向舞台。 这是勾栏里的惯例,那些说书人或者是伶人,一个节目结束或演至要紧关头时停住,只有底下的看客打赏,才会继续表演。 这在勾栏瓦市之中十分常见,毕竟门票只有十文钱,完全不足以养家糊口。 赏钱才是说书先生和伶人收入来源,经常混迹其中的客人也明白其中的门道,可能嘴里会骂上几句,但该给的赏钱还是会给。 然而剧院不是勾栏。 勾栏的规矩,自然也用不到剧院上。 台下,孙老头显然没有想到观众们竟然会如此热情。 打赏的铜钱与以前相比,不可谓不大方。 但是方公子定下的规矩,却不可能因为这些铜板而改变。 一场节目结束后,只能等待下一场节目开始,无论打赏多少钱,也没有任何作用。 因此,他只好走上舞台,用尽可能大的声音,说道:“诸位看官,节目已经结束,各位如果还想再看,可以下次再来。 具体的时间,售票处会有告示,如果有事,不小心错过,还会有下一场,比如” 年纪有些大了,说话也有些用不上力气。 只说了几句,就觉得嗓子发干。 于是,对身边的张三道:“剩下的,你说。” 底下的观众们,大都认识孙老头和张三,见他俩上台,都安静了下来,静静的听着。 张三有了之前的经验,面的如此多人,已经不似刚才那么手足无措。 清了清嗓子,说道:“比如,《聂小倩》的第一集,后天正午,仍会有一场” 第九十一章 不错 台下,众人听见这话,都是小声议论起来。 张三顿了顿,继续道:“届时,若有看官想与亲朋好友一同观看《聂小倩》,便可以在后天正午,来到我们京师大剧院” 他话还没说完,台下突然传出一道粗犷的声音。 “别说那些没用的,简单点,老子想看接下来的剧情,得等到什么时候?” 张三看着说话那人,解释道:“到时,售票处会有告示,这位看官只需在路过剧院时,扫一眼,记下各个节目演出的时间就好。” 又有人问:“还是凭票入内?” 张三点了点头,说道:“任何人想要进入我们京师大剧院,都必须凭票入内,每一张票都代表了一个节目,上面会有座位、场次和时间,比如”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木牌,举过头顶,大声道:“比如各位手中的票,上面第一行,写的:《聂小倩》第一集,顾名思义,这场节目乃是《聂小倩》的第一集。 第二行,写的是年月日与时辰,意思是这场节目会在这段时间登台表演。 第三行,一排一座,便是各位的座位,各位需要按照票上的座位入座,若要强占其他人的座位,将被我们京师大剧院列为禁入之人,写在售票处的告示上,予以公示。 当然若是亲朋好友之间,想要调换座位,也是允许的。” 此话一出,台下又爆发出一阵议论声。 张三也不再说话,就站在台上,静静地看着他们,等到整个剧院都安静下来,才大声道:“本场节目已经结束,各位请退场。” 说完,走下了舞台。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片刻之后,才有人向门口走出。 因为白小纯和方府护卫的威慑力,这次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所有观众都是井然有序的离开,甚至自发的排起了队。 之前闹事的汉子,也只好跟着人群往剧院外走去。 走出剧院,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上的艳阳。 他不由有些恍惚,仿佛从另一个世界回到了现实。 剧院门口,聚集了不少人,大都是动作慢了,没有抢到第一场的票,在这里等着,准备排队抢第二场的人。 此刻,见到第一批入场的人已经走出,忙不迭围了上去,问东问西。 想要弄清楚,这京师大剧院与勾栏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里面的节目是好还是坏。 那汉子看着没有抢到票的朋友,想要劝他不要抢票,这京师大剧院的节目无聊透顶,一点都不值得浪费时间。 可看到那位朋友期待的眼神,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毕竟,这节目虽然与以往勾栏中的不太一样,可却是新奇,又引人入胜。 若是昧着良心,欺骗自己的朋友,实在有些不安。 于是,小声道:“不错。” 只一句不错,就不愿再说,匆匆离开了。 那人知道,自己这位朋友在进剧院前,可是被护卫揍了一顿,定然对其怀恨在心。 他都说不错 想来真的很不错! 这时,售票处突然传出一道响亮的声音:“申时场,《聂小倩》第一集,开售!” 第二场,开售了! 那人听见这话,猛地看向售票处,二话不说,拔腿就冲了上去。 这次绝不能再落在后面! 相同的一幕,在京师大剧院门口上演。 无数人冲向售票处,短短一瞬,售票处前就排起了长队。 甚至,其中一些人看过了第一场,意犹未尽,还想再看一遍。 京师大剧院第一天就如此火爆,让无数人排队抢票。 这一切,落在孙老头的眼里,自然是让他欣喜若狂。 宫中,方休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此刻,他用一种十分惬意的姿势,躺在自己的毯子上,手里拿着一本《论语》,细细读起。 皇帝下的谕令,来年秋闱,以官生之名,参加乡试。 事先已经打听过了,虽然楚国的科举,不需要做八股,《四书五经》的比重,也远远不如前世。 可背熟,却是必须的。 趁着入宫当值,无聊的时候,刚好可以背一背。 其实,大学时期,攻读汉语言文学和历史学的时候,他就曾经熟读过《四书五经》。 如今,重新捡起,倒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困难。 《四书五经》中,虽然蕴含着深刻的哲理,可成日没完没了的看,甚至要将每一字每一句都记在心里,便让人十分痛苦。 真不知道前世古代那些需要研究程朱理学、做八股的古人,该有如何的毅力和决心,才能寒窗苦读十余年。 方休只翻看了两页,就有些困了。 哎 毕竟是患了脑疾的人,不能长时间的用脑,要不然病发,自己找谁去。 到时候,即便自己没有考中,想来,楚皇也不会真的刁难自己。 毕竟,强迫一个脑疾患者去参加乡试,原先便是一件荒唐事。 再者说,若自己真的中了举人,岂不是说明,京畿地区这些落榜的书生,还不如一个脑疾患者。 这丢的可是朝廷的脸,楚国的脸! 想到这,方休心中的负罪感已经消散了许多,心道:老子不读书,是为了朝廷、为了楚国! 于是,理直气壮地放下书,躺在毯子上,开始闭目养神。 他刚刚闭上眼睛,突然听见帐外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卑职梁虎,有要事求见方将军”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方休心里有些恼怒。 这家伙 每次都在自己要做大事的时候,出来捣乱! 睁开眼,起身,端端正正的坐好,才道:“进。” 话音刚落,梁虎便走入营帐,朝他行了一礼,说道:“卑职梁虎,见过将军。” 梁虎这个人,方休对他十分了解。 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 上次,他来找自己,还是因为武备库的事情。 两人只说了几句话,却闹得亲军几乎是人仰马翻。 无数校尉乃至中郎将,都被陛下罢免。 甚至有一位将军,被迫致仕。 还好没人知道,陛下突然整顿军纪,是因为他们两个人。 要不然,即便有楚皇护着,自己也挡不住这些混迹亲军多年的老油条,背后下黑手。 第九十二章 衡器 回过神,方休看着面前的梁虎,开口问道:“又有何事?” 梁虎躬身,说道:“卑职奉命调查武备库一案” 听到这,方休眉头一皱。 奉命? 奉谁的命? 早就看出来了,这家伙一直想把自己拖下水,果真不错。 心里虽这么想,面上却仍不动声色,听他继续道:“卑职询问了武备库当值的士卒与主簿,发现此案与工部有脱不开的关系!” 梁虎说到这,脸上露出一丝狰狞之色,让人不由有些心惊。 方休瞬间明白,这‘询问’二字,想来,并不如他所说的那般轻描淡写。 当然,两世为人,还不至于被一个小小的校尉吓住,只是淡淡地道:“继续” 梁虎拱了拱手,说道:“卑职有一样东西,请将军过目” 话还未说完,便被方休打断:“去吧。” “是!” 梁虎又行了一礼,走出营帐,片刻之后,拿回两个好似天平的东西。 说道:“将军,此乃衡器。” 衡器,顾名思义,是度量物体质量的器物。 若是没有读过史书,可能会误以为天平是近代的产物。 可实际上,原始社会末期,出现物品交换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衡器。 经过数百年的发展,已经颇为完善,所称量的物品与实际相差无几。 看着那两个衡器,方休微微皱眉。 随即,脑子里有一道灵光闪过,他立刻明白了。 莫不是有人在衡器上做了手脚? 果然,梁虎放下衡器后,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将军,此衡器,乃是工部送来的” 说着,指向左边的衡器。 又道:“这个衡器,则是卑职托人寻来的。” 指的是右边。 紧接着,梁虎拔出腰间的佩刀,先是放在左边的衡器上,然后又放到右边。 这古代的天平,方休看不懂,只是草草扫了一眼,便将目光放在梁虎的身上,想要听他解释。 一番操作后,梁虎看向方休,说道:“同样一把刀,用左边的衡器,称量出的重量与右边相比,足足多了五成!” 方休听见这话,心里不由一惊。 五成? 抬眸,看着梁虎,问道:“你可确认?” 这句话,半个月前,曾经对他问过。 如今,同样的话,又问了一遍,语气中却多了几分底气。 梁虎显然明白,陛下要求整备军纪,彻查武备库一案,定然与这位方将军有关。 因此,发现了这个秘密后,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方将军。 “卑职确认!” 梁虎的神情与半个月前一样坚定。 方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本将军知道了,你下去吧。” 梁虎拱了拱手,说道:“是,将军。” 说完,拿起两个衡器,走出了营帐。 一时之间,整个营帐又显得空荡荡的。 但是,方休的心却不像这营帐一样。 睡,是睡不下去了。 坐在案前,方休开始思考,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梁虎这个人,他了解,还是十分值得信任的。 他寻来的衡器,即便不如朝廷的那般精确,想来,也不会相差太多。 可与工部送来的衡器相比,称量出的重量,竟然足足少了五成 这就有点骇人听闻了。 原先,武备库一案还仅仅局限于亲军与各地驻军,再往上,牵扯到的无非也只是兵部。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工部的衡器出了问题。 这说明什么? 参与此案的,已经不仅仅是武官。 往深处想,工部送给亲军的衡器有问题,那送往盐场、矿场的呢? 牵一发而动全身,工部出了问题。 整个楚国,各个行业,尤其是朝廷控制的盐铁,那可是国本,万一也出了问题,那该如何是好? 方休可以想象,楚皇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该是如何震怒。 这下子,朝中的文武百官怕是有苦头吃了。 想到这,方休不由叹了口气,抬眸,望向前方。 朦胧之间,似乎看到了一场血雨腥风在京师上演。 养心殿,暖阁。 楚皇正坐在龙椅上,批阅面前的奏章。 他是个勤政的人,一天有将近一半的时间都在暖阁中度过。 古往今来,像他这般勤政的皇帝,不是劳累过度,早早驾崩,就是后宫失和,没能传下子嗣。 总而言之,太过勤政的皇帝,没有一个,最后落得好下场的。 不过,当代楚皇似乎是个例外,如今已是不惑之年,身体却仍十分硬朗。 除此之外,子孙满堂,后宫也十分和谐。 朝中文武百官,无不视当今天子为中兴之君,期望能跟随其做出一番事业,名垂青史。 当然,在一旁侍奉的大太监刘成,却不这么想。 他是宦官,所有的一切都来源于皇帝。 他不在乎皇帝是否勤政、贤明,只希望龙体安康。 因此,看到楚皇时刻不停的批阅奏章,刘成的心很急。 上前劝道:“陛下,您批阅奏章已经一个多时辰,该歇息了。” “一个时辰?” 楚皇微微一怔,随即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的奏章,叹了口气。 真的老了 记得年轻的时候,自己可以连续三四个时辰批阅奏章,一刻不休。 如今,仅仅一个时辰,就觉得腰酸背痛,好像在战场上拼杀多时。 “斟茶。” 楚皇叹了口气,吩咐道。 “是,陛下。” 刘成走出暖阁,片刻之后,就拎着一壶暖茶,走了回来。 楚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半个时辰之后,再提醒朕歇息。” 刘成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道:“是陛下。” 将案头上的奏章全部批阅完,天色已经暗了。 楚皇放下奏章,只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疲惫的。 刘成伺候多年,楚皇一动,他便知道该做些什么,忙不迭上前两步,帮楚皇轻轻揉起肩膀。 楚皇闭着眼睛,许久,突然问道:“方休那小子最近在做些什么?” 又是方休? 这半个月,陛下提及方中郎将的次数,比提起宁王、康王的次数还要多。 刘成心中诧异的同时,不由对方休更加重视。 想着,改天要不要派些小宦官,去方府一趟,登门送礼。 毕竟,他总觉得方中郎将对咱家,似乎有些意见。 第九十三章 又见信笺 这个念头也仅仅只是一瞬就打消了。 上次,手下小宦官张文前往方府宣旨的事情,他可还记得。 刘成思考了片刻,回答道:“方中郎将此时应当在羽林卫中当值。” 楚皇抬眸,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朕说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 刘成微微一怔,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回答道:“方中郎将近来在城南购买了一处宅子,新开了一家勾栏,取名为京师大剧院。 昨日是第一天开门,竟然吸引成千上万地百姓前往,听说一票难求。” 方休这小子,总能琢磨出一些新花样。 好好的一个勋贵子弟,非要去做商贾之事。 又是酒楼,又是书坊,如今,竟然做起了勾栏瓦市的生意。 实在丢人! 咱家若有这样的儿子,非得把他掐死不可。 不过,虽然如此,这小子却总能琢磨出一些新鲜玩意。 譬如春风楼里的一醉方休,便是天下一等一的琼浆玉液。 不说普通百姓,就是陛下,都十分喜爱,时不时要小酌一杯。 除此之外,还有那名为竹轩斋的书坊,出现不过一个多月,如今竟然已经是京师书坊的领军者。 一共刊印的三本书籍,《西厢记》、《聂小倩》和《射雕英雄传》,一本比一本热销。 听说,便是遥远的越州,都有人托亲朋好友代为购书。 一本闲情话本,从京师卖到越州,横跨大半疆土,在楚国,也算是头一遭了。 如今,又弄出一个京师大剧院,也不知道与普通的勾栏有什么区别。 这么想着,刘成的脸上不由露出恍惚之色。 楚皇则是微微一怔,问道:“京师大剧院?” “是。” 刘成躬身道。 楚皇脸上露出一丝怒色,说道:“京师之名,怎么能用在勾栏瓦市之上,这小子,实在荒唐!” 刘成犹豫了片刻,想了想,还是开口道:“陛下,此勾栏并非名为京师,而是京师大。” 听见这话,楚皇脸上的怒容稍稍退去了些,冷声道:“即便如此,也不可京师大剧院,百姓听了,还当是朝廷所建,告诉方休那小子,让他改个名字。” 虽然知道这小子是在玩文字游戏,楚皇也懒得理他。 反而对这‘剧院’二字,更加感兴趣。 “剧院是何物?” 楚皇问道。 刘成对此也是一无所知,想了想,回答道:“可能是勾栏的别称。” 楚皇抬眸,看了他一眼。 刘成见状,身子一颤,忙不迭道:“奴婢这就去查” “罢了。” 楚皇收回目光,随口道:“如何,也不过是勾栏瓦市而已,随他去吧。” 方休这小子,有王佐之才,又有一颗为朝廷分忧的热忱之心。 虽然患有脑疾,却也是人力所不能改变,无伤大雅。 唯一的缺点,就是沉迷商贾之道。 本朝虽没有士农工商一说,可千百年来,商贾低贱的思想,已经在天下人的心中根深蒂固。 与商贾之道牵扯太深,终究不是大道。 楚皇叹了口气,目光望向窗外,一双眸子里闪烁着幽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暖阁外突然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臣颜庄请见陛下。” 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楚皇微微一怔,随即,面露诧异之色。 颜庄是内阁首辅大学士,可以随时进出养心殿,与皇帝商议国事。 不过,这个时辰,内阁大学士请见,却是不多见的情况。 难道又出了什么大事? 想到这,楚皇面沉如水,说道:“宣。” 暖阁的帘子被人掀开,内阁首辅颜庄从外面走入,端端正正的站好,行了一礼。 虽然已经年过古稀,身子却十分硬朗,也许是多年执掌内阁,站在那里,有一种稳如泰山的气质。 “来人,给颜卿家看座。” 楚皇挥了挥手,说道。 话音刚落,便有小宦官搬了椅子,放在颜庄身后。 颜庄却没有坐下,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躬身道:“臣这里有一封匿名信笺,请陛下过目。” 在他拿出信笺的那一刻,楚皇便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于是,说道:“呈上来吧。” “是。” 颜庄应了一声,便将手中的信笺递给刘成。 刘成双手接过后,又呈给楚皇。 楚皇拿起信笺,只看了一眼,便立刻明白,之前那股熟悉的感觉来自何处。 这封匿名信笺,与之前刘成呈上来的,竟然没有丝毫差别,显然是同一人所书。 拆开信笺,书写所用的行书,却与之前有所不同。 可,只要对书法有一些了解的人,便可以看出,这行书乃是刻意扭曲过的。 楚皇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阴沉下来,逐字逐句,细细看去。 越看,脸色就越难看 读完整封信笺,他的脸色已经完全黑了。 许久,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皇抬眸,看向面前的内阁首辅,问道:“卿家可知道,这封信笺,是何人所写?” 颜庄起身,行了一礼,说道:“此信,乃是臣的家奴呈上的,臣并不知道是何人所写。 只是,这书信上的内容,臣已经派人前去调查,确实属实!” 得到确认,楚皇不由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一阵眩晕。 良久,才从这种状态中恢复过来。 他眉头紧皱,看着颜庄,问道:“这封信,可有其他人看过?” 颜庄道:“臣得到此信后,一直随身携带,派人查实后,立刻便入宫面见陛下。 臣可以确定,信上的内容,除了臣,没有人看过。” 听见这话,楚皇的眉头舒展了一些,叹了口气,说道:“朕从未想到,朝廷中竟滋生了如此多的蛆虫。 且他们的胆子竟已经大到这般地步,也没想到,他们竟贪婪到了这般地步。 朕自认待百官不薄,平日里,从未缺过他们赏赐,可偏偏” 说到这,楚皇抿着唇,身子微微颤抖,已经说不下去。 颜庄见到这一幕,忙不迭起身,跪在地上,颤声道:“臣乃是内阁首辅大学士,为百官之首,如今出了此事,臣万死难辞其咎!” 第九十四章 刺杀 楚皇痛心疾首,说道:“此事,绝非你一人之责,朕为天子” 说到这,顿住了。 片刻之后,叹了口气,才道:“下去吧,让朕一个人静静。” 颜庄想了想。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这件事情,牵扯甚广,绝不是一天便可以解决的。 于是,起身,行了一礼:“臣告退。” 他走后,暖阁之中,一片寂静。 刘成站在楚皇身后,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楚皇重新拿起案上的信笺,细细读去。 看到最后那一句:相差五成。 饶是仁厚如他,也不由动了杀心。 眼睛赤红,几乎想要现在就杀人,整个人已经愤怒的失去了理智。 良久,才恢复理智,万般愤怒化作一声叹息。 想做明君,难啊 一个人再如何勤政,可也架不住这个天下,有数百上千人拽着他的胳膊。 可又能有什么办法? 彻查吧彻查到底。 这一次,无论是工部尚书,还是兵部侍郎,或是其他人 让金吾卫去查,一个漏网之鱼,都不能有! 楚皇阴沉着脸,似乎想说什么狠话,可嘴皮子嚅嗫了一下,那些杀全家的话,似又有些说不出口。 最后,他冷着脸道:“你们尽管胡闹吧,这一次,朕会一个个收拾你们!” ………… 方府。 又是一个凉爽的夜晚。 有说不上名字的虫子,发出咕咕的叫声,在天空回绕。 凉风穿过院门,轻拂方休的脸庞。 抬眸,可以看见,黑色的夜空中,稀稀疏疏的几颗星星像害羞,时隐时现,窥视人间。 阿嚏 白小纯突然一个喷嚏打出来。 一下子,方休的脸色变了:“狗一样的东西,离远点!” 步入春季,不过一个多月,天气却已经渐渐燥热起来。 再过些日子,火锅,肯定是吃不成了。 今天,难得有兴致,在这院子里,弄些食材,涮一次火锅。 这一个喷嚏下去,方休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将筷子和羊肉摔了,一声叹息,甚是惆怅。 看着满桌子的食材,方休有些郁闷。 整日的羊肉,都吃的腻了。 想吃牛肉,可 在楚国,耕牛是国之重器,一般,除非生老病死,不允许宰杀,违者,处以重刑。 因此,这市面上,牛肉的价格极贵。 贵也就罢了,关键是有价无市。 京师并不以农耕为主,耕牛本就不多,自然生老病死的更是极少,一年也不一定又一头。 而京师的贵人们虽多,却没有多少人吃过牛肉,即便吃过,也是老死的牛肉,口感不必多说。 不知道牛肉的好,自然也没有人关注牛肉,这市面上,也就极少有人卖牛肉。 哎 方休叹了口气,心中感慨。 还是前世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热了,有空调,冷了,有暖气。 哪里想在这里。 记得以前,别人总说,想要过皇帝一般的生活。 其实,在他看来,楚国皇帝的日常,还真未必比得上前世一个家境殷实的升斗小民。 抬眸,看着夜空,方休一通胡思乱想,思绪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 身旁的白小纯,则是盯着锅里的牛肉,咽着口水,小声道:“羊肉要老了” 这时,有小厮从院子外匆匆而来:“少爷,外头有人找您。” 听见这话,方休从恍惚中回到现实,看向他,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之色。 这片世界,他认识的人本就不多,能在大半夜来方府的,更是少之又少。 思来想去,就只有吴毅一个。 可吴毅现在应该还在宫中当值,没有时间来自己这里,那么外面的人,会是谁? 似乎看见方休的眼中有疑惑,那小厮补充道:“是一个女子,穿着一袭长裙。” 女子? 这下子,方休更加疑惑了。 管他呢,是谁,有什么事,见一面就知道了。 于是,说道:“让她进来吧。” “是。” 那小厮躬身,恭敬地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片刻之后,一个身穿长裙的女子款款而来。 距离有些远,天色又暗,看不真切。 不过,这身形,总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方休看着越走越近的女子,开口问道:“你是?” 女子走到方休的面前,就停住了脚步,一双好看的眸子盯着他,说道:“妾身姓杨,方公子应当见过我” 女子的声音极其软糯,悦耳动听,同时,给方休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 抬眸,看着女子。 方休心中十分诧异。 竟然是勾栏之中的那位歌姬——杨姑娘。 当初,委托孙老头帮自己询问这位杨姑娘的来历。 却没有想到,自从那天以后,杨姑娘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勾栏之中。 原先以为她可能已经离开了京师,却没有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原来是杨姑娘” 方休笑了笑,问道:“不知道杨姑娘深夜造访,是有何事?” 杨姑娘漂亮的脸上同样露出笑容,缓缓吐出两个字:“杀你!” 听见这话,方休有些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却没想到,面前这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竟然从袖间取出一把匕首,猛地刺向自己。 这一幕来的太过突然,方休没有丝毫准备,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离自己越来越近。 危急时刻,身后的白小纯终于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声少爷。 二话不说,就冲上前,挡在了方休与那女子之间。 若不是这女子刺杀自己,方休还不知道,自己身边这个看上去一无是处、只知道欺软怕硬的狗腿子,竟然还有一身不俗的武功。 更不知道,既能跳舞都能唱曲,往舞台上一站,便能吸引无数男人目光的杨姑娘竟然也是个武功高手! 这位杨姑娘手持一把匕首,身姿绰约,动作犀利,每一招每一式,都直冲白小纯的要害。 白小纯虽然赤手空拳,却凭借这灵敏的身手,每一次,都是惊险躲过,不落丝毫下风。 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两人,一时之间,方休有些懵。 没想到自己穿越的,竟然是武侠世界。 第九十五章 制伏 你一招我一式,两人不知缠斗了多久。 方府护卫们终于赶了过来,将这位衣裙飘飘的杨姑娘围了起来。 杨姑娘见自己被围,无法脱身,银牙一咬,一双冰冷的眸子望向方休。 不远处,方休看着这一切,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自己与这位杨姑娘,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以让她这般憎恨? “咳咳” 方休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看着杨姑娘,淡淡地道:“杨姑娘,束手就擒” 话音未落,杨姑娘不知从何处来的力量,左脚轻轻弹地,整个人化作一柄利剑,猛地冲向方休。 手里的匕首直指他的心脏。 有那么一瞬间,方府觉得自己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好在,下一秒,白小纯就身先士卒,与方府众护卫,一同冲向了杨姑娘。 这位杨姑娘武功不弱,身法也极其灵巧。 可双拳毕竟难敌四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彻底被方府护卫们击败。 手中的匕首跌落在地上,整个人也如同失掉了所有的力气,跪倒在地上。 方府侍卫们反应极快,二话不说,便将其死死摁住。 已经有人寻来了麻绳,不一会,就将她绑的严严实实的。 方休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踱步走到她的面前,蹲下,看着她,说道:“杨姑娘,本公子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非要刺杀本公子?” 杨姑娘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披散开了,整个人狼狈到了极致。 抬眸,用冰冷的目光看着方休,恶狠狠的咬着牙,却没有说一句话。 方休看着她,叹了口气,感概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说完,站起身,看向身后的白小纯,说道:“去给这位杨姑娘在后院腾出一间屋子。” 白小纯脸上露出一抹犹豫之色,看着方休,为难道:“少爷,这贼子武功不弱,若是没有人在身旁护卫,小的担心” 武功不弱,与老子何干,不是有你们吗? 一开始,方休并没有读懂白小纯的意思,片刻之后,才猛地反应过来,没好气的瞪了白小纯一眼。 也就是念着他刚才反应迅速,救了自己一命,才没有踹上去。 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用绳子捆严实,再派两名护卫在门口严加看管,还怕她跑了不成?” 听见这话,白小纯也知道自己想多了,忙不迭躬身道:“是,少爷!” 说完,退下去,指挥方府护卫,忙活了起来。 这位杨姑娘似乎也知道自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并没有太多的反抗,任由方府护卫将她带到一个幽暗的房间。 不哭也不闹,安静的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方休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渐渐阴沉。 刺杀,这种事情,他只在前世的电视剧中看过,本以为只有皇帝,或者王公贵族才会经历。 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安平伯之子、羽林卫中郎将,也会在府里面遭到刺杀 他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因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那两封信? 很快,这个念头便被排除出去。 两封信,一封送给了小宦官张文,另一封则送到内阁首辅颜庄颜大人的府上。 这两位,即便看过了信上的内容,也绝不可能找到自己身上,更没有理由刺杀自己。 亦或者是因为勾栏如今要叫做京师大剧院,出了什么事情? 不然,这位杨姑娘,为何要在自己买下勾栏之后离开? 一时之间,方休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无数可能出现,有很快被排除。 一直到最后,他都没有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好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 等到明天,对这位杨姑娘进行审问,说不定可以得到一些信息。 “少少爷” 秀儿听说自家少爷被一位武功高强的姑娘行刺,心急火燎,冲入院子。 此刻,见到少爷并没有受伤,一颗心才终于落了地。 方休看见她,笑了笑,对她安抚了一番,才让她相信,自己没有任何问题。 秀儿走后,方休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抬眸,看着满天繁星的夜空。 良久,叹了一口气。 先是自己被封为羽林卫左中郎将,每日要入宫当值。 接着,又是帐下的武备库出了问题,从中牵扯出工部一案。 如今,又有刺客入方府行刺。 明明自己只想做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败家子,为何这一点小小的愿望,都那么难以实现? 看着极美的星空,不知怎么的,方休想到一句话。 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方休便睁开了双眼。 穿越以来,哪一天,不是日晒三竿,他才起床。 本来,穿越到生产力低下、没有手机、没有电脑、连牛肉都没有的古代,已经是一种痛苦。 若是连睡觉睡到自然醒都做不到,方休就真的没有继续过下去的欲望了。 可,昨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即便他已经尽量不去想,仍没有多少作用。 一闭上眼,那闪着寒光的匕首就出现在面前,虽然不至于到失魂落魄的地步,却也着实睡不安稳。 因此,一大早,他便起身,自己穿好了衣服,走出屋子。 经过昨天那件事,方休的屋子外也已经安排上了护卫,防止再行刺杀之事。 那两名护卫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少爷这么早起床,微微一怔,脸上都露出差异之色,忙不迭躬身行礼。 方休只是摆了摆手,问道:“昨天那个刺客,被关在什么地方?” 其中一名护卫回答道:“禀少爷,在后院偏房。”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你们随我过去。” 两名护卫立刻躬身道:“是,少爷!” 后院偏房,门前,也有两名护卫,手里拿着刀剑,警惕的四处张望。 昨天,小总管吩咐过了,若是刺客出了什么问题,拿他们是问。 如果一切安好,则赏他们一人五十两银子。 因此,虽然有些疲惫,可只要一想起那五十两银子,他们就觉得精神一震,整个人都充满了动力。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从院子外面走入。 两名护卫立刻打起精神,看了过去。 等看清那人的相貌后,忙不迭行礼:“少爷” 第九十六章 五毒 方休挥了挥手,问道:“昨天那个刺客,有没有什么情况?” 两名护卫异口同声道:“禀少爷,没有。” 方休点了点头,又道:“打开门。” “是。” 其中一名护卫从腰间取出一把钥匙,打开门上的锁,顺手将其推开。 方休径直走入。 屋子的空间并不大,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 行刺自己的那个杨姑娘,手脚都被绑的严严实实,正躺在床上。 方休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古怪之色,挥了挥手,说道:“扶她起来。” 身后,两名护卫立刻称是,上前把那杨姑娘扶起。 方休走近了两步,站在她的面前,护卫立刻搬来椅子。 坐下后,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刺客除了头发有些凌乱,和那天在勾栏留给方休的印象,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此刻,她一双好看的眸子,冷冰冰的看着方休,让人心里升起一股寒意,却没有说一句话。 方休见到这一幕,叹了口气,说道:“原先,还准备捧你做京师大剧院的头牌明星,现在看,没有这个可能了。” 明星是什么,女刺客不明白。 但是,头牌,她还是听得懂的。 听见这话,她漂亮的脸上露出不屑之色,偏过头,不再去看方休了。 方休笑了笑,又道:“你就打算这样,一直不说话吗?” 女刺客依旧保持着沉默。 方休脸上仍然挂着笑容,说道:“本公子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你我之间也不过只有一面之缘,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想必,你也只是受人所托,何苦闹到这般地步 只要你告诉本公子,你的姓名,刺杀之事是受何人所托,本公子保证,绝不会让你受到丝毫伤害。” 女刺客仍然是之前那副样子,没有说一句话。 见状,方休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抱歉了。” 说完,看向身后的护卫,吩咐道:“去,让白小纯过来。” 那护卫微微一怔,立刻道:“是,少爷。” 听到少爷有吩咐,白小纯飞似的冲到了方休的面前,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恭敬道:“少爷,您唤小的,有何吩咐?” 这副卑躬屈膝的奴婢模样,一丁点武功高手的影子都没有。 方休看着面前的白小纯,有些怀疑。 昨天那个身手矫健的家伙是他吗? “给你一百两银子,去郊外给本少爷买些东西。” 方休吩咐道。 白小纯躬身,问道:“少爷要买什么?” 方休想了想,说道:“五毒,知道吗?” 五毒一说,在前世流传甚广,但在楚国,有没有这一说法,并不一定。 白小纯立刻道:“禀少爷,小的知道,五毒指的乃是蜈蚣、毒蛇、蝎子、壁虎和蟾蜍。”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没错,郊外猎户那里,应当不缺五毒,你去买一些,让猎户将蜈蚣和毒蛇的毒牙拔去,将蝎子的毒刺去掉,带回来,本公子” 顿了顿,目光望向女刺客,方才继续道:“有用。” 白小纯听见这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女刺客,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躬身道:“是,小的这就去。” 方休本以为女刺客听见自己的话,会吓得脸色发白,或者恐惧的颤抖起来 却没有想到,她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甚至,脸上的不屑之色,比之前更加浓厚。 看见这一幕,方休心中十分诧异。 一般来说,女子都比较害怕虫子与毒蛇,即便是一些女汉子,故作坚强,真正面对的时候,哪个不是吓的脸色发白,躲得远远的。 可看这位杨姑娘的淡然,似乎并不是装出来的。 难道,她是受过训练的专业刺客? 以她昨日以一当十的身手,似乎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想到这,方休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眼。 怎么,都不觉得她是受过训练的专业刺客。 一般来说,刺客因为长期训练,手上会有练剑时的老茧,身上的肌肉也会比常人更加健壮一些。 可这位,纤纤玉手白嫩如柔荑,丝毫不像是经常握剑的人。 这就有些说不通了。 方休心中疑惑,脸上却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着女刺客,眉目间有淡淡的笑意,让人捉摸不透。 突然,一道灵光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莫非这女子从前就接触过五毒? 也只有这种情况,她才会在听见五毒两个字的时候,如此淡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脸上的不屑之色才会比之前更加浓厚。 与五毒经常接触的人,在楚国并不多。 只有西南善用毒蛊的术士,才会视五毒于无物。 西南 想到这,方休怔住了,抬眸,看向那名女子,突然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本公子不过是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败家子,你报仇找本公子做什么?” 女刺客听见这话,全身一颤,猛地抬头看向方休,美眸中流露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方休本意只是想诈一诈她,此刻,看见她的反应,心中已经有了几分底气。 几乎可以确定,这个女刺客与西南土司有关。 自己自从穿越到楚国,从未招惹过什么敌人。 真要计较,也只有醉花阁的掌柜。 可一个小小酒楼的掌柜,借他几个胆子,也断然不敢刺杀勋贵子弟。 即便是他背后的礼部尚书,也绝没有胆子,刺杀定远将军唯一的嫡子。 若是事情暴露,不说陛下,就是以九位重镇将军为首的武勋们,也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么愚蠢的事情,堂堂一部之主,不可能做得出来。 因此,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他那位便宜老爹的仇人,迁怒与他。 他那位便宜老爹,作为定远将军,前些年,刚刚领兵讨伐西南土司,平定叛乱。 而毒蛊之术,恰巧源自西南土司。 两者结合之下,不难猜出,这位姓杨的女刺客来自于西南,刺杀自己的目的,是为了报仇。 哎 方休又叹了口气。 如果这位杨姑娘是为了钱财刺杀自己,心里面反倒舒服一些。 因为这样,无论如何处置,都是心安理得。 但是,寻仇 方休抬眸,看了一眼女刺客,想了想,起身离开了屋子。 同时,吩咐身后的护卫道:“等会,送些吃的进去,别让她饿死了” 第九十七章 又见刺客 方休走出屋子,天刚蒙蒙亮,旭日初升,洒下一片金黄色的光辉,让人目眩神迷。 抬眸,看了一眼天空,有些恍惚。 此刻,他似乎理解这位杨姑娘为什么选择在勾栏卖艺,而不是委身于青楼。 西南距离京师何止千里之遥,想来,她也是一路卖艺,一路来到京师 这份毅力,对于一个相貌俊俏的女子来说,极为难得。 可惜 方休并不是一个圣母的人,此番感慨,只是为了京师大剧院。 一个极佳的头牌胚子,转瞬之间,却是没了。 若是另寻他人,怕还要花费大量银子,去京师各大青楼物色,其间耗费多少精力与口舌还未可知。 做生意,难啊 正在他一番感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方休” 回头看去,竟然是吴毅那家伙。 方休看着他,面露疑惑之色,问道:“你怎么来我这儿了?不该在宫里当值吗?” 吴毅摆了摆手,随手搬了一个椅子,在院子里坐下,没好气地道:“别提了,昨天,我正在校阅场操练士卒,府里突然来了个仆人,跑到宫门,说是要寻我有要事。 我想了想,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去见了,谁知道,刚走出宫门没几步,突然窜出三四个蒙面刺客,手里拿着长剑对老子就是一通乱刺。 还好老子练过几天武艺,反应快,趁他们没有形成合围之势,跑回了宫,要不然,怕是交代在那里了!” 他这话说完,咽了咽唾沫,似乎惊魂未定。 方休却是大惊失色。 吴毅竟然也遭遇了刺客? 而且,还是在皇宫门前,什么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宫门前,行刺朝廷大臣,可是重罪,若是皇帝震怒,诛九族也未必没有可能。 这背后主使之人,莫非疯了不成? 吴毅顿了顿,继续道:“我向将军禀告此事之后,将军准许我休沐十日,回府的路上,我遇见了柳子正他们,就闲聊了一会。 没想到,他们也遭遇了刺客,而且几乎是在同一天 不过也都侥幸,没有被刺客得逞,然后我突然就想到了你,所以今天一大早就来看你,见到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柳子正是魏国公的次子,比方休等人稍长几岁,三年前参加校阅,得了校尉之职,与吴毅在同一营中当值。 一时之间,京师内几名重量级武勋的子嗣竟然全都遭遇了刺杀,这件事情不亚于往平静的湖水中扔下一块巨石。 方休听见这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良久,方才抬眸,看着吴毅,开口问道:“你们是在什么时候遭遇的刺客?” 吴毅没好气地道:“当时情况危急,谁还记得这些” 方休道:“大概的时间,总归记得一些。” 吴毅见他一脸庄重,于是,低头仔细想了想。 片刻之后,回答道:“我记得,当时太阳刚刚西落,大概的时间,应该是在酉时。” 酉时 方休又问:“柳子正他们呢?” 这次,吴毅很肯定的回答道:“与我一样。” 得到这个答案,方休又一次沉默了。 如此看来,刺杀吴毅他们的刺客,与刺杀自己的刺客,背后主使之人,未必相同。 可是,这两者之间,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巧合吗? 方休觉得脑子乱糟糟的,挥了挥手,说道:“庆祝你大难不死,我请客,在春风楼给你摆一宴。” 春风楼,某处特别的雅间里。 吴毅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了起来。 以往,他喝酒从来都是一杯一杯的往嘴里灌,可自从有了上次的教训,再也不敢如此。 即便知道不是一醉方休,他喝酒的姿态也比以前文雅了许多。 方休看着他,本想再问一些关于刺客之事的细节,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给他压压惊,然后再问。 吴毅似乎看出了他有心事,摆了摆手,十分大气地道:“有什么问题就问,一个小小的刺客,还不至于把我吓到了” 若是方休之前没有见到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此刻见他这样,说不定就信了。 不过,既然他自己都开口了,岂有不问的道理。 方休看着他,略微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你可记得那些刺客的相貌与装束?” 吴毅想了想,回答道:“只记得他们穿着一身黑衣,都十分精壮,伸手矫捷,看见一击没有成功,立刻便撤退,没有丝毫犹豫,绝对是精心训练过的死士!” 说到这,他的脸上露出恍惚之色,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显然,那些刺客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方休听见这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刺杀自己的女刺客,穿着打扮都与一般的女子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而且并没有隐匿行踪。 在刺杀失败,明知道没有希望的时候,还没有撤退,反而继续与白小纯缠斗,想要寻找刺杀自己机会。 显然,两者的行动方式没有一丝相同之处。 结合之前,吴毅所描述的时间,方休几乎可以确定,女刺客与刺杀那些武勋之后的刺客并不是一路人。 不过,这也就产生了一个新的问题。 为什么刺杀吴毅他们的刺客,没有将目标放在自己身上? 虽然与吴毅、柳子正的老子比,自家那个便宜爹,爵位差了些。 可不管如何,也是朝廷的定远将军,位列九大重镇将军之一,手握兵权。 而自己,又是他唯一的儿子。 于情于理,指使刺客的幕后之人,都没有理由放过自己。 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 看来,只有去询问柳子正,得到刺客更多的信息,才有可能推断出来了 想到这,方休看着吴毅,问道:“你与柳子正关系如何?” 吴毅正在吃菜,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方休并没有隐瞒他,回答道:“有点事情,想要问问他。” “是关于刺客的?” 吴毅又问。 方休点了点头。 吴毅想了想,说道:“萍水之交不过他只是一个校尉,你是羽林卫的左中郎将,乃是他的上官。 有什么问题,在当值的时候问他,他不可能不如实回答。” 第九十八章 有人闹事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他都快要忘了,自己还有个羽林卫左中郎将的身份。 柳子正虽然年纪稍长,又比他们早几年参加校阅。 可混到如今,也不过只是个小小的校尉,在羽林卫左中郎将面前,什么都算不上。 只要他想问,作为下官,柳子正不可能不如实回答。 想到这,方休笑了笑,举起手中的酒杯,刚准备寒暄一番。 楼下,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方休目光一凛,朝身后挥了挥手。 白小纯立刻凑了过来,躬身道:“少爷,有何吩咐?” 方休道:“下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是。” 白小纯话音刚落,一个青衣小厮便推门而入,快步走到方休的面前,低着头道:“少爷,下面出了一些变故,掌柜的正在处理,请您见谅” 方休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变故?” 青衣小厮犹豫了一会,回答道:“似乎是有人闹事。” 有人敢在春风楼闹事? “小纯,跟本公子出去看看” 方休眉头微微一皱,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楼下,一群食客聚集在一起,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议论些什么。 突然,从人群中走出一位身材高瘦的青年,一脸愤懑的指着酒楼掌柜,高声说道:“大家评评理,我兄弟昨天在他们春风楼吃了一顿饭,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让他们酒楼赔钱,他们竟然还死不承认,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事情!?” 在他身旁,一位年轻男子站在那里,一张脸肿胀的老高,两只眼睛变成了一条细缝,依稀的可以辨认出一点人样出来。 “我兄弟听闻这春风楼声名远扬,美酒佳酿一醉方休,更是名扬大楚,本想在诞辰之日,品尝一番 谁想到谁想到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那青年面露悲痛之色,声音清晰的传到了围观众人的耳朵里面。 他话音刚落,四周围观的人纷纷将目光望向了那年轻男子。 “噗” 有人当即就忍不出笑了出来,“这幅尊容,好像,好像……” “好像猪头……哈哈哈!” “哈哈,听你这么一说,倒是真有几分相似……” 看到那年轻男子肿胀的犹如猪头一般的脑袋,众人一时间自动的忽略了青年刚才说的话,虽然明知这样似乎有些无礼,但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听到周围嘲笑的声音,那年轻男子本来就肿起来的脸立马就变成了猪肝色。 “哈哈哈酱猪头!” 这一下,刚才没笑的人也终于忍不住了。 愤懑青年的表情僵在脸上,事情的发展,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啊! 众人不是应该将矛头一致指向春风楼,大骂黑心奸商欺压食客吗? 怎么会变成眼下这幅情形的? 谁刚才把话题引到酱猪头上面的? 青年喉咙耸动了一下,暗自吞咽了一口口水,然后对人群中的几人使了一个眼色。 当即有人会意,高声叫了起来。 “抵制奸商!” “黑心商人,拉他们去见官!” 人群之中,几道突兀的声音传来。 很快,在几道声音的起哄之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跟着他们喊起来。 看热闹的永远不嫌事大,毕竟那猪头一看就很惨的样子。 同情心的作用下,所有人心中的天平逐渐向着他们的方向倾斜。 酒楼掌柜的脸色难看。 他以前在方府并没有处理过相似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真的吃了春风楼的菜品,才变成这样。 如果那猪头真是因为春风楼的菜品造成的,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春风楼凭借一醉方休打出来的招牌,说不定就毁在这里。 在他身后,几个小厮脸色发白,面对这件事情,同样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究竟怎么一回事?”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酒楼掌柜转头一看,脸色更加苍白,颤声道:“少少爷他” 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他变得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定了定神,才道:“这个人说吃了我们春风楼的菜品,变成了” 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顿了顿,一指那名青年,说道:“少爷你看,变成了这样。” 方休顺着酒楼掌柜手指的方向望去,脸上也是一惊,“这猪头他是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的?” “还不是因为你们!” 那青年指着方休,一脸愤怒地说道:“我这位兄弟,昨天在你们春风楼吃了一顿饭,回来之后就变成了这样,不是因为你们春风楼,还能因为谁!?” 方休听见这话,又仔细地打量起那年轻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之色。 听他的意思,似乎是这人在春风楼吃了饭,然后食物中毒,才变成这个样子。 可食物中毒的症状,一般来说,表现为恶心、呕吐、腹痛、腹泻。 即便可能有一些肿胀,但也不可能成这个样子。 更何况,春风楼的菜品质量,他心里有数。 每道新菜品,都由他自己试吃,觉得合适,才推广出去,按理说,是不该出现这么严重的中毒现象的。 莫非这些家伙是来碰瓷的? 方休看着那青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时,那男子见酒楼掌柜一脸苍白的模样,更加猖狂,上前一把拽住酒楼掌柜的衣服,怒道:“今天,如果你们春风楼不给我兄弟一个交代,这件事情绝对没完!” 酒楼掌柜被他抓住衣服,更加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围观的食客们看见这一幕,议论的也是更加热烈,对两人指指点点。 方休却是怒了。 怎么说,这酒楼掌柜也是方府的管事,是自己派来管理春风楼的,平日里做事也算中规中矩。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动老子的人!? 猛地一脚将那名青年踹倒在地,又恶狠狠的补了一脚,怒道:“交代个屁,老子看,你们两个就是狼狈为奸,自己得了病,来讹诈人家春风楼!” 虽然方休平日里不学无术了些,可毕竟是武勋之后,这股子狠劲乃是遗传了祖上的。 一脚下去,那名青年瞬间感觉,五脏六腑都不属于自己,躺倒在地上,一时之间,竟然懵了。 第九十九章 你们别打了 “这这” 那名青年躺倒在地上,一脸懵逼地看着方休,伸出的手颤抖不止,颤声道:“你你这是仗势欺人!” 方休一双眸子冷冷地看着他,缓缓道:“就是仗势欺人。” 说完,挥了挥手,厉声道:“给老子打!” “是,少爷!” 身后,白小纯听见这话,二话不说,带着几名方府护卫就冲了上去,对那名青年就是一顿猛揍。 一旁,围观众人已经呆了。 这人是谁? 竟然如此猖狂,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欺压良善,这可是天子脚下啊! 那名脸肿胀的如猪头一般的青年,此刻也终于反应过来,指着方休,颤声道:“你,你是谁,竟敢如此猖狂!” 方休冷声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柳子正是也!” “柳子正?” 那名青年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愤然之色,骂道:“柳子正,你欺人太甚,我我要报官!” 方休看着他,脸上露出不屑之色,说道:“老子的爹是魏国公,你算个什么东西,报官抓我? 再废话,老子连你一块打!” 此话一出,围观众人皆是大吃一惊。 没想到此人竟然是魏国公家的公子。 魏国公的封号乃是开国就流传下来的,在京师威望极大。 听到是魏国公的公子,原先准备为那名青年出头的人,也悄然放弃了。 毕竟,对他们而言,这两名青年只是陌生人,为了他们,得罪魏国公家的公子,得不偿失。 只能在心里为他们两人祈祷,能度过眼前这道难关。 不止是围观的食客,就连那名青年自己都有些懵了。 这人竟然是魏国公家的公子? 瞬间,他觉得自己气势都弱了几分,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口道:“纵纵然你是魏国公家的公子,也也不该如此行事。” “hetui” 方休啐了一口,骂道:“对付你们这种卑鄙小人,如何行事,都不过分!” 说完,上前两步,竟然亲自下尝,围殴那名青年。 不出半炷香的时间,被围殴的那名青年,脸就肿的如同他兄弟一般,几乎说不出话。 方休半蹲在地上,冷冷地看着他,问道:“说,是谁派你来污蔑人家春风楼的?” “没没有人” 那名青年脸肿的厉害,说的话也是含糊不清。 方休见状,却是心里‘咯噔’一下。 都被打成了这个样子,还坚称没有人指派他来污蔑。 莫不是自己猜错了? 看着地上青年的惨状,一时之间,方休有些不忍,心里也是无比愧疚。 谁成想,这个时候,他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惨叫道:“是是醉花阁的刘掌柜,他他给了我们兄弟十两银子,让我们来春风楼闹事事成之后,还有十两” “” 方休有些无语。 原先还以为是个硬骨头,没想到是被打懵了。 “真的?” 方休有些不相信。 青年哀嚎道:“小的拿性命担保,句句属实,还有那十两银子在小的衣服里,公子如果不信,可以去与刘掌柜对证。 小的只求公子不要再打了” “咳咳” 见他这副模样,方休都有些不忍心了,起身,吩咐身后的白小纯道:“给他十两银子,送他去看大夫” 说完,目光转向那名原先就肿的如猪头一般的青年,冷声道:“你兄弟已经承认了,你还要继续抵赖吗?” 那名青年脸上露出挣扎之色,片刻之后,好似失掉了所有力气一般,从怀中取出十两银子,说道:“小的也收了那刘掌柜的银子,小的该死。” 人证、物证俱在,这件事情几乎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围观众人见到这一幕,一片哗然。 反转来得太快,他们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像这人并不是因为吃了春风楼的食物,才肿成这样。 而是醉花阁的掌柜,收买他们,故意栽赃陷害这春风楼 没有理会耳边传来的议论声,方休走近两步,看着那名青年肿胀的如猪头一般的脑袋,好奇地问道:“你的脸” 青年低下头,小声道:“是小的自己撞墙,撞成这个样子的” “嘶” 方休倒吸一口凉气。 用脸撞墙,已经骇人听闻,竟然还能撞到这般地步。 实在恐怖如斯! 围观众人听见他的话,也不由投去敬佩的目光。 这小子够狠! 一旁,原先在楼上看热闹的吴毅,也是走了下来,拍了拍方休的肩膀,笑道:“真有你的,你是怎么看出来,这两个人有猫腻的?” 方休看了他一眼,小声道:“谁告诉你,我看出来了。” 吴毅脸上露出诧异之色,问道:“那你怎么如此果断” 方休不屑道:“揍了就是揍了,我柳子正乃是京师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欺男霸女乃是常事,看他们两个不爽,没事揍他们一顿,有什么不妥吗?” “” 此刻,吴毅算是彻底无语了。 其实,方休只是这么说。 那名青年得了如此重病,第一时间不想着去看大夫,反而拖着有病之身,来春风楼找麻烦,本身就极不合理。 再加上,他那位兄弟,言语之间,矛头直指春风楼,没有丝毫退让。 从这两点,不难推断出,他们两个人有问题。 不过,即便自己的推断有误。 那人真的是因为吃了春风楼的食物,才得了如此重病。 大不了,事后多赔一些银子就是了。 此刻,两位难兄难弟,脸肿的一般大,都如猪头一般,却还陪着笑,小心翼翼地问方休道:“柳柳公子,小的小的可以走了吗?” 方休看了他们一眼,冷声道:“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两名青年脸上露出苦色,哀声道:“可小的已经认罪了,您就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 方休不屑道:“那是老子在,若是老子不在,你们还会像这般轻易认罪吗? 到时候,经过你们的栽赃陷害,春风楼和他们掌柜岂不是平白蒙受了冤屈,又有谁,能放过他们?” 第一百章 欠你的酒 听见这话,两名青年全都陷入了沉默。 因为他们心里明白,这位柳公子说的没有错。 如果自己没有被揭发,一定会死咬着不松口,自己是吃了春风楼的菜,才成的这个鬼样子。 沉默了片刻,其中一名青年抬起头,看着方休,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怎么,您才能放过我们?” 方休笑了笑,说道:“很简单,本公子是个讲道理的人,既然你们是受人所托,那只能算是从犯,没那么大的罪过。 只要你们愿意到京都府衙门,将事实陈述于京都府尹,本公子不但放过你们,还给你们一百两银子,如何?” “这” 两名青年听了之后,都是露出纠结之色。 一方面,他们觊觎那一百两银子的赏钱,另一方面,他们又怕进了京都府衙,再想出来,就难了。 虽然他们不知道醉花阁背后的人是谁,可混迹城南多年。 醉花阁背后的主不好惹。 这个道理,他们心里都明白。 到时候,进了京都府衙门,说不定自己就变成了主犯,那醉花阁的掌柜反倒一点事都没有。 那么,自己岂不是很亏? 似乎是看出了他们心中的忧虑,方休开口道:“本公子为你们作保,只要你们愿意作证,保你们平安无事。” 两名青年抬眸,看着方休,心里的天平逐渐倾斜。 这位可是魏国公家的公子。 既然他说为自己作保,那怕是八九不离十。 那醉花阁后面的主人再厉害,还能比得上英国公? 两名青年犹豫了许久,内心的欲望渐渐占据上风。 其中一人终于按耐不住,开口道:“公子,小的” 话还未出口,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何人在此闹事?” 这声音听起来,虽然带着些许寒意,却十分悦耳动听。 一时间,众人目光全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一袭皂衣,手里握着一把长剑,站在门口。 方休往门口看了一眼,瞬间,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原来是夏捕头,不知道夏捕头来此,有何贵干?” 夏忆雪瞥了方休一眼,淡淡地道:“办案。” 随即,便将目光放在那两名青年身上,冷声道:“本捕头听说有人报案,春风楼里,有人闹事” 两名青年显然也知道‘夏魔头’的可怕,低着头,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方休笑了笑,说道:“哪里有人闹事? 本公子一直在这春风楼里,怎么没见到有人闹事啊,定是有人谎报案情。” 夏忆雪的目光一直盯着那两名青年,对方休的话,并不理会。 方休有些尴尬,心里早已经将这夏忆雪骂了千遍万遍,脸上却仍是那副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片刻之后,夏忆雪道:“即便没有人闹事,那为何聚集在此?” 说完,环视一周,淡淡地道:“都散了吧” 话音刚落,那两名青年便如释重负,忙迈步往外面走。 方休见状,却是怒了,大声道:“都给老子站住!” 一声怒喝,吓的那两名青年全神一颤,忙不迭停住脚步,不敢再动。 方休却没有再理会他们,而是冷冷地看着夏忆雪,说道:“这里是酒楼,聚集在这里,当然是为了吃饭。 怎么,吃饭这事,夏捕头也要管?” 夏忆雪听见这话,一双冰冷的眸子望向方休。 方休不甘示弱,瞪了回去。 瞪眼谁不会,老子还怕了你? 片刻之后,夏忆雪收回目光,找了个位置,坐下,说道:“小二,来一杯一醉方休。” 又是赤裸裸的无视。 这下子,方休彻底怒了。 老子与你无冤无仇,上次还请你喝过酒,一点情面都不给也就罢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明显是要打自己的脸啊! 方休冷声道:“夏捕头乃是朝廷命官,当值期间,也可饮酒?” 夏忆雪听见这话,抬眸,望向方休,终于回了一句:“这杯酒是本官欠你的,这次还给你。” 方休微微一怔,随即,挥了挥手。 身旁,白小纯立刻会意,开始驱散食客:“有什么好凑热闹的,散了散了,都散了” 那两名青年见状,又想溜。 白小纯却是拦下了他们,并且一人给他们一脚,怒道:“让你们走了吗? 老老实实的待着,没有我家公子的吩咐,一个个的都不许动!” 此刻,方休已经坐到了夏忆雪的对面,举起那杯一醉方休,轻轻抿了一口,笑道:“夏捕头日理万机,到这春风楼,想必,不仅仅只是处理闹事之人,这么简单。 夏捕头,可是为了调查刺客一事?” 对于方休这个人,夏忆雪已经有了一些了解。 知道他并不是一无是处的纨绔败家子,对他看穿自己的目的,没有太过惊讶,只是道:“昨日,你有没有遭遇刺客?” 方休想了想,如实回答道:“有。” 夏忆雪得到肯定的答案,脸上露出沉思之色。 片刻之后,又问道:“时间,地点,刺客的相貌、衣着、所用武器” 方休一一回答,唯独回答有关刺客的问题时,做了一些隐瞒。 夏忆雪听后,眉头紧皱,陷入了沉默。 方休看着她,问道:“昨天,有多少人遭遇了刺客?” 夏忆雪抬眸,看着方休,说道:“调查刺客一案,是京都府的事情,与你无关。” 听见这话,方休顿时来气,说道:“那你来找本公子做什么?自己调查去啊,你问了那么多问题,我哪一个没回答你,我就问一个,你还故作遮掩。 既然与我无关,那夏捕头请便吧,这刺客一事,本公子不再过问,你要是没有头绪,别来找我就是了。” 夏忆雪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想了想,说道:“算上你,九个,其他,与你所说的,几乎没有区别。” 九个? 难道与九位重镇将军有关? 可是刺杀自己的那名刺客,明明与刺杀吴毅、柳子正的刺客,完全不同。 夏忆雪见方休这副表情,一猜便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想了想,又道:“刺客的目标,并不只有武勋之后,礼部尚书家的杨明,一样遭遇了刺客。” 第一百零一章 入宫觐见 “杨明?” 吴毅听见这话,微微皱眉。 因为曾经被夏忆雪关进过京都府衙门的大牢,吴毅对她十分畏惧,只敢站在方休身后,小心翼翼地听着。 此刻,听到杨明这个名字,却是忍不住问道:“杨明这个人,平日里几乎从不迈出礼部尚书府,尚书府戒备又如此森严,刺客是如何刺杀的他?” 夏忆雪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一时间,整个酒桌,气氛变得有些沉寂。 方休正准备开口询问一些刺客的特征,却听见耳边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方公子,奴婢可算找到您了” 这道声音,阴柔而又尖利,一听就知道不属于常人。 方休回头看去,果然,是张文那个阉人。 “原来是张公公,不知张公公找本公子,有何贵干?” 张公公? 听见这话,夏忆雪和吴毅同时将目光放在那一袭布衣的阴柔男子身上。 此人是宫中之人? 他与方休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们俩似乎很熟的样子? 一时之间,吴毅脑补出了无数奇怪的画面,顿时,看方休的眼神也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夏忆雪一双眸子却一直盯着张文,一双白嫩的柔荑放在腰间,似乎随时有拔剑的可能。 张文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方休身上,并没有看到他身旁的吴毅和夏忆雪,凑上前,小声道:“不是奴婢有事寻公子,是陛下” 说到这,顿了顿,抬眸,环视四周一圈,方才小声道:“是陛下有事寻公子。” “陛下?” 方休微微一怔,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张文点了点头,小声道:“陛下口谕,传公子入宫觐见。” 方休问道:“现在?” 张文点头道:“是。” 方休想了想。 假传圣旨,乃是死罪,张文一个小小的宦官,如何也做不出这种事情。 于是,起身,朝夏忆雪拱了拱手,说道:“本公子有些急事,需要去处理一下,恕不能奉陪,夏捕头见谅。” 说完之后,又拍了拍吴毅的肩膀:“先走了” 吴毅微微一怔,随即,俯身到方休耳边,问道:“宫里出事了?” 方休摇了摇头:“还不知道,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待在家里,身边多留些护卫,那些烟柳之地,也不要再去了。” 吴毅白了他一眼,但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说道:“听你的。” “少爷” 白小纯见到这一幕,凑了过来,小声问道:“他们两个怎么办?” 说着,目光望向那两名青年。 方休看去,只见他们俩还站咋桌旁,低着头,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想了想,吩咐道:“带他们回方府,剩下的,等我回府再交代。” “是,少爷。” 白小纯脸上露出谄媚的表情,点了点头。 随即,走到那两名青年的身前,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说道:“你们两个,跟我走!” 那两名青年见到白小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全都吓的不轻,发出一阵哀嚎。 方休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走出了春风楼。 春风楼外,早已经备好了马车。 马车旁,还有几名身披布衣的带刀侍卫,若仔细看,便会发现,那布衣之下隐藏着亲军制式的盔甲。 见到这一幕,方休最后的一点疑虑也完全打消。 无论如何,亲军总还是值得信任的。 于是,迈步走上了马车。 在他的身后,张文本想跟着走入马车,走了几步,却好似想起了什么,停住了脚步,跟着那几名护卫的亲军,一同跑了起来。 城南与皇宫相距甚远,马车颠簸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停下。 从马车走出,方休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 可转身一看,已经脱掉布衣,一身宦官服饰的张文已经累的像狗一样,扶着马车,不住的喘气,头发像是洗过了一样,被汗水浸湿。 整个人虚弱的好像走一步,便会散架一般。 可看到方休,他还是露出了笑容,颤声道:“方,方公子,咱,咱家喘口气” 虽然在笑,却比哭还要难看。 方休看见他阴柔的笑容,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说道:“张文啊” 张文纵然累的如狗一般,仍然回答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方休想了想,用尽量委婉的语气,说道:“以后在我面前,不准笑!” 张文:“” 虽然已经来了两次,可走在皇宫内城的台阶上,方休仍忍不住在心中感慨。 这地方真的很大! 拱门、长廊无数,若不是有张文在前面领路,他一个人还真不一定能找到养心殿的位置。 饶了差不多有一炷香的功夫,视线渐渐开阔起来。 一座华丽的宫殿出现在面前。 那是养心殿。 最近,自己的一切痛苦,都来源于这里。 方休叹了口气,穿过幽长的回廊,走入了养心殿。 张文跟在他的身边,用阴柔的声音道:“方中郎将到。” 说完,暗自捏了把汗。 这段时间,累的有些糊涂了,差点脱口而出‘方公子’,还好最后反应及时,改了过来,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片刻之后,暖阁之中,传出另一道阴柔的声音:“宣方休觐见” 方休只是一个小小的左中郎将,并没有内阁大学士不宣觐见的权利,听见这道声音,才能走入暖阁。 走入暖阁,方休端端正正的站好,行了一礼,说道:“臣方休参见陛下。” 方休讨厌见皇帝,不仅仅是因为皇帝总是交给他一些莫名其妙的任务,跟他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因为动不动就要跪。 好在暖阁之中铺着毯子,而且他的膝盖只是轻微的沾了沾地,反正,按照以往的经验,皇帝都会赐座。 楚皇是一个和善的人,虽然是一国之君,但至少在方休看来,面对他的时候,没有想象中面对皇帝那般大的压力。 第一次的时候,或许有些紧张,第二次就好了许多。 这一次,看见皇帝,他的心里几乎已经生不出太大的波澜。 楚皇坐在龙椅之上,听见他的声音,抬眸,随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说道:“坐吧” 第一百零二章 钦使 俗语有云: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国之君就该有点威严的样子,这么客气,方休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总不可能,他一坐下,就有一堆侍卫从旁边跳出来,要治他大不敬之罪吧? 方休起身,行了一礼,说道:“臣谢陛下。” 坐下之后,抬眸,看着楚皇,心中又有些郁闷。 就是这个家伙,当初非要让自己参加校阅,又平白无故任命自己为羽林卫左中郎将。 要不是他,自己此刻应该还在京师大剧院吃的糕点、听着小曲,过神仙般的快活日子,怎么会每天苦哈哈的入宫当值! 就在方休胡思乱想的时候,楚皇开口道:“听说你新开了一家勾栏,名为京师大剧院。” 听见楚皇提起这件事,方休的心里有些打鼓。 莫非是京师大剧院出了什么问题? 想了想,回道:“臣乃是朝廷大臣,断不可能涉及商贾之事,京师大剧院的掌柜姓孙,是城南人士,臣只是偶尔去听听曲,看看戏,与京师大剧院并无关系” 话还未说完,便被楚皇打断:“好了” 方休忙不迭停住,不敢再说。 正以为楚皇要发怒,却听见他道:“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不用朕多说,你自己明白,商贾之事,终究不是大道,还是少牵扯的为好 还有,京师大剧院这个名字有些不妥,换一个吧。”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若是再不承认,就显得有些谨小慎微了。 于是,大方道:“臣明白改日,臣便跟孙掌柜说一说,让他将京师大剧院的名字改了。” 楚皇抬眸,看着方休,又道:“朕还听说,你遭了刺客,可有什么地方受了伤,让御医为你瞧瞧。” 听见这话,方休有些诧异。 这有些不对劲啊封建社会的皇帝都是这样的吗? 难道他这次把自己召进宫,就是为了聊这些有的没的? 皇帝……不应该张口闭口皆是国家大事吗? 低头,想了想,方休回答道:“托陛下洪福,刺客并没有伤到臣分毫,臣谢陛下关照。” 楚皇微微颔首:“如此甚好。” 站在暖阁外的张文,虽然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可注意力却一直没有离开过。 此刻,听见陛下的话。 他的脸色不变得更加苍白。 陛下对这位方中郎将的圣眷,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一时之间,他的脑子急速运转,绞尽脑汁的回忆,今天到底有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方中郎将。 若是有的话,拼了命也要挽回。 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暗暗立下了决心。 方中郎将不喜欢他笑,那么,以后在他面前,打死都不能笑一下! 皇帝都是喜怒无常的动物,别看他现在对你笑嘻嘻的,下一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以前,知道楚皇是个仁厚之君,因此仗着脑疾,在他面前颇有些肆无忌惮。 可今天,见他如此反常,方休的心里倒有些忐忑了,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不敢如前两次一样,肆意行事。 楚皇见他这样,倒有些诧异,心道:难道这孩子的脑疾好了? 看了他一眼,说道:“刺客一案,朕已经命京都府尹严加查办,你不必太过担心” 方休道:“谢陛下。” 楚皇看着他,又道:“朕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听见这话,方休心里总算放松了一些。 说了半天,原来真正的目的在这里,只要不是找自己的麻烦,为楚皇做一些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能为陛下分忧,乃是臣子之幸,陛下尽管吩咐,臣万死不辞!” 方休信誓旦旦道。 听见这番言辞,楚皇看向方休的目光有些诧异。 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那么 一时之间,楚皇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形容他,摇了摇头,甩出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说道:“武备库贪墨一案,你可听说了?” 岂止是听说过,这件事情,原先就是从老子这抖露出去的! 方休还以为自己那封信没有被楚皇认出,心中十分不屑,脸上却仍是那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说道:“臣略有耳闻。” 楚皇点了点头,说道:“朕赐你钦使金牌,暗中调查此案,你可有信心?” 调查武备库一案!? 方休心中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脱口而出道:“此案,理当由三司负责,臣只是一个小小的羽林卫左中郎将,调查此案,似乎有些不妥。” 这等动摇国本的大案,无论是刑部、大理寺,还是都察院,都没有资格调查,必须要三司同时出动。 除此之外,还要六部协助,才有可能告破。 自己一个小小的羽林卫左中郎将,牵扯进去,恐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栽进去。 楚皇这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啊! 如果自己答应了,这段时间,恐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似乎是预料到了方休的反应,楚皇十分淡然,说道:“因此,才赐你钦使金牌,命你暗中调查,三司在明,自然需要有人在暗 此案牵扯甚广,朝中文武百官,多有牵扯,三司之中,也未必均是清白,朕需要一个与朝中百官无太过干系的人,在暗中调查。 此事,非卿家不可为,卿家只需告诉朕,有……还是没有?”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个屁! 方休看着楚皇那张脸,只觉得面目可憎。 这狗皇帝,拉着自己做这个狗屁左中郎将不够,如今还要让自己去当什么狗屁钦使! 调查武备库一案,何等凶险,一个不留神,恐怕就是坠入万丈深渊。 老子一个只想混吃等死的咸鱼,为什么要为你个狗皇帝做这种九死一生的事情! 不答应,绝对不答应! 似乎是打定了决心,方休脸上露出坚定之色,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就见楚皇拉着一张脸,冷冷地道:“莫非卿家不愿意为朕分忧?” 方休:“” 这一顶大帽子,可不能轻易戴上。 看着楚皇,方休说不出的郁闷。 果然,早就知道,见这狗皇帝,一定没有什么好事情。 古人说,伴君如伴虎,果真不错! 第一百零三章 便宜行事 事已至此,方休还能说什么,只能道:“臣万死不辞。”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楚皇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从案头上拿起一块金牌,说道:“此乃钦使金牌,见此牌如同见朕,朕知道,此事有万般凶险,的确不易,你只管放手去做,必要时凭此牌,可以便宜行事。” 便宜行事? 这四个字怎么理解都行,从一国皇帝口中说出来,则代表方休这个不能摆在明面上的钦使,权限不小。 可拿上了这块金牌,就代表从此以后,要与朝中文武百官们为敌,这就有些不太好了。 当然了,朝中文武百官也都是心怀天下的士子,不至于全都是贪赃枉法之徒。 哪怕,只有一半,加在一起的权势,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安平伯子、羽林卫左中郎将可以应对的。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方休起身,行了一礼,说道:“臣谢陛下隆恩。” 走出暖阁,天已经有些暗了。 方休把玩着手中的金牌,有些郁闷。 本以为金牌是由金子打造而成,却没想到,只是铜。 当然,在这个时代,铜也被称为金,皇帝赏赐官员,动辄几万、几十万金,其实只是铜,并不是金子。 不过,虽然是铜牌,做工却也十分精致,拿在手上,可以感觉到分量不轻。 除此之外,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方休看着手中的金牌,有些好奇。 这金牌真的如楚皇说的那么大的分量吗? 见此金牌如见皇帝 这可几乎比得上前世的尚方宝剑了。 “方公子,奴婢送您出宫” 方休恍惚间,听见一道阴柔的声音。 回头一看,张文那阉人板着一张脸,正看着自己。 方休不明白,刚才还一直笑脸相迎的家伙为什么一下子变成了这种表情。 不过,这些家伙身体上有残缺,变得有些变态,喜怒无常,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于是,也就没有过问,只是点了点头。 这皇宫面积极大,其内又错综复杂,若非有人带路,方休一个人还真不一定能走的出去。 张文见方休点头,上前两步,面无表情的走在前面,带起了路。 在快要走出宫门的时候,方休终于没能按耐住心中的好奇,问道:“张公公,这一路上,你都板着脸,是不是对本公子有意见?” 张文听见这话,身体猛地一震,脸上露出惶恐之色,说道:“方公子不是不让奴婢在您面前笑吗?” 此刻,可怜的小宦官心里面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这位也实在太难伺候了,笑也不行,不笑也不行,自己在他面前,可是比面对陛下时还要小心,一个不留神就犯了忌讳。 方休微微一怔,随即有些哭笑不得。 当初,自己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真当了真。 于是,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本公子只是随口一说,你若是想笑,就笑吧” 虽然这些阉人笑起来总给人一种慎得慌的感觉,但也比一直板着一张死人脸要好得多。 进宫的时候,有马车拉着。 走出宫门,才发现那马车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本想就这么走回去,却远远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白小纯。 不亏是自己最忠实的狗腿子,这一点,都被他想到了。 于是,往前走了几步。 果然,方府的马车就在宫门不远处候着。 照例,白小纯忙不迭上前恭敬行礼。 方休摆了摆手,便走上了马车。 因为临近黄昏,街上的人比正午时,少了许多。 马车走在路上,速度快了不少,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停在了方府的大门前。 走下马车,方休突然想起了什么,问白小纯道:“那两个人呢?” 白小纯先是一怔,随即立刻反应过来。 少爷说的是春风楼里那两人,回答道:“他们都在院子里候着您。” 方休点了点头,径直走入院子,才发现院子里不仅有那两个鼻青脸肿的青年,还有吴毅那家伙。 一向横行霸道的吴小侯爷,此刻却一副忧心仲仲的样子,坐在太师椅上,手中的茶杯已经空了,却没有任何察觉。 目光怔怔地望着前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方休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想什么呢?” 突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吴毅吓了一跳,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脸上露出惊慌之色。 看见是方休,才松了口气,说道:“怎么是你” 方休一脸无语,说道:“这是方府,除了我,还能是谁?” 吴毅重新坐回太师椅上,叹了口气,说道:“刚才在想事情。” 方休看着他,说道:“想什么,让我们的吴小侯爷变成这样。” 吴毅抬眸,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却止住了,目光望向不远处,正忐忑不安、瑟瑟发抖的两名青年。 一旁的白小纯见到这一幕,立刻会意,上前踹了他们一脚,骂道:“傻站在这里做什么,走,跟老子出去!” 说完,带着他们离开了院子。 一时之间,院子里只剩下方休和吴毅两人。 见院子里没有其他人,吴毅看上去仍然有些小心,起身,走近两步,凑到方休耳边,才敢小声道:“兵部和工部的事情,听说了吗?” 方休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问道:“什么事情?” 他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咸鱼,每天除了偶尔背背《四书五经》、写些话本,就是在喝酒、吃饭和睡觉。 朝堂之上的事情,他一概不知,也不想去了解。 吴毅听见这话,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知道?” 兵部与自己,还算有些关系。 工部那与亲军是八杆子都打不到一块。 工部出了事,自己不知道很奇怪吗? 方休没好气的瞪了吴毅一眼,说道:“爱说说,不说滚蛋,老子还要睡觉,神神叨叨的” “咳咳” 吴毅尴尬的咳嗽两声,说道:“兵部和工部,一共四位侍郎,前些天,有三位,被陛下关进了天牢。 陛下一向仁厚,以前,如六部侍郎这种朝廷大员,即便是犯了错,最多也只是申饬一番,从未有过不经三司会审,直接关入天牢的情况。 更何况,这一下子,就是三位!” 第一百零四章 一百万两 听到这,方休心里已经明白了。 这件事情大概率与自己呈上去的两封匿名信有关。 可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他并没有告诉吴毅,那三位倒霉的侍郎,之所以被关进天牢,是因为自己的关系。 只是故作不解,问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吴毅环顾四周,确认周围没有人偷听,才附身在方休的耳边,小声道:“前些天,兵部侍郎和工部侍郎才遭此大难。 这两天,礼部尚书的儿子和咱们,就遭遇了刺客,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方休微微一怔,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吴毅见状,又道:“会不会是” 顿了顿,抬眸,看了看四周,方才压低声音,说道:“会不会是陛下有意打压” 他这话还未说完,便被方休打断:“住嘴!” 顿时,吴毅不敢在往下说了。 方休看着他,正色道:“这件事情,以后不要再提了我看你最近就是太清闲了,脑子里总是想一些有的没的。 过两天,你还是入宫当值吧,再这样下去,我怕你自己被自己吓死。” 吴毅点了点头,说道:“别说,这些天在宫里当值,我倒觉得比在伊人居舒服,那些风花雪月的地方,终究不适合我” 听见这话,方休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好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说道:“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吴小侯爷吗?别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附了体。” 吴毅一脸认真,说道:“我是一个正派的人,以前,那是误入歧途,如今,我已经想开了,男子汉大丈夫,就应当建功立业,驰骋沙场。 别看现在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可总有一天,我会带着我大楚虎狼之师,横扫整个草原。” 看他的样子,倒不像是在说笑。 方休一时无语,想了想,说道:“但愿可以吧” 顿了顿,又附身在他耳边,小声叮嘱道:“刚才那些话,咽进肚子里,就当从来没有说过。 陛下行事,岂是身为臣子可以揣度的,要是让别人听见,你有是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到时候,怕是伯父,都救不了你。” 吴毅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这种话,我也只敢在你面前说说。” 方休道:“在我面前也不能说。” 吴毅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记在心里,府里那些管事,这么长时间没看见我,怕又要满京师的去找,我先回府了,下次,春风楼请你吃酒。” 方休笑了笑,说道:“我可记着了” 吴毅走了,院子里只剩下方休一个人。 黄昏已过,天色渐暗。 方休恍惚了好一会,才道:“带他们两个进来。” 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是,少爷。” 紧接着,白小纯就带着那两名鼻青脸肿的青年走入了院子。 方休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他们,问道:“你们可知,本公子为何要留下你们?” 两个青年显得有些紧张,身体颤抖不止,听见方休问话,怔了怔,才反应过来,颤声道:“小的,小的不知。” 方休笑了笑,说道:“那你们可知道,有句话叫做,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听见那句杀人偿命,其中一个青年瞬间吓惨了,脸色苍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嚎道:“公子饶命啊!” 另一人并不是不怕,只是反应慢了些,见同伴跪在地上,二话不说,腿就软了,紧跟着跪了下去,一同哀嚎:“公子饶命!” 方休显然没有想到这两个人那么不禁吓,比太医院那两位已经半个身子迈入棺材的老御医还没有骨气。 想了想,说道:“要你们的命倒不至于不过,你们可知道,如果这盆脏水真的泼在了春风楼的招牌上,本公子的春风楼要损失多少银子?” 早在被带回方府的那一刻,两个青年就已经知道,眼前这位公子并不是魏国公家的公子柳子正。 可没等他们松口气,突然发现,这位竟然是在京师恶名昭彰、犹如人间渣滓的方家公子——方休! 这一下,心更加凉了。 魏国公家的公子是什么性情,他们不知道,因而忐忑不安,生怕惹恼了他,会吃苦头。 可这方公子,他们在城南混迹多年,却是耳熟能详。 身为一个勋贵子弟,却不学无术,欺男霸女,性情十分暴戾。 一言不合,便驱使恶奴,将人吊起来打! 听说,花魁大会那日,在伊人居,一个外乡人,不过与他争辩了几句,就被一堆方府恶奴打的生不如死。 惹恼了这么一位主儿,那可还有活路? 因此,这一下午,两个青年心里不知道有多忐忑,只觉得在这方府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过的如此艰难。 即便没有见到这位方公子,心也已经彻底凉了。 只求能够活着走出方府。 什么一百两银子赏钱、什么保你们平安无事,他们全都已经不放在心上,满心想的只有一件事——活下去! 可 现在看,似乎这一点小小的愿望,想要实现,都十分艰难! 其中一名胆子稍微大些的青年,低着头,声如蚊蝇:“小的,小的不知。” “一百万两!” 方休起身,看着两名青年,说道:“你们要多久,才能赚到一百万两银子,弥补本公子的损失?” 两名青年听见这话,都是吓的脸色发白。 两人都是地痞流氓,连个稳定能养家糊口的活计都没有,只是偶尔替人家做一些鸡鸣狗盗之事,换取一些微薄的利润。 有的时候,一个月,也未必能挣上一两银子。 若是让他们还这一百万两,不吃不喝,也要 也要一万辈子都不止! 其中一个青年想到这,忍不住哭了。 一边哭还一边骂醉花阁的掌柜:“都是那该死的姓刘的,如果不是他,小的怎么会想到栽赃诬陷春风楼。 如果没有栽赃诬陷春风楼,又怎么会” 说到这,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方休,却是不敢往下说了。 于是,只好折回去,继续骂那醉花阁的掌柜:“那姓刘的,不得好死,他,他生孩子没xx!” 第一百零五章 杨公子 这些话,听的有些发腻,方休摆了摆手,随口道:“够了” 那名青年立刻噤声,低着头,不敢再发出一丁点声音。 方休看着他,说道:“一百万两的银子,你们觉得,本公子该如何惩罚你们?” 听见这话,两名青年吓的瑟瑟发抖,开始哀嚎:“公子,我们知道错了,您就饶了我吧。” “我上有老下有小,您就看小的可怜,放小的一条活路” 两个人刚哀嚎了没几句,就被白小纯一顿猛踹:“一个个的,瞎嚎什么!” 感觉到身体传来的疼痛,两个人立刻噤声,再不敢多说。 然后,就听见方休道:“本公子平生最厌恶的便是没有担当之人,犯了错,便要去弥补,若是弥补不了,便要乖乖接受惩罚。” 其中一名青年听到这,哀嚎道:“可可一百万两银子,怕是卖了小的,小的也还不清啊!” 方休冷着脸,看了他一眼,问道:“本公子让你还了吗?” 听见这位方公子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善,那人的脑袋更低,不敢回话。 方休摇了摇头,说道:“本公子原先想让你们去官府报官,现在想想,却是太便宜你们和那醉花阁了” 两个青年听见这话,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让他们去官府报官,他们都没有那个胆子,更何况是做别的事情。 刚想开口求饶,却想起来眼前这位可是在整个京师都鼎鼎有名的方府败家子——方休。 要是真惹怒了他,那他们兄弟两个还有活命的可能吗? 于是,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安安静静的听着。 紧接着,就听见这位方公子继续道:“所以,本公子另想了一个法子,既惩罚了你们,也让惩罚那醉花阁。” 其中那个胆子大的青年,颤声道:“敢问公子,是什么法子?” 方休脸上露出笑容,却是没有说话。 两个青年看见他这副表情,不寒而栗,只觉得全身上下仿佛坠入冰窟,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醉花阁。 几个容貌俊俏的女子,端着一盘盘精致的菜品,在雅阁门口,站成一排。 酒楼掌柜看着她们,一脸庄重,叮嘱道:“公子难得来咱们醉花阁一次,你们可一定要招待好了,进去之后,不要说话,不要乱看,将菜品放下之后,立刻出来。 谁要是出了岔子,惹得公子不高兴了,本月的工钱,一个子儿没有,都听明白了吗?” 女子们齐声应道:“明白。” 酒楼掌柜见到这一幕,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声道:“去吧。” “是。” 端着菜品的女子们应声称是,鱼贯而入。 雅阁之中,几个衣着华贵的贵公子正坐在桌前,各个都是忧心仲仲的样子。 为首之人,是一个脸色惨白的青年,看样子似乎是长久缺乏锻炼,整个人呈现一种病怏怏的状态。 女子们将一盘盘精致的菜品放在桌上,紧接着,便没有任何停留,离开了雅阁。 直到最后一个人迈出雅阁的大门,才有人开口,说道:“今日,既然是为杨兄摆宴洗尘,我等是不是应该敬杨兄一杯。” 说着,举起了手中的酒杯,看向为首的青年。 桌上,众人听见这话,也都是齐声附和,举起手中酒杯,看向为首的青年。 青年面无表情,同样举杯,说道:“今日之宴,既没有主,也没有客,诸位聊得尽兴就好,这一杯,本公子先干为敬。” 说着,一饮而尽。 众人见到这一幕,放松了许多,也都一饮而尽。 有了青年这句话,酒桌上的气氛显然轻松了许多。 众人都是开始闲聊起来,一边吃菜,一边饮酒。 所聊的内容,大都是谁家纳了一房小妾,长得如何水灵,哪家青楼有请了一位花魁,又是如何的倾国倾城。 总而言之,天南地北,无所不聊,不知怎么的,又将话题扯到城南的京师大剧院上。 其中一个较为瘦弱的青年,抿了一口酒,笑道:“听说,明天就是京师大剧院《聂小倩》第七集首映的日子,到时候,张兄可有什么打算?” 被称作张兄的青年笑了笑,说道:“能有什么打算,我家那位,武兄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离开家,就疑神疑鬼,生怕我又去花天酒地。 这次如果不是为杨公子摆宴,她怕是如何也要跟着,到时候,只能是带她一块去看了。” 瘦弱青年摇了摇头,说道:“既然如此,到时候,我也只能同我家那位一块了,要是其他人,被她撞见了,恐怕又要像上次一样,告诉我家那位” 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心里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与张兄家里难念的经,就是那两位正房夫人。 不允许他们纳妾也就罢了,便连平日里去烟柳之地寻乐子,那都是千防万防。 若她们都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也就罢了,偶尔打一打,骂一骂,还能彰显一下自己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 可偏偏,她们家里也都是京师有名的望族,平日里是不能打也不能骂。 堂堂一个大男人,过的如此憋屈就不说了,还落了个惧内的名声 哎 实在是有些丢人。 猛灌了一大口酒,瘦弱青年的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坐在首位面无表情的杨公子。 俯身,在张姓青年的耳边小声道:“我听说,杨公子前些天在府里遭到了刺客刺杀,今日叶公子在此摆宴,就是为了此事?” 张姓青年三杯酒下肚,脑子也有些晕,看了他一眼,说道:“那可不是,听说那些刺客还十分彪悍,且训练有素,若不是杨大人的贴身护卫舍命相救,杨公子怕是” 说到这,却是停住了,不过,接下来的话,不用说出口,也都听得明白。 瘦弱青年听见这话,一脸诧异:“还有此事?” 张姓青年点了点头,说道:“前些天与叶公子喝酒时,叶公子亲口说的,那还能有假?” 瘦弱青年听见这话,却是彻底信了。 这一桌,也只有叶公子的身份能与杨公子相提并论,他说的话,定然不会是空穴来风。 只是 瘦弱青年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看向张姓青年的眼神有些奇怪。 第一百零六章 始乱终弃 瘦弱青年犹豫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尚书府戒备森严,那些刺客是如何潜入尚书府,又是如何刺杀的杨公子?” 听见这话,张姓青年微微一怔,想了想,回答道:“应该是府上的护卫有所懈怠。” 礼部尚书乃是朝廷要员,一部之天官,府上的护卫定然身手不凡,怎么会放任数名刺客潜入。 张姓青年也知道,此事有不合理之处。 可……事实确实如此。 以杨公子的身份,总不可能谎报刺客。 更何况,刺客潜入尚书府、刺杀杨公子这件事,不少人都亲眼看见,怎么可能有假。 两个青年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却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其中,那个瘦弱青年瞥了一眼杨公子,岔开话题,说道:“听说,京师大剧院背后是方府的那位。” 张姓青年脸上露出诧异之色,问道:“可是方休那家伙。” 瘦弱青年点了点头,说道:“你想想看,方休是个什么货色,成天除了吃喝就只有睡,得了圣眷,做了羽林卫的左中郎将,怎么可能还有时间去看戏。 偏偏这些天,我在京师大剧院看戏的时候,不止一次见到他,还见他与那京师大剧院的掌柜在商量一些什么。 结果,第二天,京师大剧院的牌匾就撤下,换成了欢乐大剧场,要说方休与京师大剧院没有一点关系,鬼都不信。” 张姓青年想了想,说道:“当初白衣女鬼在城南传的沸沸扬扬,几家商铺跌倒了谷底,便是方府出手,全部买了下来。 其中一家是春风楼,另一家则是竹轩斋,这两家近来可都是风头正盛,听说,每日入账的银子,马车都拉不过来。” 说到这,他的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说道:“估计再过些年,这京师最败家的东西,反倒能成京师首富。” 瘦弱青年听见这话,脸上不由露出不忿之色,说道:“这家伙患了脑疾,运气倒是见长,谁能想到,那城南的商铺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竟然能起死回生,真的是哎” 两个人感慨了一番,楼下突然传来吵闹的声音。 众人只是看了一眼,便又继续饮酒,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没成想,那吵闹的声音竟然越演越烈,甚至传出了打斗的声音。 一时之间,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杨公子见到这一幕,脸色阴沉。 挥了挥手,身后的仆人立刻凑了上来:“公子,有何吩咐?” 杨公子淡淡地道:“下去看看,醉花阁乃是清静之地,若是有人闹事,送到京都府,他们自会处理。” 那仆人立刻道:“是,公子。” 说完,忙不迭走出了雅阁。 楼下,酒楼掌柜望着大堂,一脸焦急,见到杨公子的仆人,表情变化,脸上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问道:“可是下面的动静,惊扰了公子?” 虽然只是杨公子的仆人,可这位也觉得自己高人一等,面对酒楼掌柜,一脸倨傲,说道:“明知故问这里,怎么回事?” 酒楼掌柜见到他这副表情,心中不爽,脸上却仍然陪着笑,说道:“只是有人闹事,我这就赶他们走。” “等会” 那仆人制止酒楼掌柜,说道:“公子有吩咐,若是有人闹事,将其送至京都府衙门,京都府尹自会处理。” 京都府尹还管这等闲事? 酒楼掌柜脸上露出诧异之色,想了想,说道:“按理说,闹事之人,是该送到地牢,关上几天,只是” 他一脸犹豫,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那仆人问道:“只是什么?” 酒楼掌柜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道:“只是这两个人有些特殊,您还是亲自看看。” 说着,指向了大堂中正在哀嚎的两人。 那仆人脸上露出好奇之色,望了过去。 这是个什么玩意! 只看了一眼,那仆人便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这两位怎么会肿成这样? 那仆人定了定神,走近两步,想要命令小厮们,合力将其擒下。 可刚走到他们的面前,听清他们两人喊的话,瞬间怔住了。 呆站在原地,一时之间,竟然不知所措。 那两名青年还在哀嚎:“姓杨的,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始乱终弃,玩腻了人家,就赶人家出府,你,你猪狗不如” “没天理了,当初叫人家小甜甜,现在让人家滚,你的良心都被狗吞了吗?” “大家来评评理,礼部尚书家的公子说好要与我们兄弟俩长相厮守,结果不到一个月,就让恶奴赶人家出府,连一百两银子都不给人家!” “” 围观众人听见这话,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纵然这两位,面如猪头,丑陋不堪,让人难以入目,围观的人却越来越多。 甚至,有许多人闻言而来,不吃饭,只是为了看个热闹。 礼部尚书家的公子与这两位猪头竟然还有这么一段前情往事? 这也下得去手? 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口味该是有多重啊! 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酒楼掌柜和那仆人的冷汗也止不住的狂流。 一方面,他们害怕有人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传出去,让公子平白蒙受诬陷。 更另一方面,他们又担心这两位并不是诬陷,而是确有其事。 毕竟,龙阳之好,在楚国的勋贵子弟之间,并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情。 甚至在前朝,这种事情还被许多人奉为风雅之事。 谁知道,他们的杨公子有没有这种特殊的爱好。 若是真的有,以后旧情复燃,想起今天,醉花阁的掌柜,或者某位仆人,将他们关入地牢,谁知道会不会打压报复。 醉花阁掌柜眼见事情越闹越大,人越聚越多。 终于按耐不住,问站在他身旁,同样不知所措的仆人:“您在公子身边,可曾经见过这两人?” 那仆人瞪了酒楼掌柜一眼,没好气的道:“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醉花阁掌柜叹了口气,犹豫了片刻,说道:“要不要向公子禀告一声?” 第一百零七章 疯子 那仆人想了想,说道:“你在这里看着他们,不要让他们将事情闹大,待我上去禀告公子,再做决定。” 酒楼掌柜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两道身影,心道:这件事情闹得还不够大吗? 心里虽然这么想,脸上却仍是那副表情,点了点头,说道:“是。” 仆人转身,走上二楼的雅阁,推门走入,然后就见,满桌子的勋贵子弟都看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多有不满。 他忐忑不安的低下头,快步走过他们的身边,俯身在杨明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众人听着楼下嘈杂的打闹声,也提不起什么饮酒的兴致,目光都偷偷瞥向杨明和那仆人。 片刻之后,一向处变不惊的礼部尚书府大公子,杨公子竟然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何人竟敢如此编诽本公子!?” 众人还是第一次见杨公子如此大动肝火,忐忑不安的同时,心里不免升起几分好奇,忍不住看向那仆人,想知道楼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仆人显然没有想到一向喜怒不行与色的公子,这次会表现得如此愤怒,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颤声道:“小的该死” 片刻之后,杨明终于冷静了一些,目光阴沉,脸色阴晴不定。 好一会,才举起酒杯,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下人办事不利,扰了诸位的兴致,本公子自罚一杯。” 众人见状,慌忙地举起酒杯,回了一礼。 杨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道:“下面有些事情,需要我亲自处理,诸位还请尽兴,本公子去去就回。” 众人忙道:“杨公子若有事,尽管去忙,不用在意我等。” 杨明笑了笑,便放下酒杯,往雅间外走去。 楼下,酒楼掌柜看着越聚越多的人,额头上冷汗直流,目光时不时望向雅阁的方向,期盼那仆人快点下来。 终于,雅阁的门打开了。 可看清出来的那道人影,他却变得更加慌乱,心里十分忐忑不安。 这次,下来的人竟然是公子。 顿时,酒楼掌柜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说这醉花阁是礼部尚书府家的资产,可平日里,除了偶尔入府,向账房汇报一下收支,很少能见到公子的面。 为了避嫌,尚书大人和公子也极少来醉花楼这用餐。 今日,难得公子在醉花阁设宴,本以为是自己好好表现的机会,谁能想到,竟然冒出这么两个家伙,将原本计划好的一切都搞砸了! 酒楼掌柜欲哭无泪,见杨明走下,深吸了一口气,迎了上去。 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恭敬道:“不过是一些小事,怎能劳烦公子大驾。” 杨公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十分直白地问道:“怎么回事?” 酒楼掌柜见到这一幕,冷汗直流,只觉得喉咙发干,几乎说不出话。 良久,才回道:“小,小的也不知道,这两个人直接冲进来,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要,只是在大堂内大喊大叫。 小的劝他们离开,他们不肯,还说还说” 酒楼掌柜声音苦涩,说到这,却是不敢继续了。 杨明冷声道:“还说什么?” 酒楼掌柜咬了咬牙,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如实回答道:“他们还说,他们是公子您的人” 杨明听到这,目光阴沉,挥了挥手,冷声道:“够了!” 酒楼掌柜顿时不敢再发出一点儿声音。 杨明深吸了一口气,抬眸,望向大堂内那两个人不人鬼不鬼、脸肿如猪头一般大的男子,目光阴沉,整个人好似陷入了沉思,一动不动。 若是熟悉杨明的人见到这一幕,便知道,他只有在怒火到达极致时,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片刻之后,杨明挥了挥手,说道:“两个疯子而已,不用太过理会,去京都府报案,自会有人处理。” 不得不说,他忍耐的本事真的达到了极致。 即便是寻常人,平白遭受这般诬陷,也定然要怒发冲冠,冲上去理论一番。 脾气暴躁一些的,可能抄起桌椅板凳,就砸上去了。 更何况是如杨公子这般名门大族的子弟。 虽说杨家并没有爵位在身,最多只能算得上寻常的士大夫。 可毕竟府里有一位礼部尚书,六部之中的天官,朝廷的栋梁。 杨明作为嫡长子,一出生便如众星拱月,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会有什么样的性格,不必多想,也可猜出。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自小,杨明便表现得十分沉稳,行事如此,言语也是如此,不骄不躁,且喜怒不行与色。 因此,与杨家关系十分近得名门子弟,见到杨明,心里都不由保持几分敬畏。 一直到现在,都是如此。 即便是这样,面对这样的污蔑,还能做到这般淡然,也实在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了。 杨明吩咐完酒楼掌柜后,便不再理会那两个在他眼里,宛如疯子的人,转身往楼上雅阁走去。 可此时,他的身后,却突然传出一道充满怨念的怒吼:“杨明,你给我站住!” 听到这陌生的声音,杨明怔了怔,心中疑惑,回头看去。 只见那两个疯子好似发现了什么价值千金的宝物一样,用十分奇怪的眼神,死死盯着他。 即便是沉稳如他,心里也不由‘咯噔’一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那两个脸肿的如同猪头一般的男子猛地冲向杨明。 围观的众人见到这一幕,全都呆了,怔怔地看着楼梯上的杨明。 片刻之后,整个醉花阁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原来他就是杨公子,长的眉清目秀,没有想到竟然是这种人” “听说他爹是礼部尚书,身为礼部尚书的公子,却恬不知耻,欺骗两个” 那人说到这,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继续道:“欺骗两个弱男子,实在是哎” 哀叹者有之,愤怒者也有之。 “老子看,这三个玩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三个大男人竟然做那种苟且之事,呸,丢人!” “就是,让他们打吧,狗咬狗一嘴毛,刚好我们在一边看热闹。” 说话间,那两个男子已经来到杨明的面前,其中一人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扇在杨明的脸上,骂道:“杨明,老子打死你个没良心的!” 第一百零八章 污蔑 这一巴掌突如其来,不要说围观的众人,便是杨明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面前两个猪头。 一时之间,竟然呆了。 至于酒楼掌柜,目睹这一幕,双腿一软,差一点就要跪在地上。 他,他们竟然敢打杨公子。 疯了真的疯了! 其实,酒楼掌柜原本想伸手去拦住他们。 可他们动作实在太快,像是提前演练过无数遍一样,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那一巴掌已经扇在了公子的脸上。 眼看事情越来越糟,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大喊一声:“竟然敢动杨公子,来人,拦下这两个疯子,给我狠狠地打!” 一声令下,竟然没有人动。 回头一看,只见那些青衣小厮正津津有味的看着热闹,压根没有听见自己的话。 见到这一幕,他的怒火到达了极致。 杨公子都被人打了,你们竟然还在看戏,简直岂有此理! 体态臃肿阻挡不了酒楼掌柜健步如飞,上前两步,一脚踹倒那些看戏的小厮,骂道:“没看见杨公子被人打了吗?都给我上去,拉开那两个疯子!” 青衣小厮们挨了踹,才猛地反应过来,挨打的可是杨公子,忙不迭冲了上去,拉开那两个疯子。 此时,杨明也终于回过神,心中怒火到达了极致。 即便是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他,此刻咬着牙,双拳紧攥,一双眼睛好似要喷出火,气的几乎说不出话。 终于,没能忍住。 看着那两个疯子,他一脸狰狞,咆哮道:“打,给本公子狠狠的打!” 被人制伏,两个男子仍然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大声吼道:“杨明,你个没良心的,当初说要陪我们走一辈子,陪我们到老,这才几天,就翻脸不认人。 你还要让人打我们,好啊!你打,今天,你不打死我们,你就不是个男人!” 围观众人听见他们的话,脸上纷纷露出奇怪的表情。 目光在他们宛如猪头的脸和杨明那清秀俊俏的脸来回转换,只觉得这个世界都变得陌生了许多。 这位杨公子口味得是有多重,才能说出与他们共度一生这种话。 若是寻常人,见到他们这副尊容,恐怕连吃饭都难 即便是醉花阁的青衣小厮都不由在心中感慨。 杨公子果然不是寻常人! 杨明听见这话,额头上青筋暴起,整个人愤怒的几乎失去了理智,伸出手,指着他们两,不住颤抖,沙哑着嗓子咆哮道:“杀,杀了他们!”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一刻,醉花楼门外走进一群皂衣捕快。 为首之人,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捕头。 她一脸冷峻,环视四周一圈。 强大的气场,让围观众人下意识地让出一条道路。 穿过人群,夏忆雪径直走到青衣小厮们和杨明的中间,面无表情的看着杨明,冷声道:“你要杀谁?” 听见这道冰冷的声音,杨明总算恢复了一些理智,眼睛虽然仍是充血的状态,表现的却比之前冷静了许多。 眼前这位女捕头,他虽然没有见过,可京都府衙门只有一位女捕头,便是夏忆雪,那位被京师百姓成为巾帼英雄的女子。 明明是英国公的女儿,一辈子衣食无忧,却苦练武艺,拜入京都府,成为了一个小小的捕头。 就是她,半年以来,不知将多少别人不敢动的勋贵子弟关入了京都府衙门的地牢。 虽然自己是礼部尚书的儿子,可礼部尚书与英国公相比,还是差了一些。 礼部名义上是六部之首,也仅仅只是名义上,实际职权远远不如吏部、户部,甚至与出了名的清水衙门工部相比,那都差了一些。 若是吏部尚书,与英国公倒有相提并论的资格。 杨明强行压住心中的怒火,挤出一抹笑容,说道:“只不过是几句气话罢了,做不得数。” 他知道这个时候抵赖已经没有用了,即便是所有人异口同声说自己没有说过,只要夏忆雪听到了,就没有丝毫意义。 既然这样,倒不如大方承认,自己只是在说气话。 百姓之间,偶尔吵架斗嘴,互相说上几句狠话,那都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相信夏忆雪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揪着不放。 果然,听见杨明这么说,夏忆雪并没有继续深究,而是看了一眼那两个肿胀如猪头的男子,问道:“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一旁的酒楼掌柜就迫不及待地解释道:“这两个人是疯子,冲进我们醉花阁闹事,还编造故事污蔑我家公子,我家” 顿了顿,立刻改口道:“小的看不下去,就让店里的伙计拦住他,想要把他赶出去,这个时候,您就来了。” 夏忆雪听完后,目光望向那两名看不清容貌的男子,问道:“他说的可属实?” 两名男子脸上露出愤然之色。 其实旁人压根看不清他们两人的表情,只是从他们夸张的肢体动作,可以看出,他们此刻十分愤怒。 两名男子异口同声地喊道:“大人冤枉,我们只是来找杨明寻个公道!” 夏忆雪听见他们的声音,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问道:“什么公道?” 两名男子语带幽怨,瞥了杨明一眼,说道:“他,他” 还没说话,已经落下泪:“他当初给了我们十两银子,让我们陪,陪” 说到这,似乎难以启齿,停了下来。 良久,其中一名男子才继续道:“他曾经说过,要与我们共度一生,却翻脸不认人,派手下的恶奴,打伤了我们,我脸上的伤就是他们打的!” 说到这,又忍不住的落泪。 那副可怜的样子,让人不由升起几分同情才怪! 围观众人看见这一幕,只觉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一阵恶心。 男人还是三个。 啧啧啧 虽然从他们的言语之间,已经琢磨了事情的大概,可得到确认,众人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这位姓杨的公子,看上去眉清目秀,没有想到,私底下竟然是这种人。 更让他们觉得有些诧异与愤怒的是,这位杨公子,还是礼部尚书的儿子! 第一百零九章 深巷 礼部尚书,那可是二品大员,当然,百姓们区分不了什么一品二品,他们只知道礼部尚书,那是大官。 他的儿子,不说文韬武略,最起码品格也该是极佳的。 可他们面前的这位,虽然长得眉清目秀,让人生不出厌恶之心,可品性却是极其低下。 与男子也就罢了,竟然还做出这种始乱终弃的事情,实在让人唾弃 听见他们的话和围观百姓的窃窃私语声,杨明气的面容扭曲,一张清秀俊俏的脸变得狰狞,一双眸子好似要喷出火,咬牙切齿道:“你们血口喷人!” 两名男子并没有反驳,只是哭。 一边哭一边道:“姓杨的,你好没有良心” 面对这一幕,杨明第一次觉得,不知如何是好。 任何辩解在他们的哭声下,似乎都显得那么无力。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也越来越大,杨明的怒火再一次达到了极致,颤抖的手指着他们,怒道:“滚,你们给本公子滚!” 想骂人,想打人,甚至想杀人。 可京都府的捕快就在身边,纵然他是礼部尚书的儿子,被无数人敬畏,可也做不到无视王法,只能如此。 一旁,酒楼掌柜见到这一幕,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挥了挥手,吩咐道:“来人,把他们赶走,快!” 醉花阁的伙计们听见这话,畏惧的看了一眼夏忆雪,见她似乎没有什么反应,走上前,两三人架着一人,将那两个疯子抬出了大堂。 夏忆雪此刻,心中对这件事情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 毕竟,当日,这两人在春风楼闹事的时候,她可是亲眼目睹了全过程。 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又将目标对准了醉花阁,想来,只是想多敲诈一些银子。 夏忆雪面无表情,一双好看的眸子瞥了一眼杨明,淡淡地道:“杨明,有个案子,需要询问你,希望你如实相告。” 杨明正愤怒,听见她的话,并没有理会,挥了挥手,说道:“本公子还有事,等忙完了,会去找夏捕头,夏捕头,还请回吧” 此刻,他满心想的都是如何报复那两个疯子,是先折磨一番再杀,还是干脆一点,直接杀了。 对于夏忆雪口中的案子,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夏忆雪冷冷地看着他,说道:“本官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此案牵扯甚广,任何人都必须配合京都府调查。 如果你不愿意配合,本官有理由怀疑此案与你有关,只好将你带回衙门,好好审问。” 杨明听见这话,脸色阴沉。 片刻之后,才点了点头,说道:“此处并非交谈的地方,还请夏捕头到雅间详聊。” 说完,转身上楼,走入了雅间。 夏忆雪默不作声,跟着他进了雅间。 围观的百姓见到这一幕,爆发出一阵极其热烈的议论声。 刚才那两个人竟然没有挨打,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他们所言非虚,这礼部尚书家的公子自知理亏,所以才没有派人动手。 要不然,他堂堂礼部尚书的公子,报复两个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如此说来,这家伙看上去眉清目秀,背地里竟然真的 一时之间,整个醉花阁都被嘈杂的议论声和骂声淹没。 酒楼掌柜听见耳边传来的声音,面如死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随即,双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不知怎么的,从他的怀里,滚落出十两银子。 怔怔地看着散落在地上的银子,突然,脑中有一道灵光闪现。 刚才那两个疯子的声音为何那么熟悉?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腾的一下从地上跳起,看着外面逐渐走远的两道人影,喃喃道:“原来是他们!” 两个脸肿的如猪头的男子,走出醉花阁,穿过人群,转身走入一个阴暗的角落,忙不迭用布蒙上了自己的脸。 还好,脸肿的已经不成人样,不可能被别人认出他们的身份。 要不然,以后在京师,怕是一出门,就要被人的唾沫淹死。 当然,若是让别人知道了今天这件事的主人公是他们,他们也不可能在留在京城。 毕竟,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丢人了。 若不是在春风楼闹事时,被方家公子抓了个正着,又在方府被吓破了胆子,无论如何,他们也不可能如此作贱自己。 想起刚才故作女儿态说的那些话,他们的脸还有些发烫。 饶是如他们这般脸如城墙厚,也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这张脸肿了。 他们心中有一些庆幸,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阴暗的街巷,走出一道身影。 他们看见那道身影,不再胡思乱想,忙不迭迎了上去。 来人是一个蒙着面罩的黑袍男子,看不清面貌,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显得有些滑稽。 两人却不敢表现出丝毫怠慢,拱手行礼。 那黑袍男子看了他们一眼,问道:“少爷吩咐的事情,办的如何?” 两人异口同声:“幸不辱命” 黑袍男子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袱,看样子就沉甸甸的,递给两人,说道:“离开京师,越远越好,若是被人抓住,你们自己知道后果。” 两人忙不迭点头,说道:“小的心里明白,绝不会在京师停留一刻,现在就起程去越州。” 越州距离京师上千里,别说是杨明,就是他的老子,那位礼部天官,也未必管的到,更何况是寻找两个无名小卒。 黑牌男子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就转身离开了。 他相信,此事牵扯到他们两人的身家性命,他们不会等闲待之。 更何况,他们两人被就是地痞无赖,背井离乡,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为难之处。 黑袍男子走远后,两人打开刚才接过的包袱。 当看清里面的东西时,两个人顿时呆了。 竟然白花花的全是银子! 他们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惊喜之色。 本以为这次是倒了血霉,才被那方家公子抓住,被逼无奈做这种自甘下贱的事情。 可此刻见到这些银子,那些念头瞬间烟消云散,心里只有一句。 方公子够仗义! 第一百一十章 加一餐 方府。 院子里,方休有些郁闷。 天气渐渐热了,原先到了傍晚还能凉快一些,可现在即便是临近夜晚,空气中仍旧弥漫着燥热的气息。 每当这个时候,方休都会感概一番现代生活的舒适与安逸。 再炎热的酷暑,只要待在有空调的屋子里,便如春天一般,温度宜人。 不似在这儿,冬天寒冷的如在冰窟,夏天炎热的如在火炉。 柳树下,方休躺在摇椅上,一旁,白小纯手里拿着扇子为他扇着风。 方休眯着眼,心里想着,此刻若有一根冰棍,该有多好。 可在这个时代,冰是一种稀罕玩意,尤其是对于普通人家而言,夏天几乎是见不到冰的。 只有皇家的冰窟里,储藏有一些冬天存下来的冰,用以解暑,偶尔也会作为一种赏赐,奖励有功的大臣。 方休想到这,不由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冰竟然也成为了一种赏赐。 感受着微风,脑海中忽然有一道灵光闪现。 方休像是想到什么,猛地从躺椅上起身。 一旁,白小纯见到这一幕,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少爷的脑疾又复发了,强忍住叫大夫的冲动,小心翼翼地问道:“少爷,您怎么了?” 方休不说话,只是皱着眉头,似乎在想着什么。 白小纯不敢打扰,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 片刻之后,方休的眉头舒展开,开口道:“明天,去弄一些硝石。” 硝石在楚国,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在一些贩售烟花爆竹的黑市上,可以轻松买到。 对于白小纯这样的人来说,弄一些硝石,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只是,他有些好奇,少爷要硝石做什么? 虽然不明白用途,却还是恭敬地应了一声:“是,少爷。” 方休见白小纯答应的如此爽快,重新躺回摇椅上,心情比之前好了许多。 之前差点都忘了,硝石制冰这一回事。 虽然他是个文科生,可硝石制冰的原理十分简单,高中时,老师就曾经讲过。 即便不知道具体的过程,稍微试验一番,便可以制出冰来。 而且,用硝石制的冰,是可以吃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古书上记载的十分清楚。 唐朝末期,人们就已经开采出硝石,既而发现硝石溶于水会吸收大量的热,使水降温到结冰,自此,便有制冰之法。 甚至,到了宋代,市场上还出现买卖人将糖加到冰里吸引顾客的情况,冷食的花样也日益繁多。 有些小贩还会在里面加上水果或果汁,甚至加上果浆和牛奶,这和现代的冰淇淋几乎已经没有区别。 现代人,往往会下意识地以为冰棍和雪糕是近代的产物。 实际上,早在一千多年以前,我们的老祖宗就已经制作出了冰棍和冰沙。 方休一想到有清爽的冰棍可以吃,心情大好,躺在摇椅上,微微眯起眼,享受起傍晚难得的一缕凉意。 片刻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睁开眼,问道:“醉花阁那边,怎么样了?” 白小纯立刻道:“一切都如少爷所料,听说那杨明气的差点吐血,这些天,醉花阁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前去看热闹的人比以往多了许多,食客却是越来越少。” 方休微微颔首。 这个结果,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对付小人,就该用小人的办法。 醉花阁的掌柜既然想到用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春风楼,就该预料到,也会有人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他们。 至于中枪的杨明 方休对他没有丝毫同情。 春风楼背后的主人是自己,这件事情在城南并不是秘密。 大部分人都知道,古井街这一片商铺都属于方府。 既然如此,一个小小的酒楼掌柜怎么敢对付春风楼,还是用栽赃诬陷这种低级到不能再低级的手段。 若说背后没有礼部尚书府为他撑腰,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方休点了点头,对此不再理会,又问道:“那个女刺客,近来有什么举动?” 白小纯道:“小的前些天还去后院看过了,与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过” 方休抬眸,瞥了他一眼,说道:“有话直说。” “是” 白小纯尴尬的笑了笑,继续道:“不过小的见她身体状态似乎有些不好。” 方休心中暗骂一句。 废话,谁一天吃一顿饭,身体能好。 白小纯想了想,又道:“近来,天气热了,不比从前,小的以为,若还像以往一样对待,恐怕这女刺客活不了几日。” 方休摆了摆手,说道:“一个刺客,能活到今日,已经是本公子开恩,死了便死了,有什么好可惜的。” 白小纯本以为自家少爷留那女刺客一命,是另有所图。 毕竟那女刺客的相貌、身姿极为不凡,即便在整个京师,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可如今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少爷似乎是将这女刺客当作了玩物,偶尔想起便问上两句。 自从上次去看了一眼之后,连问也很少问起,只当作她不存在一般,每天也只给一顿饭,保证她不被饿死。 除此之外,没有一点动作。 不过,这两天,少爷似乎往女刺客所在的后院增派了几名护卫,却不知是为何。 “是,小的明白了。” 白小纯应道。 方休躺在摇椅上,微风吹拂,将一缕发丝吹起。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那日在勾栏,匆匆一瞥,见到那惊艳世人的身影,可绝美的舞姿。 想了想,方休又道:“从今天起,每三日,给她加一餐。” 白小纯微微一怔。 不是说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好可惜的吗? 自从少爷患了脑疾,行事是越来越没有章法了。 即便是从小便跟在少爷身边的他,都觉得少爷与以前比,变得不可琢磨。 在心里感叹了一声,回道:“是,少爷。” 经过上次五毒那件事情,方休差不多已经猜出那名女刺客的身份。 后面又试探了几次,也都印证了他的猜测。 之所以还留她的性命,不是贪图她的美色,也不是将她当作玩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只是想弄清楚,她在这京师之中,有没有同党。 毕竟,跋山涉水,从千里之外的西南土司来到京师。 这怎么都不像是孤零零一个女子可以做到的事情 第一百一十一章 徒弟来寻 前段时间,他已经派人放出消息。 一个来自西南土司的女刺客不自量力,潜入安平伯府欲对方公子不利,失败被擒。 如果女刺客在京师真有同党,这几天定会想方设法潜入方府营救。 到时,便是一网打尽的时候。 要不然,他的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有句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说的想必也是这个道理。 夜渐渐深了,方休躺在院子里,看着天空中皎洁的明月。 良久,叹了口气。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白小纯就出了府。 少爷昨天的吩咐,他可一直记在心里。 硝石 这玩意并不稀罕,花上一些银子,就能从制作烟花爆竹的商贩那里买到很多。 不过,少爷只说要硝石,却没有说要多少。 纠结了片刻,最后买了整整一包袱,抱着走回方府。 刚走到门口,突然看见一道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似乎在与门子争辩什么。 走近了,才听到门子道:“什么师父,这里没有师父,你去别处找找吧。” 接着,是一道稚嫩的声音,有一些倔强:“我师父就住在这里,你让我进去就知道了。” 门子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了白小纯,忙不迭迎了上去,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恭敬道:“小总管,您回来了。” 白小纯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门子见状,不敢有丝毫怠慢,忙不迭退到一边。 “你是” 白小纯走到那小男孩的面前,总觉得有些熟悉。 再看他一身衣着十分华贵,绝不是流民,莫名其妙到方府找什么师父? 那孩子看见白小纯,一双明亮的眸子却是闪了光,大声道:“白哥哥,我来找我师父,他不让我进去!” 白哥哥? 白小纯微微一怔,看着小男孩那张清秀的脸,脑海中不断搜寻着记忆。 片刻之后,他猛地想起,那日在郊外,少爷似乎确实收了一个徒弟。 他记得,那徒弟好像还救过少爷的命! “原来是赵公子,小的不过是一介奴仆,赵公子唤小的哥哥,实在折煞小的了” 白小纯脸上露出笑容,将怀中的包裹背在背上,牵起小男孩的手,用极温柔的语气道:“公子,小的带您去见少爷也就是您的师父。” 小男孩见他终于想起自己,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跟着白小纯走入了方府。 跨进门槛之前,还回头朝那门子做了个鬼脸,将那门子吓了一跳。 却不是害怕一个小孩的鬼脸,而是害怕他记恨自己。 毕竟让小总管都那么尊敬的人,即便是个孩子,夜绝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门子可以招惹的。 见小总管领着那小男孩渐渐走远,门子后悔不迭,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巴掌。 自己怎么就这么不长眼,连少爷的徒弟都不认得 白小纯领着赵昊穿过幽长的走廊,走入院子,方休才刚醒,正在门前伸着懒腰。 “少爷,您吩咐的硝石,小的寻来了” 白小纯弓着腰,走近两步,将背上的包袱轻轻放在石桌上,小声道。 方休刚醒,有些迷糊,看了一眼包袱,还没有反应过来。 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想了想,吩咐道:“再去拿两个铁盆来。” “是” 白小纯回头看了一眼小男孩,又道:“少爷,还有件事情,赵公子来了。” 赵公子? 自己哪里认识什么赵公子? 方休微微一怔,忽然听见一声稚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语气中还带着一丝激动:“师父,弟子总算见到您了。” 听见这明显是孩子的声音,方休一脸懵逼。 师父是什么鬼。 偏过头,看见小男孩那张清秀的脸,他瞬间反应过来。 原来是他。 当初收徒,不过是一时兴起,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没有听到自己这位徒弟的消息,他已经渐渐忘却了。 若不是小男孩救过自己,他恐怕已经彻底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徒弟。 看着小男孩激动的小脸,那日惊险的一幕,仿佛在眼前一般,历历在目。 方休笑了笑,说道:“我还以为你忘了为师。” 小男孩走到方休的面前,跪下,语带愧疚地道:“弟子回去以后,一直想要拜见师父,只是没有机会,所以才拖到了现在,请师父不要责怪。” 方休看着他,有些啧啧称奇。 小小年纪,说话倒像是个大人。 若非知道他不懂万有引力,几乎以为,他与自己一样,是从地球穿越而来的。 方休笑了笑,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拍了拍他膝盖上的尘土,笑道:“怎么现在就有机会了,莫不是逃出来的?” 赵昊听见师父这话,低着头,不说话了。 方休见到这一幕,立刻明白了。 这孩子还真的逃出来的。 这要是被他家里人知道了,还不得到京都府状告自己诱拐儿童。 虽然自己的名声并不重要,可谁家里若是丢了孩子,还不知去向,不得急疯了。 想到这,方休的脸色沉了下来。 可转念一想,一个半大的孩子,瞒着家里人,身上没有半点盘缠,寻到自己这里,何谈容易。 于是,看着小男孩,说道:“师父知道你见师父一次不容易,今天允许你在师父府里待上半日,然后师父便送你回家。” 赵昊听见这话,小小的脸上露出倔强之色,说道:“我要跟着师父学天地万物的道理,我不要回去!” 天地万物的道理 不知怎么的,方休又想起他与这小男孩初见时,那张坚定的脸庞。 似乎是见师父的表情有所松动,小男孩又道:“弟子来寻师父时,已经留下一封信,告诉母亲不要牵挂。” 这话,听上去,倒有几分离家出走叛逆少年的意思。 似乎也没什么差别。 方休想了想,说道:“你再写一封信,为师派人送去,不然,你母亲绝不可能放心。” 挥了挥手,白小纯立刻凑了过来。 “去将本少爷的文房四宝拿来。” “是,少爷。” 白小纯进了屋子,方休看着赵昊,问道:“你家在什么地方?” 第一百一十二章 硝石制冰 赵昊低着头,不说话。 许久,才用蚊蝇一般的声音,小声道:“弟子想自己送信。” 方休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道:“等会,为师派两个人随你一同去。” 任何人都有秘密,既然这小家伙不愿意告诉自己,他的真实身份,那就随他去吧。 其实不用他说,方休也猜得出来。 赵姓乃是当今国姓,自己这位徒弟无非就是某位亲王的儿子,亦或者是那狗皇帝的儿子,也就是皇子。 不过,这又如何? 自己收他为徒,是缘分,他是什么身份,哪怕是未来的皇帝,方休也不会放在心上。 “谢谢师父。” 没想到方休会答应自己的请求,赵昊脸上露出笑容,激动地道。 这时,白小纯也已经拿来了文房四宝,在石桌上铺开。 方休站在旁边,看着赵昊在宣纸上一笔一划的写着,有些汗颜。 不得不说,这小家伙真是写的一手好字,即便是一般的秀才,甚至举人,也未必及的上他。 咳咳,当然,比他的师父,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方休只看了一会,就偏过头,不再去看。 实在是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打击。 很快,一封信便已经写完。 赵昊一脸庄重之色,将宣纸叠好,塞入怀里,说道:“师父,我什么时候去送信?” “不急” 方休笑了笑,说道:“你不是想跟随为师学世间万物的道理吗?为师就先教你” “真的吗?” 终究只是一个孩子,听见方休的话,赵昊的小脸上满是兴奋之色,激动的喊出了声。 方休挥了挥手。 白小纯立刻凑了上来,恭敬地道:“少爷,有何吩咐?” 方休问道:“让你准备的铁盆呢?” 白小纯道:“在后院,小的这就去取。” 说完,快步走出院子,没一会,拿着两个大小不一的铁盆,走了进来。 方休伸手接过铁盆,放在石桌上。 接着,又打开包袱,果然,里面全都是灰白色的硝石。 转身,吩咐白小纯道:“去打些水。” 白小纯应了一声,又匆忙打水去了。 赵昊在一旁,看着师父奇怪的举动,一脸疑惑不解。 铁盆、水和石头,师父这是要做什么? 他很想询问,可见方休一直忙着,也就没敢开口,只是站在原地,乖乖地看着。 不一会,白小纯就拎着一个铁桶回来,里面装满了冰凉的井水。 方休又命令他将水倒入两个铁盆里面。 白小纯心中疑惑,不明白少爷要做什么,却还是乖乖的照做。 很快,铁盆就被井水装满。 大盆里面装着小盆,看上去有些奇怪。 方休知道,这是硝石制冰最简陋的装置。 硝石的主要成分是硝酸钾,溶解于水时,会大量吸热,导致温度降低。 因此,将硝石放入外面的大盆,里面小盆的水就会结成冰。 而且当溶解硝石的溶液达到一定热度时,硝石还会恢复原来的状态,也就是说可以重复利用。 这一点硝石,就能制成不少的冰。 只是,方休并没有亲手做过这个实验。 事实上,高中的时候,化学老师也只是在课本中提到过,并没有为他们演示。 毕竟硝酸钾是管制用品,除了大学的一些实验室,其他人想要弄到,并不容易。 此刻,看着这两盆水,方休莫名有一些紧张,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放下硝石。 很快,硝石便溶解在盆中的水里。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小盆里的水已经可以看见冒出寒气,不过,还没有到凝结成冰的地步。 又等了片刻,见盆中的水并没有凝结成冰,方休又往里面加了一些硝石。 这一次,盆里的水很快就开始凝固,可是,许久之后,也不过只是凝结成如同冰沙的冰水混合物。 又往里面加了许多硝石,最后得到的结果,都是如此。 方休暗暗叹了口气,心里明白。 这种条件下,能制造出冰沙,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 毕竟硝石制冰只是在理论下,才有可能实现,能制成冰沙,大概率还是得益于方府的井水比较清凉。 不过,饶是如此,这一幕,也让一旁的白小纯和赵昊目瞪口呆。 他们一脸震惊,看着盆中的冰沙,几乎说不出话。 要知道,现在已经是五月,天气渐渐燥热,就是吹过的风都带着热气。 少爷竟然用水和石头制成了冰。 即便只是冰沙,那在他们眼里,也已经如同仙迹。 水、石头,那是何等寻常之物,为何到了少爷手里,就变成了冰? 白小纯和赵昊,尤其是白小纯,此刻真的觉得自家的少爷是仙! 赵昊则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早已经知道自己的师父并非常人。 可此刻,却有颠覆了他的认知,难道师父是仙人? 这个念头,也仅仅只是出现一瞬间。 赵昊不相信世间有仙人。 他曾经听父皇说过,自己的皇祖父,便是沉浸在虚无缥缈的仙道,才致使民不聊生,百姓过的连猪狗都不如。 虽然他并不了解民不聊生这四个字背后的含义,可他知道,这不好。 因此,他讨厌仙道。 即便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仙人,他也不喜欢。 突然,他又想起,师父方才对他说,要教他世间万物的道理。 莫非这便是世间万物的道理? 看着盆中的冰沙,他若有所思,开口问道:“师父,水和石头可以制成冰,这也是世间万物的道理吗?” 方休听见这话,看向他的目光中隐隐有一丝诧异。 自己这徒弟悟性不凡啊! “没错,世间万物皆有道理,水和石头可以制成冰,这在寻常人眼里,可能有如仙迹。 可若仔细琢磨,便会发现,这石头入水之后,与之融为一体,便会吸收热量,因而这水的温度便会降低,温度降低,水便会凝结成冰。 这便是水与石头制冰的道理,也是世间万物中的道理。 为师称之为物理。” 赵昊十分认真的听着,听完之后,恭敬地朝方休行了一礼:“弟子谢师父解惑。” 师父的话太过高深,他一时之间没有听懂。 看着盆中的冰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原来冰和石头,竟然能制成冰。 第一百一十三章 绿豆冰沙 物理 许久之后,赵昊抬眸,看着自己的师父,问道:“师父,世间所有事情都能用物理解释吗?” 方休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为师教给你的,只是物理,其余的,需要你自己去领悟。” 记得,前世高中的物理老师,曾经说过,物理也是悟出的道理。 世间万物存在自然有其道理,可不可以用物理解释清楚,地球的科学家们尚且不能定论,更可况是他。 因此,方休所能教给这小男孩的,只是用科学的眼光去领悟,其余的,就要看他自己的悟性了。 赵昊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盆中的冰沙,显然没有明白方休的意思。 方休却不再摆出高人的姿态,而是兴冲冲的吩咐白小纯去后厨弄些绿豆汤。 绿豆汤是楚国常见的解暑之物,在七月的酷暑下,可以有效的避免中暑,只是口感稍差。 “少爷” 没一会,白小纯就端来一碗绿豆汤,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后厨刚煮好的。 方休伸手接过,又拿了一个大一些的碗,倒入硝石制成的冰沙,紧着,又倒入刚煮好的绿豆汤。 霎时间,一碗绿豆冰沙便做好了。 方休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眼前顿时一亮。 虽然与地球上各式各样的冰沙相比,口味差了一些,可在这生产力落后的古代,已经算得上的美味了。 尤其是现在,太阳升起,空气中开始弥漫着燥热的气氛,一碗冰凉的绿豆冰沙,简直沁人心脾,让人浑身上下都无比舒坦。 一旁,白小纯见到这一幕,知道少爷又在捣鼓一些新奇玩意。 就比如之前的火锅,虽然只吃过几次,就到了炎热的夏天,可对那美好的滋味,他仍记忆犹深。 整日期盼着夏天早点儿过去,这样就又能吃到热腾腾的火锅了。 此刻,看着那冒着寒气的绿豆冰沙,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的喉咙仍然不由自主的吞咽了几下。 方休又尝了几口,便将绿豆冰沙递给自己的徒弟:“尝尝为师亲手制作的绿豆冰沙。” 绿豆冰沙? 赵昊微微一怔。 其实与同龄的孩子相比,他并没有那么贪吃。 一是因为生在皇家,这天下的珍馐美味,他大都尝了个遍,没有什么能在引起他的兴趣。 二则是天生性格的原因,只对书中描述的新奇玩意怀着好奇。 可当他看到师父手中的绿豆冰沙时,不知怎么的,他竟然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谢谢师父。” 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赵昊一双本就明亮的眸子闪烁起了光,三两口便将一小碗绿豆冰沙全都吞进了肚子。 然后,还有些意犹未尽,看了看碗,又看了看自己的师父,眨着眼。 白小纯见到一幕,脸上露出惋惜之色。 哎,终究还是没能尝一尝什么味道。 方休见到他们这样,笑了。 笑完之后,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空空如也的碗,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后,抬眸,看着白小纯,吩咐道:“这些天,再去买些硝石,越多越好,屯在郊外的厂房里,再去找些信得过的伙计,教给他们制冰之法。” 制冰之法? 白小纯微微一怔,随即立刻明白了。 原来这制冰,是硝石的功劳。 原先他还以为是因为少爷的原因。 “是,少爷。” 恭敬地点了点头,白小纯立刻出去忙活了。 跟在少爷身边,对于一些事情,他比以前看的透彻许多。 虽然没有尝到这绿豆冰沙是什么滋味,可看赵公子的表情,绝对是美味至极。 绿豆汤,以往每逢酷暑时,他一天要喝上好几碗,虽有清凉解暑之效,可口感与味道差了许多。 因此,这绿豆冰沙的关键定然在于冰。 只要有了制冰之法,便有了制作绿豆冰沙的方法。 夏天已至,虽未至酷暑的地步,可差不多也就是这几天,到时候,将这绿豆冰沙放在春风楼贩售,还不得引得食客们抢破了头。 纵然不卖绿豆冰沙,仅仅卖冰,怕也有无数达官贵人排着队争抢。 少爷交给自己的任务,不是买硝石,也不是招伙计,而是扛回无数的银子啊! 白小纯怀着这样的心思,走了。 院子里,方休又开始了自己的试验。 如今还只是冰沙,他的目标是制出冰来。 冰沙只能用作解解馋,可冰的用处可就多了。 不说别的,炎炎夏日,往院子里堆上几盆冰块,微风一吹,那该多舒服。 赵昊看着方休在铁盆前忙活,安静了许久,终于没能忍住,又问道:“师父,即便真用石头和水制成了冰,又有什么用处?” 方休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当然是降温,再过几日,天气越发炎热,没有冰,如何受的住。” 赵昊想了想,说道:“可是冰又不一定非要用石头和水制成,只要凿一处地窖,将冬天的冰储存起来,到了酷暑难耐的时候再用,不就好了。” 听见这话,方休微微一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赵昊,不再说话。 赵昊见师父这样,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良久,方休叹了口气。 也许,这便叫做何不食肉糜吧。 虽然研究制冰之法,只是为了自己,可听见自己徒弟的话,他却突然有了些感触,说道:“你说的没错,冰窖确实可以保存冰。” 听师父说自己没错,赵昊抬起头,看着他,疑惑不解地问道:“既然弟子没有说错,师父为何皱眉?” 方休想了想,语重心长地道:“你说的没错,可有没有想过,这世上能养得起冰窖的,有几人? 别说冰窖,即便是你我眼中再寻常不过的绿豆汤,在许多人家眼里,那也是极为难得的解暑之物。” 绿豆汤极为难得? 赵昊显然没有想到师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一脸的不解。 世上真的会有人将绿豆汤视为难得之物吗? 这在从小便锦衣玉食的赵昊眼里,是十分难以理解的事情。 方休看见他的表情,想了想,问道:“你可知道,即便是在京师,也有许多人衣不蔽体,莫说绿豆汤,便连一口活命的馒头,都是奢侈之物。” 赵昊轻轻摇了摇头,小声道:“弟子不知” 第一百一十四章 救济百姓 别说赵昊,便是以前的方休,又何尝了解人间疾苦? 即便了解,若没有亲身体会,又有何意义? 不知怎么的,方休突然想起,之前说服赵依与自己一同假扮白衣女鬼时,曾经答应过她,要拿出一半的银子救济穷苦百姓。 这件事情,自从赵依离开以后,因为被狗皇帝拉去做什么羽林卫左中郎将,再加上要兼顾春风楼、竹轩斋与京师大剧院的生意,便渐渐忘记了。 刚好,这一次,可以与自己这位徒弟一道,就当是履行自己的承诺。 想起赵依,方休看着赵昊,竟然觉得两人眉目间有几分相似。 别说,两人都姓赵,而且都喜欢离家出走,虽然脾气不太像,可说不定就是一家人。 想了想,问道:“昊儿,你认不认识一个名叫赵依的姐姐?” 听见师父的话,赵昊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诧异道:“师父,你认识我的姐姐?” “” 方休比他更加诧异。 自己只是随口一问,没有想到还真是啊! 这未免也太巧了。 不过也是,皇帝一向忌惮宗亲,留在京师的亲王本就不多。 既然两人姓赵,又都出自勋贵,凑巧是一家人,也就不那么难以置信。 “师父与你姐姐也算是半个朋友” 方休笑了笑,说道。 听见自己的师父竟然与姐姐是朋友,赵昊清秀的小脸更加激动。 可随即又有些苦恼,喃喃道:“昊儿是师父的弟子,又是姐姐的弟弟,那么姐姐是师父的什么?” 方休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笑容,揉了揉赵昊的小脑袋,说道:“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为师带你出去逛一逛” “好啊,师父,弟子还没有逛过京师呢。” 听说可以出去玩,赵昊难得表现得像个孩子,脸上露出兴奋之色,激动的喊道。 方休见他这样,莫名觉得轻松了许多。 终究是个孩子啊。 听说少爷要救济穷苦百姓,白小纯懵了,第一反应是少爷的脑疾犯了。 第二反应,是去请大夫。 可转念一想,所谓救济穷苦百姓,无非就是施一施粥,花不了多少银子,少爷要做,自己也拦不住,更没有必要拦。 既然这样,还请什么大夫,说不定花的银子比施粥还要多,而且,少爷还不一定愿意,说不准,还要反过来揍自己一顿。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傻子才会去做。 因此,便放下了手里的事情,去账房领了银子,又从春风楼借来了一个厨子,按照少爷的吩咐开始布置。 施粥的地点在城北,那里本就不如城南繁华,穷苦的百姓自然也更多一些。 少爷说了,既然要做善事,便要做得漂漂亮亮的,最起码不至于让人觉得是在玩闹。 不管怎么样,总而言之一句话,要真诚! 当然,最重要的是要办的漂亮! 因此,陪着赵公子去皇宫附近送了信,一大早便到城南布置。 仅仅一个时辰的时间,十几个棚子便在城北的一处空地搭建了起来。 每个棚子下都支着一口铁锅,铁锅里熬着粥。 这粥可不比朝廷救济灾民时所施的粥,里面都是货真价实的小米,甚至还掺着白米与青菜,跟春风楼里十文钱一碗的白粥,那也相差无几。 这次所谓救济穷苦百姓,可是下了血本,光是粮食,就足足买了近五百两。 除此之外,还早早的放出消息,方公子要在城北救济穷苦百姓。 任何人都可以拿着碗,到此处领粥,整整一天的时间,来者不拒 一时之间,得到消息的百姓,纷纷感念起方公子的好来。 可许多人苦思冥想了许久,也想不出,这方公子以前曾经做过什么好事。 最终也只能在心里感慨一句:方公子也算是个好人 这也只是方休,换做其他人,是绝不可能加上那‘也算’两个字的。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刚蒙蒙亮,秀儿便进了屋子,为方休更衣。 方休睡的有些懵,迷迷糊糊的问道:“怎么今天这么早?” 秀儿有些诧异,应道:“少爷,是您让奴婢早些来的,说要带徒弟去城北救济穷苦百姓,您忘了吗?” 方休这才回过神,点了点头:“对对,是要救济百姓,昊儿呢?” 秀儿的表情有些奇怪,回道:“赵公子在门口候着您呢” 方休有些汗颜。 自己这位徒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竟然起的比自己还早,实在 一下子,方休清醒了许多,笑了笑,说道:“赵公子这称呼,有些太别扭了,以后,你们跟本公子一样,都喊他昊儿。” 秀儿低着头,小声道:“奴婢是下人,赵公子既然是少爷的徒弟,便是贵人” 听见这话,方休有些不乐意了。 一个孩子,府里的人,总赵公子赵公子的喊着,他听的实在别扭。 于是板起脸,说道:“那以后,你们是不是要唤本少爷方公子?” 秀儿怔了怔:“少爷” 还未开口,便被方休打断:“好了,一个称呼而已,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等会我会跟昊儿说的,你们以后不要再一口一个赵公子了。” 秀儿拗不过方休,只好乖乖点了点头,小声道:“是,少爷。” 方休笑了笑,捏了一下秀儿的耳朵,便走出了屋子。 果然,一道小小的身影端端正正的站在院子中央,颇有点程门立雪的味道。 方休走上前,看着那张稚嫩的小脸,问道:“等了多久?” 赵昊见到自己的师父,原本有些迷糊,立刻精神了许多,笑道:“弟子刚起,没等多久。” 这孩子有的时候,表现得真的不像是个孩子。 方休笑了笑,说道:“为师说过,带你逛一逛京师,既然你已经准备好了,便出发吧。” 赵昊脸上露出兴奋之色,激动的喊了一句:“是,师父!” 方府外,早已有马车等候多时。 方休走上马车,赵昊跟在后面。 待两人坐稳以后,马车开始往城北缓缓开动。 沿途,不少早起忙活的百姓,看见这辆马车,脸上都露出诧异之色。 方府那些人说的话竟然是真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震撼 于是,沿街乞讨的流民,闲在家中玩闹的孩童,全都端了碗,跟在马车后面,往城北走去。 一时之间,聚集了成百上千人。 等马车停下,方休带着赵昊走下马车,面前的一片空地,已经是人山人海。 人群拥挤着,吵闹着,身穿方府统一服饰的小厮们本来在维持秩序,见了马车,纷纷放下手上的活计,给方休行礼。 方休挥了挥手,示意不用理会自己,接着,吩咐已经凑到身旁的白小纯:“开始吧” “是,少爷。” 白小纯应了一声,随即大手一挥,大声喊道:“开始!” 小厮们听见小总管的声音,一齐掀开铁锅的盖子,浓郁的粥香,瞬间弥漫整个城北,便是数百米外,都能闻到香味。 那些一只手捧着碗,一只手拄着拐的年迈乞丐闻到这味道,浑浊的眼睛瞬间清明了许多,扔了拐杖,争先恐后的凑上前。 不过,终究是年纪大了,力气比不上那些青年流民,被挤在了身后。 顷刻间,叫骂声此起彼伏。 有人抢到了粥,还没来得及喝一口,便被身体强壮的人夺去。 当然,身体强壮也只是相对而言。 这些流民大都是故乡遭了灾,实在活不下去,才狠下心背井离乡,沿路乞讨,想要到京师寻个活路。 到了京师,才发现京都府压根不让他们进城,只能望城兴叹。 有人千辛万苦,或偷或抢,寻了门路,进了城,又发现,没有一技之长,即便在楚国最富庶的京畿之地,也难寻一条活路。 活下去都是如此艰难,所谓强壮,又能有多强壮,无非是比那些行将就木的老乞丐多了几分人样罢了。 就这几分人样,在粥的诱惑下,也消失殆尽。 赵昊跟在方休身后,看见这一幕,一双明亮的眼睛,黯淡了许多。 小小的脸上写满了不解、疑惑与同情。 他不明白,不过是一碗粥,平日里,仆人端上来,摆在他的面前,他也不屑于多看一眼。 为何到了这里,便成了那么多人,哪怕是头破血流,也要去争抢的东西。 显然,眼前这为了一碗粥而产生的混乱局面,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方休看着这一幕,心中同样有些感概。 如果自己穿越的这具身体,不是安平伯家的公子,而是如他们一般,遭了灾,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流民,自己的命运又该是什么样的? 当然,这个念头也只是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一瞬间,随即,便被他抛之脑后。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即便真的穿越成了流民,只要能活下去。 凭借他的现代知识,虽然不一定能加官进爵、封王拜相,成为一个小地主,逍遥一生。 想来,问题还是不大的。 随着时间流逝,眼前的局面越发混乱。 为了一碗粥,无数的流民争先恐后,不惜扭打在一起,生怕动作慢了,轮到自己的时候,没了。 有人抢到了粥,也被打得头破血流,刚煮好的热腾腾的粥便洒在了地上,只好在原地,哭天喊地。 也有人哀嚎了两声,便化悲愤于力量,又冲上去,与其他人扭打在一起。 简直就是恶性循环,只有架打赢了,最后能站着的人,才能喝到粥。 方休叹了口气。 作为历史学的硕士,自然苦读过无数乏味而枯燥的古籍。 在读到一些方志时,总能见到某年某月某日,某处大灾,民不聊生。 再多一些,无非也就是加上一句百姓饥,易子而食。 这些,白纸黑字写着时,总不觉得有什么,可亲眼看见,便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触了。 当然,眼前的楚国,虽不至于到百姓易子而食的地步,可如京畿这等富庶之地,尚且有如此多食不果腹的流民。 那么,距离京师上千里的西南、西北,遭了灾,又是什么样的光景。 方休已经不忍再想,看着面前越发混乱的场面,摆了摆手。 身旁,白小纯立刻会意,朝已经等候多时的方府护卫们使了个眼色。 护卫们立刻拎着木棍、铁棍等物,冲上去,将一个个闹事的流民分开。 有了方府护卫们的介入,场面好了许多。 挨了打的流民吃痛,自然不敢再抢,一个个乖乖的排起了队。 那些领到粥的老弱病残,也不顾烫,立刻喝完,再跟在后面,继续排起队。 也有人,喝完了粥,便激动的热泪盈眶,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对从未见过的方公子感恩戴德。 方休见到这一幕,也便不再理会。 不管怎么样,自己答应赵依的事情,算是办到了。 回府 冰沙已经制出,刚好趁着天气还未热,多尝试一些新口味。 赵昊却是停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面前无数人领了粥,感激涕零的模样。 许久,他好似呆了一般,就这么看着,直到方休唤他,他才好似回过神,失魂落魄的上了马车。 方休这才想起,之前说要带他游玩京师,于是吩咐车夫道:“先别回府,去城南逛逛” 话音刚落,马车外便传来恭敬的一声‘是’。 赵昊坐在马车里,却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惊喜,或是激动。 方休见他这样,心里不由有些打鼓。 毕竟只是个孩子,还是在温室中长大的勋贵子弟,对这个世界抱有无数的美好幻想,眼见的都是歌舞升平的景象,乍一见到这一幕,怕是刺激颇深。 方休张了张嘴,刚准备开口安慰,却听赵昊道:“师父,怎么才能让天下人人都有衣服穿,都有粥喝?” 方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微微一怔,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让天下人人都有衣服穿,都有粥喝 这听上去,似乎并没有那么困难。 可任何一个见过世面的人,无论是端坐在龙椅之上的皇帝,还是内阁中统领百官的颜庄,亦或是穿越而来的自己,都明白 想要实现这个愿望,远比登天还要难得多! 事实上,后世,人类已经将各种飞行器送入太空,却还没能解决有人饿肚子的问题,甚至可以说距离真正解决的那一天,还差得远。 方休沉默了片刻,说道:“昊儿,这个世界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 第一百一十六章 揍他们 听见师父这么说,赵昊低下了头,明亮的眼睛闪过黯然之色。 方休却只是叹了口气,并没有说什么。 他不是神仙。 很多事情,不是他一个人就能解决的 马车行驶在宽敞的街道上,不知过了多久,才停下。 走下马车,已经到了城南的古井街。 虽是正午,天气最炎热的时候,来往的小贩与路人仍然络绎不绝。 四处都是闲逛的游人,一片热闹的景象。 古井街的居民怕是做梦都没有想到。 经过白衣女鬼一事,原先已经越发萧条的古井街竟然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便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甚至比从前更加繁华。 仅仅春风楼,便吸引了无数好酒之徒,从京师各处赶来。 除此之外,还有竹轩斋,无论什么时候,哪怕是刮风下雨,门前也总是排着长队。 还有距离此处不远的京师大剧院,慕名而来观看所谓连续剧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周围的居民们也因游人的增多,而受益匪浅,仅仅卖一些冰糖葫芦、糖人之类的小玩意,便足以养家糊口。 赵昊跟在方休身后下了马车,看见古井街繁华的景象,脸上的黯然之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好奇与激动。 小小的脑袋四处张望,一会便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玩意,凑到糖人摊前,目不转睛的盯着糖人,一脸的惊奇。 这让本来还有些担心的方休颇感无奈。 终究只是个孩子。 赵昊以前从未离开过皇宫,偶尔出去,也只是在侍卫的陪同下,逛一逛皇家园林。 此刻,城南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新奇的。 看着面前的糖人,他的目光中闪烁着光芒,倒不是想吃,只是觉得这些动物形象的糖人,十分新奇。 刚准备开口询问,就听见一个同样稚嫩的声音传来:“娘,这些是什么” 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比自己年纪还要小一些的孩童在扯着妇人的袖子。 妇人回头看了看,笑道:“这是糖人。” 孩童眼巴巴的望着那些动物形象的糖人,喉咙动了动,又问道:“这些糖人能吃吗?” 那妇人笑了笑,走上前问吹糖人的老者道:“老人家,这糖人能吃吗?” 见娘亲走到小摊前面,那孩童脸上露出高兴之色,眼中也仿佛是在闪着光。 吹糖人的老者见来了客人,立刻点头道:“能的,夫人要几个,一个只要两文钱” 妇人回头摸了摸孩童的脑袋,说道:“听到了吗,爷爷说能。” 说罢就牵着孩子,消失在了茫茫人流。 “哈哈哈” 见到这一幕,赵昊笑的捂住了肚子,回到方休的身边时,仍止不住笑:“师父,您看到了吗?刚才那个小孩都要哭了” 方休也觉得有些好笑,走上前,掏出两文钱,买了一个小老虎的糖人,递给赵昊。 赵昊接过糖人,好奇地问道:“师父,您不要吗?” 方休看了一眼糖人摊。 卖糖人的老人正用一根好似吸管的东西,吹着糖浆。 他摇了摇头,淡淡地道:“为师已经过了吃糖的年纪。” 吃糖还要年纪吗? 赵昊虽然不明白,但还是没有多问。 糖人的味道并不好,只是形状新奇,小正太尝过一口,便没有了兴趣。 方休就带着他在古井街闲逛起来。 走到某一处时,突然看到面前排着一列长队,几乎望不到尽头。 抬眸,看了一眼,才发现已经走到了竹轩斋。 排队的过程是枯燥而无聊的。 因此,有变戏法的戏子察觉到有利可图,在不远处摆了摊子。 不时,排队的人群中传来阵阵喝彩声。 赵昊也被那变戏法的吸引了目光,拉着方休的衣角,小声道:“师父,我们去看看吧” 方休点了点头,刚准备往那里走。 突然,不知道从何处来了一队身穿皂衣的捕快,蛮横的穿过人群,径直往竹轩斋里闯。 正在排队的众人见到这一幕,义愤填膺,纷纷开口怒骂。 “大家都在排队,你们凭什么硬闯?皇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小小的捕快!” “就是,捕快怎么了,捕快就可以不排队吗?” “” 这些捕快对众人的指责叫骂声充耳不闻,不顾伙计们的阻拦,径直闯入竹轩斋,接着便开始翻箱倒柜。 将已经印好的书籍,装入不知什么时候拿出的布袋中。 吕四见到这一幕,有些懵,还没来得及扯出定远将军的虎皮,就见为首的捕快从怀中取出一张告示,贴在竹轩斋门口。 接着,大声喊道:“竹轩斋之《西厢记》、《聂小倩》、《射雕英雄传》,内容污秽不堪,伤风败俗,毫无礼数可言,今朝廷下令,将其列为禁书,不得贩售、传阅,若有违者,罚钱一百文!” 污秽不堪,伤风败俗? 听见这捕快的话,排队的百姓先是一怔,随即纷纷露出愤怒之色。 一个布衣书生大声骂道:“这些书,我都看过,哪里有什么伤风败俗之处。 我看……是竹轩斋没有孝敬你们银子,让你们怀恨在心,才将其列为禁书的吧!” 有中年妇人用尖利的嗓子喊道:“明明都是好书,怎么到你们嘴里就变成了污秽不堪、伤风败俗。 好不容易有点解闷的东西,现在你们还要把它禁了,禁了,以后我们看什么!” “老子一大早搬着板凳蹲在这里,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你现在告诉老子…… 禁了,不让买,还特么不让看,凭什么!?” 一个赤膊的粗犷大汉抄起板凳,猛地往地上一摔,一脸愤怒,骂道:“老子今天就要买,就要看,你们能把老子怎么着!” 那些捕快显然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站在竹轩斋的门口,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以往,朝廷不是没有禁书,那个时候,叫骂的人也有,可从没有如这般群情激愤的情况。 为首的捕快看着越发愤怒的人群,擦了擦冷汗,走近两步,刚准备说些什么。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吼:“这群狗官,才不在意我们百姓的想法,呸……揍他们!”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与我无瓜 这道声音中气十足,瞬间便传遍整个竹轩斋。 听见这话,众人的目光越发不善。 捕快们看着这一幕,冷汗直流,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让他们更加愤怒。 若不是做贼心虚,作为官家人,怎么会有这种表现。 这时,那声音又一次响起:“我们人多,他们不能拿我们怎么样,大家一起上,揍他们!” 为首的捕快脸色一变,刚准备开口安抚众人的情绪,突然发现面前这些平日里见到自己唯唯诺诺的百姓,眼里竟然冒出了从未有过的狼一般的绿光。 “冲啊!” 一声怒喝,本就因为排队满腔怨气的百姓们,猛地冲向了捕快们。 一时之间,愤怒的喊声响彻竹轩斋,便是遥远的京师大剧院都能听到这边传来的震天声音。 这些捕快们平日里也就是收拾几个泼皮,哪里见过这般阵仗,一个个的都被吓破了胆,连手中的刀剑都扔在了地上,四处逃窜。 只有那为首的捕快还保持几分冷静,可他刚刚掏出佩刀,就被愤怒的百姓你一拳我一脚摁在了地上。 等到夏忆雪得到消息,带人增援,将愤怒的人群分散开。 那捕快已经是遍体鳞伤,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场面惨不忍睹。 方休捂着赵昊的眼睛,摇头道:“不要看。” 虽是这么说,赵昊还是透过指缝,看向躺在地上,几乎奄奄一息的捕快,感觉不寒而栗。 虽说法不责众,可闹事最凶的几人还是被夏忆雪拿下。 命人将他们押回京都府衙,她的目光望向了方休。 原先看热闹的方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同时看向她。 两人对视了一瞬,夏忆雪走了过来,用冰冷的声音道:“这件事” 她刚开口,便被方休打断:“与我无瓜” 夏忆雪一双好看的眸子紧紧盯着方休,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片刻之后,目光移开,冷声道:“此事,不管是不是你主使,既然是因竹轩斋而起,你都脱不了干系。” 方休一脸无奈,摊了摊手。 其实,刚才煽风点火的人就在他身边,只是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泼皮,真的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夏忆雪说完,看了一眼方休怀中的小正太,心中有些诧异,脸上却仍是那冰冷的表情。 转身,离开了。 方休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无奈的摇了摇头。 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碰上这女人 “少爷” 这时,竹轩斋里的吕四也看见了方休的身影,忙不迭走到他的面前。 方休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回事?” 吕四一脸苦色,说道:“小的也不知道,这些捕快一进来,就把书全部带走了,小的想问,他们只说是朝廷的命令。” 方休皱了皱眉,问道:“这些天,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吕四想了想,说道:“没有,自从那天少爷你来过以后,小的一直兢兢业业,从没有过大意,也没有得罪官家之处,小的也实在想不通,为何朝廷要将其列为禁书” 方休的眉头皱的更紧。 竹轩斋的三本书已经开售了两个月,平日里,一直卖的很好,甚至有一些捕快闲来无事时,也会抱着一本《射雕英雄传》看的津津有味。 早不禁,晚不禁,为何偏偏这个时候禁了? 天下教化之事,是由礼部负责。 而自己刚刚才得罪了礼部尚书的儿子。 要说,这两者之间没有任何联系,怕是没人会相信。 “好了,这件事情,以后不要再提,刚好,竹轩斋的店面不足供应京师的需求,趁着这段时间,开拓一下门面,新书,下个月会到。” 方休拍了拍吕四的肩膀,说道:“告诉伙计们,三本书而已,不算什么,未来的路还长着” 这番话,无异于给惶恐不安的吕四打了一剂强心剂。 吕四看着自家少爷,想起两个月前竹轩斋刚建立时,少爷描绘的美好景象。 原先因为书被禁产生的颓废情绪一扫而空,坚定地道:“是,竹轩斋一定不会辜负少爷的期望!” 方休点了点头,摆手道:“去吧。” “是,少爷!” 吕四回到了竹轩斋,完全不一样的情绪。 嘈杂的人群中,方休的目光望向被众人搀扶一瘸一拐的捕快,眼睛微微眯起。 礼部尚书,杨公子 这就开始了? 回到方府,天已经完全黑了。 方休答应过,留他在方府过一夜,可信送出去以后,宫里便来了人。 虽然穿着便服,可亲军精锐的气质却是遮掩不住的。 身为羽林卫的左中郎将,这一点,自然逃不过方休的眼睛。 自己这位徒弟的身份,也已经昭然若揭。 当今天子,有九个儿女,其中五位皇子,四位公主。 除了有能力角逐皇位的宁王和康王外,另外两位,早早便封了亲王,离京就藩去了。 剩下的,就只有一位,是淑妃所出,因为年纪尚幼,养在宫中,还没有封王,想来,便是昊儿。 皇家的琐事,方休一向是不屑去打听的。 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当初皇帝想要将安乐公主嫁给自己。 偶尔,听自己那位便宜老爹说起过。 如此,赵依的身份也几乎可以确定。 方休一个人喝着酒,总觉得有些造化弄人。 没想到,自己在湖边撞见的少女,竟然就是皇帝想要嫁给自己的安乐公主。 不知怎么的,方休突然想起,当初赵依似乎是为了逃婚才想要离开京师。 为此,甚至不惜抛弃公主的身份和优越的生活条件。 如果不是碰见了自己,恐怕早已经远离京师,远走高飞了。 一个不想嫁,一个不想娶 想来,这才是皇帝允许赵依那傻丫头带发休道三年的真正原因吧。 看着皎洁的明月,一张清秀的脸庞逐渐浮现,越发清晰。 不知不觉,竟已经是三个多月了 方休叹了口气,自顾自的,猛灌了一口烈酒。 不知道,在另一片世界,是否有人如自己一般,举杯对月,想起曾经这么有一个人,名叫方休 第一百一十八章 师父教我的 皇宫,养心殿。 楚皇看着从西南呈上来的奏章,难得露出笑容。 经过与内阁的数次商议,改土归流、茶马互市已经被定为国策,以西南为试点,率先施行。 短短半个月,成效颇丰,虽然遭遇了一些反抗,但有黔国公数万大军压阵,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涟漪。 作为朝廷九大重镇将军中唯一一位国公,黔国公镇守西南多年,有极高的威望。 只有他在,改土归流即便是遇到再大的阻碍,也不成问题。 放下那道捷报,楚皇又拿起一道奏章,只看了一眼,眉头便紧紧皱起。 细细看了片刻,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武备库一案,原先以为背后最高也不过是工部的侍郎,这已经是朝廷的栋梁,未来的有资格入阁的重臣。 朝廷的栋梁,自己的股肱之臣。 实际上,却是贪赃枉法,勾结武库主簿,变卖武备,中饱私囊的蛀虫。 查到这一层,楚皇已是十分心痛。 没成想,这背后竟然还有皇子的影子。 这让他感到愤怒的同时,又不由升起一股悲凉之情。 若是朕的太子还在,何至于宁王、康王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在朝堂之上 哎 万般悲凉,终究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楚皇放下奏章,眉间有深深的疲惫。 “父皇” 这时,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 楚皇抬眸,见到那道幼小的身影,重新露出几分笑意。 伸手摸了摸赵昊的小脑袋,笑道:“父皇在处理政务,等会,再陪昊儿玩。” 这种待遇,也只有赵昊能享受的到。 一般来说,父母总是对自己最小的孩子抱有几分偏爱,一是因为孩子年幼,心性单纯,二是年老还能得子,总归多了几分珍惜。 楚皇也是如此。 听见父皇的话,赵昊却是举起了手中的碗,邀功似的道:“儿臣不是来找父皇玩的,儿臣是给父皇送吃的” “哦?” 楚皇脸上浮现一丝诧异,看向碗中如绿豆汤一般的东西,笑着问道:“这是何物,父皇怎么从未见过。” 唯有此刻,他才觉得稍稍得到些安慰。 自己这个小儿子,虽不似已经过世的大儿子般性情忠厚,时不时的有一些鬼灵精怪的小心思,可对待父皇和母妃,却是十分孝顺。 与康王、宁王比,心性也单纯了许多,又天生聪慧,即便在翰林院中,也有无数人称赞。 只可惜年纪太小,不足以立之为储。 看着昊儿清秀的小脸,楚皇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子深处有一抹黯淡。 赵昊却没有丝毫察觉,将手中的碗举得更高,兴奋地道:“父皇,这叫绿豆冰沙,是师父教我做的,父皇处理政务,想必乏了,此物刚好可以祛暑解乏,父皇快些尝尝吧” 师父? 楚皇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皱,却没有多问什么,接过那装着所谓绿豆冰沙的小碗。 闻了闻,只是绿豆汤的味道,只是多了些寒气,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刚准备尝一口,旁边的刘成却是小声道:“陛下” 楚皇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何事?” 刘成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里面是一枚银针:“陛下,要不要”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楚皇挥手打断:“不必了。” 接着,顺手用勺子尝了一口。 冰沙入口,瞬间,楚皇觉得全身上下都一阵舒坦。 虽然天气已经渐渐炎热,冰窖却仍未启用。 养心殿中,唯一降暑的手段就只有一些解暑的食物,诸如绿豆汤、酸梅汤之类。 常人总以为,皇帝是一国天子,想要做什么便做什么。 不会、也不敢有人阻拦,天气热了,弄一些冰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事实却并非如此,无论在什么时代,朝堂之上,总有一类特殊的官员,谓之言官。 在楚国,一般由御史担任这个角色,简单点讲,他们就是朝廷养的喷子。 平日里,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只需盯着文武百官、勋贵乃至皇帝,一有点不符合祖制或圣人之道,便群起而攻之。 比如这冰窖,若非到了酷暑,楚皇是绝不会轻易动用其中的储冰。 要不然,被御史们知道了,又是大批奏章呈上,劝谏皇帝要节俭。 实际上,储冰是皇帝的内帑,如何处置,与大臣们有何关系。 可御史们偏偏要插一手,因为,这叫犯颜直谏,做的好,可以青史留名。 而皇帝,也必须假情假意的装出一副听从劝谏的模样,否则便是闭塞言路,不听劝谏。 因此,若非真到了热得受不了的地步,楚皇也懒得麻烦。 “这” 此刻,感受着绿豆冰沙带来的凉爽,楚皇脸上露出诧异之色,看着赵昊,问道:“这绿豆冰沙,真是昊儿做的?” 赵昊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师父教我的。” 短短几句话,师父这个词已经提起两步。 楚皇却仍将其忽略。 毕竟在他眼里,皇帝拜师是何等庄重的事情。 昊儿口中的师父,无非也就是翰林院的某个翰林,陪他玩闹了一会,便被他认作了师父,碍于皇家的威严,又不敢拒绝。 戏言罢了 “此物确实有祛暑解乏之效,只是” 皇宫中,只有冰窖存有储冰,一个小小的翰林如何得到? 楚皇疑惑地问道:“这冰昊儿是从何处所得?” 赵昊小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激动地道:“这是儿臣用水与石头制成的!” 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这也是师父教我的。” 听见自己心性单纯的孩子,第三次提起师父。 楚皇终于皱起眉头,说道:“水与石头,如何能制成冰?” 想来,是有人见你还是个孩子,心性单纯、不谙世事,哄骗你玩呢! 这后半段话却是藏在心里,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准备等赵昊离开以后,派人去调查一番。 皇子虽然年幼,却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哄骗的! 见父皇不相信自己,赵昊撇了撇嘴,说道:“这真是儿臣用水和石头制成的,若是父皇不信,儿臣可以再制作一次,给父皇瞧瞧。” 第一百一十九章 儿臣的师父,名叫方休 听见这话,楚皇眉头皱的更紧。 用石头和水制成冰 不管怎么听,都像是道士描述的方术。 犹记先皇便是沉迷于求仙问道,才致朝纲混乱,民不聊生。 自从即位以来,他便牢记这个教训,时刻警醒自己,万万不可听信方术之士的妖言,追寻那虚无缥缈的仙道。 可此刻,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却说出这种话。 这让他如何不心生愤怒? 楚皇紧皱眉头,看着赵昊,问道:“昊儿,你的师父是何人?” “儿臣的师父,名叫方休!” 赵昊一脸激动,说道。 方休!? 楚皇微微一怔,随即,脸上浮现怒容。 竟然是这小子 怪不得,一个患了脑疾的年轻人,身上连功名都没有,虽然表现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才能,又有什么资格做皇子的师父? 更可况,他教的都是些什么! 石头和水制冰? 怕是当初蛊惑先皇、自称仙师的道士也未必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行骗。 赵昊见到自己的父亲一脸愤怒的样子,不解地问道:“父皇,您怎么了?” 楚皇强压下怒火,看着赵昊,摇了摇头:“父皇没事” 顿了顿,又问:“这石头和水制冰的法子,是方休教给你的?” 赵昊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师父还教给儿臣物理” “物理又是何物?” 楚皇心中想着如何惩罚方休,随口一问。 赵昊却是一脸认真,回答道:“物理便是世间万物的道理,也是悟出的道理,师父说了”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愤怒的楚皇打断:“世间万物的道理? 他一个患了脑疾的小子,既无功名,也无军功,凭着父辈祖辈立下的汗马功劳,蒙混度日,如何教导你世间万物的道理? 便是圣人,也未必通晓世间万物的道理,他倒是真敢” 赵昊还是第一次见父皇在自己面前发怒。 虽然有些害怕,听到侮辱自己的师父,却还是倔强的抬起头,看着父皇,坚定地道:“师父不是父皇说的那样,他教我用水和石头制冰,教我石头同时落地,还教我” 楚皇见他这样,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孩子平日里十分聪慧,四书五经只看过几遍,便可烂熟于心,怎么偏偏被方休这小子蛊惑了。 赵昊说到一半,见父皇露出这种表情,有些委屈。 想了想,从案上拿起一块砚台和一盏茶杯,大声道:“儿臣有一个问题,要请教父皇,父皇若是答错,便证明师父说的没有错,以后,父皇不能再编诽师父!” 天朝以忠孝治天下,忠乃是忠君,孝则是孝敬父母与恩师。 见到自己的儿子如此维护他的师父,楚皇也不知道自己该喜,还是该忧。 片刻之后,终究只是叹了口气:“若是答对呢?” 赵昊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想了想,说道:“答对也不能说明师父有错,只能说明儿臣冒犯父皇,愿意领罚!” 听见这话,楚皇眼前猛地一亮,看向赵昊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赞赏。 随即,又变得有些复杂,数种情绪交杂在一起,有赞赏,有惋惜,有无奈 忠孝而不迂腐,仁厚而不懦弱,这是一个贤君的品质。 只可惜 赵昊却对自己父皇的心理变化一无所知,只是如当初在郊外一般,费力的踮起脚,将手中的茶杯与砚台举过头顶。 “父皇,您觉得,茶杯和砚台,谁先落地?” 楚皇抬眸,看了一眼那大小不一的茶杯和砚台,皱了皱眉。 两个大小的物体,在同一高度同时下落,必定是重物先落地,这是常识。 但是,直觉又告诉楚皇,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 昊儿是个极聪慧的孩子,这等寻常的道理,他不可能不知道。 可 在这么近的距离之内,不可能有什么其他的动作,让茶杯先行落地。 片刻之后,楚皇开口道:“父皇猜砚台先落地。” 听见这话,赵昊像是松了口气一般,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激动地道:“父皇,您看好了!” 赵昊将手臂举到同一高度,松开手,茶杯和砚台同时向地上落去。 砰! 两个大小不一、重量不一的物件,落在地上,只发出了一道声响。 “这” 看到这一幕,一旁的刘成脸上露出极度惊讶的表情,不由的惊呼出声。 楚皇并不比他好,只是身居高位多年,早已经处变不惊,即便是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 其实心里早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赵昊见自己的父皇并没有太过惊讶,也没有之前那么激动,却还是昂起了小脸,一脸骄傲地道:“父皇,你输了!” 楚皇仍在思考,为何大小不一的物件会同时落地,莫非其实茶杯更重一些? 听见赵昊的话,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这也是方休教你的?” 赵昊点了点头,说道:“是。” 见父皇提起师父,他忙道:“刚才父皇答应过儿臣,若是父皇猜错了,以后不可再编诽儿臣的师父” 楚皇暗自摇了摇头,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刘成。 君无戏言,即便只是个孩子,身为天子,也不可以糊弄了事。 如是如此,被人知道,以后如何让百姓臣服。 更何况,编诽这个词太过笼统,若是方休那小子犯了错,那便算不上编诽 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君无戏言。” 紧接着,似乎是为了验证什么,弯腰拿起茶杯与砚台,掂量了一下。 发现,砚台确实要比茶杯重上许多。 这下子,楚皇心中更加疑惑了。 重复了一遍,却发现结果与刚才一般无二。 终于,他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方休可与你说过,为何两个重量不一的物件会同时落地?” 赵昊摇了摇头,说道:“师父只是告诉儿臣,即便是很小的事情,也隐藏有大学问,除此之外,这个世界上,也并不是任何问题都有解释。” 听见这话,楚皇的脸瞬间黑了。 这种话也只能哄哄小孩子。 方休那小子怕也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第一百二十章 民不聊生 赵昊想了想,又道:“师父还问了儿臣几个问题。” 楚皇道:“什么问题?” 赵昊犹豫了一下,说道:“果子成熟后为什么会落在地上,水为什么会往低处流,还有” 一连说了几个问题,楚皇感觉心中有万马奔腾。 这都是些什么问题。 可细细想来,却又令人深思。 这些都是为什么? 片刻之后,楚皇抬眸,看着赵昊,问道:“石头和水可以制成冰?” 原先,他只是将这话当作戏言,可现在见过了之前那件事以后,却不由重视了许多。 说不定 石头和水真的可以制成冰呢? 赵昊一脸认真,点了点头,坚定道:“刚才父皇吃的绿豆冰沙,便是儿臣用石头和冰制成的。” 楚皇想了想,问道:“这石头和水可有什么特殊之处?” 赵昊道:“石头要用硝石,水就只是水。” 硝石? 楚皇沉思了片刻,摆了摆手,说道:“去寻些硝石来。” “是,陛下。” 刘成忙不迭应道。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暖阁中,就多出了两盆水和一袋硝石。 楚皇看着赵昊站在两盆水前,还以为会有什么特殊的动作。 记得年幼时,先皇崇尚仙道,时常有道人入宫。 那些道人炼丹时,便会念念有词,做一些奇怪的动作。 可出乎意料的是,昊儿并没有念咒,也没有用符,只是将硝石倒入外面的铁盆里。 “这就好了?” 楚皇有些诧异,脱口而出。 赵昊点了点头,说道:“父皇稍等片刻,便可以见到冰了。” 楚皇压下心中诧异,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的小盆。 果然,仅仅半炷香的时间,盆里面便散发出森森寒气,紧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冰。 虽然只是冰沙,并没有凝结成实,却仍让他十分震惊。 原来,水和石头制冰竟然是真的! 震惊过后,便是沉思。 硝石在京师中,虽不似木柴那般常见,与冰比,却也只是寻常之物。 以往,每到七月,酷暑难耐之时,京师内外,总有百姓因此中暑,严重者,甚至脱水而亡。 若是这硝石制冰之法能在京师中推广,仅仅京畿之地,便有多少百姓,可以因此受益。 作为一国之天子,无论什么事情,第一时间,想到的总是百姓。 楚皇看着盆中的冰,摸了摸赵昊的脑袋,大笑道:“昊儿可知道,若是制冰之法在京师中得以推广,会有多少百姓可以收益” 赵昊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儿臣不知” 楚皇看了一眼赵昊,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听见他稚嫩的声音:“儿臣有话要说。” 楚皇有些诧异,点了点头:“说吧” 赵昊抬头,一双纯真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父皇,问道:“儿臣以为,其实百姓们并不在意制冰之法。” 楚皇没想到只是个孩子的赵昊竟然有胆子反驳自己,有些疑惑,看着赵昊,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赵昊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认真,说道:“儿臣以为,在百姓眼里,冰不是必须之物,硝石制冰,对于京师中的勋贵而言,固然是一大喜事。 可对于百姓而言,却并无意义,因为即便硝石可以制冰,他们也没有多余的银子去买硝石,他们所需要的,只是一碗粥,一个馒头” 听见这话,楚皇十分诧异,一双眸子看着赵昊,说道:“继续。” 赵昊见父皇并没有训斥自己,于是胆子更大,继续道:“儿臣斗胆问父皇一句,父皇可知道民不聊生这四个字的意思?” 楚皇脸有些黑。 自己堂堂天子,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孩子发问。 好在这个孩子只是他的儿子,倒不至于让他太过难堪。 虽是如此,却并没有回答,只是当作孩子的戏言,一笑了之。 赵昊顿了顿,见父皇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继续道:“儿臣以为,民不聊生的意思很简单,便是百姓的生活,不如猪狗。 翰林院的师傅们总教导儿臣一些大道理,却没有一个人告诉儿臣,什么是民不聊生。 直到遇见师父,师父带儿臣去救济流民,儿臣才知道,原来在京师,也有那么多百姓生活不如猪狗” 听到这,楚皇的脸已经彻底黑了。 还好 暖阁里,只有自己和刘成。 不然,昊儿这话,若是让文武百官们听见,定要跪在地上,哭天喊地,要以死谢罪了。 “咳咳” 楚皇有些尴尬,说道:“应当不至于此” “儿臣亲眼见到了,京师中有人为了一碗仅能果腹的粥,大打出手,已至头破血流。 那碗粥只是由小米煮成,稀的可以见到碗底,偶尔能见到一些菜叶,父皇的猎犬,每天都有羊骨和肉粥,京师的百姓,却连这么一碗粥,都要拼了命去抢,儿臣见了” 孩子的心,大多都是善良的。 想到那日,与自己一般年纪的孩子,面黄肌瘦,跪在地上,只为填饱肚子。 赵昊觉得心里难受到了极点,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 楚皇见到这一幕,却是彻底震惊了。 中原之地受灾,有难民为求活路,背井离乡,北迁至京畿之地。 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 也与内阁众臣商议过,定了救济之法。 原以为情况会好一些,却没有想到 这还只是京畿之地,天子脚下,救济的粮食绝不会被克扣的情况下,百姓都已经苦到了这般地步。 更可况那受灾的中原之地。 想到这,楚皇有些愤怒,看向刘成,问道:“皇子说的,可属实?” 作为司礼监掌印兼秉笔,刘成几乎是楚皇的耳目,手下有独立的情报机构,类似于明朝的东厂制度。 平日里,也会向楚皇禀告。 可从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刘成冷汗直流,颤声道:“京师确有流民如皇子殿下所言,过的不如猪狗 可只是少数,大部分流民得了朝廷的救济,虽不如普通百姓,却也足以维持生计。” 赵昊听见这话,怒了,一双明亮的眸子,瞪着刘成,大声道:“成千上百的流民,在刘公公的眼里,只是少数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 楚皇震怒 “这” 刘成一脸尴尬,不敢说话。 对于诺大的楚国而言,上千的流民确实只是少数,可这话却是不能说的。 楚皇脸上仍有怒色。 这次赈灾,除了国库,内府也出了银子。 虽然对上百万受灾的百姓而言,仍是杯水车薪。 却也不至于让这么多人变成流民,为了一口粥,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京师里,一千人。 整个京畿之地,有多少流民。 受灾的中原之地,又有多少? 楚皇已经不敢再想,眼神冰冷,看了刘成一眼,问道:“赈灾的银子,都去哪了?” 刘成低着头,冷汗直流,不敢说话。 “朕问你,赈灾的银子,去哪了!” 楚皇提高声调,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显然动了真怒。 刘成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 有些事情,他其实知道,却不敢说,怕得罪了一些权贵。 可事到如今,再不说出实情,只怕连今晚都活不过。 虽然陛下是仁厚之君,自己又陪在身边多年,可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发颤:“据奴婢所知,户部拨的银子到了京都府,是五万两,其中一万两用于建造棚子、收购粮食、安置流民,剩余四万两” 刘成瑟瑟发抖,不敢再说。 见到这一幕,楚皇已经是面色铁青,冷声道:“剩余四万两去哪了?” 刘成颤声道:“奴婢不知,应当是京都府尹另有他用” “另有他用?” 楚皇抄起桌上的茶杯,猛地朝刘成砸去,厉声道:“这笔银子是朝廷用于救济灾民的,他一个小小的京都府尹,如何敢擅自作主,挪用赈款!” 茶杯在半空中疾驰,不偏不倚,刚好砸中刘成的额头。 瞬间,头破血流。 刘成只感觉额头上传来剧痛,却不敢有丝毫动作。 猛地跪倒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身子瑟瑟发抖,颤声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楚皇见到这一幕,更加愤怒,厉声道:“你本该是朕的耳目,朕也一直对你信任有加,为何要替那些朝廷蛀虫、人间渣滓文过饰非。 你可知欺君之罪,该如何处置!?” 刘成不敢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不住念叨着:“奴婢该死” 不一会,已经面目全非,从额头流出的血,染红了地面。 毕竟是从小就陪伴在他身边的贴身宦官,见到他这副模样,终究,楚皇心有不忍。 挥了挥手,冷声道:“起来” “奴婢罪该万死” 刘成刚开口,便被一声厉喝打断:“朕让你起来!” “是是” 刘成低着头,缓缓站起,刚到一半,便觉得头晕眼花,差一点栽倒在地上,咬着牙,才勉强站稳。 原先被茶杯砸出的伤口,血流如注,整张脸被鲜血染红,几乎看不到本来的面貌,十分骇人。 楚皇瞥了他一眼,微微皱眉,说道:“去包扎一下。” “奴婢谢陛下隆恩。” 刘成一脸感激涕零,行礼之后,便走出暖阁。 没一会,回到暖阁时,头上的伤口已经被纱布包住,血也已经止住。 刘成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陛下仁厚,不忍见他死在面前,却不代表就会饶他一命。 作为皇帝的耳目,隐瞒情报,乃是大忌。 他心里明白,即便这次捡回一条小命,陛下也未必能像以前一样,对他那般信任。 楚皇坐在龙椅之上,眉头紧皱。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仍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件事,是谁在背后主使?” 京都府尹乃是治理京畿之地的父母官,正四品,在朝廷中,也算得上重臣。 可与六部侍郎、尚书比,还是相差甚远。 更可况京师,乃是天子脚下,什么事情,稍微处理不当,便有可能惹出大麻烦。 历任京都府尹,皆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时刻战战兢兢。 要说户部、吏部的官员还有可能收受一些炭敬、冰敬,京都府尹却是绝无可能的。 因为这种事情,如果被皇帝知道,便是大罪。 要做京畿之地的父母官,谈何容易 楚皇相信 这件事情,若是背后没有权贵授意,纵然他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贪墨救济流民的银子。 别说他一个小小的京都府尹,便是户部尚书,也不敢如此行事。 五万两银子,有四万两银子不翼而飞,足足八成 若不是今日昊儿向朕哭诉百姓疾苦,民不聊生。 朕还真的以为,这四万两银子,全都化作粮食,进了受灾百姓的肚子里。 这 楚皇的脸上又浮现怒色。 这一次,刘成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忙不迭道:“奴婢,奴婢听说宁王殿下这段时间想要翻修宁王府,刚好缺了四万两银子。 就在前日,所缺的银子却突然被补上,翻修的工匠近日也已到了王府” 宁王 竟然是这个逆子! 楚皇怔了怔,随即,怒火中烧。 能让刘成为之隐瞒,让京都府尹冒着杀头的风险,贪墨四万两银子。 整个楚国,屈指可数。 其实他的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无非就是自己两个孩子中的某一位。 可得到确认,却还是让他觉得有些不敢置信,继而愤怒。 这天下是赵家的天下。 百姓自然也是赵家的百姓。 宁王、康王,这两个皇子,纵然再不争气,也是他的孩子,也是未来楚国的统治者。 其中的某一位,未来也是要继承这天下,肩上挑起万千百姓。 可怎么,他也想不到,自己的孩子,竟然丧心病狂到这般地步。 四万两银子,可以救多少受灾百姓的性命。 多少户百姓,因为这四万两银子,可以得到一些救济的粮食,又因为这些粮食,可以少遭受多少苦难。 就因为翻修宅子,便将这寄托了无数受灾百姓期望的银子,贪墨一空。 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他怎么忍心!? 此刻,一幅画面出现的楚皇的脑海中。 无数百姓为了一碗粥而搏命。 无数的老弱病残因为可以活命,而付出一切。 他已经愤怒到了极致,咬着牙,身子颤抖,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召宁王!”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先天下之忧而忧 刘成瑟瑟发抖,离开暖阁,传旨去了。 楚皇余怒未消,不知过了多久,才好了一些。 只有看见赵昊的时候,眉头才舒展开。 如今,赵昊已经是他仅有的宽慰。 “这些也是方休教的?” 楚皇看着赵昊,问道。 赵昊想了想,说道:“师父只是带儿臣去救济灾民,百姓疾苦是儿臣看见的。” 楚皇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仿佛陷入了沉思,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 赵昊只是在一旁看着,没有出声。 片刻之后,楚皇抬眸,深深的看了一眼赵昊,问道:“昊儿可曾想过,如何能使百姓安居乐业。” 赵昊稚嫩的小脸,露出沉思之色,看上去颇有些滑稽。 “父皇,儿臣以为,使百姓安居乐业,只要让他们吃饱饭即可。” 楚皇笑了笑,摸了摸赵昊的小脑袋。 叹了口气,说道:“让百姓吃饱饭,何尝容易。” 在楚皇眼里,赵昊一直是个孩子。 直到刚才哭诉百姓疾苦,才让他觉得,这孩子年纪虽小,却比他的两个皇兄更加懂事。 所以才有了考校的想法,虽然得到的回答并不如意。 可对于一个孩子而言,并不算太差。 毕竟,身为皇子,最重要的是有一颗仁厚之心,要懂得爱民。 离京就藩后,也要爱一方之民。 只有这样,大楚的江山才能长久。 “师父也是这样说的。” 赵昊脸上露出兴奋之色,激动地道。 听见这话,楚皇有些诧异,问道:“方休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赵昊道:“师父只是告诉儿臣,让百姓吃饱饭并不容易,即便是再贤明的君王,再清廉的文武百官,也未必能做到百姓安居乐业。 师父还送给儿臣一句话,若要百姓安居乐业,需要懂得‘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楚皇眼前猛地一亮。 随即,又有些不敢相信…… 这样的话,是方休那小子说的? 莫非此方休非彼方休? 楚皇问道:“昊儿,你师父年纪多大?” 赵昊道:“师父应该比儿臣年长十余岁。” 比昊儿年长十余岁,尚未及冠。 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虽多,能有机会与皇子相识的,无非只有京师中的勋贵。 勋贵子弟、尚未及冠,又名方休…… 想来,也只有他了。 实在没有想到 那小子,平日里表现的不学无术、懒散至极,竟然能说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种话。 不知怎么的,一幅幅画面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先是进献茶马互市、改土归流之策。 而后,查出武备库一案,顺藤摸瓜,牵出其背后的工部与勋贵。 如今,又教导皇子‘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若天下的臣子都如他这般一颗赤诚之心,为国为民。 朕又该省多少心。 方府。 怀有一颗赤诚之心的方休,正在尝试着新的冰沙。 他发现酸梅汤加上冰沙之后,口感也要比之前好上不少。 京师的百姓,善于接受新奇事物。 他相信,冰沙一经推出,必定会引无数人趋之若鹜。 “在弄什么呢?” 突然,一道声音出现在方休的身后,将他吓的不轻。 方休猛地回头,差一点就要挥拳,看清了那张脸,才收回拳头,说道:“下次进院子,先说一声。” 吴毅不以为意,一双眼睛看着碗中的冰沙,咽了咽口水,问道:“这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方休将碗递给他,说道:“酸梅冰沙,一碗十两银子,尝尝?” “十两银子!?” 吴毅往后退了一步:“你怎么不去抢!” 方休耸了耸肩,淡淡地道:“抢哪里有这个赚钱。” “你” 吴毅一脸无语,看着碗中从未见过的冰沙,咬了咬牙,说道:“成交!”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方休伸出一只手。 吴毅一脸肉疼,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在他的手上:“给你。” 方休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说道:“还有上次一醉方休的十两,欠了一个多月,算上利息,十五两。” “” 吴毅又取出一张银票,这才从方休的手里拿到冰沙。 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瞬间觉得全身上下一阵舒坦,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十两银子换一碗冰沙,并不算亏。 这时,白小纯出现在了院子,朝两人行了一礼,看着方休,问道:“少爷,李掌柜让我问您,这绿豆冰沙应当定价多少银子?” 方休想了想,说道:“一碗十文。” “噗” 一旁,吴毅刚入口的冰沙,喷了出来。 十文钱,到自己这里怎么就变成了十两!? 这也太黑了! 方休似乎看出了吴毅的想法,安抚他道:“这只是绿豆冰沙。” 吴毅心情稍微平复了些,问道:“那酸梅冰沙呢?” “五文” 酸梅的原料是梅子,在京师中的价格,比绿豆要便宜许多,定价五文钱,应当是比较合适的。 吴毅听了,却想骂人。 五文钱 感情还不如绿豆冰沙。 他刚要说话,便听方休道:“你这一碗是第一碗,自然要比以后的贵一些,十两银子并不算贵。 当然,你要真觉得贵,那也没有办法,本府所有商品一旦售出,概不退换” “” 吴毅已经彻底无语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后悔今天来这儿。 这里哪是方府,简直是土匪窝! 土匪抢钱,都没有他方休那么明目张胆。 方休看见吴毅一脸吃了x的表情,想了想,说道:“你要实在觉得吃亏,这酸梅冰沙以后就用你的名字,叫吴毅冰沙,如何?” 吴毅问道:“什么意思?” 方休道:“你想想看,冰沙一经推出,定然是会吸引无数人的目光,可制冰之法,只有我有。 若是没有方府的授权,其他人,别想打冰沙生意的注意。 因此,用你的名字命名酸梅冰沙,别人也只能听着。 这么一来,京师中的百姓,便会记住,有一种冰沙名为吴毅,接着,又会好奇,这吴毅是谁。 时间久了,你吴毅不也相当于青史留名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亲军校阅 “” 吴毅想打人。 方休笑了笑,说道:“你来我这里,就是为了吃碗冰沙?” 吴毅摇了摇头,说道:“再过几日,便是亲军校阅,我是想问问你,对这个有什么想法。” 亲军校阅,又名亲军大比。 顾名思义,就是亲军十六卫,各挑出一百名精英,聚在一起,参加各种比试。 胜者可以得到皇帝的嘉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每四年一次,目的也是为了让平日里缺少实战的亲军们,保持一定的战斗力。 因为刺客一事,方休已经很久没有去过亲军,对此,没有一点兴趣。 他坐在躺椅上,随口道:“能有什么想法,以往怎么比,如今还怎么比。” 吴毅也搬来了一个椅子,坐下后,一边吃着剩下的冰沙,一边说道:“听说,这次亲军大比,户部和兵部都不准备拨款,所需银子,由各卫将军自行筹措。” 自行筹措? 方休听见这话,却是皱起了眉头。 各卫将军只是挂着虚名,虽有实权,平日里却压根懒得过问这等事情。 更何况是筹措银子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到时候还不是要落在他们这些中郎将的肩上。 方休看着吴毅,问道:“你听谁说的?” 吴毅表情奇怪,反问了一句:“这两天你没去当值?” 方休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想要偷懒,所以才借着刺客一事向羽林卫将军请了一个月的假期。 随口道:“这几天,身子不太舒服,大夫说了,需要静养几天” “得了吧” 吴毅白了他一眼,说道:“不就是想要偷懒,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了解。” 方休瞪了他一眼,怒道:“你这样诽谤上官,小心本将军罚你的饷银。” “” 吴毅还真不敢说话了。 虽然那点饷银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 可,不知怎么的,听到‘上官’两个字,总觉得有些发怵。 似乎察觉到自己失态,吴毅恼羞成怒,说道:“还好我只是个小校尉,不然还得白白损失五千两银子。” “五千两银子?” 方休微微一怔。 吴毅点了点头,说道:“最新消息,各卫将军已经商议过了,这次亲军校阅,各卫筹措五千两银子,由左中郎将负责。 士卒们,每个月的饷银只够养家糊口的,到时候,这笔钱不还是得从你们中郎将身上出。” 方休想了想。 这话倒是没错。 虽说五千两平摊到每个士卒身上,并不多。 可他们的每个月的饷银就只有那么一点,若是真的这么做了,必定引他们心生不满。 到时候,人心散了,问题可就大了。 方休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中。 五千两银子,对如今的方府而言,不过是九牛身上的一根毛。 虽说竹轩斋如今已经没了收益,可春风楼每月却仍有近万的流水。 除此之外,还有京师大剧院,如今也是办的风风火火,吸引了无数的达官贵人。 虽是短短三个月,方府的银子却已经达到了两万余两。 这还是在还清了宝乐坊两万两债务的情况下。 可 方休想了许久,脑中突然有一道灵光闪现,抬眸,看着吴毅,问道:“你说,若是我出八万两,凑齐银子,陛下会不会同意,让我操办这次亲军校阅。” 吴毅一脸诧异,怔了怔,问道:“你哪来的八万两银子?” 方休不以为意,说道:“虽然现在没有,以后总会有的,距离亲军校阅,不是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吗?” 吴毅想了想。 倒也对。 可随即,又皱起眉头,问道:“那你图个什么,八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白白扔了出去,你不怕世伯回来,一怒之下,把你吊起来打。” 八万两银子啊 吴毅估摸了一下,即便把安庆候府,连宅子带地,全都卖了,也未必能够凑齐。 虽说安平伯因为立下平西之功,得了丰厚的赏赐,可也架不住一个败家子这么挥霍。 更可况,这是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啊! 当今陛下,乃是贤君,最厌恶的便是溜须拍马、想要以各种手段取悦讨好自己的奸邪小人。 这八万两银子砸下去,非但不会博得陛下欢心,反而有可能让陛下心生厌恶。 这种吃力不讨好、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为什么要去做? 莫非这家伙的脑疾又犯了? 吴毅一脸奇怪的看着方休,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方休却懒得跟他解释,说道:“这些事情,不用你管,只要陛下同意将此次亲军校阅的主办权交给我,这八万两银子,就一定能收回来!” 吴毅听见这话,更加确信,这是脑疾复发了! 砰——! 他还想再劝。 院子后面却突然传出一声巨响。 在亲军操练了三个多月,如今的吴毅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拄着拐杖,也要参加花魁大会的肾虚公子。 几乎是巨响传出的一瞬间,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目光望向后院。 二话不说,从地上捡起一根竹子,冷静的道:“可能有刺客,等会躲在后面,不要逞强。” 这话倒没有瞧不起方休的意思,实在他太了解方休了。 这家伙虽然不似他们厮混烟柳之地,可平日里却也是从不锻炼的主儿。 即便是校阅头名,成了羽林卫的左中郎将,也没有半分长进。 他不一样。 自从立志要领兵驰骋草原,这段时间,每一天,他都在苦练武艺。 虽然与身经百战的老卒,仍有不小的差距,却也长进了不少。 最起码,面对刺客还有一定的还手之力。 身后,方休却是处变不惊。 似乎并没有听见不远处的厮杀声,十分淡然的摆了摆手,说道:“应该是小纯在后院操练府丁,放心,没事” 操练府丁? 听见这话,吴毅诧异的看了一眼方休。 这激烈的厮杀声,还有刀剑碰撞的铿锵声,怎么都不像是操练府丁能发出声音。 反倒更像是搏杀的声音。 只是,见方休一脸淡然。 他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 这里不仅仅是安平伯府,还是定远将军府,戒备虽不可能比得上皇宫,在这京师中,却也算得上十分森严。 即便真的有刺客,也未必能来到他们的面前。 于是,坐回椅子,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操练府兵?”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主办权 方休笑了笑,说道:“还不是因为前些天的刺客。” 吴毅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确实,平白无故遭遇刺客,当然想着要加强一下身边的防卫。 便是他,也在那日刺杀一事过后,给自己增添了几名护卫。 毕竟,谁也不想,时刻保持警惕的状态,那样,生活也太过无趣了。 不远处,厮杀声还在继续。 吴毅与方休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突然,吴毅像是想起了什么,神秘兮兮的问道:“最近,宫里出了件大事,听说了吗?” 方休有些无语。 有的时候,他总觉得吴毅这家伙很有前世整天八卦的小区大妈的风范。 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吴毅左右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凑到方休的耳边,小声道:“听说,昨日陛下震怒,大太监,就是那个死阉人刘成,被茶杯砸的头破血流 你猜猜看,是因为什么事情。” 方休没好气的瞥了一眼吴毅,说道:“爱说说,不说滚。” 吴毅吃瘪,没了那么高的兴致,却还是道:“有人看见,刘成去宁王府宣旨,宁王匆匆入宫,直到深夜,才从宫里出来,一只腿瘸了,脸上也全都是伤。” 方休问道:“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吴毅顿了顿,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 对啊。 武勋一向不参与夺嫡之事,即便参与,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也远远不如文官。 宁王、康王哪位得宠,哪位失宠,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反正,大部分武勋都为开辟新朝立下了汗马功劳。 如果没有什么诸如谋反之类的大罪,即便是皇帝,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只是闲聊而已,那么认真干什么。” 吴毅道。 其实,方休听见这个消息,心里还是有些窃喜的。 毕竟支持宁王夺嫡的朝堂力量中,便有礼部尚书杨家。 礼部尚书府的那个杨公子,又与自己的关系不太好。 “少爷” 正在方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抬眸看去,一道浑身满是鲜血的微胖身影走到自己的面前。 白小纯看了一眼吴毅,说道:“少爷,今日操练已经结束,您要不要去看一眼。” 方休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你自行处理吧。” “是,少爷。” 一向只知道谄媚,在方休面前如同一条狗的白小纯,在鲜血的映衬下,竟然显得有些狰狞。 吴毅见到这一幕,眉头微微皱起。 操练府兵怎么会到这般地步。 可即便方休不愿意说,他也懒得多问。 起身,摆了摆手,说道:“今天来你这里,主要是为了告诉你,亲军校阅的事情,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就先走了。 下次,春风楼,我请你。” 方休一脸嫌弃,摆了摆手,说道:“滚吧。” 吴毅走后,方休一个人站在院子里,陷入了沉思中。 亲军校阅 这件事情若是办得好了,八万两银子,算不上什么。 毕竟这个时代,既没有门票,也没有招商、投资,更没有广告。 如果能劝说皇帝,将亲军校阅的主办权交给自己。 那么,便可以凭借这些,大赚一笔。 京师的商人们,一个个可都精明着呢。 这种能在陛下面前露脸的事情,绝不会放过。 只是 如何说服皇帝 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需要好好思考一番。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白小纯走入院子,站在方休的面前,说道:“少爷,这次潜入的刺客共有七人,其中四人被杀,三人被擒,没有一个逃脱。 您看,该如何处置? 方休想了想,说道:“分开关押,先饿他们几天,到时候,本少爷自会处置。” “是!” 白小纯恭敬的应道。 要说以前,他对方休恭敬,是因为自从被方府买下,便立下的决心。 那么,如今他对方休恭敬,则更多的是发自真心。 别人都说少爷患了脑疾,可是患了脑疾的人,能在短短三个月内,赚到四万两银子? 能面对刺杀,临危不惧,面不改色;能发明出火锅、冰沙;能知晓不同重量的物体同时落地。 能猜到刺客的同伙必定会潜入方府,营救刺客? 现在,在他的眼里,少爷就是诸葛亮、姜子牙一般的人物。 上知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能。 对他也越发崇拜。 方休却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想着,如何措辞,才能说服皇帝。 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出一个合适的方法。 干脆,豁出去,破罐子破摔,喊了一句:“来人,笔墨!” 养心殿,暖阁。 楚皇看着案头上的一封奏章,有些诧异。 这封奏章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能引起楚皇的关注,只是因为它是方休呈上的。 方休这小子,平日里是懒散到了极致。 听说,已经半个月没有当过值。 偏偏每一次,都能让他找到理由。 不是身体不适,就是脑疾复发,再或者,就是因为这不能为官的病,卧床不起。 如今,刺客一案,更让他找到理由,足足请了一个月的假。 不过,武备库一案和昨日皇子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倒让他对这个懒散的方休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想了想,便随他去吧。 今日,难得竟然会呈上奏章。 楚皇带着好奇,翻开了奏章,一目十行的看去。 看完之后,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亲军校阅,是太祖时期便一直留下的传统。 每四年一次,除非遭遇什么大的变故,从没有停止过。 所需的银子,一直是由户部和兵部共同分担。 只是,如今西北、西南、草原均不安定,需要有大量的银子用作支出。 两相对比之下,亲军校阅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为了保证边军的饷银能够按时发放,所以只能从原本亲军校阅的银子中出。 让亲军各卫自行筹措,本就是无奈之举。 这件事情,楚皇是考虑过的。 实在不行,大不了便停办一次。 特殊时期,特殊情况,特别对待。 可 方休这小子,竟然为此上了奏章。 要以一己之力,承担亲军校阅所需要的所有银子。 这就有些奇怪了。 莫非这小子想要借此机会,讨好朕? 楚皇有些疑惑。 这不像是这小子的作风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 西厢记的魅力 楚皇思忖片刻,决定让他先出个章程。 虽然亲军校阅并没有秋闱那么重要,却也不是儿戏。 放下这封奏章,又从案头上拿起另一封奏章,细细看去。 匆匆扫了一眼,他的眉头紧紧皱起。 这一封奏章是京都府呈上来的,说的是京师城南有暴民作乱,殴打捕快,还撕了朝廷的布告。 这种事情,并不少见,楚国疆域何其辽阔,总有一些贼子不安守本分,四处煽动民变。 可以往距离京师较远的偏僻之地,在天灾频发的时候,会出现这种情况。 京师记忆中,还是头一遭。 难道是从中原迁移过来的流民? 楚皇皱着眉头,继续往下看去。 当他看完奏章,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有些奇怪。 竹轩斋 《西厢记》、《聂小倩》、《射雕英雄传》。 竹轩斋,这个名字。 以往,他便在后宫听诸妃说起过。 好像是专门刊印闲情话本的书坊。 前段时间,在后宫中备受喜爱,甚至受到皇太后称赞的《西厢记》,就是出自此处。 好端端的,为何礼部要封禁这些书。 楚皇先是疑惑,随即,又有些心悸。 仅仅只是几本书而已,竟然让成千上百温顺的百姓变成了殴打捕快、撕毁布告的暴民。 这实在有些骇人听闻。 如今,这些话本描写的只是儿女情长之事,尚且有如此的号召力。 若是 楚皇眉头紧皱,开始有些明白为何礼部要将这些书列为禁书。 如今,看这些闲情话本的还只是一些成年人,只是闲来无事时,聊以解闷。 可长此以往,京师的少年郎们,尤其是那些家境优越的士大夫,还有谁愿意寒窗苦读,报效朝廷。 楚皇想了想。 书要禁。 可那些参与殴打捕快的百姓们,却不能全部定罪。 抓几个领头的,关个两三年,以儆效尤,此事便算了了。 楚皇刚准备让刘成草拟,就见到一个小宦官慌慌张张的闯入暖阁。 “大胆!” 刘成见到这一幕,心猛地一跳,匆忙呵斥。 小宦官却是二话不说,跪倒在地上,一脸哭丧,哀声道:“陛下,不好了,太后,太后她” 听见这话,楚皇脸色猛地一变,腾的一下起身,着急道:“太后怎么了!?” 小宦官低着头,颤声道:“太后她晕过去了。” 太后年事已高,平日里便是静养,这一晕,极有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楚皇对此,显然心知肚明,一脸的焦急,大声道:“御医,宣御医!” 小宦官道:“陛下,御医已经到了,正在为太后诊治,太医丞黄大人让奴婢,让奴婢请陛下去见一见” 楚皇心里咯噔一下。 太医丞这话说出来,意思再明确不过了,就是请他去见太后最后一面啊! 想起往事种种,楚皇一时之间,竟然觉得天要塌了。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他,此刻再也无法保持淡然,匆忙的走出暖阁,吩咐道:“让太医院的人全部过来,无论如何,也要保太后无事!” 一旁,刘成快步跟在楚皇的身后,连连称是。 寿安宫内。 一群宫女、宦官忙作一团,见到楚皇,忙不迭跪下行礼。 楚皇着急见太后,只是大手一挥,便急匆匆的冲入宫殿内。 宫殿里,十几位德高望重的太医正在议论着一些什么,见到楚皇,纷纷跪下。 楚皇见到他们这样,脸上浮现怒色,刚准备开骂,就听见一道虚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可是皇帝到了?” 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楚皇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喜色,走到床榻前,握住张太后的一只手,轻声道:“是儿臣。” 天朝以孝治天下,虽是皇帝,在面对太皇太后、太后时,仍称儿臣。 张太后眉目之间有一些疲惫,费力的睁开双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随即,又有些欣慰似的闭上了双眼,说道:“这些太医,皆是忠良,若是没有他们,今日,哀家怕要追随先皇去了,你要好好奖赏他们。” “是” 见太后思维清晰、说话也还算流畅,楚皇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点了点头,说道:“儿臣一定好好奖赏他们” 歇息了片刻,太后又道:“好了,哀家这里无事,你是皇帝,政务繁忙,不用守在哀家这里,去忙你的。” 楚皇道:“儿臣再陪您一会。” 太后笑了笑,说道:“哀家乏了,要歇息,你是皇帝,守在这里,成何体统,去吧。” 楚皇见状,只好道:“那儿臣等您歇息完了,明日再来瞧您” 太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闭上了双眼。 楚皇看了太后一眼,见她凤体无恙,便放下心,起身,缓缓离开。 一直走出寿安宫,才开口问太医丞:“太后的凤体如何?” 太医丞见皇帝问话,不敢有丝毫怠慢。 恭敬的行了一礼,才道:“太后她老人家,凤体无恙,方才只是急火攻心,心血不通,因此,才晕了过去。 臣等为太后开一个去心火,安心神的方子,只要静养数日,便可恢复如初。” 急火攻心,心血不通? 楚皇怔了怔,随即表情变化,脸上浮现怒色,看向一直伺候太后的宦官,冷声道:“怎么回事?” 那宦官已经是吓的冷汗直流,二话不说,跪倒在地上,颤声道:“今日,太后娘娘正在看《西厢记》,看完之后,便差遣奴婢出宫购书。 奴婢到了竹轩斋,才知道《西厢记》被列为了禁书,门口还有一则告示,奴婢看了,记在心里,回来便向娘娘如实禀告。 娘娘听了,娘娘听了便晕了过去 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楚皇原先想要发怒,可听到这,却是怔住了,表情奇怪。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太后晕倒,竟然是因为这件事情。 再结合之前那封奏章,他有些不敢置信。 一本小小的《西厢记》,竟然有这般魅力? 《西厢记》这本书,他并不是没有看过。 只是看了几页,便觉得索然无味,弃之如敝履。 《西厢记》,在他看来,不过是一本描写儿女情长的闲情话本而已 怎么能让那么多人,尤其是女子奉之如甘泉,便连太后都 一时之间,楚皇懵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申饬 “布告上写的什么?” 楚皇看着那宦官,问道。 宦官低着头,重复了一遍。 楚皇听后,终于明白,为何太后会怒火攻心。 礼部将《西厢记》定为伤风败俗、有辱斯文的读物。 岂不是说,喜欢此书的人也是伤风败俗,有辱斯文? 太后母仪天下,怎么能受得了如此侮辱? 听说此事,一气之下,晕倒在寝宫内,也在情理之中。 楚皇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有些为难。 礼部将这三本书列为禁书,虽然不是他的意思,但也算歪打正着,正中他的下怀。 可 如今,太后因为此事,怒火攻心,若是再将其列为禁书,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更可况,谁知道,太后歇息过后,想起此事,会不会旧疾复发。 太后年事已高,可经不起这等折腾。 楚皇想了想,还是决定以太后的凤体为重。 叹了口气,吩咐刘成道:“下旨,申饬礼部郎中,撤回布告。” 这里的礼部,指的是礼部下辖的礼部司,负责的乃是礼乐之事。 刘成听了,瞬间明白。 这礼部郎中算是无故背了黑锅。 偏偏还说不出什么。 没办法,谁让太后喜欢《西厢记》呢 刚准备下去传旨,又听楚皇道:“等会,先去传方休入宫。” 刘成微微一怔,立刻领命:“是,陛下。” 马车行驶在通往皇宫的路上。 方休有些忐忑。 这次入宫,距离上次,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 总觉得有些入宫有些频繁了。 估计再这样下去,不出几天,没有太监领路,自己也能摸到养心殿。 马车的速度很快,不到一个时辰,便停在了皇宫前。 一下车,便看见刘成从后面的马车走下。 似乎是察觉到方休的目光,这位大太监,宦官们口中的老祖宗,脸上竟然露出讨好的笑容。 这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落在方休的眼里,却是一阵恶寒,只觉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本来想问的话,也没问出口,径直走入宫门。 路上,刘成始终保持着这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快要走到养心殿的时候,方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刘公公,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莫非本公子有什么不当之处,让你心里不舒服了? 若真有什么事情,还是说出来好,本公子并非蛮横无理之人,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大家也好解决” 刘成听见这话,一脸苦色,为难地道:“方公子,上次您说不喜欢咱家笑,也不喜欢咱家不笑,咱家” 后面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 他只觉得,心里苦 笑也不行,不笑也不行,如今皮笑肉不笑,还是不行。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了。 方休的表情则有些古怪。 当时,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家伙还真记在心里了。 摆了摆手,说道:“本公子只是随口一说,刘公公想笑便笑,想不笑便不笑,只要别再用这种表情看本公子便好” 方休说完之后,不再去看刘成的表情,径直走入养心殿。 “臣方休参见陛下!” 第四次来这暖阁,方休早已轻车熟路,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 楚皇端坐在龙椅之上,看向方休的表情有些奇怪。 对于这个年轻人,他的感情一直比较复杂。 一方面,爱惜他的才华,想要对他委以重任,将其培养成王佐之才,成为大楚帝国的良相。 可另一方面,又看不怪他懒散的作风,和贪图利益的性格。 尤其对他沉浸商贾之道,颇为不满。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忠良之后,而且还说得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种心怀天下百姓的热枕之言。 对待他,总归是较为和善的。 “平身吧” “谢陛下。” 方休起身,看着楚皇,眨了眨眼睛。 楚皇微微一怔,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地道:“赐座。” “谢陛下” 一旁,有宦官搬了椅子。 方休坐下,便不再说话。 对于皇帝,他只有一个原则。 惹不起,总躲得起。 没有事情,尽量不去招惹他,除非特殊情况,比如这次的亲军大比。 不过…… 出乎意料,楚皇说的,却并不是亲军大比,而是另一件事 “方卿,可知道竹轩斋?” 楚皇看着方休,表情有些玩味。 方休抬眸,偷瞥了楚皇一眼,瞬间,心里就有了数。 起身,说道:“臣不敢欺瞒陛下,竹轩斋是臣派人开的,里面的三本书,也是臣请人写的。 若是书中真有不当之处,臣愿意协助京都府,将写下这三本书的文人捉拿归案,只是 他们行踪不定,尤其是蒲松龄,便是那个擅长描写鬼怪之事的文人,常常居住在郊外,便是臣也不知道他们所在何处” “好了” 楚皇瞥了方休一眼,说道:“竹轩斋一事,乃是礼部郎中擅作主张,朕已经下旨申饬。 这件事情,以后不要再提” 方休有些诧异。 下旨申饬? 不应该啊 只是三本闲情话本而已,与朝廷的威严比,算不上什么。 按理说,即便真的禁错了,也应该只是敷衍两句,私下给一些赔偿了事。 怎么可能收回已经发出的布告,还申饬礼部郎中? 难道是因为赵依?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被方休否定。 一个小小的公主,即便再受宠爱,也没有到可以改变百官决定的地步。 正当方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楚皇又道:“虽是如此,聚集在竹轩斋门口闹事的暴民,却仍不可轻饶。” 说完,深深的看了方休一眼。 方休见到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 瞬间读懂了楚皇的画外之音。 想了想,说道:“臣明白。” 以后,竹轩斋需要让一些利益出来了。 只有让其余书坊也有贩售《西厢记》的资格,才能打消楚皇的疑虑。 毕竟,如今的竹轩斋在京师的影响力,确实有些不合适 楚皇知道方休是个极聪明的人。 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多,自然明白。 顿了顿,又道:“除此之外,朕想听听,亲军校阅一事,你是如何想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商人参办 总算进入正题了 方休看着楚皇,说道:“臣听说,此次亲军大比,所需银子,折合共计八万两。 可如今,朝廷施行茶马互市、改土归流。 西南与北方边境,战事将起,需要花费大量的银子,用作军饷,中原之地又刚刚受灾,朝廷为了救济,同样要花费大量的银子,如此,国库何以承担。 臣便想,若是能借着此次亲军大比,筹备军饷,那我大楚边疆奋勇拼杀的将士,便有可能多一把锋利的刀剑,多一套护体的铠甲。 因为这,便增加了几分活下去的希望,我大楚也多了几分胜算”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楚皇打断:“筹备军饷?” 楚皇微微皱眉,看着方休,问道:“亲军大比,如何能筹备军饷?” 等的就是这句话。 方休笑了笑,说道:“臣未参加校阅前,曾认识不少商贾,其中有一人,名为王宝乐,听闻朝廷有意与草原诸部于北方边境一决雌雄,愿意献出五千两银子,用作军费。” 楚皇听到这,眉头皱的更紧,却没有说话。 方休顿了顿,继续道:“除此之外,臣还听说,京师一些商贾,听闻此事,均是热血昂扬,有心” 楚皇越听,脸色越冷,看着他,厉声道:“那些商贾许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如此为他们说话!?” 楚皇的反应,在方休的预料之中,却仍装作一副惶恐的样子,忙道:“臣只是想要为陛下分忧,绝没有收受任何好处。 臣虽然爱财,却也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陛下明鉴。” 楚皇冷哼了一声,冷声道:“商人重利,没有好处的事情,他们为何要去做,草原诸部的事情,已有百余年之久,从未有过商人进献银子一事,偏偏这次 国朝虽轻商贾,却也有国法在上,莫不是”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朝廷跟草原诸部打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这一次,商贾们就热血激昂起来。 一个人就是五千两银子,这些商贾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吹来的。 如果没有威逼利诱,或者许下各种好处,他们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奉上银子? 楚皇虽然没有亲身体会过民间疾苦,却也不是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 这种事情,略微一想,便可以察觉出蹊跷之处。 因此,才会如此愤怒,也就是念着方休乃是忠良之后,又进献安国之策,才表现得极为克制。 若是别人,恐怕已经让人拖下去打了。 楚皇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怒火,看着方休,冷声道:“说,怎么回事?” 方休低着头,解释道:“回陛下,即便中原没有受灾,草原诸部不似这般狼子野心。 亲军十六卫每年一小比,四年一大比,花费也是极多。 臣深知国库的银子来之不易,且” “说重点!” 听见这话,方休十分直白的道:“国库里没有银子,即便是有,也不可能用在亲军大比上。 而亲军十六卫每四年便要平白花费掉近八万两银子,对于朝廷,是极大的负担。 于是,臣便想,若是京中富商参办,捐出银两筹备大比,岂不是为朝廷省下了银子。 所付出的,不过是让富商们在校阅场上,摆上几块牌子,用以宣传他们的商铺。 除此之外,还可以售卖门票,所得三成归于国库,三成回馈给筹办的商人剩下的四成,归于陛下的内库。 这样一来,商贾们得了好处,朝廷也省下了一大笔银子,还显得朝廷体恤 臣以为,此法乃是三全之法,对朝廷,对商贾,乃至对陛下,皆有益处,所付出的,仅仅只是一些清流们的口舌是非” 方休深知 想要说服别人,最好要以别人的利益为出发点,表示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当然,在这之前,首先要明白对方需要什么,喜欢什么,这叫投其所好。 银子,没有人不喜欢,哪怕他是皇帝 更可况,这件事情即便办成了,也不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而是站在朝廷,站在国库。 说到这,方休抬起头看了看,从楚皇有些意动的表情来看。 这次他猜对了,而且很有可能都不需要讨价还价。 其实,他来之前,已经做好准备,哪怕让出八成的利益,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方休只说了一半,楚皇就有一种直击内心的感觉。 作为皇帝,他是整个楚国最富有的人,同时也是最贫穷的人。 打仗六部要钱。 不打六部也要钱。 给文武百官们发放俸禄要钱,中原受灾,救济百姓也要钱。 即便什么都不做,后宫近千人,每天吃喝用度,也要花费不少银子。 钱钱钱 什么地方都要钱,国库的银子再充盈也不够。 平日里他也是能省则省,即便如今天气已经十分燥热,却仍然没有动用一点儿储冰。 后宫有些宫殿因为长时间没有人住,年久失修,他也一直托着,没用内库的银子修缮。 若是这次,商人筹办亲军校阅的事情真的能够办成,即便朝中一些清流上书反对,又有何妨? 只是,此法虽好,但也有些问题。 楚皇想了想,看着方休道:“朝廷有朝廷的威严,怎可用这种方式来充盈国库?” 来之前,方休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听见这话,立刻道:“陛下,亲军校阅,乃是四年一度的盛事,朝廷既然邀请了他国使臣,何不邀请京中的百姓,让他们一同见证十六卫之威严,见证朝廷之威严 亲军校阅,百官可观,权贵可观,外邦使者可观,为何唯独我楚国百姓不可观? 若是陛下格外恩典,邀请京中百姓观礼,乃是建国以来的开创之举,有助公正之风,使得百姓齐心,百姓心齐,则国家安稳” 楚皇表情变化,片刻之后,仿佛做出了决定,开口道:“四” 眼见楚皇要讨价还价,方休不等他开口,立刻道:“此外,臣还有一个想法,想要请示陛下。” 楚皇被打断了思路,看着他,问道:“什么想法?” 第一百二十八章 故人 方休道:“以往,亲军校阅所比试的,无非就是弓马、队列,内容太过枯燥,虽然可以显示出十六卫实力的高下,却显得有些空洞。 臣以为,可以在弓马、队列之上,增加几个项目。” 楚皇颇有些兴趣,看着方休,问道:“什么项目?” 方休道:“臣苦思冥想,几个日夜未眠,想出了两个项目,一曰足球,二曰夺旗,即可展现十六卫的协同能力,又十分有趣。” 楚皇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两个词,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问道:“足球是何物?” 方休解释道:“足球,形似蹴鞠,却又与蹴鞠不同,每卫各出十一人,将校阅场分成两部分,置两门,选出一人,为门卫,可以用手接球,保护球门不失。 其余十人,可用除手以外的任何部位接球,将球攻入对方球门,是为进球,得一分,终场时,分高者为胜。” 前世,足球是方休最喜欢的运动之一,紧张而又刺激。 一直以来,他都有在这片世界推广足球的想法,可惜没有合适的机会。 刚好,这次亲军大比,京师中的百姓和不少权贵都会观礼。 方休相信到时候,只要看过一场足球赛,不需要特别宣传,这项运动便会在京师风靡一时。 楚皇对此,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毕竟足球的魅力在于现场的气氛、那种心系主队紧张刺激的感觉。 只是听一听规则,什么都感受不到。 不过,十一人协同,分组对抗,倒也附和亲军校阅的初衷,用作弓马、队列之后的娱乐,倒没有太大的问题。 楚皇点了点头,问道:“夺旗,又是何物?” 见楚皇同意,方休脸上露出笑容,解释道:“夺旗,顾名思义,要点,在于抢夺旗帜。 与足球相同,将校阅场分为两个部分,每一部分插上各卫的旗帜,每卫选出一百人,守卫自己的旗帜,先夺得旗帜,并先将其带回自己的位置者,为胜。” 这个夺旗,有点类似于前世的橄榄球,只是人多了一些。 不过,这样也可以更好发挥士卒们的实力。 同时,让各卫的将军,有机会参与其中,排兵布阵,对于实战还是有一点借鉴作用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 人家花了银子,买了门票,总不能只让他们看弓马、队列。 虽说,对于百姓们而言,弓马一样紧张刺激,可毕竟时间太短。 时间一短,待在校阅场的时间也会变短,自己的冰沙怎么卖? 楚皇看了方休一眼。 有些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真的患了脑疾? 怎么总是能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他挥了挥手,说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别忘了呈上章程,总之,不可儿戏。” 听见这话,方休心里明白,这件事情成了。 “臣告退” 方休压下心中的兴奋,缓缓退下。 走出暖阁,天色已经渐渐暗下。 一旁,有小宦官领着他,走出宫中。 宫外,方府的马车,早已经等候多时。 马车平稳的行驶在街道上,天色渐晚,京师的夜生活却才刚刚开始。 街上,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游人,络绎不绝。 方休掀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有些诧异。 为何街上那么多的人 想了想,才突然发觉,明日便是端午了。 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时间过的真快啊 第二天,一早。 还未睁眼,便听见院子外有些闹腾。 几个小丫鬟聚在一起,争论着究竟是甜粽子好吃,还是咸粽子好吃。 见到方休,都是行礼。 这些小丫鬟在方府待的久了,也发觉,这段时间少爷的脾气比以往好了许多。 对待她们这些下人,十分和善。 有的时候,甚至会给她们讲一些从未听过的有趣故事,因此,见到他,都没有从前那般畏惧。 只是诺诺的唤一声少爷,便跑开了。 方休听见她们的话,觉得有些好笑。 原来甜党与咸党的争论,在楚国也存在。 “方公子” 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到方休的耳边。 方休抬眸,看见那道许久不见的人影时,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原来是婉晴姑娘,好久不见。” 林婉晴是方休穿越这片时间,遇见的第一个女人。 当日,跳湖救人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一晃之间,竟然已经是三个多月了。 林婉晴一双好看的眸子望着方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笑道:“这次,公子不赶妾身走了吗?” 方休笑了笑,说道:“本公子又非钢铁直男,更可况婉清姑娘与本公子还有一段缘分,为何无故拒人千里之外。” 这话说的,仿佛当初上元节几句话便让林婉晴恼羞而去的人,不是他一样。 林婉清不懂钢铁直男是什么意思,却不妨碍她理解后半段话。 脸上露出笑容,问道:“方公子难道不好奇,妾身冒昧拜访的理由?” 方休笑了笑,说道:“无论什么理由,婉晴姑娘这般绝色佳人拜访,本公子岂有怠慢之理。 不过,本公子还没有吃过早饭,有些饿了” 早在上元节时,他就在怀疑这位婉晴姑娘的居心了。 如今,更不用说,平白无故,在端午节上门拜访,傻子都能看出来,她对自己一定有什么企图。 若是以前,他可能毫不留情地便拒绝了。 可现在,闲来无事,他倒是有些兴趣,想要弄清楚这婉清姑娘三番两次接近自己的目的。 林婉晴听见方休这么说,倒也不恼,只是笑道:“刚好,妾身也没有来得急吃早饭,方公子不介意与妾身一起吧。” 院子里。 石桌上,方休和林婉晴相对而坐。 秀儿俏生生的站在一旁,问道:“少爷,您要吃什么味道的粽子?” 方休道:“咸的。” “好的,少爷。” 秀儿一双眸子,又看向林婉晴。 方休问道:“婉清姑娘,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 林婉晴略一思忖,说道:“甜的。” 方休挥了挥手,说道:“一个咸的,一个甜的,再吩咐后厨,煮两碗白粥。” “是,少爷。” 秀儿离开了,院子里,只剩下方休和林婉晴两个人。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正当方休准备开口的时候,林婉晴却突然道:“方公子是不是在想,妾身刻意接近,有何意图?” 第一百二十九章 能卖多少银子? 方休笑了笑,没有说话,一副不知可否的样子。 林婉晴沉默了片刻,说道:“今日,宁王邀宴” 方休听了以后,立刻明白。 原来,林婉晴竟然是宁王的人。 方休问道:“这次你来,只是做宁王的使者,邀请本公子参加他的端午宴?” 林婉晴摇了摇头,表情复杂,说道:“当日妾身落湖,并不是为了接近公子,只是凑巧。 妾身来此的目的,是为了谢过公子的救命之恩。” 说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取出一个精美的香囊,递给方休。 “这个香囊是妾身亲手缝制,里面的香草,有静心凝神之效,望公子不要嫌弃。” 林婉晴的声音十分软糯,极其悦耳。 方休伸手接过,顺手放在一旁。 香囊这种东西,既不能吃,也不能用…… 还不如直接送银子给她。 伊人居的头牌清倌人的性命,怎么说也值个万八两银子吧 不过,方休是一个正直的人,也是一个有品德,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这种想法也只是存在脑海里一瞬,当然不会真的这么做。 他看着林婉晴,问道:“这香囊,能卖多少银子?” 林婉晴微微一怔,没有反应过来。 片刻之后,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如果是经常光顾伊人居的公子,应该能值一千两银子。” 毕竟是花魁大会选出的花魁,亲手缝制的香囊,即便用的只是最下等的布料,也会有无数富家公子哄抢。 一千两银子,倒不是戏言。 不过 毕竟是人家费了一番心思,送给自己的礼物,总不能当着她的面卖掉。 方休笑了笑,说道:“只是开个玩笑,这个香囊,既然是婉晴姑娘亲手缝制的,哪怕不值一文钱,也值得本公子珍藏。” “少爷” 秀儿和几个小丫鬟走入院子,将粽子和白粥摆在石桌上,微微躬身,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粽子是已经剥好的,冒着热气,看上去十分香甜。 林婉晴轻轻咬了一口,便起身,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女子礼,说道:“今日多谢公子的粽子,晚上的端午邀宴,还望公子能够参加。 毕竟宁王殿下是个极记仇的人,对于公子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即便未来宁王殿下未能” 说到这,顿了顿,继续道:“也未必有什么坏处。” 这话已经超出她的本分了。 方休有些诧异,表情却仍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多谢提醒,宁王的邀宴,本公子会去的。” 林婉晴走了,方休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着粽子,思绪万千。 宁王前两天才被楚皇狠狠揍了一顿。 在朝堂上十几年积累起来的威严,一扫而空。 很多人都认为这件事情过后,宁王几乎再无角逐储君之位的可能。 因此,朝廷很多大臣都倒向了康王。 听说,康王因为此事,大摆宴席,可谓春风得意。 偏偏这个时候,宁王不好生休养生息,反而借着端午,摆了一宴,且邀请了京师内的几乎所有文武百官和勋贵。 虽说,除了早早便站定在宁王阵营的一脉死忠外,几乎所有人都不认为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不管怎么样,宁王也还是宁王。 只要陛下一日不驾崩,康王一日没有登上皇位,就没有人敢在明面上得罪宁王。 因此,今日的宴会,大部分的文武百官和勋贵,只要不是康王一脉的,都会参加。 虽然,自己与礼部尚书府的那个杨公子,不太对付。 可这种场合,还是有必要去一趟的,即便只是走个过场。 方休正在思考,要准备什么样的礼物的时候,一道声音却突然出现,打断了他的思绪:“少爷” 方休抬眸,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他的面前,一脸的恭敬。 竹轩斋的掌柜,吕四。 方休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吃自己的粽子,随口问道:“什么事情?” 吕四的脸上有些激动,说道:“少爷,京都府来人了,说是之前的下令禁书,是朝廷一个礼部 礼部什么中擅自主张,然后便撤回了布告。” 刚从养心殿出来,早已经得知这个消息的方休,表情并没有太多的变化,点了点头,说道:“本公子知道了。” 吕四见状,脸上的敬意更加浓厚。 什么叫处变不惊,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不愧是少爷。 听见这种喜事,竟然还能面不改色,是在教人敬佩。 方休将剩下一点粽子塞进嘴里,突然想到了什么。 看着吕四,吩咐道:“对了,这些天,《西厢记》三本书先不要卖” “不要卖?” 吕四有些诧异,疑惑的道:“可少爷,京都府的布告已经撤回,当日在书房前闹事的人,也大都被放了出来。 如果不卖书,小的怕” 后面的话不说出来,意思也已经很明白。 那些《西厢记》的死忠粉,为了能够看到最新一期的《西厢记》,便连京都府的捕快都敢打。 若是让他们知道了这件事情,恐怕会生出变故。 说不定,连竹轩斋的牌匾都会被人拆下来,砸了。 方休想了想。 吕四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毕竟,脑残粉的威力,在前世,他便已经在各种社交网络上见识过了。 既然必须要卖,那就不能只是竹轩斋一家卖。 只有这样,才能降低竹轩斋的影响力。 可 如此一来,竹轩斋就必须让出一部分利益。 本来就有一些藏在暗处的小书坊,以盗版竹轩斋的书籍为生。 若是将《西厢记》等书的拓版交给其他书坊,伊人居的收益可能会损失大半。 这些可都是银子 方休总觉得有些心疼。 就在他准备狠下心,放弃这些本来属于他的银子时,一道灵光突然闪过。 他抬眸,看着吕四,说道:“《西厢记》这些书,暂时还是不要卖,本公子有一样新的东西,要教给你” 新的东西? 吕四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随即,便认真的听了起来。 听着听着,他的表情逐渐发生了变化,有些奇怪。 看向方休的眼神也变得不太对劲,总给人一种感觉,仿佛在看智障。 第一百三十章 赴宴 片刻之后,吕四看着方休,面露难色,说道:“少爷,一张报纸,只卖一文钱,还另外附赠一本《西厢记》,这” 方休看了他一眼,说道:“附赠《西厢记》,只是为了推广报纸,且仅限于前两日。 如果这样,能将报纸在京师推广起来,这些银子算不上什么。” “可” 吕四低着头,小声道:“小的没有任何意见,只是觉得,这报纸只卖一文钱,恐怕连本钱都未必能够。” 方休想了想,问道:“你还记得竹轩斋刚创立的时候,本少爷说的话吗?” 吕四听见方休提起这件事,面露之色,说道:“少爷的话,小的一直牢记于心,绝不敢忘记。 少爷教导小的,不可目光短浅,计较一时的得失,竹轩斋的目标,是整个楚国。 未来,总有一天,楚国内,无论士子,还是平民,读的书皆是竹轩斋所出” 方休点了点头,刚准备说些什么,就看见吕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吕四抬头,看着方休,惭愧地道:“少爷,小的明白了,这报纸便是一个契机,将竹轩斋发扬光大的契机。 一份报纸只卖一文钱,虽有亏损,与《西厢记》等书带来的巨大利益相比,却是不值一提。 只要将这报纸推广开来,让京师的百姓习惯于每日看这报纸,未来,竹轩斋便有了一个推广《西厢记》等书的机会。 有报纸的地方,便有西厢记,便有竹轩斋,便有少爷” 方休忙道:“打住” 吕四正说的兴起,听见这话,忙不迭停住,一双眼睛看着自家少爷,眨了又眨。 方休道:“记住了,有报纸的地方,便是王土,即是王土,便有陛下的光辉,与竹轩斋无关,更与本少爷无关。” 吕四微微一怔,有些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却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小的记住了。” 方休这才挥了挥手,说道:“下去吧,争取在这两日将报纸印制出来,第一篇文章,过两日,本公子会差人送去。” “是,少爷!” 吕四一脸激动之色,恭敬地行了一礼,便离开了院子。 …………… 时间一晃而逝,转眼间,便已经到了傍晚。 宁王府前,灯火通明,车水马龙。 树上,屋檐上,均是挂起了火红的灯笼。 张灯结彩,端午节,倒有几分过年的气氛。 来往宾客,络绎不绝。 具都是达官贵人,其中有几人,方休还曾经在养心殿见过。 今日,康王府并没有举办任何宴会。 因此,除了内阁大学士和六部天官外,朝中文武百官大都到了,且都备了厚礼。 唯独方休。 两手空空,站在人群中,显得有些扎眼。 其实,关于送礼这件事情,方休是想过的。 只是,思来想去,觉得宁王肯定也不差自己这点礼物,便没有准备。 最主要的,过几日便是亲军校阅,他还要省下银子,筹措用度。 毕竟今年的亲军校阅,不同往日。 既然卖出了门票,总不能让观礼的百姓们都站着吧,因此,座位是要有的,这便比预计的多了不少银子。 除此之外,还多了两个项目,角旗杆,足球全都要花钱,虽然单拿出来,花费不了多少。 可零零总总,加在一起,花销便十分惊人了。 宁王府的门前,有十几个门子,引领着客人,往府里走。 方休走下马车,刚往前走了两步,便有一个门子上前。 “欢迎,欢迎” 宁王府的门子脸上带着招牌式的微笑,面对方休的时候,脸上丝毫没有什么恭敬的表情。 可能是接待了太多的勋贵,见得多了,也便麻木了,伸手接过方休递上来的拜帖,翻开扫了一眼。 羽林卫左中郎将,方休。 确认了身份,那门子脸上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表情变化,有些古怪。 想了想,试探道:“方中郎将,您的拜礼” 有多少的勋贵,便有多少的拜礼。 这些拜礼自然不可能是在勋贵们的手上的。 一来,勋贵们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不可能亲手拿着礼物。 二来,除了一些奇珍异宝,送礼绝不可能只送一件,那么多的礼物,一双手也拿不下。 所以,后面都会跟着一些仆人,带着拜礼。 仆人们自然是没有资格入宁王府的大门,因此,门子还要负责收礼这一项。 “拜礼?” 方休显得有些错愕,看着那门子,问道:“没有拜礼,是不是就不能进去了?” “没有,没有这条规矩” 那门子愣了一下,随后便立刻摇了摇头说道。 宁王府当然没有不送拜礼不能登门的规矩。 但大家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登门之时备上一份薄礼乃是最基本的礼节,也是对宁王殿下的尊重。 “方中郎将请。” 那门子心里这样想着,却不能说出来,只能无奈的做出了邀请的姿势。 他知道宁王殿下是不会在乎有没有拜礼的事情的,可这做客人,竟也这么的不懂事? 方休刚准备走入宁王府,便见原先接待自己的门子,脸上突然露出谄媚的笑容,迎上了一个年轻人。 “杨公子,快快请进。” 方休转头看去。 不远处,一位衣着华贵,有些俊俏的年轻人刚刚走下马车。 在他身后,一个仆从将一个锦盒递给那门子,说道:“这是颜公真迹,知道宁王殿下喜欢颜公的字,杨公子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寻得的。” 听到“颜公”这两个字,方休略微失神了片刻。 楚国当得起颜公尊称的人并不多,若是不出意外,便是当朝内阁首辅颜庄。 以前便曾经听说过,内阁首辅颜庄不仅在朝中的地位崇高,草书也堪称一绝,古往今来,能与之媲美的人,并不多。 能弄来颜庄的草书,又被那门子如此对待,称其杨公子。 方休的目光下意识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那位杨公子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看向方休的方向。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停留了一瞬便分开。 方休并没有过多理会,摇了摇头,便踏进了宁王府。 杨明收回目光,瞥了那门子一眼,随口问道:“刚才那人是谁?”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冤家路窄 门子闻言,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谄媚道:“是一位姓方的中郎将。” 一个小小的左中郎将,是不值得宁王府的下人特别注意的。 更何况还是一个连拜礼都没有准备的家伙,说不定是刚从边疆调回京师的穷丘八。 杨公子听见这话,表情却发生了一些变化,一双眸子闪过阴冷之色。 至于方休,则顺着人流走入了宁王府里面一处面积极大的楼阁。 楼内灯火通明,时而有人进进出出,周围是阵阵喧闹之声,面前的桌案上摆着各类蔬果糕点。 让方休有些诧异的是,这次宴会所用的饮品竟然是一醉方休。 如此的规格,摆上价值不菲的一醉方休,由此可见,这位宁王也是一个极其讲究的人。 两边是一排排桌案,此时有一部分桌案上已经有人落座。 因为没有门子引导,方休便随意找了一个偏僻的位置落座。 不得不说,宁王府的糕点,味道还是极其不错的。 闲来无事,环顾一圈,也没有几个熟悉的人。 方休便坐在角落里,吃着糕点。 突然,嘈杂的人群忽然变的安静起来,人群开始向门口的地方涌去。 方休转头一看,看到以宁王为首的几道人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正主来了,为了表示对宁王的尊重,大多数人都从席位上站起来,不管身份高低,都纷纷上前迎接。 方休的位置就在殿内最偏僻的角落,看了看被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的宁王,他很明智的决定就坐在这里。 其实就算坐在正中央的位置,他也懒得起身。 人群很快就散开,宁王在众人的簇拥下向前走去。 在他的身后,刚才在门口见过的那位杨公子,亦步亦趋。 方休看过去的一瞬间,他的目光也刚好放在方休的身上。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两人的目光交汇了两次。 方休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今天不想招惹麻烦,可似乎这位杨公子有些来者不善 不过也是,这段时间,猪头和杨公子的爱恨纠葛,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师。 上到勋贵百官,下到市井百姓,无不对此津津乐道。 杨公子这三个字,在京师俨然成了一个笑话。 任谁知道陷害自己的罪魁祸首就站在面前,也无法保持淡然。 不得不说,这位杨公子还算是极其克制的。 若是换成吴毅,即便宁王就在旁边,恐怕也要拎着刀冲上来了。 视线从杨明的身上移开,忽而心有所感,隐隐觉得,又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方休抬头看了一眼,果然在斜对面靠前的位置,又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夏忆雪 没有想到她也会参加这个宴会。 虽然,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捕头,但英国公长女这个身份还是足够资格收到邀请。 英国公的两个儿子,全都在驻守边关。 英国公本人,在楚国威望极高,自然不会参加这场小小的宴会。 夏忆雪受邀参加宴会,代表的不是她自己,而是英国公府。 宁王端着酒杯,站在人群的前面,开口说道:“多谢诸位,来参加王府的宴会,这第一杯酒,本王先干为敬。” 宁王先喝下一杯酒之后,场内的气氛就变得热烈起来。 吃好喝好玩好才是宴会的主旋律。 有些人趁着这个机会和老朋友联络联络感情,有些人和宁王小声的交谈,满面春风,目露春情,唾沫星子乱飞,听的宁王连连点头。 一群大男人,窃窃私语,耳鬓厮磨,知道的认为这是宁王的宴会,不知道的还以为…… 方休,则一个人坐在偏僻的角落,小口抿着春风楼的一醉方休,不时看向台上翩翩起舞的舞姬,倒也悠闲。 方休的心情好了,有的人心情却很差,杨明就是其中一个。 作为礼部尚书家的嫡长子,虽然并没有爵位可以世袭罔替。 但以他的才华,只要参加科举,必定榜上有名。 未来进入仕途,凭借自己的才名,定然能有一个锦绣前程。 可 两个莫名其妙的猪头,却使得他在一天之内,颜面尽丧,多年积累的名声,一扫而空。 到现在,“猪头公子”的帽子还牢牢的扣在他的头上,成为了一辈子的耻辱。 即便是一向处变不惊的他,此刻想到那一天发生的事情,仍然十分恼怒。 想到这,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望向偏僻角落里的一道身影。 今晚的宴会,他的任务很明确,就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宁王身后。 虽然如今的宁王处于下风,可作为宁王的坚定支持者,礼部一脉却已经没有了回头之路。 今天,他的作用,便是表明礼部尚书府的态度。 “杨公子好!” 杨明举起酒杯,频频和周围的人虚空相敬。 这些人多少都和礼部有些关系,亦或者是宁王身边的人,对于尚书的公子自然也是十分尊敬。 杨明一一回敬,最后,猛的灌了一口酒。 视线再次在人群中扫了一圈,那张可恶的脸便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他咬了咬牙,终于没有忍耐住渐渐升腾的愤怒,迈步,朝方休的方向走来。 方休看见这一幕,有些诧异。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还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公然对自己动手? 想到这,不由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然后,方休笑了。 虽然自己这具身体不怎么样,可毕竟在亲军里磨练了一阵,对上一个细皮嫩肉的勋贵公子,还不成问题 但凡这位杨公子有一点点的自知之明,都不可能对自己动手。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方休收回目光,看向台上翩翩起舞的舞姬。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一曲终了。 身材曼妙的舞姬们一甩丝绸所制的华美衣袖,朝在场众人行了一个端庄的女子礼,便走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个脸上蒙着面纱的神秘女子,从台下走上。 几名舞女合力搬来一架古琴,摆放在舞台的正中央。 阁内众人见到这一幕,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一时之间,整个宁王府再次安静下来。 方休看到这道身影,却并没有表现出多少诧异。 早在几个时辰前,他便知道,宁王府的宴会上,这位伊人居的头牌清倌人一定会出现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为人所不齿 在场的人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对于林婉晴的登台献艺,虽然有些惊讶,可也只是那么一小会。 宁王殿下何等身份,能邀请到伊人居的头牌,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众人只是小声议论了片刻,便继续自顾自的谈论起来。 台上的婉晴姑娘,则开始弹奏曲子。 一时间,整个宁王府都沉浸在这悠扬的琴声中。 此时,杨明也已经走到方休的面前。 他的目光中有阴沉之色,脸上却带着笑容,开口道:“方” 话还未出口,就看见方休从座位上站起,径直走向旁边的桌子。 似乎没有看见他一般。 他微微一怔,原先淡然自若的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阴冷与愤怒。 自从他出生在礼部尚书府的那一刻,从小到大,还从未有人如此无视过他。 即便是宁王殿下,见到他,虽不至于像见到他父亲那般礼敬,却也给足他面子。 他一个小小的左中郎将,父亲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 虽手握兵权,可在重文轻武的楚国,与礼部尚书的地位还是差了一些。 他凭什么 有什么资格,无视自己!? 杨明目光死死盯着方休的背影,目光越加阴冷,挥了挥手。 一旁,贴身的下人立刻凑了上来,低着头,恭敬道:“公子,有何吩咐?” 杨明看着方休坐到夏忆雪的身旁,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笑容,附身在那下人的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另一边,方休坐在夏忆雪的身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问道:“夏捕头怎么坐在这等偏僻的位置?” 夏忆雪瞥了方休一眼,淡淡地道:“你不也一样?” 方休笑了笑,说道:“本少爷天生性格寡淡,不喜欢凑热闹,没想到,夏捕头也是同道中人,既然如此,本少爷先敬夏捕头一杯。” 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夏忆雪见到这一幕,略微有些动容。 身为一个爱酒之人,一醉方休的烈度,没人比她更清楚。 这么一杯灌下去,即便是嗜酒如命的酒徒也未必能承受的住,可这家伙 竟然好似没事一般,只是脸上露出淡淡的红晕。 没想到他竟有这等酒量。 夏忆雪想了想,同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只是她这杯酒,却只有一半,所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宁王殿下这次宴会,倒是大方,十两银子的一醉方休,平日里,我自己都舍不得多喝” 方休把玩着玉制的酒杯,笑道。 这话只是玩笑话,对于其他人来说,十两银子的一醉方休,可能确实贵了一些。 可对于方休而言,与水并没有多少区别。 毕竟,经过数次改进,方府的蒸馏装置已经获得了极大的改进,蒸馏效率大大提高,因此,成本也下降了不少。 夏忆雪一双好看的眸子望向宁王的方向,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方休见夏忆雪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也懒得自讨没趣,便借着林婉晴的琴声下酒,一杯一杯的喝了起来。 很快,桌上的一壶一醉方休便空了。 好在…… 每一桌的不远处,都有宁王府的下人盯着。 什么糕点蔬果、美酒茶水少了,立刻便会添上。 方休将酒倒入玉杯,却突然察觉到,背后似乎有人在打量自己。 转头看去,只见那位杨公子正看着他。 两人的目光第三次短暂交汇,这次,却没有分开。 杨明在后世算得上小鲜肉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举起手中的酒杯,向方休微微致意。 冤家宜解不宜结。 两人以前的矛盾也算不上什么,只不过是为了一些生意场上的利益罢了。 既然他都放下了,那方休也没有不放下的理由。 方休看着杨明,同样面露笑容,举起酒杯。 杨明看着方休将杯中酒饮尽,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 “久闻方公子俊逸潇洒,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杨明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 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 仿佛面对什么事情,都胸有成竹,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再加上他显贵的出身,简直可以说是爱情故事中的标准主人公,万千少女梦想的对象。 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是一条狗,在你面前摇摇尾巴,也该赏它几根骨头不是 方休看着杨明,面露笑容,说道:“你也一样” 杨明的表情微微一滞,却只是一瞬间,便恢复了以前的笑容。 他走近两步,附身在方休的耳边,小声道:“那件事情是不是方公子所为?” 方休一脸的疑惑,问道:“什么事情?” 他的声音很大,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杨明脸色变得有些阴沉,淡淡地道:“方公子是个聪明人,何必故作不知?”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恍然之色,说道:“杨公子说的可是醉花阁一事?” 他本就刻意提高了声调,再加上林婉晴的琴声刚停,四周安静了许多。 附近几桌的人都听到了‘杨公子’和‘醉花阁’这两个词。 这两个词单独说出,都没有什么问题,可要是组合在一起,便代表了一段在京师内人尽皆知的凄美爱恨纠葛。 一时之间,周围竟然安静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全都放在了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究竟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宁王府,在杨公子的面前,提起‘醉花阁’一事。 方休却好似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变化,继续道:“醉花阁一事,本少爷了解甚少,只知道杨公子的两位 两位朋友似乎对杨公子有些偏见,辱骂了杨公子。 这怎么能行? 别人不知道,本少爷还能不了解,杨公子是个体面的人,又是尚书大人的长子,才高八斗,英俊潇洒。 两个来历不明的猪头,有什么资格辱骂杨公子。 本少爷一想到这件事情,便为你杨公子感到愤然。 那两个猪头算什么东西,他们说与杨公子你有染,便真的有染? 说你杨公子乃是负心汉,便真的是负心汉? 依本少爷看,这简直是血口喷人,是污蔑为人所不齿,呸!”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好惹的方中郎将 方休一脸的义愤填膺之色。 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在为杨明打抱不平呢 可 众人的目光不由聚集在方休的身上,脸上纷纷露出看热闹的表情。 这些人大都和宁王府和礼部没有多少纠葛,对于‘猪头公子’这件闹得京师人尽皆知的趣事,没有太大的感触,倒是对杨明出糗十分感兴趣。 当然,也有人面露愤然之色,对方休怒目而视,若不是顾及宁王的面子,怕要冲上去给方休一拳。 毫无疑问,这些人自然是宁王的亲信,亦或者是礼部的官员。 至于这件事情的主人公,杨明。 他的脸已经变得铁青,双拳紧攥,咬牙切齿的看着方休,一双眼睛好似要喷出火。 方休见到这一幕,却停了下来,一脸关切,问道:“杨公子,你的脸为何这般红?” 杨明的身子微微颤抖,几乎忍不住冲上去,撕烂他的嘴。 可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那么做,不仅宁王殿失了面子,他的名声也会进一步恶化。 而这应该正是方休想要看见的。 若是能忍而不发,这件事情传出去以后,京师的百姓,便知道杨公子是一个性情温和的翩翩公子。 毕竟,他以前便是以这种形象示人。 而方休,则会多一个不通人情世故的恶名。 对于楚国的勋贵而言,名声比一切都更加重要 因此,杨明强忍住冲上去揍方休一顿的冲动,摇了摇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无事” 此刻,即便是方休,都不由佩服杨明的忍耐力了。 自己这样对他,竟然还能沉得住气。 方休摇了摇头,说道:“我曾经与太医署严御医有过一段交心之谈。 听他说起过,面色潮红,应当是肾精不足所致,当以滋阴育阳、补肾益精。 以我看,杨公子似乎有此症状,需不需要本少爷去太医署为杨公子求一求药?” 这 众人听见这话,表情十分精彩,想笑,却又觉得这样不好,只能强忍住,一个个的,憋得脸都红了。 杨明面露狰狞,伸出手,指着方休,厉声道:“方休,你!” 说到这,看见方休脸上露出笑容,却是顿住了。 要忍,千万不能中了方休这贼子的奸计。 杨明,你要忍住! 杨明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强挤出一抹笑容,说道:“本公子的肾很好,不劳方公子担心了。” 方休笑了笑,说道:“既然杨公子这么说,我也便放心了,毕竟两个猪头,可不是人人都应付的过来的。 也只有杨公子这般金刚铁肾” “方休,你别太过分了!” 终于有礼部的官员看不下,厉声呵斥。 方休转头看去,是一个年纪比他稍长几岁的青年。 估计是刚入礼部的主事,见到方休如此侮辱礼部天官的公子,看不下去,为其出头。 亦或者,单纯想要借此机会,获得杨明的注意。 若想在礼部获得升迁,必须要有尚书和侍郎的首肯。 对于一个小小的主事而言,没有什么比讨好顶头上司更直接的方法了。 虽说杨明还未参加科举,未有功名在身,可毕竟是礼部尚书的儿子,说的话也是极有分量的。 方休瞥了他一眼,表情的十分不屑,说道:“本少爷在与杨公子说话,与你何干?” 那人一脸的愤然之色,好像与方休有深仇大恨一般,怒道:“你分明是在侮辱杨公子!” 方休笑了,问道:“你那只眼睛,看见本少爷侮辱杨公子了?” 那人刚想说话,便听方休提高语调,大声道:“若是本少爷真的侮辱了杨公子,杨公子岂会没有反应。 以杨公子的才华与智慧,怎么可能连侮辱和真诚的建议都分辨不出,还需要你在这里颠倒黑白,血口喷人?” “你” 那人表情一滞,想要说些什么。 方休却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道:“再者说,你说本少爷侮辱杨公子,可有证据? 方才,本少爷哪一句话不是情真意切的关心杨公子,若不是关心杨公子的身体,本少爷又怎么会冒着被人误解的风险,提出建议? 本少爷看,你才是真的见不得杨公子好,想要借此机会,挑拨离间,让本少爷与杨公子心生间隙。” “我” 那人张了张嘴,却觉得百口莫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休十分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本少爷与杨公子一见如故,情投意合,岂是你这种小人说离间便能离间的,你未免太过小瞧杨公子了” 他说完这番话后,整个楼阁都安静了下来。 众人,包括台上的林婉晴,都是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目光看着方休。 杨明则是气的浑身发抖,想要骂人。 即便是如他这般有涵养的人,面对方休如同市井混混一般的胡搅蛮缠,却也没有丝毫办法。 一向足智多谋的他,何曾见过这种阴损招数,只觉得有一口血堵在胸口。 其他人,心中也都冒出了一个想法。 这个名叫方休的家伙不好惹。 倒不是他们畏惧方休的身份与地位。 事实上,在场有不少人,无论出身,还是官阶都比方休要高上不少。 可 他们都是要脸的人,面对如方休这般不要脸的玩意,一点办法都没有。 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招惹他。 作为楚国的贵族阶级,像市井混混一样骂人,他们是做不出来的。 派打手背地里打他一顿 定远将军虽然只是个伯爵,却手握兵权。 平日里,大家虽然在背地骂一声丘八,可真见到了他,哪个不是毕恭毕敬。 即便是宁王殿下,见到定远将军,那也是礼敬有加,更可况他们。 而定远将军,又是一个极其护短的人,若是让他查到了背后下黑手的主使。 除非陛下出面劝和,定然是要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想陛下上奏章,弹劾他? 这就更不用想了。 既然当初校阅时,陛下选他一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作为校阅头名,又破天荒的册封他为羽林卫左中郎将便说明了一切。 更可况,宫中有消息。 最近这段日子,这位方中郎将进入暖阁的次数,比颜公都要频繁 这样一个油盐不进,不敢骂,更不敢打的主,你能拿他有什么办法? 第一百三十四章 晕厥的杨公子 方休好似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变化,仍是一脸淡然之色,转过头,看着杨明,问道:“杨公子,我说的可对?” 杨明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突然觉得喉咙一甜,‘噗’的吐出一口鲜血。 紧接着,整个人直挺挺的往地上倒去。 好在 一旁的仆人眼疾手快,抱住了他,才让他避免了第二次伤害。 众人见到这一幕,也是吓了一跳。 随即,下意识地对杨明升起了敬意。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实在是教人佩服啊 随着杨明的晕倒,楼阁里出现了一阵短暂的骚乱。 尚书府的仆人,抱着自己的公子,手足无措,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周围的人,大都是围观,没人想要去招惹是非。 即便是礼部的人,也都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出手相助。 毕竟吐血而晕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人为难。 救的话,救好了,也没有多大的好处,最多让杨公子多看一眼。 可要是救不好,那罪过可就大了。 虽说主犯毫无疑问是方休,可万一被尚书大人记恨上了,得不偿失。 人家方休,背后还有定远将军为他撑腰。 自己又有什么呢? 方休见到这一幕,简直看不下去。 一个个道貌岸然之徒,嘴上说的永远比实际做的要好。 就这样的人,竟然都是楚国未来的栋梁,这让他不由为楚皇捏一把汗。 有什么样的文武百官,就有什么样的朝廷,等到楚皇驾崩以后,还不知道这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方休一脸的鄙夷,却没有想过,杨明之所以晕倒,是因为谁 四处看了一眼,随手拿起装着一醉方休的酒壶,走到了杨明的面前,呵了一句:“让开!” 礼部的人见到这一幕,纷纷露出愤然之色,怒道:“杨公子都成了这个样子,你还要做什么!?” 方休朝那人瞥了一眼,说道:“人之所以晕倒,乃是因为怒火攻心,心血不通,最需要的便是流通的空气,你们聚在这里,是想害死你家公子吗?” 这话说的并没有错。 可 众人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捉摸不清这家伙究竟是真想救人,还是落井下石,欲对杨公子不利。 方休见到这一幕,表情淡然,说道:“杨公子乃是礼部尚书的独子,又是未来的新科进士,本少爷即便看他不顺眼,也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 众人听见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缓缓退了几步,让出了一片空地。 不管怎么说,这家伙也跟严御医是好友,应该会一些医术。 而且 他应该不至于到丧心病狂的地步吧。 方休走到杨明的面前,伸出手指在他的鼻尖试探了一下。 竟然真的晕了? 若不是亲眼看见,他怎么也不相信,人真的能被气到吐血。 他以前一直以为,那只是电视剧里面用的一种夸张手法。 打开酒壶,闻了闻传来的酒香,确认是自己桌上的那一壶酒。 伸出手,用尽全力,朝他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瞬间,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出现在杨明白嫩的脸上。 周围的人见到这一幕,愤怒到了极致,眼睛好像要喷出火一般,齐声骂道:“你竟敢殴打杨公子,你你” 手指着方休,气的几乎说不出话。 方休却只瞥了他们一眼,丝毫不以为意,淡淡的道:“不这样,本少爷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晕了。” 有人怒目而视,大声道:“你不能温柔一些吗?” “” 方休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他,掰开杨明的嘴,猛灌了一壶酒。 “你又要做什么!?” 周围的人忍不住要冲上来。 “咳咳” 一醉方休入喉,杨明猛地咳嗽起来。 方休一脸淡然,看着四周义愤填膺的人群,说道:“这不是醒了吗?” 众人,尤其是礼部的人,见到这一幕,都懒得再去理方休,纷纷冲到杨明的身边,面露关切之色,轻声问道:“杨公子,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去请郎中?” 杨明咳嗽了好一阵,才从被呛到的状态恢复过来。 与此同时,一阵酒劲涌上,觉得头脑发昏,眼前的一切也渐渐模糊起来。 随之时间的流逝,越发觉得胸口有股气,整个身子都变得燥热起来,如同这六月的天气一般。 “杨公子,您怎么了?” 一道道关切的声音,让杨明的神智略微恢复了一些。 努力睁开朦胧的双眼,在看清面前的一切之后,他的脸色猛地一变。 伸出手,指着地上的酒壶,看向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方休,问道:“你,你给我喝了什么?” 方休笑了笑,说道:“春风楼的一醉方休,杨公子觉得味道如何?” 杨明听见这话,一向处变不惊的脸上,难得露出惊恐之色。 一双眼睛怒视方休,厉声道:“我问的是哪一壶!?” 方休的表情有些奇怪,问道:“哪一壶,又有什么区别? 这酒是宁王府的下人送上来的,从头到尾,本公子都没有动过一下,你莫非还怀疑本公子在酒里下毒不成? 还是你觉得宁王殿下会害你?” 杨明看见方休这副表情,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大声道:“你,你怎么还没有事情?” 话刚出口,便戛然而止。 杨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面色苍白,瘫坐在地上,喃喃道:“完了” 方休则是一脸无辜的看着他,问道:“什么事情?” 围观的众人听见这一段莫名其妙的对话,纷纷露出疑惑的表情。 只有几个一直不出声的家伙,似乎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看向地上的酒壶,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杨明还没有从地上站起的动作。 一旁,他的仆人想要扶他起来,却被一把推开。 只见杨明面色涨红,喘着粗气,冲着仆人和围观的人群,厉声喊道:“让开,都给本公子让开!” 那仆人见到这一幕,更加忐忑不敢,走近两步,问道:“少爷,您怎么了?” “你” 杨明面露狰狞之色,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家仆人,喘着粗气。 猛地扑了上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告辞 “公子” 那仆人面露惊恐,猛地后退了两步,却还是躲闪不及,被杨明抓住手腕。 “过来!” 杨明死死盯着那仆人,面色狰狞,低声怒吼了一句。 那仆人见他这样,立刻停住了,不敢再有丝毫反抗。 就在他放弃抵抗的那一刻,杨明猛地用力,竟然将他拉进了怀里。 围观的人群见到这一幕,全都呆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让他们不忍直视。 只见杨明伸手将那仆人揽入怀中,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看着他,那表情似乎 不知从什么时候,忽然有人发出一阵唏嘘声。 更有人小声议论,莫非‘醉花阁’一事并非子虚乌有、或者奸人陷害,而是确有此事? 看着真切发生在自己面前的一幕,众人已经不敢再想。 这位可是堂堂礼部尚书的公子,又极具才名,即便是在整个楚国,都是有名的才子,怎么会 哎。 有人发出了叹息声。 也有人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 甚至有一两个家伙,莫名露出笑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接着,终于有人想起 这可是在宁王殿下的宴会上。 若是让宁王殿下看见了这一幕,他的颜面何在,礼部的颜面又何在? 这也便罢了,若是这件事情传了出去,被京师中的百姓知道,那该是怎样一件可怕的事情。 礼部尚书的公子在宁王殿下的宴会上 想到这,围观的众人都意识到了什么,不能让事情继续发展下去了,必须有人出面制止! 可谁愿意做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礼部的人自然是不可能了。 事实上,早在察觉到杨明不太对劲的时候,礼部的人都已经躲了起来。 毕竟都是楚国的栋梁,人中龙凤要脸。 其他的人也不愿意惹上麻烦。 问题来了 这里有谁,即不怕惹上麻烦,也不要脸的? 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方休。 一旁,方休正看着杨明,一边摇头,一边感叹着什么,脸上还露出惋惜的表情。 至于那仆人,正在拼死抵抗,时不时发出一声极其凄厉的哀嚎。 终于,方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看向四周,问道:“你们看我做什么?” 众人还是盯着他看,也不说话。 方休面露凶悍之色,又道:“你们再看我,小心本少爷不客气!” 众人还是不说话,仍旧没有移开目光。 他们倒不是不相信方休敢在宁王府对文武百官们动手。 毕竟人家是患了脑疾的人,除了陛下,谁都没办法制住他。 可 这里的人,没有上百,也有七八十。 别说是他方休,就是他老子定远将军来了,也未必能以一当百。 方休看着这群家伙,算是彻底服气了。 自从穿越到这片世界,他还是第一次有吃瘪的感觉。 不过 方休还是那个方休。 不就是瞪眼,谁怕谁啊! 于是,方休也不说话,瞪大了双眼,望向之前说话的那个礼部主事。 那礼部主事见到这一幕,在心中叫苦不迭。 这里的人这么多,怎么这家伙就盯上我了? 又是十几秒过去了,嘶吼的杨明又一次抓住那仆人。 “咳咳” 那礼部主事终于看不下去了,咳嗽了两声,小心翼翼地道:“方公子” 方休十分不屑,说道:“别叫我公子,当不起!” “咳咳” 那礼部主使一脸尴尬,走近两步,小声道:“方公子,您看,这酒是您” 听见这话,方休瞬间怒了,瞪着他,大声道:“这酒是宁王殿下府上的,本少爷可从没有碰过,在场那么多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你别想污蔑本少爷!” 众人听见这话,脸上都是露出古怪之色。 在场的人,都是楚国的人中龙凤,经历艰难的科举,又在宦场沉浮了数年,才有机会被宁王殿下邀宴。 一开始,或许以为杨明是酒劲上头,所以才失去理智,在宁王府做出这等难以入目之事。 此刻,也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按照常理,一个人真的喝醉了,是不可能有任何反应的,可以说力不从心。 在场的都是男人,楚国又崇尚酒风,没人不知道喝醉之后的感觉。 可 杨明完全不像是一个喝醉了酒的人,反而倒像是被下了药。 至于下药的人是谁 不用多想,就可以猜到。 无非是方休,或者杨明自己。 即便方休再丧心病狂,也不可能时刻想着算计别人,更不可能进宁王府的时候身上带着药。 所以 众人想到这,都是神色古怪,继续保持沉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那礼部主事听见这话,更加尴尬,犹豫了半响,才道:“在下并不是这个意思” 他话刚出口,便被方休一声怒斥打断。 “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 方休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仿佛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怒道:“从本少爷一进宁王府开始,你们礼部的人便针对本少爷,先是杨明,又是你。 无非就是见我患了脑疾,觉得本少爷好欺负,想要仗势欺人。 如今又颠倒黑白,血口喷人,污蔑本少爷给杨明下药,在场的都是朝廷未来的栋梁,都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大家评评理,这件事情,究竟是本少爷的错,还是他杨明的错!?” “我” 那礼部主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出口,便被方休打断:“你闭嘴!” 方休的眼睛好似要喷出火一样,大声道:“本少爷受宁王殿下所邀前来赴宴,心中怀着对宁王殿下的尊敬,踏入这宁王府,却没想到为奸人所辱 既然如此,本少爷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说到这,顿了顿,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告辞!” 说完,便迈步往阁外走去,没有丝毫回头的意思。 众人见到这一幕,全都怔了。 大部分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齐齐看向那说话的礼部主事。 那名礼部主事也是一脸懵逼,从头到尾,都没有来得及反驳一句。 此刻,面对众人的目光,他觉得一阵委屈,辩解道:“我,我什么都没说啊” 第一百三十六章 待人和善的宁王 正在气氛越发尴尬的时候,宁王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入了楼阁。 一进入到楼阁,他就察觉到了什么,刚准备开口询问,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极其凄厉的哀嚎声。 听见这声音,他的脸色猛地一变。 只不过离开了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楼阁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恰巧此时,方休迎面走来,见到宁王,面露笑容,说道:“宁王殿下好啊” 宁王见到方休,也是一脸笑意,微微颔首:“方将军” 站在一个亲王的角度,宁王的态度简直是和善至极,没有一点架子。 方休脸上带着笑容,径直走过宁王的身边,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府外走去。 众人见到这一幕,纷纷面露诧异之色。 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曾经与宁王有过接触,很少见他用如此和善的态度对待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与此同时,留在阁中招待客人的总管快步走到了宁王的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些什么。 宁王听后,面色大变,犹豫了片刻,转身,冲没走多远的方休喊道:“方将军,请留步!” 毕竟是楚国的皇子,皇位有力竞争者中的一位,对于宁王,方休并不想过多招惹麻烦。 于是,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宁王,笑道:“宁王殿下,有何事?” 宁王想了想,说道:“本王方才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府中下人怠慢得罪了方将军,是本王考虑不周,一会儿先行罚酒一杯!” 如果说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意外。 那么,眼前这一幕,足以让在场众人感到无比震惊。 要知道,这位方将军刚才还和杨公子发生了冲突。 而且,看宁王的样子,似乎也已经知道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对待方休的态度,竟然还如此和善 岂止是和善,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礼敬。 即便面对定远将军,也不过如此吧 这方休究竟何德何能,让宁王殿下如此看重。 为此,甚至不惜冒着让礼部文官们心寒的风险。 莫非 宁王殿下还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 就在宁王和方休说话的同时,一队虎背熊腰的护卫穿着便服,从阁外走入,将杨明和那仆人分开,拖出了楼阁。 方休和宁王对于这一幕,保持了彼此的默契,全都当作没有看见。 “殿下客气了。” 方休笑了笑,说道。 宁王似乎全然没有看见刚才发生的事情,对杨明的遭遇绝口不提,亲自将方休迎进殿内,并将他的位置调整到了最前方的席位。 在这张桌子上,一共摆了五个座位,除了宁王和方休之外,还有两人。 另一个座位则是空着的。 不过,方休却清楚的记得,原先坐在这张座位上的人,是杨明。 宁王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笑着对桌上的另外两人介绍道:“这位便是本王一直跟你们提过的方将军,不要看他年纪轻,父皇对他的评价和赞赏,可是连本王听了都要羡慕。” 说罢,又向方休一一介绍了身后的两位。 一位是魏国公的长子,另一位则是礼部左侍郎的次子。 两人微微颔首,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刚才发生的事情,他们两个可是原原本本的看了个明白。 这件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对于礼部,乃至宁王府,都是巨大的打击。 可宁王殿下对此,却好像全然不放在心上。 难道宁王殿下在上次入宫之后,明白自己没有成功夺嫡的可能,便自暴自弃,不再在意自己的名声了? 听到宁王介绍魏国公府的长子柳子正时,方休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之色。 上次在春风楼,自己便是用了他的名头,将那个两个猪头暴揍了一顿,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他。 方休面露笑容,说道:“久闻两位潇洒俊逸,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听着这熟悉的语句,柳子正两人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 想起刚才杨明的下场,两人都是挤出笑容,恭维道:“方将军客气了。” 方府败家子的名声,不止是在京师的百姓中流传甚广。 即便在同为纨绔的勋贵子弟中,同样不受待见。 毕竟大家都是要脸的人,有些事情,虽然做的还未必有方休光彩,可面上总还过得去。 哪里像这位,仗着自己患了脑疾,四处作恶。 听说前几天还教唆几十名流民,明目张胆的将京师的几处书坊砸了。 若只是如此,便也罢了。 可光天化日之下,这位方公子竟然一点都不避讳,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被砸的书坊前。 面对那些书坊的掌柜,还说一些诸如‘版权’‘正版’之类,让人听不懂的胡言乱语。 那些书坊的掌柜们都是敢怒不敢言,甚至有一位心灰意冷之下,直接离开了京师。 简直是 哎。 落座以后,宁王先是自罚了一杯,又举起酒杯,对着方休,笑道:“方将军尚未及冠,便为校阅头名,被父皇亲自授予羽林卫左中郎将一职,实在是年轻有为啊” “殿下谬赞了。” 方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却也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宁王的拉拢之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 事实上,自从夺嫡之争越演越烈以来,对于武勋们,尤其是九位重镇将军的拉拢,就一刻没有停止过。 然而方休没有想到的是他拉拢的方法就是夸人,什么少年英杰,国之栋梁。 到情深意切处,甚至说出了如果他以后继任帝位,一定会重用于他,他是帝王的福气,楚国的福气之类,几乎可以说是僭越的话 方休一向认为自己的脸皮算是比较厚的,可听了这些称赞的话,都有些不好意思。 或许是夸得累了 终于,宁王抿了一口茶,看着方休,笑问道:“有人告诉本王,父皇曾经有过一道旨意,受命之人乃是方将军” “不知方将军能否为本王解惑一二?” 宁王笑眯眯的说着,之后视线便放在了方休的身上。 楚皇给方休的旨意很多,可不为人所知的只有一个,这个秘密,却是方休不能说出来的。 只能故作不解,说道:“难道陛下没有告诉宁王殿下?” 宁王摇了摇头,说道:“父皇不曾提起。”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丧失理智的杨明 方休略微一想,很快便明白。 武备库一案,牵扯甚广,为此,已经有两位侍郎进了天牢。 背后定然还有势力更大、地位更高的主使之人,其中嫌疑最大的便是京师中的两位亲王。 夺嫡之争,何其凶险,胜利者可以得到整个天下,而失败的人,则只能灰溜溜的离开繁华的京师,前往楚国某处偏僻之地,在懊恼中度过余生。 因此,无论宁王,还是康王,定然要为此付出全部,甚至要有不成功便成仁的精神。 对于宁王来说 武备库一案,便是他借此翻身的一个契机。 若能将康王与武备库一案联系上,即便宁王以前犯下再大的罪过,两人也都会回到同一起跑线上。 所以,他才会冒着让礼部的支持者心寒的风险,也要与方休交好,进而达到他的目的。 方休对于这种事情,没有丝毫兴趣,也不想被牵扯其中。 想了想,说道:“既然陛下没有告诉殿下,说明此事还不能让殿下知道,而且陛下曾经有过口谕,绝不能泄露圣旨内容,所以” 方休的话没有说完,他相信宁王肯定懂他的意思。 果然,宁王怔了一瞬间之后,立刻笑了笑,说道:“既然父皇有令,倒是本王唐突了。” 宁王笑了两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被袖子遮挡住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了一丝不悦之色。 此时,阁外却传出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宁王将酒杯放下,微微皱眉,吩咐一旁的下人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殿下。” 那下人应了一声,刚迈出一步,就听到一道饱含愤怒的厉声传来:“方休!” 杨明双眼通红,死死盯着坐在座位上喝酒的方休,身子不住颤抖,整个人都好像丧失了理智一般,厉声道:“方休,今日我与你不死不休!” 这时,阁内的众人才发现,杨明的手里竟然拿着一把长剑,在阳光下闪着寒芒。 众人见状,纷纷面露惊惧之色,猛地往后散开。 其中,有几个礼部的年轻主事一边退,一边劝道:“杨公子,宁王殿下在此,万万不可放肆啊” 杨明已经完全被愤怒支配,丧失了理智,什么都听不进去。 他现在眼里只有一个人方休。 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情杀了他! 虽然杀掉方休并不能洗刷发生在他身上的耻辱,可处在极端愤怒的状态下,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即便一向镇定,一向隐忍,面对这等屈辱,他也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杨明提着剑,双眼通红,一步一步走向方休。 方休却好似没有看见他,继续喝着酒,甚至没有转头看他一眼,对于他的话,也像是没有听见。 虽然现在的身体素质与前世相比,差的太多,可对付一个丧失了理智的勋贵公子哥,他还是有十足的把握。 一旁的宁王,虽然脸上仍是一副淡然之色,却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两步,朝身后的下人使了一个眼色。 立刻有两个青衣护卫走了过来,一左一右护在宁王的左右。 宁王这才放下心,看着越走越近的杨明,脸上露出阴沉之色,陷入了沉思中。 虽然经过今天这件事,杨明的名声已经完全被毁。 可仅仅凭借礼部尚书之子这个身份,也能在朝廷获得一席之地。 更何况,他本身就是一个极有才华的人,未来参加科举,不说名列三甲,进士及第,绝不成问题。 对于宁王而言,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助力。 至于方休 这个人,他并不了解。 可据他所知,不过是一个患了脑疾的纨绔败家子。 不知道什么运气,被父皇看重,先是提拔他做羽林卫的左中郎将,又暗中传给他一道密旨,听说与武备库一案有关 调查武备库一案,是何其重要的事情,父皇竟然将这个任务教给一个尚未及冠的年轻人,足以说明,父皇对他的看重。 当然 事实究竟是不是如此,却只有方休和父皇自己知道。 本来以为今日能从方休这里得到一些信息,却没想到 宁王脸色阴沉,一双眸子看向了手中紧握长剑的杨明。 不管怎么样,杨明这个人都代表了礼部,刚才与方休把酒言欢,很大程度上已经伤了在场礼部之人的心。 如果再不有所表态,恐怕礼部会发生变故。 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在一旁看着事态的发展。 不到最后的关头绝不出现 如果方休招架不住杨明的剑砍,便出面劝和,说不定能让方休告诉自己那道密旨的内容。 如果 没有另一种如果,一个只知道欺男霸女的纨绔败家子,面对长剑,能有什么抵抗之力? 想到这,宁王悄无声息的往后退了两步,让出了一片空地,饶有兴趣地看着杨明一步步走向方休。 “方休!” 又一次被无视,杨明已经愤怒到了极致,眼睛通红,好似要喷出火一样,咬着牙,挤出了一句话:“给我死!” 伴随着这道饱含愤怒的吼声。 杨明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方休砍去。 方休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有些好笑。 看这家伙的动作,应该还是第一次拿剑。 那么慢的速度,不说前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他,即便是从街上随便拉来两个街头混混,也不会放在心上 就在长剑落下的那一刻,方休动了。 他猛地抄起桌上的酒杯,手腕一用力,便将酒杯掷了出去。 只见酒杯在空中飞速行进,下一秒便撞在了杨明的鼻梁上。 下一秒,酒水便从酒杯中四散分开,蒙住了杨明的双眼。 接着,便听见杨明发出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声,握着长剑的手瞬间松开。 一只手捂住鼻梁,一只手抹着眼睛,哀嚎道:“我的眼睛!” 于此同时,鼻梁上传来一股剧痛,让他几乎无法站直。 终于,杨明再也坚持不下去,忍不住跪在了地上,捂着自己的脸,发出一阵阵凄惨的哀嚎声。 与之前手握长剑,一副挡我者死的霸气模样,判若两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方疯子 整个宁王府,鸦雀无声。 围观的众人见到这一幕,纷纷露出震惊之色。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方休有可能制伏杨明,却没有想到是用这么轻松的方式。 毕竟杨明手里可是握着锋利的长剑。 在场的人,大都是文官,一辈子与纸笔打交道,没有与人发生过械斗,见到长剑,便觉得落了下风。 却不知道,只有双方的武力在同一水平线上,武器才会成为决定因素。 大部分情况下,身体素质差的一方,更加吃亏。 对付一个被怒火冲昏头脑的羸弱公子哥,随便一个小混混,都能轻松收拾他。 方休一脸淡然,仿佛刚才一招制敌的人不是他一样,缓缓走到杨明的面前。 捡起被杨明丢在一旁的长剑,清秀的脸上露出一股狠辣之色。 举起手中的长剑,猛地砍向杨明的胳膊。 礼部众人见到一幕,目眦欲裂,发出一声声怒吼。 “竖子,尔敢!” “方休,你若是敢伤杨公子,我等定然与你不死不休!” 宁王显然没有想到方休的胆子大到这般地步,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杨明下手。 他怔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大声喊道:“方将军,手下留情!” 不管怎么样,杨明都是杨公的独子。 如果他在宁王府出了什么意外,杨公心灰意冷之下,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极大的可能,他唯一一个强有力的支持者便从此消沉下去。 甚至有可能更糟。 杨公乃是老来得子,对杨明宠爱有加,自从出生起,便捧在手心里 若是让他知道,杨明出事与自己有关,说不定会怨恨上自己,转而投向康王。 到那个时候,自己便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 所以,他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杨明出事。 可…… 楼阁中央,方休却好像没有听见这些声音,挥剑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噗——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杨明的一条胳膊硬生生被砍了下来,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地面。 “啊——” 杨明捂着血流如注的伤口,整个人疼的死去活来,表情十分狰狞。 终于,忍受不了胳膊传来的剧痛,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宁王府的下人们见状,匆忙上前,将他抬了出去。 方休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握着长剑,面无表情。 杨明断臂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在他的脸上,让他显得十分狰狞。 礼部的人见到这一幕,愤怒到了极致。 若不是见方休浑身是血的样子太过狰狞,早就冲了上来。 不过…… 不敢动手,嘴皮子却没有停。 毕竟,这些礼部的人,最擅长的事情便是耍嘴皮子。 “方休,你可知道,当众行凶,是何罪过!?” “杨公不会放过你的,你的死期到了,方休!” “简直是目无王法,无法无天,竟然敢在宁王府行凶” 一时之间,宁王府被一道又一道愤怒的吼声淹没。 方休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将剑扔在杨明晕倒的地方。 回过头,看着他们,说道:“所有人刚才都看的清楚,想要行凶的,似乎是杨大公子,我只不过是防卫一下,这恐怕够不上行凶吧?” 有人愤怒地吼道:“杨公子只是说说,并没有真的要对你动手,而你却砍了他的胳膊,这还不算行凶!?” 方休看着他,反问道:“你的意思,如果有人想要杀你,也得先砍下你的一条胳膊,才算行凶?” 那人仍是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紧接着,有些恼羞成怒。 “强词夺理!” 他怒视方休,厉声道:“当众行凶,还强词夺理,颠倒黑白,你眼里还有没有大楚律法,有没有宁王殿下,有没有陛下!?” 方休听见这话,有些无语。 这些人上纲上线的本事实在是一流。 自己不过说了实话,他们却能扯到皇帝的身上 方休摇了摇头,面露笑容,便不准备搭理他们了,径直朝门外走去。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想要留下来喝酒是没有可能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早点回去,足球和夺旗的规则,他还没有制定。 还有竹轩斋的报纸,春风楼的冰沙 明明只是想要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咸鱼,却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忙。 方休不由叹了口气。 生活艰难啊 “等下!” 一直到现在,宁王才从惊愕中回过神,脸色阴沉的看着方休,冷声道:“方将军,这就想走吗?” 方休听见这话,转过身,拍了拍衣襟下摆,抬头看着宁王,脸色平静地道:“宁王殿下,还有什么事情吗?” 宁王一怔。 这家伙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在宁王府当众行凶,而且手段极其残忍。 暂且不说这件事情被杨公知道以后,会引发什么样的震动。 单说宁王,便不可能放过他。 如果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让方休离开宁王府,恐怕从此以后,宁王府便会沦为京师的一个笑柄。 后果严重之程度,在某一方面甚至不亚于救济粮一案。 面对这种局面,宁王其实也很头大。 对方休动手,理亏 可若是不管不顾,又拿什么和杨公交代。 礼部和他早就绑在了同一条船上,他岂能让礼部诸公和杨公寒心? “杨明刚才不过是被愤怒冲昏了理智,说的一些话,也只是无心之失” 宁王沉着脸,说道:“羽林卫左中郎将方休,当众行凶,其心险恶,当由宁王府暂押,明日移交刑部处置。” 方休听见这话,目光微动。 宁王刚才一直在这里,对于发生了什么,不可能不清楚。 却为了自己的利益,颠倒黑白。 这样的人,除非楚皇瞎了眼,才会把皇位传给他! “当众行凶?宁王府暂押?” 方休面露笑容,看着宁王,问道:“宁王殿下,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这个权力,陛下,还是你自己?” 方休此言一出,宁王的脸色猛地一变,彻底的阴沉下来。 周围众人听见这话,心里也都是一颤。 这话说出来,可相当于彻底和宁王撕破脸了啊! 究竟是谁给方休这家伙的胆子,让他那么肆无忌惮…… 先是砍了杨明的一只手臂,紧接着又跟宁王殿下彻底撕破脸。 这家伙简直是个疯子! 第一百三十九章 字字诛心 宁王面沉如水,一双眸子闪过阴冷之色。 他虽然是亲王,若是在他自己的封地,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再怎么样也不会有人管他。 可这里是京都,严格来说,已经成年的宁王早该滚回他的封地去了。 只是因为太子,也就是他的皇兄突然过世,才得以继续留在京城,与康王竞争空出来的储君之位。 在这里,不管是不是站在他一边的文武百官,除了内阁的几位阁老,人人见了他都得行礼,恭称一声“宁王殿下”。 可事实上,他真正拥有的,也就只有这一个名号而已,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权力。 因为他不是太子,更不是皇帝。 若是这件事情真的被搬上台面,闹到楚皇那里,楚皇会怎么想? 不管怎么样,方休都是楚皇钦命的羽林卫左中郎将,又是定远将军的独子,地位非同一般。 这句话从他这里说出来,谁都得掂量一番分量 刚何况,瞎子都能看出来,今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孰是孰非,公道自在人心,在场的人中不乏仗义执言之辈,或许在宁王府,估计宁王的脸面,不好直说。 离开宁王府以后,宁王想要再约束他们,就十分难了。 毕竟,在这个时代,言官的威力,即便是皇帝,也要顾忌三分。 在方休撕破脸面之后,宁王已经被逼进绝境。 是谁给你的这个权力,是陛下,还是你自己? 宁王几乎悲哀的发现,方休的这句话,他根本无言以对。 父皇从来没有给过他什么权力,自始至终,他不过是被当成猪养的众多亲王中的一个。 只不过因为太子意外过世,适龄的储君继承人又只有两位,所以地位比较特殊。 可 如今,父皇的身体还非常安康,未来一切都是未知数。 对于宁王而言,方休的这句话可谓字字诛心。 无论他怎么回答,都是错。 这句话甚至将他的遮羞布一把扯掉,让他有一种赤裸的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感觉。 他是亲王不错,但这里是京师。 正因为他是亲王,是皇子,是二位成年皇子中的一位,行事才更加不能随心所欲。 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人指出这一点而已,没有人愿意得罪他,他接触到的所有人都在阿谀奉承,都在溜须拍马 即便是康王阵营的人见到他,也都是笑颜以对 然而,没有人愿意得罪,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敢得罪。 宁王的脸色说不出的阴沉,再也无法保持刻意的镇定。 场内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无论柳子正,还是夏忆雪,所有人都一言不发。 大多数人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事情发展成现在的情形,早就不是他们能插话的了。 “要是殿下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最先打破沉寂的是方休。 他先是对宁王微微一笑,随后便转过头,径直朝向外面走去。 宁王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一旁,宁王府的护卫没有一人上前阻拦,十分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坐在马车里回方府的时候,方休还在想刚才的事情。 虽然宁王最后还是选择了坚定的与礼部站在一起,为杨明撑腰,可在事态没有恶化之前,他的一系列举动却十分古怪。 身为储君竞争者,对一个在朝廷冉冉升起的新星伸出橄榄枝,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更可况方休还有安平伯子的身份。 可 一个羽林卫左中郎将,值不值得一个亲王,用如此态度去对待,答案不难猜到。 能让自己被宁王如此重视,恐怕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楚皇给自己的那道旨意。 武备库一案,涉及甚广,绝不是两个侍郎便可以一手遮天的。 毕竟在他们之上,还有尚书,很多事情,没有尚书的首肯,他们是做不成的。 而且,做到尚书侍郎这个位置,各地官员和下属们送来的冰敬和碳敬便已经足够了。 对于他们来说,完全没有必要冒着砍头的风险去贪墨这些银子。 在他们的背后,定然有更大的幕后主使。 原先,方休猜测可能会是宁王。 宁王贪墨朝廷拨给京都府救济灾民的四万两银子,修建宁王府,这件事情,别人或许不知道,可赵昊却是跟他提起过。 所以,这段时间,方休的调查目标一直都是宁王府。 这次接受宁王的邀请,参加端午宴会,某一方面也是出于这个考虑。 毕竟楚皇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他,若是一点行动都没有,不说楚皇那边没法交代,就是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辜负信任。 虽然方休并不喜欢楚皇这家伙,总是无缘无故交给自己一些差事,还十分吝啬,从不给什么赏赐。 唯一一个从皇宫中得到的东西,就只有一块金牌,还是用铜做的。 可凭良心说话,在某一些方面,楚皇对自己还是十分不错的。 比如,调查武备库一案,楚皇便给予了方休充分的信任。 即便是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没有一点儿进展,楚皇仍没有过多的干涉。 方休这个人的宗旨很简单,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明面上对武备库一案不管不顾,好似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可实际上,这些天,他一直在暗中调查与武备库一案有关的人员。 甚至用银子收买了几个乞丐,让他们盯着宁王府,密切注意宁王车驾的动向。 虽然在武备库一案上没有任何进展,却意外发现了一些其他事情。 比如,宁王的车驾总会在深夜的时候出府,前往郊外的一处的宅子。 恰巧,相同的时间,宋国公府也会有一辆车驾,同时前往那处宅子。 两辆车驾总会在接近凌晨的时候,同时离开。 宋国公乃是卫戍京师的三位国公之一,在京师的威望,虽不如英国公和魏国公,可仍掌管一定的亲军。 卫戍京师的外八卫中,有三卫在太祖时期,便是跟随第一任宋国公南征北战,立下了汗马功劳,才被选为京师十六卫。 虽然距离太祖时期已经过去了数百年,可宋国公说的话,在这三卫中,还是极具分量的。 毕竟不同于勋贵子弟历练的内八卫,外八卫实行的乃是军户制,军丁父死子继,世代为兵,随军屯戍 第一百四十章 给你们一秒钟的时间 这些人,从小便听着祖辈们的事迹长大,知道当年祖辈们跟随的乃是宋国公。 虽然很少见到宋国公,甚至一些人,从没有见过宋国公。 可他们却知道,当年自己的曾曾祖父,便跟着上上上任宋国公出生入死,南征北战。 谁谁谁得了宋国公的嘉奖,谁谁谁被砍了一刀,是宋国公亲自疗的伤。 说来说去,他们便潜移默化的认为宋国公是自己人! 这也是历代皇帝一直留着三位国公卫戍京师的原因。 这些心性纯良的士卒们相信自己人,只有三位国公在,便会极大的降低士卒们哗变的可能。 除此之外,在太平年间,不给三位国公兵权,有各卫将军在,也不可能出现什么谋反的情况。 各卫将军和三位国公互为制衡。 可 宁王殿下却和宋国公府牵扯到了一起。 这背后就值得深思了。 尤其在救济粮一案发生过后,宁王府和宋国公在深夜接触的更加频繁。 这件事情,他们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不可能有人察觉到。 可事实上,方休仅仅付出了不到一两银子,便让几个乞丐发现了这个秘密。 更不用说,皇帝的金吾卫了…… 一位失意的亲王和一位在军中极具影响力的国公,深夜密谋。 不论他们谋划的是何事,哪怕只是聚在一起,喝喝酒,聊一聊家常。 对于皇帝而言,也是大忌! 早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 历史上,皇子谋反,夺了自己爹的皇位的例子还少吗? 楚皇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会怎么想? 在京师中,即便是路边五六岁大的孩童都知道,方休是一个脑残患者。 他也一直借着这个太医署御医亲自认证过的脑疾的名头,做出一些很肆意妄为的事情。 可这不代表他真的有脑疾,真的那么嚣张跋扈,谁都敢去招惹。 今天敢对杨明动手,敢公然挑衅宁王。 只是因为他心里明白…… 只要老皇帝没有心脏病发,突然暴毙,宁王就绝不可能登上皇位。 对于康王,方休或许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忌惮。 对于宁王…… 方休摇了摇头,收回思绪。 不过…… 目前来看,无论宁王,还是康王,自己怕是都要得罪一遍了…… 经过今天这件事情和宁王对待自己的态度。 方休心里有七成的把握,武备库一案……与康王有关! 只是,在调查这件案子之前,还有很多事情要等着方休去做…… 马车在路上飞速行驶,很快停在了方府的前面。 方休走下马车,径直走向后院。 白小纯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一进入到后院,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方休皱了皱眉头,已经两天过去了,这味道竟然还没有散去,可见前日的战况有多激烈。 怪不得,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那些刺客在什么地方?” 方休问道。 一旁,白小纯忙不迭道:“都按照您的吩咐,分别关押在不同的房间,由不同的守卫看管。” 方休点了点头,略微思考,说道:“去把他们全都带到这里。” 白小纯一脸庄重,恭敬道:“是,少爷。” 说完,走出了院子。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带着三个手脚均被绑的严严实实的男子走了进来。 身后,还有数名虎背熊腰的方府护卫紧紧跟着,时刻注意着他们三人的动作。 这三人,有一个看上去十分沧桑,大概四十多岁。 另外两人,都比方休大不了多少,略显青涩的脸上全都是血污,看上去平添几分狰狞。 这三个人就是前两日潜入方府,意图营救杨姑娘……应该说是女刺客的同伙。 当时,方休不想让吴毅知道女刺客的事情,便谎称是白小纯在操练府丁,实际上是在围攻刺客。 本来只想着能捉到一个活口便好,没有想到竟然捉到了三个…… 实在是意外之外的喜事。 只要抓到一个刺客,方休便有把握让他开口。 如今抓到了三个,让他们开口的把握,至少提高到了九成! 看着三个满脸血污,衣服破烂不堪,浑身散发一阵臭味的刺客。 方休一脸的不屑,拍了拍衣摆,用十分随意的语气说道:“说吧,是谁派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三人见状,脸上纷纷露出不屑的表情,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 方休看了他们一眼,面露笑容,说道:“本少爷是个极没有耐心的人,给你们一秒钟的时间,不说的话,本公子便杀掉你们中的一人。” 三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见方休的声音再次传来。 “一……时间到了。” 方休一脸笑意,看向站在最左边,比较年轻的一名刺客,淡淡的道:“就你了……” “什……” 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看见面前有一道寒光闪过。 紧接着,脖子一凉,被白小纯一刀取了性命,整个人瞬间丧失了支撑的力量,倒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另外两人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幕,都有些呆了…… 虽然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可却没有想到这一刻来的那么突然,那么……草率。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伙伴,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倒在面前。 甚至临死之前,都没能念一句诗,或是说两句“十八年后又是一天好汉“”之类的话。 站在他旁边的那名年轻刺客,好似崩溃了一般,表情十分痛苦。 他不是不能接受死亡…… 事实上,在决定参与营救行动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所不能接受的,是死亡来的那么草率。 一秒钟,仅仅一秒钟…… 眼前这个容貌清秀,笑起来有些好看的年轻公子哥,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他们回答这个问题。 这一刻,看着脸上仍然挂着笑容的方休,那名年轻刺客露出极度愤恨的表情,大声道:“你,你这个疯子,一秒钟的时间,谁能来得及回答!?” 方休看着他,想了想,说道:“一秒钟的时间确实有些不够,本少爷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既然你这么说了,本公子便给你一个机会…… 一天的时间,你们两个,谁先回答出本少爷,就可以不用死。” 第一百四十一章 黄牛 那名年轻刺客听见这话,脸上流露出了异样的表情。 目睹刚才那一幕,他几乎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可听这年轻公子哥话里的意思,似乎只要回答他的问题,便可以免于一死? 对于一个人而言,最痛苦的事情并不是绝望,而是给予希望之后,又让他无能无力,进而还是绝望。 同理而言,最幸福的事情自然是绝望之后,又看到希望。 一开始,年轻刺客并没有想过背叛,直到见到了轻如鸿毛的死亡。 那一瞬间,他才明白,活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他还很年轻,还没有娶妻,没有生子,很多很多的事情都没有做过。 他不甘心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去,没有人知道,没有人在乎,可能连个埋葬尸骨的地方都没有。 可 内心的道德又在谴责他的行为,让他为之不齿。 年轻刺客内心天人交战了一番,终于下定了决心。 即便自己不说,也会有别人说。 即便别人不说,凭借他们的实力,早晚也会查出来。 既然如此,自己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 年轻刺客咬了咬牙,抬眸,看向方休,开口道:“我” 刚开口,就见方休摇了摇头,说道:“本少爷说过,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考虑,少一分少一秒,都算不上一天。 明天这个时候,本少爷希望听到想要的答案。” 说完,头也不回的径直走出了院子。 另一名年纪稍长的刺客,至始至终都是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直到刚才见到伙伴倒在身旁,表情才发生一些变化。 到了现在,他的脸上已经露出近乎绝望的表情,看向身旁的年轻刺客,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就被方府护卫捂住了嘴。 两名刺客一直到最后都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再次分开,关押在不同的屋子。 走出院子以后,方休看了一眼白小纯,吩咐道:“明天这个时候,派两个人分别审问他们。” 白小纯恭敬地点了点头:“是,少爷。”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回了平日里生活的后院。 方休坐在躺椅上,微微眯起双眼。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他第一次有疲惫的感觉。 不远处,不知名的虫子发出咕咕的叫声,夜空中,闪烁点点星光,十分璀璨。 休息了片刻,方休才重新睁开双眼,看向一旁的白小纯,问道:“竹轩斋那边怎么样了?” 白小纯从怀里取出一张信笺,递给方休,说道:“您吩咐的报纸已经在全力印制,过两日便可发售,因为京师的几处盗版书坊前两日被您砸了” 方休瞪了白小纯一眼,说道:“什么叫被我砸了,谁看见我动手了? 那是那些流民做的,与方府无关,更与本少爷无关,记住了!” 白小纯也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忙不迭改口道:“是小的口误,那几处盗版书坊被流民砸了以后,京师中可以印制《西厢记》的书坊,就只有竹轩斋。 因此,《西厢记》等书的印制,吕掌柜也没有落下。 具体的情况,吕掌柜派人送来了一封书信,请您过目。” 方休接过信笺,拆开以后,随手翻看了几眼,点了点头,问道:“吩咐王宝乐的事情,办的如何?” 经过亲军校阅一事,方休渐渐的察觉到了王宝乐和宝乐坊的价值。 而王宝乐也需要强大的背景,在京师立足。 方府俨然是他最好的选择。 一来,他与方休保持了良好的关系,二来,对于他这种无权无势的商贾而言,方府的实力也足够强大。 不说身为重镇将军之一的安平伯,便是方休,也是朝廷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年纪轻轻就成为了羽林卫的左中郎将,不出意外的话,未必不能达到安平伯的高度,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而方休,也需要宝乐坊的银子用以举办这次亲军校阅。 两人一拍即合,虽然在明面上没有什么关系,可实际上,彼此之间,心里都明白 “王掌柜已经筹备了一支足球队,明天便可以登场。” 白小纯回答道。 方休点了点头,又问道:“这些天,方府足球队操练的如何?” 白小纯面露为难之色,想了想,说道:“足球的规则太过复杂,这些人在训练场上还能踢出几分样子,到了场上就不一定了。” 方休摆了摆手,说道:“能上场就好” 反正他也没有想过,一支临时组建起来的,蹴鞠都没有见过的人,能踢成什么样子。 他所需要的,只是两支了解规则,足以产生对抗的足球队,让明日的友谊赛得以顺利进行 想到可以在这个世界重现足球,方休莫名有一股成就感,心里面升起了几分期待。 时间流逝,转眼间,便到了第二天的正午。 京师大剧院前宽阔的空地上,热闹非凡。 无数人从京师各处涌来,想要一睹这足球的风采。 当然最重要的是,足球赛结束以后,可以在售票处免费领取一张《聂小倩》的票。 这段时间,随着《聂小倩》连续剧的爆火,京师大剧院一张仅仅只需要一百文钱的影票,已经卖到了一两多银子。 这还是有价无市。 许多人想要去卖,都苦于没有门路。 因为这票,又衍生出了许多职业。 有人排队代为购票,只需两百文银子,虽然比票价还要贵出一倍,可相比于从其他人手里买票,却要便宜了太多。 其中,最为可恶的,是一些专门抢票的二道贩子。 因为京师大剧院的售票处,每日开启的时间都是固定的。 因而,这些抢票的二道贩子便早早的在售票处前等着,一旦售票处开启,便一哄而上,大肆抢购。 一个人往往能买上几十张,导致那些真正想要看剧的人没有票可以买。 因为这些人抢票的时候,有如黄牛群之骚乱,因此,有人便称呼他们为黄牛,一来二去,便成了定式。 在城南,乃至京师,人们提起黄牛,指的便是这些守在京师大剧院门前抢票,再高价出售的二道贩子。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京师大剧院前两日新出了一项规矩,一个人只能买三张票,极大的遏止了黄牛的泛滥。 第一百四十二章 第一届京师联赛 从黄牛这个职业上面,便可以看出京师大剧院的一张票是何等珍贵。 对于京师中大多数百姓而言,这一张票不代表能看到《聂小倩》,代表的是一个月,乃至两个月的吃穿用度。 因此,得知足球赛结束后,京师大剧院会免费发放两千张票后,整个京师都几乎沸腾了。 无数的百姓,从京师各处涌入城南,涌入京师大剧院,不为了足球赛,为的是这两个月的吃穿用度。 当方休走下马车,看见眼前这一幕的时候,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他,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今天,聚集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没有想到,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京师大剧院的一张票,竟然变得那么金贵了。 还记得,京师大剧院刚开幕的时候,一张票卖一百文都没有人愿意付钱,最后还是免费放票,才避免了首映上座率为零的尴尬。 如此看来,自己所作的这些事情,大有可为啊 方休看着拥挤如潮水的人群,不由感慨了一声。 “安静——!” 就在人群渐渐开始变得躁动的时候,一道极其雄厚的声音从售票处的房顶上传来。 众人听见这道声音,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吵闹,齐齐看向那人。 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商贾,手里拿着奇怪的上宽下窄的直筒,大声说着:“今天,是京师第一届足球联赛,季前赛开幕的日子” 京师第一届足球联赛是什么? 季前赛又是什么? 众人听着那商贾的话,有无数的疑惑,又开始议论起来。 王宝乐见状,只好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吼道:“参赛的双方是宝乐坊的方将军英俊潇洒队和春风楼的杨明不是禽兽队,我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他话音刚落,便从京师大剧院中走出两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一个人手里举着‘方将军英俊潇洒’的牌子,另一个举得则是‘杨明不是禽兽’。 人群中,有人见了这两个牌子,不由发出疑问:“方将军是谁,这杨明又是谁? 为何方将军便英俊潇洒,杨明便不是禽兽?” 旁边有人看了他一眼,饶有兴致地道:“方将军之名,在下从未听过,可这杨明” 年轻男子目光望向旁边的人,问道:“这位兄台,听说过杨明此人?” 说话那人笑了笑,说道:“岂止是听说过,杨明这个人,在下可是如雷贯耳。” “哦?” 年轻男子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问道:“那兄台可直到,为何春风楼的足球队要以杨明不是禽兽为名?” 说话那人面露笑容,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小声道:“兄台,可曾听说过猪头公子?” “猪头公子?” 年轻男子微微一怔,随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难道杨明就是猪头公子?” 说话那人点了点头,说道:“春风楼与醉花阁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曾经发生过冲突,而醉花楼背后的主人,便是猪头公子杨明。 在下以为,这春风楼的名字便是因为这个,才叫做杨明不是禽兽” 年轻男子一脸恍然,喃喃道:“原来如此” 转过头,再去看那‘杨明不是禽兽’的牌子,顿时有一种杀人诛心的感觉。 春风楼这一招实在够狠! 两队的牌子就位以后,又有人从京师大剧院走出,身穿黑色的褂子,手上竟然拿着一个铜锣,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走近了些,才隐约可以看见,胸口上写着两个字——裁判。 裁判出场以后,紧接着便是两队的队员。 一队均是虎背熊腰的壮汉,身上穿着红色的褂子,背后写着‘杨明不是禽兽’。 另一队的队员与‘杨明不是禽兽’队相比,要清瘦了许多,身穿的则是黑色褂子。 围观的人群看见这一幕,纷纷发出嘘声。 虽然他们不知道足球是什么玩意,可两队的队员实力差距如此巨大,只看一眼就能猜到最后的胜负,又有什么意思? 场上的队员对于这嘘声显然已有了心理准备,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不管场下的观众如何反应,球赛都还要进行。 随着裁判一声锣响,比赛正式开始。 发球的是杨明不是禽兽队。 场下的观众虽然发出嘘声,可目光还是没有离开足球场。 京师的百姓,对于新鲜事物,一向是比较感兴趣的。 此刻,看着场上二十二个男人,为了一个足球,互相争抢,倒是挺有意思的。 很快,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场上的比分并没有发生变化,仍是零比零。 可 局势却并不如他们原先预料的那般,呈现一边倒的态势。 甚至,身体瘦弱的方将军英俊潇洒队,在大多时候,反而是占得上风的一方。 对于小小的足球而言,身体的强壮与否在灵巧的跑动和技巧面前,似乎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无论什么时候,控球的一方总是更加灵活的方将军英俊潇洒队。 因为杨明不是禽兽队的队员,身体大都比较强壮,跑动起来,不如方将军英俊潇洒队那么灵活。 每一次,刚刚抢下足球,就又丢掉了球权,看的场下观众是一阵揪心。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队之间所表现出的差距也越发的大。 因为杨明不是禽兽队的队员很少控球,所以为了不让方将军英俊潇洒队进入禁区,他们只要付出更多的体力,跟着方将军英俊潇洒队的队员。 时间一长,体力便渐渐不止。 体力不支,便导致原先用频繁跑动换来的防线,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很快,便有方将军英俊潇洒队的队员发现了防线的漏洞,一路带球,冲进禁区。 二话不说,起脚便是一脚极其有力量的射门。 守门员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足球朝球门的方向飞去。 砰——! 足球重重的撞在球门的门框上,发出一道巨大的声响。 见到这一幕,场下的观众们不由发出了一阵阵的惊叹声。 随即,看好方将军英俊潇洒队的观众发出一声声惋惜。 只差那么一点点 方将军英俊潇洒队就能领先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让他们接着踢! 而另一边,杨明不是人渣队的支持者则是一阵捶胸顿足。 有脾气火爆的人已经开始破口大骂。 毕竟在他们看来,方将军英俊潇洒队不过是一群灵巧些的瘦猴子罢了,面对杨明不是人渣队虎背熊腰的壮汉们,不可能有一丝反抗之力。 可如今事实却恰恰相反,下意识地便觉得杨明不是人渣队是在敷衍。 “太蠢了!直接抱着球冲进球门不就好了,我不信,这么大的块头,方将军英俊潇洒的瘦猴子能挡得住!” 一个穿着背心的汉子,一边看着比赛,一边吐槽着。 在他的旁边,一个瘦弱的书生听了顿时有些不太乐意,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足球足球,顾名思义,乃是用足的球,用手当属违规 除此之外,在下以为,正因为杨明不是人渣队身体健壮,所以才落得下风,脚下功夫,越灵巧之人越占得上风。 现在比赛的时间还不是太长,只要再以这种速度继续对抗,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杨明不是人渣队必定会因为体力不支而失球!” 书生说的有理有据,那汉子也不知道该如何辩驳,憋得脸通红。 半响,转头看着那书生,咬了咬牙,大声道:“那你敢不敢跟老子打个赌?” 那书生看了汉子一眼,一脸的风轻云淡,说道:“有何不敢” “好,一百文钱,我赌杨明不是人渣队先进球!” 汉子从怀里掏出一贯铜钱,大声道。 书生看着那一贯铜钱,有些懵,显然没有想过会有人随身带着那么多的铜板。 犹豫了片刻,说道:“我身上没有银子,不过我可以将这本书抵押在你这里,若是我输了,这本书便是你的了” 说着,举起手中的书在汉子眼前晃了晃。 “老子要你书做什” 汉子一脸的不屑,刚准备拒绝,突然看到书上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字《射雕英雄传》,顿时停住了,立刻道:“好,如果杨明不是人渣队先进球,这一百文钱就是你的。 如果方将军英俊潇洒队先进球,这一百文钱还是你的,不过这本《射雕英雄传》就是我的了!” 因为竹轩斋最近被官府关停的原因,京师中流通的《射雕英雄传》极少,一些勋贵子弟,甚至愿意出一两银子买这么一本闲情话本。 即便是付出了一百文钱,能得到一本《射雕英雄传》,也赚大发了。 当然 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杨明不是人渣先进球的基础上。 两人达成了赌约,便不再说话,转头看着场内正进行的如火如荼的足球赛。 虽然两人的表情与之前比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可从刚才达成赌约的那一刻起,场上的足球赛便不仅仅只是场上二十二个人的比赛,还是场下,他们两人的比赛。 同样的事情在场下各处上演,当比赛进行到接近中场休息的时候,可以明显察觉到场下的观众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一开始,这些观众还只是抱着瞧热闹的心思看比赛,可现在,似乎每一个人都找到了自己所支持的球队。 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这种对球队的认同感便获得了极大的提升。 甚至有不少人自发组织起了啦啦队,喊着口号为自己的球队呐喊助威。 不过,可能是因为喜欢杨明不是人渣队的都是一些身强体壮的壮汉。 所以在大部分的时候,杨明不是人渣队的呼声要远远超出方将军英俊潇洒队。 每一个人,都是用出了十二分的力气,在为自己的球队呐喊助威,声音甚至能传到两三公里外。 距离京师大剧院不远处,一驾装饰华贵的马车在城南的大道上缓缓行驶。 马车里,一个衣着华贵,相貌有些清秀的年轻人正在捧着一本《秦史》,看得十分入迷。 突然,耳边传来‘杨明不是人渣’的喊声,年轻人微微皱起眉头,掀开马车的车帘,却看到整条街上都没有一个人。 显然,这声音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的,而且,一阵比一阵清晰。 杨明不是人渣? 当听清喊声的内容,年轻人怔了怔,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时,马车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探头,小声道:“殿下,前面的路被人群堵上了,要不要从其他地方绕一下?” 被称为殿下的年轻人想了想,说道:“可知道堵路的那些人是在做什么的?” 粗犷汉子挠了挠脑袋,说道:“只听见他们在喊一些诸如‘杨明不是人渣’‘方将军英俊潇洒’的话,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年轻公子似乎想到了什么,面露恍然之色,吩咐道:“去打听打听” “是,殿下!” 粗犷汉子领命之后,便离开了马车。 年轻公子重新捡起放在一旁的史书,翻开以后,却怎么都看不下去了。 片刻之后,放下书,面露恍惚之色,喃喃道:“方将军” 京师大剧院门口的空地上,临时搭建的足球场上,比赛进行的如火如荼,一旁的沙漏显示时间已经快要结束,可两边还是没有人先进球。 终于,随着裁判的一声锣响,半场比赛正式结束。 两队的队员都是骂骂咧咧的走入了休息室。 场下的观众们的喊声则是戛然而止,目瞪口呆的看着两队队员离开,有些懵。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退场了。 之前打赌的汉子和书生,更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毕竟两个人的赌约是谁先进球,可如今比赛都已经结束了,却还没有一个队进球,那这赌约该怎么算?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场下很多人的身上。 这些人先是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会,反应过来后,都十分不满。 终于,有脾气火爆的人,冲着坐在售票处上的王宝乐大声喊道:“还没有分出胜负,怎么就不比了!? 这是什么意思,欺负我们没有买票吗?老子有的是银子,把他们喊出来,继续比,没有分出胜负,不能离场!” “对,又是敲锣,又是离场,不就是想要赏钱吗!给你,让他们出来接着比,再不济,也要进一个球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谁都不见 一时间,整个足球场被球迷们愤怒的喊声淹没。 甚至有不少人从怀里掏出铜板,扔向足球场。 王宝乐显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忙不迭拿起用硬纸壳做成的话筒,大声喊道:“比赛还没有结束,现在只是一炷香时间的中场休息,大家不要激动!” 虽然他的声音已经很大,可与成千上万汇聚在一起的声音相比,还是差的太多,没传出多远,就被淹没。 坐在一旁休息的队员们也没有想到下面的观众们会这么热情,一阵恍惚后,纷纷露出激动之色,暗暗下定决心,下半场一定要率先取得进球。 而王宝乐万般无奈下,也只好让裁判提前开始比赛。 裁判早在五分钟前,就已经被群情激愤的球迷们吓的躲了起来,听见王宝乐的声音,小心翼翼地从售票处后面探出头,猛地敲了一下锣声。 队员们听到这锣声,纷纷起身入场。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出场方式,二十二名队员的心情却完全不一样。 第一次出场的时候,他们想的只是完成少爷的吩咐,将比赛进行到最后。 可经过了上半场激烈的比赛,见到了观众无比的热情,他们也觉得热血澎湃。 原先的一身疲惫一扫而空,恨不得立刻就冲到场上开始比赛。 随着队员们的出场,场下的叫喊声渐渐小了下来。 不过也只是那么片刻,很快就重新热闹起来。 只是由叫骂声变成了球队的加油声。 方休站在京师大剧院二楼的贵宾室,看着足球场上发生的一幕幕,骂道:“一群不争气的玩意,这球早点传不就进了,还要带,不被人断了才怪!” 这贵宾室是前些天刚刚完工的,其实就是在京师大剧院的二楼单独开辟了几个房间,两面都留有一扇窗户。 里面的一扇可以看到京师大剧院内部的舞台剧,外面的则刚好可以看到足球场的全貌。 在这贵宾室里,摆着全套的红木家具,桌椅板凳,乃至餐具一应俱全。 除此之外,每一间贵宾室都配有专属的服务员,瓜果点心,清茶烈酒,一旦缺了立刻补上。 与一楼的普通座位相比,可谓是奢华到了极致,当然了,价格与前者相比,也要贵了不少。 十两银子一间,这个价格,即便是对于许多勋贵或者富商而言,都是一比不小的花销。 可即便如此,这贵宾室第一次售票时,依旧一售而空,甚至比普通的座位还有抢手。 原因很简单,京师中的勋贵或是商贾,想要到京师大剧院看戏,也要买票,对票入座。 入座以后,可能旁边坐的就是自己的下属,亦或者是与自己有过冲突的对手。 这样一来,整场戏还没有看便等于毁了。 毕竟人家是有身份的人,自然不愿意与他们眼中所谓的‘百姓’坐在一起。 贵宾室的出现恰好解决了这种情况的出现,只需要花上十两银子,便可以得到一个独立的空间,跟在家里也没有太多的不同,这在他们看来,是再划算不过的事情。 即便十两银子已经足够听一百场戏了,可还有无数人愿意去抢这贵宾室 因为这贵宾室的出现,京师大剧院这两日的收入也增加了不少。 勋贵们不用担心失了身份,普通百姓不用担心无故得罪了勋贵,京师大剧院也可以多挣银子,可谓一箭三雕。 足球场上,比赛越来越激烈,尤其是在沙漏已经流失一半的时候,两队都想先进一个球,稳定一下局面。 可能是踢得太过僵持,又或者每个人都想做第一个进球的人,亦或者是因为体力不支。 场上的情况越发混乱,尤其是杨明不是人渣队,已经半炷香的时间没有碰过球了,再这样下去,被方将军英俊潇洒队攻破球门只是时间的问题。 方休看着这一切,气的想骂人。 这帮不争气的玩意,亏得自己亲自给他们讲解规则与战术,到头来就踢成这个样子。 自己下场去踢都比他们要好! 方休正口吐芬芳的时候,白小纯从外面走到他的身边,小声道:“少爷,外面有个人要见您。” 方休摆了摆手,不耐烦地道:“不见!” 白小纯犹豫了片刻,又道:“他自称赵家人,说有要事要与您商议” 方休听见这话,瞪了白小纯一眼,骂道:“老子说了,不见就是不见,管他是谁家的,比赛没有结束,谁都不见!” 白小纯挨了训,一脸的委屈巴巴,说道:“可小的听见有人称他为殿下,所以” 方休终于忍不下去,上去就是一脚,将白小纯踹出了几米远,骂道:“殿下又如何,老子还是在下呢! 你下去告诉他,不管他是谁,都给老子等着,什么时候比赛结束了,老子心情好了,再见他! 狗一样的东西,滚!” “是是,小的这就滚” 白小纯捂着屁股,逃似的出了屋子。 没有一炷香的时间,白小纯又捂着屁股,回来了,一脸的委屈巴巴,小声说道:“少爷,他说自己是康王殿下,有要事与您商议,小的看他那一身行头,不像是假的,要不” 白小纯的话还没有说完,下面的足球上突然传出一阵惊呼声。 方休忙不迭低头看去。 原来是方将军英俊潇洒队的七号又一次射中门框。 不得不说,这方将军英俊潇洒队的运气实在是差了些,上半场比赛就有一个门柱,下半场又来了一个门框。 “不争气的东西!” 支持自家‘杨明不是人渣队’的方休见到这一幕,自然是无比愤怒。 和场下无数‘杨明不是人渣队’的球迷一样,恨不得上场将‘杨明不是人渣队’的队员暴揍一顿,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 随即,余怒未消的方休转过头,瞪着白小纯,问道:“你说什么?” 白小纯犹豫了片刻,小声道:“小的说” “好了!” 方休像是被气昏了头一样,怒道:“跟你说了多少次,除了皇帝陛下,谁都不见,再者说了,两位亲王殿下何其尊贵,怎么可能纡尊降贵来这等嘈杂之地。 那人一定是假冒的,你下去将他赶走,如果他不走,就带人把他关起来,以假冒亲王之罪移交京都府查办!”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胆! “这” 白小纯一脸犹豫。 方休见状,顿时怒了,上去又是一脚,骂道:“狗一样的东西,快去!” “是,小的这就去!” 这下子,白小纯再也不敢怠慢,连滚带爬的出了贵宾室。 白小纯走后,方休表情变化,没有了之前的轻狂与张扬,仿佛在沉思着什么,一双眸子闪烁着说不清的光芒。 京师大剧院的门口,之前那个马车上的年轻公子折扇轻摇,看着面前几乎状若疯狂的球迷们,面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粗犷壮汉目不转睛地盯着球场,看到‘杨明不是人渣’队被踢得节节败退,只能龟缩在自己的禁区防守时,下意识地发出一阵阵叹息声。 年轻公子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注意到自己,面色更加阴沉。 寻常人看这球赛,想的只是进球或者失球。 而他却从这足球之外看到了更可怕的东西。 仅仅只是一场球赛,便能让数以万计的人为之疯狂。 这位方中郎将该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前段时间,他便曾经听人说起过。 京师城南有近百人,因为禁令买不到竹轩斋的书,而迁怒布告的京都府捕快。 这些平日里无比忠厚的百姓,竟然仅仅因为几本书变成了殴打朝廷捕快的暴民。 可见这些书以及背后书坊主人的手段 蛊惑人心,到了这般地步,若只是写书赚些银子还好,若是有不臣之心,意图造反,那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那时候,康王赵宇便记住了一个名字——方休。 不是因为他是本届校阅的头名,也不因为他是楚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左中郎将,更不是因为他深受父皇的器重,几次召其入宫面圣 而是因为他是竹轩斋背后的主人。 以前,他还曾经怀疑过坊间的传言是不是有些夸大其词 毕竟,因为几本书,而做出殴打捕快这种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可今天,就是此时此刻,见到无数的人因为这所谓的足球而疯狂 康王相信了。 这个人就是拥有如此强大的手段,做出的东西,总能让无数人为之疯狂。 当初竹轩斋的《西厢记》,后来京师大剧院的《聂小倩》,还有现在的足球,都是如此 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切,康王想要见方休一面的愿望,更加强烈。 “赵公子” 忽然从后面传来一道声音,康王回头看去,是之前传信的那个下人,笑了笑,问道:“本王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对于白小纯的公子称呼,他并没有太过在意。 相比于陛下而言,其实他更喜欢公子这个称呼。 以往,每次离开王府,他也都是自称赵公子,总有一种温文尔雅、翩翩君子的感觉。 白小纯有些为难,咬了咬牙,还是道:“抱歉,赵公子,我家少爷现在有要事需要处理,恐怕要劳烦您再等上一段时间了。” “大胆!” 粗犷汉子听见这话,顿时怒了,铜铃般的眼睛瞪得老大,怒视白小纯,呵斥道:“康王殿下何等身份,他方休又算个什么东西,敢让殿下等他!?” 对于白小纯而言,方休是他的主子。 主辱仆死。 虽然方休经常骂他,让他去做各种脏活累活,可在他的心里,任何人都不能骂少爷,即便这个人是当朝的亲王。 白小纯的目光渐冷,一双眸子盯着那粗犷汉子,冷声道:“康王殿下自然身份高贵,可你却未必 我家公子乃是羽林卫左中郎将,是陛下钦命的朝廷命官,任何人都不可轻辱,你若是再敢口出狂言,小心我不客气!” “不客气!?” 粗犷壮汉听见这话,上下打量了白小纯一眼,脸上露出十分不屑的笑容。 虽然白小纯的身体十分‘宽阔’,可也只是相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与他这种虎背熊腰的壮汉相比,便显得有些相形见绌了。 “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不客气!” 粗犷壮汉撸起了袖子,往前走了两步,贴到白小纯的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脸的轻视。 一旁,康王却并没有阻拦。 作为京师仅有的两位亲王,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哪一位见到他不是毕恭毕敬。 他自认为亲自登门拜访方休,已经是给了他十足的面子,却没有想到他那么不识好歹,竟然三番五次拒绝见自己。 这种事情,怎么能够容忍? 君王之道,一张一弛,对于这种自视清高、仗着自己有些才能便目中无人,甚至连自己都不放在心上的人,就是要好好敲打敲打。 白小纯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粗犷壮汉,一双眸子闪过锐利之色,猛地出脚踹向他的下身。 粗犷壮汉躲闪不及,硬生生挨了一脚,整个人都蒙了。 额头上满是冷汗,几乎瞬间失去了进攻的能力,强忍着才没有喊出声。 半响,才从那种痛苦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伸出一只手指着白小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阴险狡诈之徒,竟然偷袭” 白小纯压根懒得理他,挥了挥手,冷声道:“这两个人假冒康王,欲潜入足球赛场,意图不轨,将他们拿下,送往京都府衙门!” 身后,从京师大剧院走出十几个虎背熊腰的方府护卫,缓缓走向康王和他的那个护卫。 康王见到这一幕,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他本以为自己的这个护卫会以雷霆之姿战胜这个家伙,然后他在求饶声中缓缓走入京师大剧院,走到方休的面前。 却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会用出这么卑鄙无耻的手段,一言不合便偷袭,而且还是这种地方 来城南之前,他便曾经听说过,方休之前是个无恶不作、卑鄙无耻的阴险小人。 却没有想到,方府的下人竟然也这么无耻。 康王看着朝自己缓缓走来的方府护卫们,面沉如水,却仍然保持沉默,什么都没有说。 他身旁的粗犷汉子则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说道:“此玉牌乃是陛下钦赐之物,瞪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看清楚了,冒犯了康王殿下,你们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将军的基本修养 “竟然还不死心” 白小纯冷冷地看着他们,大声道:“把他们两个抓起来,给我狠狠地打,看他们还敢不敢冒充康王殿下!” “你,你们好大的胆子!” 粗犷汉子一只手捂着下半身,一只手指着白小纯和方府众护卫,一副狼狈到了极点的模样。 康王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面露愠色,深深的看了一眼京师大剧院的二楼,淡淡地道:“告诉你们家公子,本王希望他以后不会后悔,张硕,我们走!” 康王的脸色无比阴沉,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那粗犷汉子见状,只好恶狠狠地瞪一眼白小纯,转身跟上自家主人。 方府护卫们看着他们离开,刚准备去追,就被白小纯拦了下来:“少爷只是不让他们进门,既然他们愿意离开,就没必要再追了。” 几名护卫心道:刚才不是你说要狠狠地打? 心里虽然这么想,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地表情,只是恭敬地道:“是,小总管。” 白小纯目送康王和他的护卫消失在人海尽头,脸上露出惆怅的表情。 跟在少爷身边多年,见过的勋贵绝不在少数。 凭借他识人的经验,刚才那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有极大的可能就是康王殿下。 同时,他心里也明白,少爷肯定知道,想要见他的是康王殿下,只是故作不知 他不明白少爷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既然少爷这么吩咐,他就只能这么做。 只希望少爷刚才不是犯了脑疾。 二楼的贵宾室里,方休看着已经快要进入尾声的足球赛,并没有什么激动的表情,方府在想一些其他事情。 “有的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 突然,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吴毅走到方休的身边,从桌上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你把宁王康王得罪了个遍,如果有一天陛下去了,你还有你们方府,该怎么办?” 方休回头看了一眼吴毅,一脸的无所谓,说道:“老子是有脑疾的人,还怕他们? 再者说了,宁王康王又不是太子,得罪他们,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吴毅看着方休,说道:“除了宁王康王,还有谁能坐上太子的位子?” 方休同样看着吴毅,不说话了。 吴毅见到方休的表情,脸上露出恍惚之色。 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度惊讶地道:“难道你想” 这家伙总是这样,一惊一乍,以为当了校尉能稳重一些,没想到还是这个样子。 方休懒得理他,转过头,继续看场上的比赛,随口道:“别整天胡思乱想,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好好操练操练你的士卒。 过两天就是亲军校阅,若是第一轮就被人淘汰,到时候丢脸的可不是我” 吴毅耸了耸肩,同样露出无所谓的表情,说道:“那群家伙再怎么操练也都一样,这两天刚好让他们休息一下,我也出来散散心” 吴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方休,说道:“城西博坊那边开出了盘口,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方休说道:“第一名是谁?” 城西博坊顾名思义,是京师的赌鬼们玩乐的地方,经常会开出一些盘口,历年亲军校阅,春闱秋闱,都有他们的参与。 “还能是谁” 吴毅看上去有些郁闷,说道:“左羽林卫已经连续三次拿到亲军大比的头名,往年也只有你们右羽林卫能与他们较量较量,除此之外,还有谁是他们的对手。” 方休听见这话,想了想,说道:“世上的事情,不到最后一刻,怎么能轻言结果” 吴毅看着方休,说道:“你能带右羽林卫赢过左羽林卫?” 方休道:“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吴毅看了一眼方休,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摇了摇头,叹息道:“虽说你们右羽林卫实力也不差,可跟左羽林卫比还是缺了些什么,更可况有你这么个左中郎将” 听见这话,方休不乐意了,瞪了吴毅一眼,怒道:“这话什么意思?” 吴毅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你做右羽林卫的左中郎将也有两个多月了吧,一共去过校阅场几次? 不用想也知道,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这样都能让右羽林卫赢过左羽林卫,那还有没有天理了。” 方休一脸不屑,说道:“一个将军,所要做的不仅仅只是操练士卒,那是你们校尉应当做的事情。” 吴毅不以为意:“那请问将军应该做什么事情? 莫不是在营帐之中睡觉,在梦中与敌人厮杀?” 方休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才是一个将军的基本修养。” 基本修养? 吴毅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随即也懒得去问。 这家伙自从患了脑疾,总能蹦出一些以前从未听过的词语,他已经逐渐习惯了。 “运筹帷幄,说的简单” 吴毅对方休的话可谓十分不屑。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说起来简单,可要做起来,却要比登天都难。 以前做纨绔的时候,对于这句话没有太大的感触。 自从参加校阅,当了校尉,他才明白,领兵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每一个士卒,你都要去留意。 同样的校阅场,同样的训练强度,有些人可能留有余地,有些人则可能支撑不住。 这就要做到合理操练,既不可太过,也不可随意。 除此之外,还要照顾士卒们的情绪,防止哗变。 毕竟,在营帐之中待得久了,人总会生出各种各样的心思。 一般而言,想念家乡,想念亲人,是最主要的问题。 好在,亲军中的士卒大都来自京师,免去了这个问题。 可就是这样,平日里还是有无数的琐事,让他不胜其烦。 这还没有上战场,便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解决。 若是上了战场呢? 多少人,需要准备多少粮食,能吃几天,提前吃完了该如何,剩下了又该如何。 行军途中,士卒生病了该怎么办,有人哗变,又该如何处置 奋勇杀敌之人该如何奖赏,畏缩怯战之人又该如何惩罚。 这些都是问题。 第一百四十七章 愤怒的球迷 未入亲军以前,以为自己所需要做的只是在沙场上敌人厮杀。 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想要做一个将军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韩信一样领兵多多益善,对于大部分人而言,仅仅统领一万人的军队,能让这支军队尽量顺利到达预定的地点,便已经是极难的事情了。 “进球了!” 突然,足球场上传来一阵热烈的惊叹声。 方休和吴毅同时向下看去,最先取得进球的竟然是‘杨明不是人渣’队。 与一开始大家预料的结果相同。 可明明‘方将军英俊潇洒’队稳占上风,怎么偏偏让‘杨明不是人渣’队进了球。 作为‘杨明不是人渣’队的俱乐部主席兼任球队主教练,方休自然是高兴的。 足球的魅力便在于此,你永远不知道进球的人会是哪一方。 即便两队的实力再悬殊,也有极大的可能爆出冷门。 相比于其他运动而言,足球的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了 场下的球迷们却不这么想。 之前‘方将军英俊潇洒’队,两次中柱已经让他们十分郁闷,偏偏在最后一刻还丢了球,这让他们如何能够接受。 可 事实确实如此,他们也没有办法辩驳,只好将目光对准了裁判。 为什么刚才‘杨明不是人渣’队拉人就不算犯规,‘方将军英俊潇洒’队碰了一下对方就要被罚球。 有问题,这裁判有问题! “老子刚才亲眼看见,‘杨明不是人渣队’踩人,这还不算犯规,裁判,你的眼睛是瞎的吗?” 终于,有人发出了愤怒的呐喊。 接着,像是洪水决堤一般,无数‘方将军英俊潇洒’队的球迷开始为之不忿。 “就是,刚才‘杨明不是人渣’的七号还将人拉到,裁判都不管吗?” “这个裁判就是个是非不分、有眼无珠的狗东西,xxxxxx” 有人攻击裁判,自然也有人维护裁判。 说是维护裁判,其实更是为了维护自己的主队。 ‘方将军英俊潇洒’队的球迷们听见这些话,顿时不乐意了,一个个的与对方争吵起来。 “难道你们就没有拉人吗?五号,三号,还有你们那个守门员,都用手从人家脚下抢球,这不算犯规?凭什么只说我们‘杨明不是人渣’队!” 两队的球迷越骂越凶,几乎到了要打起来的地步。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道声音:“都是这个狗裁判,打他!” 此话一出,无论是‘方将军英俊潇洒’队,还是‘杨明不是人渣’队,齐齐将目光对准了裁判,一双双通红的眼睛中饱含愤怒。 场上的裁判见到这一幕,浑身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又有人大喊:“打死狗裁判!” 裁判听见这话,面色一变,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你的球队输球了,与我有何干系!? 但是人在丧失理智的时候,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输的人觉得自己的主队是因为裁判而输,因而去骂裁判。 赢的人或多或少也总觉得自己的主队被吹了几个不利的球,心里同样不爽,见到裁判被人围攻,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裁判的问题,若是没有这个裁判,自己的主队说不定能再进两个球。 因而,一场比赛结束后,最受伤的总是裁判。 可惜场上的裁判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也没有想过为什么吹罚一场比赛会得到十两银子的报酬。 此刻,看着面前的这一幕,他懵了,下意识地想逃。 可想到比赛还没有结束,只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 愤怒的叫骂声越演越烈,很快,连场上比赛的队员也停了下来,看向球迷们的眼神中有那么一丝丝的害怕。 这些人要真的冲上来,他们免不了也要被误伤。 混乱之中,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京师大剧院的二楼,方休看着面前的这一幕,也有些懵。 其实他是想过这个问题的,只是他没有想到 一场小小的友谊赛,而且还是这个世界的第一场足球赛,竟然会如此火爆。 不到两个时辰,两支球队竟然能够吸引那么多的粉丝,为之疯狂。 这 好在,方休的反应极快,立刻唤来了白小纯。 绝不能让球迷冲入场内,人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是没有理智可言的,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谁都不知道。 到时候,说不定连京师大剧院都要被他们给拆了。 白小纯领命以后,立刻飞奔到了售票处,从手足无措的王宝乐手里抢过喇叭,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请大家冷静!” 冷不防听到这道声音,球迷们都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整个京师大剧院,竟然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白小纯清了清嗓子,继续喊道:“根据《京师足球超级联赛相关规章制度》,任何人没有许可不得进入球场,违反者,罚款一两银子。 视情节严重程度,处以禁止观赛的处罚,最高可达十年!” 听见这话,有好事者顿时不高兴了。 什么意思? 敢威胁老子? “老子就进了,你能拿老子怎么着!?” 距离售票处较近的位置,有一个身穿麻布背心的汉子一脸不屑的喊道。 说着,一只脚迈入了球场。 白小纯见到这一幕,面色一冷,朝身旁的方府护卫们使了个眼色。 这些曾经跟随定远将军南征北战的护卫们,立刻便明白了白小纯的意思,如狼似虎般冲向闹事的男子。 仅仅一瞬间,刚才还十分嚣张的大汉便被方府护卫们摁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在场的球迷大都是普通百姓,哪里见过这个阵仗。 刚才只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才做出一些平日里不太敢的事情,见到这些虎背熊腰的护卫,一下子冷静了许多。 这足球联赛是京师大剧院办的,京师大剧院的背后又是定远将军府。 作为平地西南的大功臣、大英雄,定远将军在京师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既然人家说要罚你一两银子,就真的会罚一两银子。 这可不是玩笑话 终于,看着被摁在地上的壮汉,球迷们渐渐冷静下来。 虽然仍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却没人敢像之前一样,叫嚣着要冲入场内,殴打裁判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他很丑 比赛很快结束了,胜者毫无疑问是在最后阶段攻入一球的‘杨明不是人渣’队。 虽然大部分球迷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是很满意,也说不出什么。 毕竟十几个虎背熊腰的护卫拿着刀,在球场旁边站着 这些可都是跟着定远将军南征北战的士卒,退下来以后留在方府做了护卫,每个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血腥气。 普通的百姓们远远闻到这股血腥气,便躲开了,有谁敢去触他们的眉头。 京师大剧院二楼。 看见局势渐渐稳定下来,方休也松了口气。 在场的球迷有近万人,若真是闹起来,便是京都府和刑部的捕快全部出动,也未必能压得住。 到时候,恐怕还需要调动亲军十六卫,那样,事情可就大发了。 方休从来不是一个惹事生非的人。 他想要做的,只是在这片世界做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提前安享自己的晚年生活。 如果没有校阅,说不定,他的梦想已经达成了。 方休叹了口气,看向吴毅,问道:“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不用当值了?” 吴毅坐到太师椅上,从桌上拿起一串葡萄放入嘴里,说道:“你一个左中郎将,半个月都没有入宫,我偷懒一天,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方休瞪了吴毅一眼,纠正道:“本少爷这是在养病!” 吴毅瞥了方休一眼,问道:“什么病?” “脑疾!” 方休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说道:“太医署的严御医亲自确认过的。” “” 吴毅说不出什么了。 半响,才道:“我现在说我患了脑疾,还来不来得及?” 方休:“” 本以为这家伙做了校尉,能比以前上进一些,没想到还和原先一样。 这个样子,怎么能做将军? 怕是上了疆场,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灰溜溜的逃回来了。 足球场上正处于比赛刚结束,疯狂抢票的混乱状态。 两个人很明智的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 贵宾室里瓜果酒水一应俱全,两人便在这里闲聊起来。 片刻之后,吴毅看着方休,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方休见了,说道:“什么事情,直说,别像个蔡xk一样。” “蔡xk?” 吴毅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方休摆了摆手,说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别娘们唧唧的,有话就说。” 吴毅这才道:“我只是想不明白,你刚才为什么要那样对待康王” 要说用这种态度对待宁王还可以理解,毕竟经过宁王府一事以后,两人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开解的地步。 可 在他的记忆中,康王可与方休没有过任何冲突,甚至以前都没有见过几面。 方休听见这话,却是面露疑惑之色,问道:“康王?” 片刻之后,猛地想起来,自己刚才派人赶走的是康王。 方休想了想,看向吴毅,一脸认真的道:“因为,我不喜欢康王” “为什么?” 吴毅问道。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两个几乎没有交集的人,何谈喜欢与不喜欢? 更何况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方休刚与宁王闹翻,这个时候,更应该依附康王,借着康王的势力对抗宁王。 虽说定远将军的虎皮足以保住方休,可这个天下毕竟是赵家的。 方休想了想,又道:“我觉得他很丑。” “很丑?” 吴毅的表情十分精彩,看方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睿智。 方休一脸认真,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很丑。” “” 吴毅开始有些怀疑人生。 仅仅因为人家长得丑,便连见一面都不愿意。 那位可是大楚的亲王,太子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啊! 莫非 吴毅看着方休,心道:莫非这家伙真的有脑疾? 比赛结束的半个时辰后,方休乘马车来到了皇宫门前。 看着巍峨的皇宫大门,有些恍惚。 好像的确很长时间没有去过羽林卫了。 不知道羽林卫现在变成什么样子 不管怎么样,那些校尉还在,总不出太大的问题。 径直走入宫门,走向羽林卫的驻地。 校阅场上,成千上百的士卒,分成了数支小队,两两拼杀,远远看去,倒像是走上了真的沙场。 这些士卒,无论气势还是身体都比半个月前有了长足的进步。 便连纪律都比以往好了许多。 还记得他第一次来到羽林卫的时候,看到的士卒可都是一副闲散模样。 为什么没有中郎将坐镇,这些士卒反而比以前更加尽力? 突然,方休从人群中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紧接着,熟悉的声音传来:“你们现在就是在疆场上,你面对的,不是你的同僚,而是你的对手,你的敌人! 你的任何犹豫,都有可能导致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不要留有任何余地,用出你们所有的力气,击败你的敌人! 被击败的一方,今天晚上,罚你们没有饭吃! 赢的一方,吃两份饭!” 原来是他 方休看着那道身影,立刻明白了。 恐怕也只有梁虎这种真正在战场上厮杀,九死一生的人,才知道生命的可贵。 也只有他,见识过真正的疆场是什么样子,因而,如此严格的对待这些士卒。 因为他知道,如果平日在校阅场上偷奸耍滑,可能在沙场上便会丢掉自己的性命! 烈日当空,方休就驻足原地,静静的看着在校阅场上用出十二分力气搏杀的士卒们。 忽然有一个想法 人贵有自知之明,练兵自己肯定是不行的。 既然如此,何不把权力交给梁虎,让他替自己操练整个右羽林卫的士卒。 毕竟就目前来看,似乎没有人比梁虎更加合适。 而且,明显可以看出,这些士卒比以前有了长足的进步。 刚好,现在自己的右羽林卫缺少一个副手,也就是右中郎将。 改天有机会,可以向老皇帝提议一下。 这个小小的要求,他应该不会拒绝自己。 这时,梁虎终于注意到了烈日下的方休,迎了上来,恭敬地行了一礼:“将军!” 第一百四十九章 选拔 梁虎的衣服被汗水浸湿,脸上的疤痕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狰狞。 他对待自己手下的士卒一向以严格著称,面对方休时,却总显得十分恭敬。 可能是因为武备库一案,只有方休愿意冒着巨大的风险向皇帝上奏此事,所以他才会如此 “亲军校阅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方休看着梁虎,开口问道。 梁虎面露犹豫之色,片刻之后,回答道:“禀将军,弓马、队列两项,卑职已经开始挑选精锐,着手准备。 可足球与夺旗,卑职以前从未听说过,因此不知道该如何去办。” 足球和夺旗,全都是方休自己创立的新项目,在亲军校阅的考核中也占有一定的比例,虽然与弓马队列相比,并不甚重要,可也足以影响到最后的排名。 因此,梁虎对待这两项也是十分慎重。 不止梁虎,其余各卫在得知今年的亲军校阅会新增两个项目时,也都是慎之又慎。 甚至有几卫特意请了蹴鞠高手,来为自己的队员训练。 当然,蹴鞠与足球完全是两种东西,但是总归有相似之处。 在那几位蹴鞠高手的指导之下,各卫球队的实力增长十分迅速。 右羽林卫在这一项上,已经落后了他们太多。 至于夺旗 这个项目比之足球,无论是规则还是练习难度,都要简单了太多。 总而言之,就是互相肉搏,抢到球并且守护到最后的人就是最后的胜者。 不需要费心思去挑选擅长脚下功夫的球员,只要选出一些身体强壮的士卒即可。 “你只需要负责弓马与队列,其余的事情,交给本将军。” 方休拍了拍梁虎的肩膀,说道:“这次亲军大比,不止陛下与文武百官,还有外邦使节与京师中的百姓,一定要用心,万万不可落了我们右羽林卫的威风” 梁虎一脸庄重,行了一礼,说道:“卑职遵命!” “好了” 方休摆了摆手,吩咐道:“今天的操练到此为止,派两个人去拿十个足球过来,本将军要挑选足球队员。” “是,将军。” 梁虎点了点头,转身走向校阅场,大声道:“今天的比试提前结束,所有人站成队列,将军要选拔足球队员,被挑中的人,这段时间可以不参加操练,专心练习足球!” 此话一出,正在校阅场上互相搏杀的士卒们全都停了下来,脸上纷纷露出激动之色。 梁校尉刚刚说什么? 可以不参加操练!? 对于这些快要被折磨疯的士卒们而言,这毫无疑问是最大的赏赐。 没有什么能比不参加操练,更让人感觉到幸福的了。 “都愣着干什么,要本校尉拿鞭子抽,你们才知道站好!?” 梁虎见到这一幕,眉目间流露出一丝煞气,猛地一吼。 这一下,不要说校阅场的士卒们,便是方休,都被吓了一跳。 很快,在梁虎的‘温柔’的督促下,士卒们便站好了队列,与方休离开之前相比,整齐划一,堪比后世的经过无数训练的军人。 接着,又有几名士卒拖着装满足球的麻布袋子走入校阅场。 方休见状,走到队伍的最前面,先是扫视了士卒们一眼。 看见他们眉目间流露出对于成为足球队员的渴望,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这次亲军大比,非同一般,不止陛下,文武百官,外邦使节与京师百姓,均会到场观看 所以,你们一定要用心,要用出十二分的力气,万万不可敷衍。 本将军与人打了一个赌,这次亲军大比,最后夺得头名的一定是我们右羽林卫,赌注是一万两银子! 如果你们谁拖了后腿,让本将军输了赌约,本将军打断他的腿!” 场下的士卒们看着这位年轻的将军,第一个反应都是 这位将军怎么那么年轻。 接着,听见他鼓励的话,心里又升起几分暖意。 虽然方将军走马上任了三个月,他们都没有见过他一眼,可不管怎么说,也是咱们右羽林卫的将军,总归是向着弟兄们的。 可 听到后半段,他们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一万两银子的赌约。 输了就要打断我们的腿? 这 士卒们强忍住骂人的冲动,看向方休的眼神也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一旁,梁虎听见这话,粗糙的老脸也是抽了抽,强忍着,才没有表现出异样。 方休看着这些士卒们,继续道:“总而言之,这次亲军大比,一定要用心! 剩下的,本将军便不在这里与你们闲扯了,从第一排开始,每个人领一个球,成功颠球五次者,留下,失败的人,离开” 方休说着,朝身边的士卒们使了个眼色。 他们立刻打开麻布袋子,十几个足球从袋子里面滚出。 “第一排,上来领球!” 梁虎站在一旁,大声吼道。 被点到的第一排的士卒,大约有十来人,依次上来领球。 领到球以后,站回原位,用略显紧张的目光看着方休,手里拿着球,有些不知所措。 蹴鞠在楚国属于一项冷门的运动,而且更多的是表演的兴致,而不是竞赛。 平日里,很少有人接触,因此,这些士卒拿到球以后,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更不理解方休口中的颠球是什么意思,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方休。 “颠球,顾名思义,乃是除了手以外的任何部位连续不断地将处于空中的球轻轻击起,球完全离开身体且不落地,算作一次。 成功五次者留下,其余的人便可以离开了。” 方休看着拿球的士卒们,解释道。 士卒们听见这话,窃窃私语了好一会,才算是明白规则。 “好了,从现在开始,成功颠起五次即可,没有时间限制” 方休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士卒开始了他的尝试。 他将球轻轻的放在脚上,猛地一用力,将球挑起,然后便看见足球飞到了半空中,很快就落下。 那名士卒奋力追赶,想要在球落地之前,将球接住,可球下落的速度太快,刚走到一半,球就已经落了地。 与此同时,方休的声音传来:“你可以离开了” 第一百五十章 第一轮 那个士卒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怔在原地。 这就结束了? 他露出悔恨和懊恼的表情,如同斗败的公鸡,离开了校阅场。 有了前车之鉴,剩余的几人都谨慎了许多。 先是思考了许久,才开始尝试。 可惜,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对于这些以前蹴鞠都没有见过的士卒而言,连续颠球五次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方休见到这一幕,表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 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如果到时候没有一个人能颠球五次,就让方府的护卫上场。 反正大部分的方府护卫以前都是亲军出身,重新回到亲军,也没有什么惹人非议的地方。 接着又有三四排人上场,却没有一个人成功,最多的一个人也只是颠球四次,距离方休的要求还差一个。 就连方休自己都有些怀疑,五个的标准是不是有些太高了。 不过,右羽林卫有近两千人,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 “下一队!” 一旁,吴毅看着剩余的士卒们,大声吼道。 又一排士卒上前。 相比于之前的兴奋与激动,这些士卒的脸上已经没有太多期待的表情。 在见证自己的同僚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之后,他们心里明白,想要达到方将军的要求,实在是太难了。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能够成功的颠球一次,已经算是不错的。 事实上,刚才上场的人,至少有一半,连一次都没有成功。 坐在太师椅上的方休,对于这些士卒也已经失望。 本以为能从这两千人中挑出十一个对足球稍微有些天赋的人。 如今看来,是自己太过天真了 “开始!” 随着梁虎的一声令下,十几名手拿足球的士卒开始颠球。 没有任何的悬念,其中有超过一半,第一次颠球,足球便飞了出去。 剩下的人,也都是磕磕绊绊,做的并不轻松。 唯独一个身材健壮,个子很高,目测一米八零以上的士卒,很轻松的便用脑袋颠起了第二次。 到了第三次,除了高个子士卒之外的所有人,全部失败。 唯独那高个子士卒游刃有余。 第四次成功! 见到这一幕,方休来了兴趣,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终于要有人成功了吗? 第五次 第六次 第一百三十二次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方休,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高个子士卒,用脑袋一次又一次的将球顶起。 简直稳如老狗。 终于,有人发出了疑问:“他的头不疼吗?” 此话一出,附和声一片。 之前站在高个子士卒旁边,与他关系较好的士卒似乎想到什么,表情奇怪,半响憋出了一句:“可能他的头比较铁。” 一旁的方休听见这话,无比感慨。 这特么哪里是铁简直是钛合金。 用头颠球一百多次,前世的职业足球运动员想来也不过如此吧 这话的意思,并不是说,职业足球运动员只能颠一百多个球。 而是,颠球到了这种地步,数字已经没有了意义。 只要有足够的体力和合适的环境,这些人可以一直颠球,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第二百一十二次 第二百一十三次 终于,方休看不下去了,说道:“不用继续了,你已经被录取了。” 高个子士卒听见将军说话,微微一怔,分神之下,没有接住球。 “录取?” 高个子士卒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不解地问道:“将军,什么是录取?” “” 方休摆了摆手,说道:“总而言之,你已经颠够五个球,不需要再继续,先坐下来休息一会。” 高个子士卒点了点头,说道:“是,将军。” 说完,就席地而坐,看上去没有丝毫异常。 这要是用脚背颠球,一百多次没有任何感觉,还可以理解。 这家伙用脑袋颠了那么多,竟然能做到头不晕眼不花,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方休看了一眼高个子士卒,暗暗吐槽了一句:这位小老弟,头是真的铁! 足球是团队运动,至少也需要十一个人。 这么长的时间,只凑了一个人,任重而道远啊 方休叹了口气,朝梁虎使了个眼色。 梁虎立刻会意,继续喊道:“下一队!” 烈日当空,右羽林的校阅场上,人越来越少。 仅仅半个时辰,原先两千人的队伍就只剩下了不到一半。 可成功颠球五次的人却是寥寥无几,加在一块也不到二十人。 方休准备的一整套完整的选拔体系,如今看来,有极大的概率是用不上了。 原因很简单 到了第二轮,能剩下的,恐怕就只有不到十一人。 时间飞快流逝,转眼间,又是半个时辰。 校阅场上已经是空空如也,剩下的人加在一起,只有三十二个人。 与方休原先预料的数字,相差了太多。 足足两千人的右羽林卫,能颠球五次的人竟然只有区区三十二个。 这 方休已经无力吐槽。 被淘汰的人灰心丧气的离开校阅场,留下的人,则或多或少有些激动。 虽然不知道足球队员的训练是什么样子的,可不管怎么,也要比待在梁校尉手下好得多。 每天公鸡还没有打鸣,梁校尉便拿着铜锣,挨个营帐敲去,谁要是起的晚了,没有在规定的时间赶到校阅场,便要消减一顿口粮。 从早到晚,无时无刻不在训练。 清晨,校阅场上练队列 正午,校阅场上练队列 到了傍晚,已经校阅场上练队列 要是再这么下去,他们觉得自己迟早都要被逼疯! 当最后一队失败者离开校阅场,方休从太师椅上站起,走到成功颠球五次的士卒们面前,说道:“恭喜你们,成功通过第一轮考验” 此话一出,士卒们全都懵了,怔怔地看着方休,强忍着才没有骂出声。 第一轮考验? 折腾了这么半天,费劲了千辛万苦,不知流了多少汗,费了多少心思,竟然只是第一轮考验 那后面的考验该有多难。 士卒们都有些怀疑人生。 这个世界究竟还有没有爱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陛下英明神武队 在士卒们怀疑人生的时候,方休继续说道:“给你们一炷香的休息时间,接下来进行第二轮的考验” 对于这些士卒们而言,一炷香的时间已经足够休息。 事实上,平日里参加操练,除了正午的吃饭时间,没有一刻是可以离开校阅场的。 每一个士卒听见方休的话,或多或少露出了轻松的表情,席地而坐,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时间休息。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便到了。 一旁,梁虎看着士卒们,仍然是那副凶残的样子,大声吼道:“休息时间到,全都起来!” 不得不说,在这些士卒眼里,梁虎的话极具威力。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已经起身,站得笔直。 方休见状,也从太师椅上站起,走到他们的面前,说道:“第二轮考验很简单,八人一组,一共四组,从这里跑到本将军的营帐前,再从营帐跑回来,往返两次。 每组中,先完成的四人留下,其余的人,可以离开了。” 羽林卫的校阅场距离方休的营帐并不远,不到一公里的距离,往返两次,也不过只有四公里。 拥有好的体力是一个士卒所需要具备的基础品质,因此,这件事情,对于他们而言,并不算难事。 难的是怎么样赢过自己的同僚,成为率先完成的前四个人。 士卒们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互相之间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刚才的颠球五次,还只是与自己比试,这一次,可是要和其他人比试。 无论你跑的多快,只要没有自己的同僚们快,便算失败。 成功颠球五次并不容易,他们既然已经做到了,就绝不会轻言放弃。 每个人的眼中均都燃烧起熊熊的战意 既然如此,那就尽力去做吧! 八个人排成一队,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梁虎站在营帐旁边,观察着每一个士卒,防止有人偷奸耍滑。 方休则坐在校阅场上,发号施令。 “开始!”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八个人全都用出了所有的力气,疯了似的往前冲去。 亲军本就是大楚军队中的精锐,羽林卫又是亲军中的精锐。 这些士卒们每一个都是身强体壮,看上去不似方府护卫那般虎背熊腰,实际上都是精壮汉子,衣服下隐藏着巨大的力量。 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就已经有人冲到营帐旁边,开始往回跑。 其余七人见到这一幕,更加拼命,脸部的肌肉因为用力摆臂而显得有些狰狞。 没有一个人愿意放弃入选足球队的机会。 一想到平日操练的辛苦,他们就像是疯了一般。 有些落在后面的人已经发出了不甘的嘶吼声,想要冲到前面。 领先的人也不敢有丝毫松懈,即便全身上下已经用不出一丝力气,还是咬着牙,强撑着保持着冲刺的速度。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竟然已经有人率先冲回校阅场,成功完成四公里往返跑。 这个速度,即便放在前世也极难做到,除了身体素质十分强大,受过专业训练的职业运动员,几乎没有人可以做到。 饶是铁石心肠如方休一般,见到这一幕,也不由觉得有些同情。 梁虎这家伙,平日里对这些士卒该有多狠。 让他们拼了性命,也想要入选足球队,摆脱校阅场。 很快,八个人中已经有一半过了线,落在后面的人看见这一幕,全都像是失了魂一样,瘫倒在地上,流露出懊恼和悔恨的表情。 尤其是第五名,看他的样子,几乎要哭出声了。 一个铁打般的汉子,因为没能入选足球队而变成这样 方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营帐的方向。 这位梁校尉却是有些手段。 “前四名留下来,后四名休息一会便可以离开了,下一组准备” 就这样,一组接着一组。 很快,四组的士卒已经全部完成比试。 可惜的是,之前那个颠了上百次球的高个子士卒并没有冲到前四,而是落在最后。 虽然他的个子比较高,可是奔跑起来却远没有其余人那么灵巧。 方休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将他留下。 毕竟在足球的世界里,个子高也是一种优势,更何况他的头如此铁。 其余失败的士卒见到这一幕,虽然有些郁闷,却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人家可以成功颠球一百多次,能被破格‘录取’,没有人会不服气。 只恨自己没有铁打的脑袋。 休息了大约半炷香,失败的士卒们朝方休行了礼,便很自觉的离开了校阅场。 这时,场上剩下的人只有十七人。 见到方休起身,他们也全都从地上站了起来,排成队列,看着方休。 虽然全身上下都十分疲惫,却显得斗志昂扬。 正当他们以为要开始第三轮考验的时候,方休说话了。 “恭喜你们,成功入选右羽林卫足球队,从今天起,你们便是右羽林卫足球队‘陛下英明神武’队的一员,本将军兼任主教练与训练指导。” 这就入选了? 一支足球队不是只需要十一个人吗? 而且‘陛下英明神武’队是什么鬼? 一时之间,入选的士卒们都有些懵,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将军,欲言又止。 方休看出了他们的疑惑,解释道:“一场足球比赛需要有十一个人上场,可一支足球队却不仅仅只有十一个人。 如果场上谁出现了意外,受了伤,或者老婆突然生孩子需要离场,便需要替补顶上。 因此,训练一段时间以后,本将军会根据你们的实力、位置,进行调整,你们中的有些人会成为主力,剩下的人则会以替补的身份出现在场下。” 听见这话,原先松了一口气的队员们又变得有些紧张。 这些人都是老兵油子,心里明白,将军的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入选的只有十一个人,那么无论怎么样,哪怕训练偷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整支足球队只有这么十一个人,缺一不可。 可要是十七个人,就完全不一样了。 谁表现的不好,将军完全有理由将他踢出足球队,几乎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十七个人,就算离开三分之一,还是能凑出上场的人。 将军这一招高明啊! 第一百五十二章 门票预售 城南,春风楼。 一个中年男子抿了一口一醉方休,饶有兴致地道:“听说了吗?今年的亲军校阅不同往年,除了陛下、百官与外邦使节,咱们普通百姓也有机会参加” 与他一同喝酒的几人纷纷露出质疑的表情,说道:“这怎么可能,亲军校阅是何等重要的事情,咱们既无功名,也无军功,凭什么参加。” 说话的中年男子见状,大声道:“我外甥的表兄的朋友的邻居就在兵部任职,这件事情是他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真的?” 另外几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以往的亲军校阅,只有勋贵们才有资格参加,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普通百姓,最多也只有在酒桌聊天的时候,凑凑热闹。 中年男子用十分坚定的语气道:“绝不可能有假,我以半个月喝不到一醉方休发誓,今年的亲军校阅,只有买到票,即便没有功名官职,也可以参加!” “票?” 众人脸上露出不解之色。 他们知道,去京师大剧院看戏需要买票,怎么参加亲军校阅也需要买票? 再者说,京师大剧院是何等重要的事情,四年也不过一次,陛下的御驾还会亲临,只需要买票就能参加,那成了什么样子? 众人听见这话,更加觉得中年男子的消息不靠谱。 “莫不是你那外甥的表兄的邻居喝醉了酒,误将梦中的荒唐事当作现实吧 如果买票就能参加亲军校阅,见到陛下,那这一张票该卖多少银子?” 见自己的话没有一个人相信,中年男子有些生气,说道:“不相信我没有关系,方公子,你们总该相信吧? 昨天,方府已经贴出了告示,叫做预售,一张亲军校阅的门票,一百两银子,只要没有作奸犯科的经历,全都可以购买,一共一百张,售完为止。 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 刚好,这春风楼乃是方府的资产,等会刘掌柜来了,你们可以问问他,有没有此事!” 这个世界上姓方的公子很多,可在京师,能被人‘尊称’一句方公子的,却只有一位。 那就是安平伯府的公子,羽林卫左中郎将,方休! 称呼方公子,倒不是他有多得人心。 恰恰相反,这个人欺男霸女、欺压良善,可以说无恶不作,在京师的风评极差。 上次的京师大剧院的门口,便有一个人在与朋友聊天时,说了一句‘方疯子’,便被方府的护卫,一个叫白小纯的狗腿子吊起来打。 回去足足修养了三天,都没能下床。 除此之外,听说前段时间,这位大名鼎鼎的恶人竟然在宁王府当着宁王殿下的面,砍了礼部尚书家大公子的手臂。 这等人物,他们普通百姓如何招惹的起。 万一哪句话被有心人听见,去方府告了状,保不齐就落得之前那位仁兄的下场。 人家礼部尚书的公子,那是何等身份,不是照样被方公子砍了手臂。 “方公子” 果然,见中年男子将方公子搬出来,众人全都沉默了。 虽然传闻方公子患了脑疾,可不代表人家就真是智障 亲军校阅是一件何等严肃的事情,就算是内阁的阁老都不敢在上面乱动手脚。 他一个小小的左中郎将,还是武勋,如何敢在这上面搬弄是非。 如此说来 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下子,众人都有些凌乱了。 只要花费一百两银子,提前预定门票,便可以参加校阅,见到陛下的尊容。 这件事情怎么听的有点像是天方夜谭。 可他们心里明白,既然方公子敢在方府贴出告示,那么这一切十有八九确实属实。 难道 陛下老糊涂了吗? “一百两银子倒不算贵,不过是十杯一醉方休,如果是真的,我倒是想要凑凑这个热闹,不知道方府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售票?” 其中一个大腹便便,手上戴着一个玉扳指的商贾开口问道。 之前说话的中年男子笑了笑,回答道:“就在明日正午,京师大剧院售票处,先到先得,据我所知,京师中想要购票的人可不在少数。 这年头,一百两银子谁凑不到,即便被方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是真的,那就赚大发了,一百两银子就可以参加亲军校阅,见到陛下,这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啊!” 听他这么说,春风楼内喝酒的商贾们都有些心动,掂量着到底要不要派人去京师大剧院看看。 中年男子见状,又道:“如果各位真的想买,我奉劝一句,最好现在就出发。” 有人不解的问道:“不是明天正午才开始售票?” 中年男子看了他一眼,问道:“这位兄台有没有在京师大剧院看过戏?” 那人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一抹傲然之色,说道:“那是当然!” 如今,在京师大剧院看戏已经成为一件附庸风雅的事情。 没有什么比在京师大剧院看戏,更能彰显出身份的事情了。 一来,京师大剧院的环境与氛围,是其他勾栏瓦市所不能相比的。 二来,一张门票,尤其是《聂小倩》系列的门票,可谓是千金难求。 能买到票,本身已经是一种身份的体现。 最后 京师大剧院的戏确实十分吸引人。 看过他们的戏,便连伊人居的花魁上台弹奏《高山流水》都显得有些枯燥无趣。 若不是有那方面的需求,很多人已经不屑于前往伊人居那等烟柳之地看戏听曲 “既然看过,那这位兄台应当知道门票有多难抢吧 京师大剧院的门票尚且如此,更可况是亲军校阅。 不瞒各位,其实在下已经派遣家仆三人,带着板凳、被褥与干粮在京师大剧院门口候着。 虽然如今只是预售,可谁知道正式开售以后,这票价会不会疯涨。 如今还只是一百两银子,晚几天,保不齐便是一千两,一万两! 诸位,这可是亲军校阅啊! 古往今来,只有百官与勋贵可以参加,如今,陛下体谅百姓,愿与京中百姓同乐,让我等一睹亲军之雄威,这是何等难得的事情。 若是错过了,在下必将悔恨一生!” 第一百五十三章 第一次训练 此话一出,众人的表情全都变了。 中年男子见状,继续道:“这次亲军校阅可是百年难得一次的盛世,除了弓马与队列,还有两个项目,分别是足球与夺旗。” 他话音刚落,整个春风楼便沸腾了。 “足球?这次亲军校阅竟然会有足球比赛?” “不知道‘杨明不是人渣’队和‘方将军英俊潇洒’队会不会参加,这次我敢保证,赢得一定是‘方将军英俊潇洒’队!” “放屁,那些瘦猴子能与‘杨明不是人渣’队的壮士们相比? 怕是轻轻一撞就散了架,上次的比赛结果已经证明了一切!” 眼见春风楼内食客们吵成一团,刘掌柜从二楼匆匆走下,问身边的小厮:“这是怎么了?” 那小厮也是一脸懵逼,说道:“好,好像是因为什么足球” 足球在京师还没有完全推广,见过的,只有当日京师大剧院观赛的那一批人。 虽说‘杨明不是人渣’队被冠以春风楼的名号,春风楼的掌柜和小厮却都没有听说过 因此,他们都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春风楼的菜品出了问题,陪笑道歉便好。 实在不行,赔上几两银子,一般来说,食客也就不会再胡搅蛮缠。 可足球是什么玩意? 正当刘掌柜手足无措的时候,中年男子的一句话,让整个春风楼都安静下来:“别吵了,这次亲军校阅,乃是十六卫之间的比试。 ‘杨明不是人渣’队和‘方将军英俊潇洒’队自然不会参加!” 听见这话,众人的脸上纷纷露出失望之色,平静了许多。 “没有‘杨明不是人渣’队,这足球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不看” 一个明显是‘杨明不是人渣’队的球迷一边叹气,一边说道:“不知道京师足球超级联赛的第二轮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开始。” 坐在他旁边的年轻男子听了,开口说道:“这位兄台此言差矣,这次亲军校阅虽然没有这两队参加,却有各卫共计十六队,互相比试,精彩程度一定远超京超” 自从中年男子提到‘足球’二字,话题便又亲军校阅转到了足球上面。 中年男子见状,连忙改口,大声道:“除了足球和夺旗,这次亲军校阅还会抽出两名幸运观众,赠送一份幸运大礼包,据说,礼包内容十分丰厚。” 出乎意料的,听见幸运大礼包,食客们的反应都很平静。 能在春风楼吃饭的人,哪一个没有银子。 一杯一醉方休便十两银子,再加上几个下酒菜,一顿饭菜便要近五十两银子,普通百姓如何承受的起。 这些食客大都是京师的富商,虽然自称普通百姓,可相比于一般的百姓,条件要好了太多。 对于一个小小的礼包,都没有太大的兴趣。 他们在乎的是陛下,一百两银子便有可能见到陛下的尊容,甚至有可能接触到文武百官。 这对于他们而言,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在下突然想起家中有事,先行告退了,诸位吃好喝好” 终于,有人按耐不住,起身离开。 虽然说要回家,可看马车前进的方向,明明是京师大剧院。 这家伙为了提前占的一个好位置,竟然想要亲自上阵。 春风楼内,众人见到这一幕,也全都坐不住了,纷纷起身。 付了银子,便往京师大剧院赶。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整个春风楼内就只剩下中年男子一人。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大堂,脸上露出莫名的笑容,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册,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京师中各个酒楼的名字。 从怀中取出一支毛笔,问掌柜借来笔墨,在春风楼上划了一道横杠,这才起身。 临走之前,呢喃了一句:“下一家,该是醉花阁了” 右羽林卫营地。 方休派人用石灰在校阅场旁的一片空地上划出一块足球场。 十七位‘陛下英明神武’队的队员便站在这片简陋的足球场上,静静的等待着方休的命令。 “距离亲军校阅只剩下七天的时间,其余各卫已经训练多日,因此,为了不落在他们后面,这几天,本将军会加大训练强度。 承受不了的人可以离开,不过,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足球队,希望你们离开之前,思考清楚再做决定。” 方休站在队员们的面前,一脸认真的说道。 队员们见状,也都是一脸严肃。 虽然方将军看上去十分清秀,不似梁校尉那般凶神恶煞。 可 他们或多或少都曾经听说过方将军的‘光辉战绩’。 当街欺辱良家女子,一言不合将人吊起来打,最令人生畏的便是前两日,在宁王府砍掉礼部尚书之子的手臂。 这种事情,除了方将军,还有谁敢去做? 也只有方将军这种患了脑疾的残障人士,犯了这等罪过,还能让陛下宽恕 堂堂礼部尚书之子都被砍了一条手臂,他们这些小小的士卒,如果惹恼了将军,那还有命可以活吗? 因此,在得知这位方将军便是京师内鼎鼎有名的方府败家子——方休的时候,每一个士卒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生怕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让方将军不开心了。 虽然心里无比后悔,表面上却总是一副‘能成为方将军手下的队员是一种莫大的幸福与荣耀’的样子。 方休看了队员们一眼,继续道:“如果没有人离开,便代表愿意留在足球队接受本将军的训练,既然如此,就要用心! 本将军的脾气一直不好,脑子也有顽疾,若是让本将军得知,你们中有谁偷懒,本将军会做出什么事情,本将军自己也不知道” 此话一出,队员们站的更加笔直,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灿烂。 不过 方休总觉得他们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别扭,像是在强颜欢笑,很僵硬,不自然。 不管这些队员是情愿还是不情愿,既然入了足球队,就必须要用出十二分力气,没有后退的余地。 方休看着队员们,面露庄重之色,发出了自己主教练生涯的第一个命令:“今日训练,第一项内容,每个人带球往返跑,十次!” 第一百五十四章 抢票 往返跑? 队员们纷纷露出疑惑之色,听完方休的解释,才明白往返跑是什么东西,开始奋力训练。 本以为区区十次往返跑会很轻松,却没有想到,仅仅跑到一半,全身上下都变得无力。 十次跑完,不少人都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正当他们以为训练已经结束,可以解脱的时候,方休却将他们喊了起来,发出了第二个命令——颠球五次一百组! 顿时,训练场上,哀嚎声一片。 三日以后,京师大剧院,售票处。 上千上万的人聚集在这里,大部分人眉目间都有疲惫之色,眼睛中冒着血丝,好似几天几夜都没有合过眼。 事实上,确实有不少的人,为了抢到亲军校阅的门票,已经好几个日夜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昨天预售的时候,他们没有赶上。 结果,今日一张票便卖到了一千两,一日之隔,足足翻了十倍,等到明日,还不知道会涨到什么地步。 在场的人都立下了决心 这两日,哪怕不吃不喝不睡,也一定要抢到门票! 靠近售票处的空地上,两个身穿长袍的书生席地而坐,旁边放着锅碗瓢盆与枕头被褥,显然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已经是正午,还没有吃过饭,两人都有些饿了 其中一个书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长队,叹了口气,从被褥下取出一个包裹。 包裹里面放着两三块硬的好似石头的干粮,看上去便难以下咽。 又从盆里倒了一些水,将干粮放进碗里,用冷水泡了一会,便当作粥,狼吞虎咽起来。 另一个书生见状,摇了摇头,同样从怀里取出一块豆饼,放进嘴里,一点一点嚼碎,再咽进肚子。 不知道的人,看见他们,还以为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流民。 “刘兄,为了一张门票,究竟值不值得如此?” 一个书生叹了口气,忍不住问道。 另一个书生看了他一眼,说道:“陛下亲自参加的校阅,给予我等士子陪同的机会,乃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若是不值,为何有那么多的人为了这么一张门票,散尽家财?” 叹气的书生听了,觉得有些道理。 一个人抢这门票,可能是这一个人的问题,但是每个人都抢这门票,就说明了门票的珍贵 可 为了这么一张门票,散尽家财,每日席地而眠,以地为床,以天为被,对于大部分的普通百姓而言,真的值得吗? 另一个书生见他这副表情,心里知道他在想写什么,开口说道:“这次亲军校阅,放中郎将会从中挑选两名幸运观众,送出幸运大礼包一份。 春风楼贵宾卡,京师大剧院贵宾卡,竹轩斋终身会员购书券,还有京师足球超级联赛的会员年卡,这里面的哪一样不是价值千金。 如果我们能够被选为幸运观众,这一千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若是为兄没有记错,贤弟去年花在博坊的银子,便不止一千两吧” “这” 叹气的书生说不出什么了。 他岂是算不上什么富贵子弟,去年在博坊的豪赌已经让祖上留下的资产所剩无几。 今年的亲军校阅,他本无意参与,只是看见身边的亲朋好友全都在托人抢票,也就禁不住诱惑,凑了这个热闹。 本来排到售票处门口,升起了退意,可听见这话,心里不免又有了希望。 万一这幸运观众便是自己呢? “今日放票两百张,仍是昨天的原价,一张一千两银子,先到先得,插队者,终生禁入!” 正在那书生胡思乱想的时候,售票处的门打开了。 一个身穿绿色马褂的小厮,手里拿着形状奇怪的纸筒,大声喊道:“有序排队,不得寻衅滋事,违者罚银一两!” 话音刚落,整个京师大剧院便被一阵嘈杂的议论声淹没。 “一百张!?昨天还是一千张,怎么到了今日,就只剩一百张了?” “老子从前天就开始排队了,本来以为到了今天,总能买到票,结果只卖一百张,你们这也太欺负人了!” “你们有什么好吵的,老子特么是一百零一名,找谁说理去!?” 京师大剧院的二楼,贵宾室内,王宝乐看着面前这一幕,不由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是真的不敢相信,京师中竟然有那么多的富人,愿意花一千两银子观看一场表演。 当初方休跟他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虽然他表面上极力赞成,可实际上,心里面是没有一点儿谱的。 本来想着 如果实在没有人买,就自己的下点血本,全部买入,权当作讨方休的欢心了。 却没有想到 旁边,有方府的护卫走到他的面前,问道:“王掌柜,下面的人希望今日能多放一些票,你看?” 王宝乐朝那护卫笑了笑,说道:“这件事情不是我说了算,少爷当值之前有过吩咐,无论如何,今日只放一百张票,剩下的票,等明日再放” 那护卫听说是方休的命令,也就不在说什么了,朝王宝乐拱了拱手,便带着一众护卫下场,开始维护秩序。 排队的人大都是普通百姓,哪里见过这个阵仗,被方府护卫们拿着棍子一哄,便吓的纷纷后退,不敢再闹事。 只不过,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他们不服气! 王宝乐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沉思之色,想了许久,换来了一个下人,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 那下人听完之后,诧异的看了一眼王宝乐,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便下去传令了。 没有买到票的人们,聚在京师大剧院的门口,脸上或多或少露出愤怒的表情,瞪着售票处,时不时,嘀咕一些什么。 不用想,也知道是在问候京师大剧院的祖辈 “这京师大剧院也太欺负人了,他们说卖多少票就卖多少,一点余地都不留,不就是欺负我们无权无势,拿他们没有办法” “话不能这么说,票在人家手里,自然想怎么卖就怎么卖,只是排了那么长时间的队,连票是什么样子,都没有看见,心里实在不痛快。” 场下,众人议论纷纷,正准备离开,却见到售票处的门,重新打开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自有其深意 “为回馈广大观众的热情,经过一系列讨论,决定给予在场每一个参与排队的人,一两银子的补偿,凭号牌来此领取,过期不候!” 此话一出,整个广场全都沸腾了。 什么都没有做,仅仅只是在这里排队,领到了号牌,便可以平白得到一两银子。 这 在场排队的人,大部分都是受人所托,根本付不起亲军校阅的门票钱。 本以为排了三天三夜的队,什么都没能得到。 回去以后,说不定还要被那些委托的勋贵老爷们数落一顿。 对于勋贵老爷们而言,一两银子,可能连一顿饭钱都不够付。 但是,对于这些想着替人排队以补贴家用的穷苦百姓们,却是一个月的吃喝用度! 这下子,原先暗自唾骂京师大剧院的人,脸上的表情全都发生了变化,开始对京师大剧院和背后的方公子感恩戴德起来。 无论男人,女人,亦或是老人,小孩总是善变的。 前一秒可能还面露笑容,下一秒就变得横眉怒目。 ‘陛下英明神武’队的队员们便对此深有感触。 刚刚跑完十圈往返跑,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会,就被赶去颠球。 颠完了球,又要互相传球,几乎没有一刻停歇,比在梁校尉手下练习队列,还要辛苦一万倍 当然,这只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身体上的疲劳只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心累。 梁校尉虽然凶了一些,可总归能摸得透他的脾气。 只要不去招惹他,就不会挨骂,若是做的好,说不定还能得到两句嘉奖。 可这位方将军 性情实在教人捉摸不透,仅仅只是因为传球的声音太大,吵到了他晒太阳,便被骂的狗血淋头。 这让他们有些无法理解。 一开始,或许还以为方将军这是在故意设置障碍,磨练他们。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越发觉得,方将军好像确实是这么一个人。 每天的训练就是催促他们做一套又一套的动作。 自己呢却搬了一个躺椅,平日里晒晒太阳,喝一喝‘吴毅’冰沙,比从朝廷致仕的老爷们还要悠闲 这就让人有些难受了,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套训练方法究竟有没有作用。 别的亲军足球队都已经踢了三四场的友谊赛,可到了羽林卫这里,却没有一点儿动静。 偶尔听到其他各卫队员的冷嘲热讽,都没有办法反击回去。 毕竟,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在什么位置。 久而久之,不免对自己与方将军产生了怀疑。 这样能行吗? “偷什么懒,今天的射门练好了吗!?” 躺椅上,方休从睡梦中惊喜,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训练场上的队员们,心里莫名的不爽。 自己一个脑疾患者,不畏艰辛,顶着烈日,督促他们训练,容易吗? 这些家伙还如此的不争气,自己睡觉都不得安生,不得找个理由训他们两句。 可他刚准备开口,就看见队员们走到他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道:“将军,今天的训练已经全部完成了” 看着委屈巴巴的队员们,方休一脸的不爽,想了想,骂道:“狗一样的东西,学无止境,没有听过吗? 既然完成了,不会自己加练,到这里吵什么,罚你们再跑十圈,跑完了滚蛋!” 果然,吼了两句,心里舒服多了 十七个队员们却像是日了狗,偏偏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好乖乖的排成一队,绕着训练场跑了起来。 方休则眯起眼睛,继续休息。 过段时间,便是秋闱了,既要操办亲军校阅,又要苦背四书五经。 方休觉得,前世高考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累过 训练场上,队员们正在跑步。 到了第二圈时,终于有人忍不住抱怨道:“真不知道将军怎么想的,成天让我们跑步,颠球,再不然就是传球、接球。 这种东西,练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到了球场上,还不是被人家踢成‘猪头公子’” 如今,‘猪头公子’在京师已经是一个形容词,意思大概等同与后世的‘翔’。 “乔晓,你不要命了,要是让将军听见你说这话,不得将你吊起来打!” 跟在他身后的队员小声道。 名叫乔晓的队员听见这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方休的方向,见他没有朝自己这边望的动静,壮着胆子继续道:“将军听见了又如何? 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再过两日,便是亲军校阅,一直练这些有的没的,到时候能比的过那些已经身经百战的球队吗?” “算了,少说两句” 另一个队员劝道:“反正大家都是为了躲开梁校尉才参加的球队。 还有两天,忍一忍便过去了,没必要因为这件事情,得罪了将军。 将军是何等人物,你们又不是没有听过。 若是惹恼了将军,别说留在球队,小命能不能留住,还是两说” 听见这话,大部分的队员都是露出惆怅的表情。 刚进入足球队的时候,他们也曾经胸怀大志,希望能跟着将军闯出一番名堂。 不管怎么样,这次的亲军校阅一定要拿到一个靠前的名次。 可 渐渐的,这股志气就在一天又一天枯燥而乏味的训练中被磨平了。 直到今日,几乎已经消磨殆尽。 就在所有人都垂头丧气,跑步的速度也逐渐放缓的时候,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觉得将军这么做,自有他的深意,咱们只需要遵循将军的吩咐,到时参加比赛便好!” 众人听见这话,表情都有些奇怪,看了一眼说话那人,摇了摇头,都没有多说什么, 说话的那个人便是当时被方休破格录取,成功颠球一百多次的高个子士卒,名字叫做张虎,与梁校尉同名却不同姓,性格倒是有不少相似之处。 因为脑袋颠球和性格的缘故,又被人称作‘铁头娃’。 平日里,与众人相处的比较融洽,没有发生过什么矛盾。 因此,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人出声反驳。 事实上,他们也不敢反驳。 对于方将军,吐槽两句已经是极限,若是再敢非议,后果 毕竟,宁王府里面可就有一个血淋淋的例子! 第一百五十六章 赌约 于是,队员们只能默默的承受着方休的摧残。 时间飞速流逝,转眼间,便是两日以后,亲军校阅的日子。 亲军大比的规则很简单,十六卫分为四组,互相比试。 四组之间,积分前二者,可以晋级,剩余的继续抽签比试,最终决出头名。 这种赛制,倒是与后世诸多体育项目的杯赛有异曲同工之妙,极大的保证了比赛的公平与公正。 第一日,比的是弓马与队列。 来观看的百姓很多,抢到票的人,几乎全部到场,让整个校阅场显得十分拥挤。 文武百官和外邦使节,则没有见到几个。 一般而言,只有在比赛的最后一日,也就是决出头名的总决赛,陛下和勋贵才会到场。 其余时间,全都是各卫之间互相比试,除了各位将军与兵部的监察外,没有观众。 当然,这只是往日 如今,既然已经卖出了票,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只看一场。 校阅场的四周摆满了板凳,互相之间交错有序,尽量保证每一个观众都能看到校阅场的全貌。 除此之外,还有专门的小厮推着推车,售卖各种茶水、食品,只是价格相比于外面,贵上一些。 作为右羽林卫的左中郎将,方休自然不可能缺席。 只是昨晚背书太晚,秀儿见他眉目疲惫,没有忍心喊他。 一直到正午,才匆匆赶往校阅场。 等到他赶到校阅场时,右羽林卫和他今日的对手——左龙武卫已经上场了,不过比赛还没有正式开始。 左龙武卫的一个校尉,也就是吴毅见到方休,走到他的面前,看了看他,问道:“你怎么才过来?” 方休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有点事,耽搁了。” 吴毅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问道:“你昨天晚上去了伊人居?” 方休的目光望向他。 “我只是猜的” 吴毅见他这副表情,面露诧异之色,问道:“难道猜中了?” 方休只是看着吴毅,考虑着要不要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柳子正从旁边走过来,疑惑的问道:“猜中什么?” 吴毅回过头,解释道:“我们刚才打了个赌,如果右羽林卫赢,他输我一百两银子,如果左龙武卫赢,我输他一百两银子。” 柳子正瞥了方休一眼,说道:“队列一项,想要赢左龙武卫,回去再练四年吧。” 按照以往的战绩,右羽林卫与左龙武卫一直不分上下。 可这只是最后的总成绩。 在队列一项,左龙武卫一项是遥遥领先,甚至左羽林卫也未必能比得上。 如果不是弓马一项太过弱势,上一次校阅的头名,说不定便是左龙武卫,而不是左羽林卫! 吴毅看了他一眼,眉头微微皱起,却没有说什么。 同为武勋,柳家与吴家、方家关系一直十分融洽。 可前段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作为京师三位国公的魏国公,竟然隐隐有倾向宁王之势。 宁王府一宴,柳子正更是跟宁王站在了一起。 他如此说话,想必也是因为宁王府一宴,方休挑衅宁王一事。 方休却是十分平静,看着柳子正,问道:“敢不敢赌?” 柳子正微微一怔,随即露出淡淡的不屑之色,问道:“赌什么?” 方休道:“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 吴毅一脸震惊,悄悄地拽了拽方休的衣角,小声道:“左龙武卫的队列一向是头名,赌一万两,你疯了吗?” “好!” 柳子正同样有些诧异,怔了片刻,回过神后,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说道:“如果左龙武卫没能胜过右羽林卫,我输你一万两银子” 说完,便将目光放在校阅场上,静静的看着正在准备的士卒们。 甲组的比赛已经结束,接下来便是乙组的两场。 随着时间的流逝,比赛即将开始,除了吴毅,其余左龙武卫的几位校尉全都聚在了柳子正的旁边,表情颇为紧张。 虽然他们对于自己的左龙武卫很有信心,可这次亲军校阅不同往日。 北边草原诸部特意派出使节,参加校阅,这可是楚国历史以来的第一次。 因此,每一卫都想要拼劲全力,赢得头名,得到和草原诸部使节较量的机会。 若是能够在陛下、文武百官和京师百姓的见证下,击败草原诸部的使节,未来的前途,定然一片光明。 除此之外,名垂青史,也未必没有可能。 亲军校阅,不仅仅是比试排名而已。 亲军十六卫有卫戍京师之责,然而京师向来太平,即便是凶悍如草原诸部,也不可能迫近京畿之地。 因此,根本不需要守卫,京中将门子弟的晋升,总要有些拿得出手的成绩。 除了参加一年一度的亲军府校阅,就只有前往边关,在沙场上立下军功。 这是何其凶险的事情,而且还不是人人都有这个机会。 毕竟,周边的邦国,除了草原诸部,均奉楚国为天朝上国,朝贡称臣,没有人敢动异心。 这两年,楚国的实力稳步发展,即便是草原诸部,也鲜有挑衅之举,想要通过征战沙场立下军功,又谈何容易 柳子正从校尉晋升右中郎将,已经有十年之久,若是没有功绩,如何能成为左中郎将。 身为魏国公之子,他从来不甘心做一个别人眼中的酒囊饭袋之徒,依靠祖辈的庇护,显贵一生。 他想要的是属于自己的辉煌与荣耀! 因此,这次亲军校阅,左龙武卫必须取胜! 尤其,第一战还是左龙武卫一向擅长的队列,无论如何,都不能输给右羽林卫! “这里要比朕想象的热闹的多啊” 一道熟悉的声音陡然从后面传来。 方休回过头,看着坐在他们后排的几道人影,立刻道:“参见陛下。” 众人也纷纷反应过来,同时躬身道:“参见陛下!” 楚皇站在方休等人的面前,目光放在校阅场上,笑了笑,说道:“朕只是凑个热闹,你们不必拘谨” 方休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心里却是十分不屑。 既然都已经到了这里,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谁见了你,能不拘谨。 一大把年纪的人,心里没有点b数吗? 第一百五十七章 碾压 心里虽然这么想,表面上却是毕恭毕敬。 正想着要不要恭维两句‘英明神武’、‘尧舜禹汤’之类的话。 就听见楚皇说道:“这场比试,朕要观战,你们拿出各自的本事,不要让朕失望” “是!” “遵命!” 方休和柳子正听见这话,只能躬身称是。 其实 对于方休而言,楚皇在不在场,并不重要。 他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不论发生什么事情,这场比试,右羽林卫一定要赢! 不仅要赢,还要赢的有水平,有技巧 一声锣响之后,乙组的两场比试开始。 比试的内容十分枯燥,就是简单的列队、行进。 中间会设置各种障碍,用以阻拦队列的前进,目的是为了考察在极端环境下,士卒们的凝集力和纪律性。 沙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除了武器装备、身体素质和天时地利,最重要的便是士卒们的纪律性。 尤其是在冷兵器时代,一令冲锋,一令撤退,受令者稍有差池或延误便会造成难以估量的严重后果。 对于这些没有经历过实战的亲军士卒们而言,纪律更加重要,只有在平时强化士卒听从命令的意识,做到令行禁止,才能在战士发挥出足够的战斗力! 跟在楚皇身后的兵部尚书,马文华看着场上正在比试的两卫,忍不住道:“记得四年以前,右羽林卫的队列还名列末位。 没想到,如今竟然能做到这般地步。” 即便是不懂兵法之人,见到右羽林卫的队列,也可以看出非同凡响。 一令动,一令止,整齐划一,宛若一人,实在让人为之惊叹。 即便一向以队列著称的左龙武卫与之相比,都落于下风 楚皇见到这一幕,望向方休,问道:“这些士卒,是你训练的?” 方休拱手道:“臣不敢冒功,右羽林卫的队列,乃是梁虎梁校尉训练的,与臣并无关系” 场上的比试还在继续,胜负渐渐变得明朗。 一旁,柳子正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想要离开,却因为楚皇的原因,不敢有太多的动作。 “梁虎?” 楚皇面露疑惑之色,想了想,还是没能从记忆中找出这个名字,感慨道:“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校尉竟然有这等练兵的才能” 方休听见这话,面色一动,说道:“陛下,臣有一事,斗胆启奏。” 楚皇看了方休一眼,笑了笑,说道:“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敢做的? 何必如此拘谨,有什么想要说的,便说吧。” “回陛下,梁虎此人,性格忠厚,治兵严谨,乃是不可多得的将才,虽然出身贫贱,却曾在边疆立下军功 臣以为,他足以胜任右羽林卫右中郎将一职!” 楚皇显然没有想到方休会为一个校尉请功,面露诧异之色,没有立刻允诺。 他想了想,望向马文华,问道:“马卿家,以为如何?” 马文华看了一眼场上右羽林卫整齐划一的队列,拱手道:“臣以为,此人有练兵之才” 一个合格的将军,不止要懂得领兵,还要懂得练兵,让士卒在太平年间保持足够的战斗力。 梁虎此人是因为在边境立下军功,才被调往亲军,升任校尉。 由此看来,领兵之才,是不缺的。 一个人,既有领兵之才,又有练兵之才,为何不能破格提拔? 楚皇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便依你所说” 方休拱手道:“谢陛下!” 话音刚落,场上的比试已经结束。 毫无疑问,胜者是方休的右羽林卫。 曾经,队列一项,左龙武卫可是冠绝群雄,竟然被一向不善于此的右羽林卫击败。 不止兵部尚书马文华,其余各卫的中郎将也是十分诧异。 若不是兵部的监察在此,差一点就要以为有人出了差池,将右羽林卫的牌子与左龙武卫混了。 方休见到右羽林卫取胜,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看上去十分平静。 他先是朝楚皇行了一礼,恭维了一番。 紧接着,又将目光放在柳子正的身上,问道:“不知柳将军的一万两银子,何时能送到方府?” 方休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距离不远的楚皇自然听的一清二楚。 他望向柳子正,问道:“什么一万两银子?” 柳子正原先还在对方休怒目而视,听见陛下问话,忙不迭回答道:“只是臣与方将军的玩笑话” “玩笑话?”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怒了:“姓柳的,你还有没有一点信用? 君子之约,在场的众位全都听的一清二楚,若是右羽林卫在队列一项赢过左龙武卫,你便给我一万两银子 这才多长时间,就想抵赖?” 楚皇看向柳子正,问道:“可有此事?” 柳子正冷汗直流,咬了咬牙,点头道:“回陛下,确有此事,只是臣以为” “好了” 楚皇面露不悦之色,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可况你是魏国公的子孙,怎能言而无信。 既然答应了人家一万两银子,便一分都不能少,说什么,都只是借口” 柳子正听见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全身发冷,颤抖道:“臣明白。” 说完之后,面色发白,第一次产生‘心疼到无法呼吸’的感觉。 不是心疼一万两银子,而是陛下的态度。 本来以为这次亲军校阅,可以引起陛下的注意,让陛下对自己刮目相看。 却没有想到 柳子正转过身,面露愤恨之色,偷偷瞥了一眼方休,恨不得上去给他一拳。 他可以确定这个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如果不是他在陛下提起此事,陛下怎么会过问两个后辈之间的赌约,又怎么会认为自己没有‘君子’风度。 这一切都是因为方休! 方休却好似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情,见他望向自己,脸上露出纯真无害的笑容,十分关切地问道:“柳将军,你的面色为何这般红? 不瞒你说,在下曾经与太医署的严御医有过一番交谈,面红且耳赤,乃是肾精不足所致万万不可轻视啊!” 第一百五十八章 什么杨姑娘? 柳子正听见这话,青筋暴起,一双眸子好似要喷出火。 若不是陛下在此 他强压下心中的愤怒,挤出一抹笑容,说道:“在下好得很,不劳方将军关心。” 方休看着柳子正,摇了摇头,说道:“年轻人,还是要多注意身体,不要等到年老再追悔莫及。” “你!” 柳子正强忍住骂人的冲动,偏过头,望向校阅场,不再理方休了。 正午的比试很快结束,乙组以右羽林卫和右神武卫取胜结束。 楚皇看了一会,便离开了校阅场,方休等人均是躬身相送。 “方休,你欺人太甚!” 楚皇刚离开校阅场,柳子正便走到方休面前,用愤恨的眼神等着他。 方休却是不以为意,耸了耸肩,说道:“这些话不是本将军说的,你该去寻严御医” 柳子正怒道:“老子说的不是这件事!” 方休面露疑惑,问道:“那是什么事情?” 没等柳子正回答,便自问自答的说道:“莫不是一万两银子的赌约,这可是陛下亲自见证的,莫非你还想赖账?” 柳子正见方休将陛下搬出来,原先想要骂人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咬了咬牙,说道:“未来的路还长着,方休,我们走着瞧!”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校阅场。 方休感觉一阵莫名其妙。 赌约是他自己提出的,怎么现在看起来,倒好像自己拿刀强迫他一样。 堂堂魏国公府,难道连一万两银子都没有? 方休摇了摇头,看着柳子正渐行渐远的背影,不忘提醒一句:“柳兄,一万两银子可别忘了!” 左龙武卫的校尉们见到这一幕,面面相觑了片刻,便跟着柳子正离开了校阅场。 除了吴毅,走到方休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可以啊 短短七天的时间,竟然能将右羽林卫的队列训练成现在这样,不亏是方世伯的儿子” 方休瞪了吴毅一眼,已经懒得骂他,说道:“刚才便说了,队列是由梁虎训练的,和我没有关系。” 吴毅一脸的不以为意,说道:“从小你便喜欢藏拙,如今还是一样。 梁虎一个小小的校尉,如何能让众士卒信服,若是没有你,怎么可能训练成这样。” 方休有些无语,瞥了吴毅一眼,说道:“你可真是睿智。” 这个时代,睿智还是褒义词。 因此,吴毅只当自己猜中了,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说道:“自从亲军府校阅,你被陛下钦点为头名,我便仔细的想过了” “想过什么?” 方休疑惑的问道。 吴毅看着方休,一脸认真的回答道:“想过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前些天,回忆起种种往事,我才发现,原来你才是我们之中最聪明的一个。 因为你懂得藏拙,一个重镇将军在陛下眼里,算不上什么。 若是几个重镇将军互为莫逆之交,他们的子嗣又为莫逆之交,且均有父辈之才。 陛下便免不了升起猜疑之心,此乃人之常情。 因此,你便故作纨绔,每日饮酒作乐,不学无术,直到醉花阁一事之后,才渐渐恢复本色。 与此同时,装作‘脑疾’患者,四处惹是生非,目的便是为了让陛下对你打消猜疑之心” 说到这,他抬眸,四处看了一眼,见周围没人,才附身到方休的耳边,小声问道:“我猜的对不对?” 方休已经彻底无语了。 这家伙的想象力,便是后世网络小说的作者也自愧不如啊 方休看着吴毅,想了想,只说了一个字:“滚!” “别啊” 吴毅道:“等会还有足球比赛,等我看完了比赛再走。” 今日比试的内容,除了甲乙两组的队列,还有甲乙两组的足球,丙丁两组的弓马、夺旗。 正午比试队列、弓马,傍晚比试足球、夺旗。 对于吴毅而言,军中的事情有左右中郎将操心,他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留下来看看热闹,或者美其名曰‘了解对手’。 毕竟,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方休就不一样了。 他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 不止右羽林卫,府中的事务,春风楼、竹轩斋、京师大剧院,有什么事情,都需要他去处理。 早知道如此,当初还不如干脆一些,迎娶安平公主,便不会有那么多操心的事情了。 方休叹了口气,说道:“你在这里等着吧,我先回府一趟,有些事情需要处理,等到傍晚足球赛开始了,再回来。” “你能有什么事情?” 吴毅看着方休,随口道:“莫不是思念杨姑娘心切” 他话音未落,便被方休打断:“什么杨姑娘?” 吴毅用十分暧昧的眼神看着方休,说道:“不就是城南勾栏的杨姑娘 昨天我去方府寻你,刚走到后院便看见你和杨姑娘眉目传情,怕打扰到你,我就先离开了。 “我” 方休刚想反驳,便听见他又道:“这可是我亲眼所见,别想抵赖 再者说了,这种事情乃是人之常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你虽然还未及冠,可年纪也不小了,身边有一两个女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杨姑娘身姿绰约,容貌俊俏,在整个楚国都算得上一等一的美人,只要是正常的男人,谁见了也不免心动,更可况城南勾栏又是方府的资产。 为兄是过来人,懂你” 懂你 方休强忍住骂人的冲动,看了吴毅一眼,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解释。 这种事情,解释了也没有意义。 城南勾栏的头牌,竟然是武功高强的刺客。 偏偏这个刺客的目标还是自己。 这种话说出来,方休自己都有些不信。 更可况,这女刺客的事情,他也不想告诉别人。 误会就误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杨姑娘,什么杨姑娘?”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方休微微一怔,面露诧异之色,回头看去。 果然 赵依站在后面,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着方休,十分不善的道:“本公子怎么没有听说,方将军身边还有一位杨姑娘” 第一百五十九章 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吴毅转过头,看了一眼赵依,不知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十分奇怪。 走上前,拍了拍方休的肩膀,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告辞。” 方休瞪了他一眼,问道:“不是要留下看球赛吗?” 吴毅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临时有事,等到比赛开始,我再过来” 吴毅走后,气氛变得更加奇怪。 方休看着女扮男装的赵依,总感觉她看自己的眼神十分不善。 想起往事种种,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澄清一下自己与所谓‘杨姑娘’的关系。 “咳咳” 方休走到赵依的面前,面露笑容,说道:“别听他胡说,杨姑娘与我只是普通朋友” 赵依撇了撇嘴,脸上露出淡淡的不屑之色,说道:“这与我没什么关系,你不用跟我解释。” “” 方休一脸懵逼,心道:不是你问的‘杨姑娘是谁’吗? 为了缓解尴尬,方休只好岔开话题,看着赵依,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赵依的表情更加不善,看着方休,反问道:“怎么,不欢迎?” 方休连忙摇头,说道:“没有没有,只是觉得在这里见到你,有些惊喜。” “惊喜?” 赵依的表情变得有些缓和,随即,又板起了脸,冷声道:“确定不是惊吓? 要不是我,你现在已经回到方府,和你的杨姑娘在一起了” 方休有些无语。 怎么两句话离不开‘杨姑娘’。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坦白从宽,虽然他对于赵依并没有什么需要坦白的。 “我的府上确实有一位杨姑娘” 方休这话刚说出口,就看见赵依的表情飞速变化,一双好看的眸子好似要冒出火。 不知道的还以为谁与她有夺妻之恨,呸应该是夺夫之恨。 见到这一幕,方休急忙加快语速,将剩下的话一口气说完。 “不过是一个女刺客,一个月前带着一把匕首趁着夜色想要刺杀我,被白小纯拦了下来,将她留在方府,只是为了搞清楚她背后的指使之人。” 赵依听见这话,表情变化,眉目间竟然露出几分担忧之色,问道:“她没有成功吧?” “” 方休已经彻底无语了。 三个月不见,这丫头似乎比以前更傻了。 赵依说完以后,也回过神,俏脸浮现一抹红晕,啐了一口,说道:“活该,像你这样的人间渣滓,就该得到一点儿教训。” 方休摆了摆手,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片刻之后,叮嘱道:“这件事情,除了方府的管事,只有你知道,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赵依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问道:“为什么?” 方休解释道:“如果这件事情被人知道,京都府的捕快一定会上门调查,到时候,再想得知这件事情的真相便不那么容易了。 我想要自己查出,究竟是谁指使刺客潜入方府!” 赵依面露恍然之色,点了点头,说道:“有点儿道理。” 方休看着赵依,问道:“这段时间,过的怎么样?” 赵依想了想,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却好似想起了一些事情,没好气的瞪了方休一眼,说道:“要你管!” “” 只有在赵依的面前,方休才会有人间如此艰难的感觉。 明明只是朋友之间的寒暄之词,怎么到赵依这里就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你家里的人,还逼你成婚吗?” 沉默了片刻,方休突然开口问道。 其实,这句话有些明知故问。 以目前他所得到的信息,几乎可以肯定赵依便是当初差一点与自己订下婚约的太平公主。 赵依当初想要逃离京师,十有八九也是因为这件事情。 后来,皇太后病重,太平公主主动请求带发修行,为皇太后祈福,婚约之事自然不了了之。 果然,赵依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她的表情有些奇怪,不知道是在庆幸,还是失望。 总之,与方休预想中的欢天喜地不太一样 “你的信,我收到了” 赵依突然想起了什么,面露期待之色,说道:“我这次出来,就是想要尝一尝你在信中提起的火锅。” 火锅? 方休笑了笑,说道:“火锅是冬天吃的东西,已经夏天了,还有谁会吃火锅。” 赵依听见这话,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呢喃道:“原来冬天才有,早知道便早些见你了” 方休没有听请,问道:“什么?” 赵依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既然没有火锅,我们去吃元宵,我记得春风楼的桂花酿味道不错。” 听她提起元宵,方休有些恍惚。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三个月过去了。 在上元夜发生的一切,仿佛还在眼前。 方休抬眸,看着赵依,不知怎么的,心中升起一股别样的感觉。 “看什么看,还不快点出发,你不是要回府吗? 把我送到春风楼,你就可以走了” 赵依看着方休,说道。 顿时,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心中仅存的好感瞬间消失殆尽。 方休感觉一阵庆幸。 还好 当初的婚约没有定下。 马车停在春风楼前。 赵依走下马车,看着春风楼的牌匾,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上元夜那晚明亮的花灯,脸上露出恍惚之色。 驻足了片刻,才走入春风楼。 难得与赵依见上一面,方休自然没有将她一个人丢在春风楼。 雅间里,赵依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方休,俏脸上露出淡淡嫌弃的表情,问道:“你不是要回府吗? 跟着我做什么?” 与赵依‘同居’的那段时间,方休已经习惯了她的嫌弃,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说道:“在我心里,没有什么事情比陪你还要重要” 这句话脱口而出,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说完之后,才觉得有些不太合适,已经做好承受赵大小姐的怒火的准备,却发现对面半响都没有传出动静。 抬眸,看向赵依,只见她的俏脸上竟然露出淡淡的红晕。 这下子,心里更加慌了。 前世,不知道从哪里看到过这么一句话。 暴风雨来临之前一定是平静的,女人也是如此。 此刻,他只希望,赵依的袖口里没有藏着一把匕首 第一百六十章 报复 过了许久,也没见赵依有什么动作,方休这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雅间的门被人推开,刘掌柜走到方休的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问道:“少爷,有何吩咐?” 方休摆了摆手,说道:“上一份元宵,一壶醉花酿,再来一碗‘吴毅’冰沙。” “是,少爷。” 刘掌柜偷瞥了赵依一眼,转身离开了雅间。 不一会,便有俏丽的侍女端着一碗‘吴毅’冰沙走了进来。 赵依看着桌上的冰沙,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方休刚准备吃上一口,听见这话,又放下了碗,推到她的面前,说道:“尝尝?” 赵依看着冒着冷气的冰沙,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只尝了一口,便见她的脸上露出十分享受的表情。 接着,似乎是怕方休跟他抢一样,几口就将冰沙全部吞进了肚子。 方休看见这一幕,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叫做‘吴毅冰沙’,是用酸梅汤和冰制作而成,五文钱银子一碗。 你若是喜欢,跟我说一声,我可以派人给你送去。” 赵依听见这话,还以为方休是在问她要银子。 撇了撇嘴,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说道:“本姑娘可不是当初那个吃饭都要看你脸色的人了! 诺,欠你的二十两银子” 方休见状,顿时有些不高兴了,义正言辞的道:“咱俩可是朋友,朋友之间的感情是银子能够衡量的吗? 更何况你也没欠我多少银子,别说二十两,就算是二百两,二千两,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说着,伸出手将那锭银子揣进了怀里,又道:“元宵和桂花酿算我请你,‘吴毅冰沙’的五文钱,一道给我吧,省的等会忘了。” “你!” 赵依杏眸圆睁,气的差一点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亲兄弟尚且明算账,更可况是朋友。” 方休却是理直气壮。 赵依知道他是在故意拿自己取乐,强忍住拔剑的冲动,偏过头,不理他了 春风楼外,某处深巷。 十几个混混聚集在一起。 其中一个较为强壮,脸上有一道疤痕的男子开口问道:“你确定刚才那人就是方休?” 在他的面前,一个体型较为瘦弱的混混忙不迭点头,说道:“小的确定,而且他还带着一个女人,长的挺好看。” “女人?” 疤痕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说道:“既然如此,别怪哥几个不讲道义 六子,准备家伙!” 一声令下,十几个混混纷纷从地上捡起木棍之类的东西。 刀疤脸和另外几个较为强壮的混混则是干脆拿出了匕首。 “等会进去以后,不要管其他人,直接制住方休和那个女人,如果他们敢反抗,直接打,打到他们不能动弹为止,你们听明白了吗?” 刀疤脸看着混混们,问道。 混混们握紧了手中的木棍,纷纷开口道:“明白了,老大!” “出发!” 刀疤脸面露狰狞之色,带头朝春风楼走去。 春风楼内,正在算账的刘掌柜突然看到这么一群来势汹汹的家伙,整个人吓的一颤。 可想到少爷还在楼上的雅间,便鼓足了勇气,走到他们的面前,拦住他们,问道:“这里是春风楼,你们有什么事情?” 领头的刀疤脸恶狠狠的看着刘掌柜,说道:“我们找方休,与你们没有关系,识相的话就赶紧滚开!” 刘掌柜听见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朝楼上看了一眼。 刀疤脸顺着他的目光往楼上看去,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冲身后的混混说道:“方休那家伙就在二楼,兄弟们,给我上!” 刘掌柜哪里见过这个阵仗,瞬间便慌了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片刻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少爷,快跑!” 实际上,没有他的喊声,雅间里的方休对于下面这么吵闹的动静也不可能没有察觉 他秉承的信念,一直是人不犯我,我不烦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除此之外,还有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英雄不吃眼前亏。 面对惹事生非的人,一定不能轻易放过。 可听下面传来的动静,这次惹事的家伙,至少也有十几人。 方休的身体素质虽然比普通百姓要强了很多。 可双拳毕竟难敌四手。 三四个人还好,凭借身体素质的优势,说不定还能打赢。 一下子面对十几个人便有点难度了。 因此,方休决定跑! 起身,拉住赵依的手臂,叮嘱道:“等会我先跳窗,然后你再跳,你放心,我一定能接住你” 赵依的俏脸露出疑惑的表情,问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跳窗?” 方休一脸的无语。 外面传来这么大的动静,明显是有人想要找自己的麻烦,这个时候不走,难道留下来陪他们喝酒吗? 方休没时间给她解释,只好长话短说:“有人要找我的麻烦,咱们先离开这里,然后再找人报仇。” 赵依这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刚准备起身,却又坐了下去,问道:“那我的桂花酿怎么办?”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桂花酿? 三个月没见,这个丫头果然变得比以前更傻了! “桂花酿有的是,咱们下次再喝。” 方休拽住赵依的胳膊,想要带她跳窗。 谁知道赵依却是从方休的手中挣脱了出来,说道:“不行,我现在就要喝” “这都什么时候,还要和我怄气,等会要是打起来了,我可保护不了你!” 自从穿越以来,方休还是第一次如此焦急。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反而不会如此慌乱。 一群街头小混混而已,大不了和他们拼了,拼不过再跑也为时不晚。 可身边多了一个赵依,情况就变得完全不一样。 那些街头混混,真正的人间渣滓,可不会因为你是女人,下手便轻一些。 到时候,赵依这个小身板,能不能撑到京都府捕快赶到还是一个问题。 他不敢,也不能冒这个险,让赵依处于危险的境地。 第一百六十二章 行刺公主殿下 “再问一遍,谁派你们来的?” 方休看着刀疤脸,微微眯起眼睛,冷声问道。 “啊——!” 隔壁的雅间突然传出一道无比凄厉的惨叫声。 刀疤脸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颤声道:“是,是杨公子” “杨公子?” “对,礼部尚书府的杨明公子,他给了小的一百两银子,让小的带您到郊外,自会有人”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方休,说道:“有人处置您。” 方休砍了杨明一条手臂,他花银子雇人报复,乃是人之常情。 只是不知道这个处置是什么样的处置。 方休看着刀疤脸,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 刀疤脸低着头,就这么毕恭毕敬的站在他的面前,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 片刻之后,方休突然问道:“杨明为什么要行刺公主殿下?” “行刺公主殿下!?” 刀疤脸微微一怔,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赵依。 接着,‘砰’的一声跪倒在地上,哀嚎道:“公子明察,小的绝没有想过要行刺公主殿下,小的压根不知道”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方休打断。 “老子什么时候说你要行刺公主殿下了?” “可” 刀疤脸听见这话,怔住了,想要说些什么,可见方休一脸不善,张了张嘴,还是没敢开口。 片刻之后,他似乎想通了一切,说道:“小的也不知道杨明为什么要行刺公主殿下,但小的绝没有这个意图,也没有这个胆子。 小的即便再丧心病狂,也不会起行刺公主殿下的念头啊! 小的只是想赚一些银子,养活一家老小。 小的小的求公子看在小的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您大人有大量,饶小的一命。” 说完,跪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响头。 方休看着他,问道:“若是此刻被处置的人……是我,你会不会放过我?” 刀疤脸听见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不说话了。 方休见状,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要放了你,仅仅因为你上有老下有小? 这京都府关押的犯人,又有几人不是上有老下有小? 你可知,刺杀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刀疤脸看着方休,颤声道:“小的没有想过要刺杀您,更没有想过行刺公主殿下!” 方休摇了摇头,说道:“人证、物证俱在,你以为京都府尹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即便他相信了,杨明也为你作保,将你从京都府衙捞出来。 难道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刀疤脸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绝望之色,不再说话了。 片刻之后,他抬眸,看向方休,颤声道:“请公子为小的指一条明路,小的愿意效犬马之劳。” 方休又摇了摇头,说道:“行刺朝廷命官,乃是死罪。 行刺公主殿下,更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我帮不了你,只有你能帮自己。” 刀疤脸跪在地上,变得沉默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刀疤脸突然抬起了头。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看向方休,说道:“小的有一个六十岁的老母,体弱多病,住在城南北街。 还有一个十一岁的儿子,还在学堂念书 小的乞求公子能够放过他们。”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一切顺利,你的老母会在方府寿终正寝,在郊外有一处安身之地。 你的儿子,会在越州安家,有足够的银子寒窗苦读,即便没能考取功名,也能够安稳度过一生。” 刀疤脸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感激之色,朝方休磕了几个响头。 而后,一脸坚定的看着他,用十分确信的语气道:“今日正午,杨明公子派人给小的送来一封信,告诉小的,会有一男一女进入春风楼。 到时,小的只需要带人冲入春风楼,将那一男一女杀死,便会有一千两银子的报酬,而后远走高飞,富贵一生” 方休看着刀疤脸,淡淡的问道:“那封信在何处,那些银子又在何处?” 刀疤脸回答道:“银子,事情办成之后才有,信” 说到这,顿住了。 方休道:“信,是不是在你家里?” 刀疤脸面露恍然之色,说道:“是在小的家里。”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无论何人问起,都要如实回答,万万不可有丝毫的欺瞒!” “是,小的明白!” 刀疤脸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应道。 一旁,赵依看着这一幕,十分不屑的撇了撇嘴,偏过头,却什么都没有说。 “好了,下去吧,等会京都府的捕头到了,希望你也能记住自己说的话。” 方休摆了摆手,说道。 “是” 刀疤脸颤抖的从地上站起,一步一步走出了雅间。 赵依转过头,看着方休,只说了两个字:“人渣!” 方休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说道:“谢公主殿下夸奖。” “呸!” 赵依啐了一口,说道:“不要脸!” 方休看着赵依,脸上露出心痛的表情,捂住胸口,说道:“臣拼了性命,想要护公主殿下周全,却没有想到殿下却如此对臣,臣的心好痛!” 赵依白了方休一眼,懒得理他,抿了一口茶,问道:“那个杨明与你有仇?” “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方休放下捂住胸口的手,摇了摇头,说道:“只是在你皇兄的宴会上,砍了他的一条手臂。” “” 赵依有些无语。 砍了人家的一条手臂,还不叫深仇大恨? 方休看着赵依,解释道:“当时他想要砍我,没有握住刀,被我夺了过来,失手之下,才砍了他的手臂。” 赵依好奇的道:“如果没有失手,你会不会放过他?” 虽然她对于朝廷上的事情并不了解,可也知道礼部尚书是除了内阁阁老之外,名义上的文官之首,地位非同凡响。 他的儿子,即便没有功名在身,也不是普通人可以得罪的。 方休不是普通人,他是人间渣滓,可面对礼部这个庞然大物,总该有几分忌惮 “如果没有失手?” 方休想了想,一脸认真的回答道:“可能他的脑袋就没有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夏捕头好不好看? 赵嫣白了一眼方休,说道:“这三个月,你一点儿都没有变。” 方休不知可否的笑了笑。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几个皂衣捕快推门而入,分列两侧。 毫无疑问,接着进来的是京都府唯一的捕头——夏忆雪。 夏忆雪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又将目光放在赵嫣身上,片刻之后,才望向方休,问道:“又是什么事?”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有些不太乐意。 什么叫做又? 好像自己总惹麻烦一样。 明明是麻烦总莫名其妙的找上自己! “夏捕头,你总算到了” 心里这么想,表面上却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走到夏忆雪的面前,说道:“刚才,我和赵姑娘正在吃饭。 突然出现十几个壮汉,手持各种武器冲了上来,意图谋害我与赵姑娘。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贼人竟然敢如此猖狂,这让我等普通百姓如何能够心安” 方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夏捕头,试想一下,你与朋友正在酒楼吃饭,吃着冰沙唱着歌,突然就出现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 叫嚣着要取你性命,并且还真的动了手,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所以说夏捕头,这种事情,绝不能姑息!” 夏忆雪对于方休已经十分了解,知道他的话,十句中有九句是假的,另外还有一句半真半假。 因此,并没有过多理会,只是点了点头,淡淡地道:“我知道了。” “知道了!?” 谁知方休听见这话,却是面色一变,义愤填膺地道:“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陛下钦命的从五品羽林卫左中郎将,在京师酒楼中被人当众行刺。 你身为京都府捕头,仅仅只是一句知道了?” 夏忆雪瞥了方休一眼,问道:“那方中郎将准备如何?” 方休想了想,说道:“怎么也该重视一下,派人抚慰一下本将军脆弱的心灵。” 此话一出,旁边的赵嫣都看不下去了,拉住他的胳膊,没好气的道:“别丢人,球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回去看球赛去。 我相信,这里的事情,夏捕头会处理好的” 说完,望向夏忆雪,说道:“夏捕头,对不对?” 夏忆雪仍是一副冰冷的样子,唯独见到赵嫣的时候,面色缓和一些,说道:“这是本捕头的职责,自当尽力而为。” 赵嫣笑了笑,说道:“如此便谢过夏捕头了” 说完,拽住方休的胳膊,往春风楼外走:“快点,再磨蹭一会,该赶不上羽林卫的比赛了!” 赵嫣和方休离开春风楼以后,夏忆雪望向他们的背影,目光中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乎是在惋惜。 前往校阅场的马车上。 赵嫣一双好看的眸子盯着方休,什么也不说。 方休被盯的有些发毛,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赵嫣摇了摇头,凑到他的身边,一脸的好奇之色,问道:“你和那个夏捕头” 方休面色一变,急忙否认道:“我们没有,我们不是,你别瞎猜” 赵嫣瞪着他,冷声道:“我还什么都没说!” 方休一脸认真,说道:“不管你说什么,我的回答都是这个。” “你!” 赵嫣刚想发怒,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面露笑容,问道:“那你是不是男人?” 方休听见这话,同样露出笑容,看着赵嫣,问道:“你要不要试试?” 锵——! 赵嫣从怀里取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方休忙不迭举手投降:“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赵嫣这才收起匕首,又问道:“你觉得夏捕头好不好看?” 这个问题可是一个送命题。 如果说不好看,便有些虚伪。 毕竟人家的相貌在那里,比之各大青楼的花魁,都毫不逊色,只要不是眼瞎,都能看得见, 如果说好看 方休看了一眼赵嫣手中的匕首,沉默了。 女人之间,最看重的便是容貌,最见不得的就是比自己好看的女人。 要知道,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 看看白雪公主里面的王后便知道了,只因为白雪公主比她好看,便想方设法的除掉她 对于大部分的女人而言,王后就是内心伸出某种欲望的真实写照。 思考了许久,方休终于想到了一个较为合适的答案。 那就是“好看,但不如你好看。” 这样,既不显得虚伪,又变相的夸赞了赵依,满足了她的虚荣心,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回答。 他自己都被自己的智慧折服了。 “咳咳” 方休清了清嗓子,看着赵嫣,说道:“我觉得好看!” 话音刚落,赵嫣便面露怒色,瞪着方休,大声道:“好看,你怎么不留在那里看她,看什么足球赛!” “我” 方休想要把后半句话补充完全,赵嫣却压根不给他机会,转过了头,看向窗外的风景,同时说道:“不要再说了,本姑娘现在不想理你!” 方休:“” 马车在大道上飞速行驶,很快就回到了校阅场。 相比于正午,校阅场上的观众数量更加多了。 除了天气的因素,还因为这新出的足球赛比队列和弓马更加吸引人。 购票的百姓中,至少一半是因为对十六卫的足球赛感兴趣,才愿意花费这么多的银子。 校阅场的观众区被分为了两个部分,普通区和贵宾区。 大部分观众所在的位置是普通区。 方休的位置则是贵宾区。 普通区的座位是极为寻常的板凳,而贵宾区的则是太师椅。 除此之外,在贵宾区还有专门的圆桌,上面摆放着各种瓜果点心、清酒茶水 整个校阅场,贵宾区的座位不过只有一百多个。 其中大部分都是为文武百官所留,只有几个是方休留给自己的座位 方休带着赵嫣走到贵宾区,刚刚落座,便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吴毅站在距离方休不远处的推车前,与推车的小厮争吵着什么。 见到方休,脸上露出不忿之色,走到他的面前,大声道:“姓方的,你过来给我评评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市场决定价值 方休走到吴毅的面前,问道:“怎么回事?” 吴毅脸上露出不忿之色,从推车上拿起一碗酸梅冰沙,问道:“这碗冰沙卖多少银子?” 方休看了一眼推车的小贩。 推车的小贩面露难色,回答道:“回大人,一碗酸梅冰沙一两银子。” 吴毅怒道:“一碗冰沙卖一两银子,这和抢有什么分别? 更可况,这冰沙,春风楼才卖十文钱,怎么到了这里,便要卖到一两银子。” 推车的小厮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方休却是笑了,说道:“我当是什么事情,不就是一碗冰沙,堂堂吴大公子,还在乎这一两银子?” 吴毅道:“不是银子的问题,只是这些奸商实在可恶,十文钱银子的东西仅仅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就卖到一两银子,过分!” 方休听见这话,瞬间不乐意了,说道:“人家明码标价,买与不买,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什么叫做过分,什么叫做奸商?” 吴毅看了方休一眼,问道:“你跟谁是一伙的,怎么尽帮着这些奸商说话。” “咳咳” 方休咳嗽了两声,说道:“我这叫做帮理不帮亲。” 吴毅见他这副样子,脸上露出狐疑之色,上下打量了那小厮一眼,突然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终于,一道灵光在脑海中闪过,他想起来了,这家伙不是方府的护卫吗? 吴毅瞪着方休,怒道:“我说你为什么帮着他们说话,原来那个奸商就是你!” “你说谁是奸商?” 方休据理力争,说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市场决定价值。 同样一碗冰沙,春风楼里卖十文钱银子,校阅场上卖一两银子,这是由市场决定的。 在春风楼,除了冰沙,还有其他清凉解暑之物,实在不行,一碗茶水也不过三四文钱。 可在校阅场,真正能够清凉解暑的,却只有冰沙,而且,烈日之下,保存冰沙谈何容易,一两银子乃是正常的价格。 更可况,这是明码标价,想要买的人自然会买,不想买的也不会强求,何来奸商一说?” 吴毅被方休这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想要辩驳,一时之间,却找不到理由。 只好摆了摆手,说道:“我说不过你,反正奸商就是奸商,今天我吴毅就是渴死,热死,也绝不会吃你一口冰沙!” 方休耸了耸肩,说道:“随便你。” 接着,从小贩手里取出两碗绿豆冰沙,走回座位上。 一碗递给赵嫣,一碗自己吃了起来。 吴毅见状,回头看了那推车一眼,咬了咬牙,还是没有掏钱。 气呼呼的走到方休身边,坐了下来。 不远处,原先的校阅场已经搬上门框和角旗杆。 乙组两队的队员也已经在场边热身,比赛即将开始。 观众们陆续进场,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将整个校阅场填满。 除了为楚皇和百官预留的贵宾区,普通区可谓是座无虚席。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期待与兴奋的表情。 场上场下,一片大战在即的热闹气氛。 与此同时,十几个满载着各种点心和冰沙的小推车也在校阅场上四处走动起来。 每到一处地方,便要驻足许久。 之前被吴毅痛骂奸商的那辆推车,刚进入普通区,车上的冰沙便被一扫而空,便是点心,都只剩下几块较为油腻的。 吴毅见到这一幕,脸上浮现极度诧异的表情,脱口而出道:“一两银子的冰沙,竟然卖的这么快,京师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多的有钱人?” 方休吃着冰沙,瞥了他一眼,说道:“这就叫做市场决定价值,你刚才不买,现在想买也不一定能买得到了。” 吴毅定了定神,倔强地道:“我说过了,我吴毅就是渴死,热死,也绝不会吃奸商的一口冰沙!” 方休摇了摇头,懒得理他。 旁边的赵嫣则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校阅场,像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丫鬟。 又像是一个天生好奇的问题宝宝,不停的向方休询问各种问题。 “足球是什么样子的?” “和蹴鞠没有太大的区别。” “那个人为什么要拎着一个铜锣?” “那是裁判。” “裁判是什么东西?” “裁判是” 方休看向赵嫣,想了想,说道:“赵依,要不要跟我玩一个游戏?” “什么游戏?” 赵嫣面露好奇之色,问道。 方休想了想,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谁都不说话,先说话的人,输给对方一碗冰沙,怎么样?” 对于赵嫣而言,一碗冰沙不值多少银子,可只要是能赢过方休,她还是想尝试一下。 “好,从现在开始!” 赵嫣道。 方休笑了笑,点了点头,便转过了脑袋,看向校阅场。 吴毅见到这一幕,表情变得有些奇怪,看了赵依一眼,欲言又止。 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转眼间,两队的队员已经入场。 这场比赛的双方是右羽林卫的‘陛下英明神武’队和右神武卫的‘神武’队。 两队的名字很有相似之处,球风却完全不同。 相比于‘陛下英明神武’队,‘神武’队的队员身体更加强壮,每一个都是虎背熊腰,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颇有京师联赛中‘杨明不是人渣’队和‘方将军英俊潇洒’队的风范。 不过 与‘方将军英俊潇洒’队相比,‘陛下英明神武’队的队员体型并不算小,只是相对而言,更加灵敏。 两队队员排成两列,互相握手致意。 这是京超联赛中的规矩,被延续到了十六卫大比上。 观众们见到这一幕,纷纷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心情更加澎湃。 各自的球迷已经开始为自己的主队摇旗助威。 整个校阅场人声鼎沸,一片热闹。 随着裁判的一声锣响,比赛正式开始! 率先发起进攻的是‘神武’队的队员。 他们凭借着身体的优势,在球场上横冲直撞。 ‘陛下英明神武’队的队员因为身体上的劣势,再加上没有控球,只能被动的防守,略显狼狈。 砰——! 开场仅仅一分钟的时间,‘神武’队的前锋便完成了一次打门。 见到这一幕,整个球场瞬间沸腾了。 大部分人明显对于‘神武’队更加看好,甚至已经有人喊出了‘陛下英明神武’队必败的口号! 第一百六十五章 胜负未知 十六卫当中,只有右羽林卫的足球队没有和别的球队进行友谊赛。 因此,右羽林卫足球队的实力也一直是一个谜团。 博坊对于右羽林的赔率相对而言比较保守,处于中间的位置,略低于‘神武’队。 可 如今球场上的情况似乎与博坊预测的并不相同,右羽林卫完全是处于被碾压的位置。 随着比赛时间的推移,‘神武’队射门的次数越来越多,其中有几脚射门差一点威胁到球门。 场下观众的呼声也是此起彼伏,大部分人都是在为‘神武’队呐喊助威。 只有小部分人期待着‘陛下英明神武’队能够成功反击。 当然,以目前的形势,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特么的,老子压了五百两银子右羽林卫胜,现在全砸进去了!” 接近半场休息的时候,终于有人看不下去,破口大骂。 旁边那人听见这话,比他更加郁闷,悠悠的说了一句:“我压了一千两。” “右羽林卫的狗东西们,怪不得一直不愿意露面,原来是因为实力太弱,亏老子以为他们是在隐藏实力!” 那人的脸上露出愤怒之色,指着场上‘陛下英明神武’队的队员破口大骂。 因为耳边传来的叫骂声太多,场上的队员的注意力分散,一个没注意,竟然让‘神武’队的队员带球撕破了防线。 霎时间,形势急转直下,整道防线只剩下守门员一个防守队员。 ‘神武’队的前锋带球突进,面对守门员,不慌不忙,一脚劲射,足球径直入网。 场上比分改写,‘神武’队1:0领先‘陛下英明神武’队。 场下的球迷,尤其是买了右羽林卫胜的球迷见到这一幕,纷纷露出愤怒的表情,大声叫骂。 ‘神武’队的球迷则是高兴的如同过了年,甚至有人领头唱起了小曲。 整个校阅场再次被叫喊声淹没。 贵宾区,吴毅目睹进球,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振臂高呼。 半响,才从激动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坐回座位后,看向方休的眼神中洋洋得意,说道:“我压了一千两银子右神武队胜,要是保持这个比分,能赚回两千两!” 方休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刚想要说些什么。 一旁的赵嫣却突然开口:“你玩这个游戏,不会是因为嫌弃我说话吧?” 吴毅听见这话,有些无语。 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 这都多长时间了,现在才反应过来。 方休却是摇了摇头,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没有。” 赵嫣的俏脸浮现一抹怒色,瞪着方休,冷声道:“你有!” 方休有些无奈,说道:“输了游戏就想耍赖,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一碗冰沙,等会推车过来了,你去买来给我” 赵嫣怒视方休,一言不发。 方休看着她,故作镇定,说道:“实在不行,你把银子给我,我自己去买。” 一旁,吴毅问道:“这些推车本来不就是你们方府的吗?” 方休瞪了吴毅一眼,想了想,看着赵依,说道:“要不我请你吃一碗冰沙?” 赵嫣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偏过头,不理方休了。 看的出来,这次真的生气了。 方休见到这一幕,本向上去哄哄她。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和她又没有什么关系,顶多算是朋友,还只是一般的普通朋友,为什么要费这个功夫。 是冰沙不好吃了,还是足球不好看了? 于是,方休转过头,看着吴毅,说道:“你该买右羽林卫胜。” 吴毅面露不解之色,问道:“为什么?” 方休想了想,回答道:“男人的直觉。” “” 吴毅看了一眼场上的比分,摇了摇头,说道:“你的直觉有误,右羽林卫不可能赢过右神武卫。” “喂!” 赵嫣见没有人管她,自己转过了头,看着方休,问道:“你们说的买右羽林卫是什么意思?” 方休想了想,回答道:“很简单,就是花费一定的银子,支持自己喜欢的球队。 球队赢球,能分到更多的银子,球队输球,原先的银子全部充公” 赵嫣面露思考之色,说道:“这不就是” 她话音未落,就被方休打断:“不要说的那么难听,这是为了足球事业的发展做出贡献。” 吴毅听见这话,面色古怪。 这种事情到了他的嘴里,怎么好像还成了利国利民的好事? 赵嫣想了想,问道:“那我也能贡献一些吗?” 方休问道:“你有多少银子?” “好像” 赵嫣从胸口取出一叠银票,刚准备看一看,就被方休夺了过去。 “没关系,银子不在于多少,只要心意到了便好。 这些银子一共是一千两,等到下场比赛,全部给你买右羽林卫胜,赚到的银子,咱俩平分。” 方休将银票塞进胸口,大气凛然的道。 “我” 赵嫣看着自己的银子进了方休的口袋,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方休笑了笑,说道:“咱们俩什么关系,我会骗你的银子吗?” 赵嫣想了想,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会!” 得到这个回答,方休感觉自己很受伤。 明明想着帮她,到最后好像自己是在害她 哎 做好人难啊! “右羽林卫胜?” 吴毅面色更加古怪,看了一眼赵依,又看了看方休,附身在他的耳边,小声道:“都踢成这样,还要买右羽林卫,你疯了?” 方休却是不以为意,说道:“比赛不过踢了一半,究竟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你怎么知道,这场比赛最后赢的一定是右神武卫?” 吴毅用看脑疾患者的眼神看着方休,说道:“这还用想? 右羽林卫比分落后,又一直被压着踢,能守住现在的比分已经算运气好,怎么可能会赢?” 方休摇了摇头,问道:“你可知道,为何足球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风靡整个京师?” 吴毅想了想,问道:“因为什么?” 方休笑了笑,说道:“因为不到最后一秒,没有人会知道,最后的胜者是谁!” 第一百六十六章 追平比分 吴毅摇了摇头,显然不认同方休的话。 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他不相信,右羽林卫能在被‘神武’队全面压制且比分落后的情况下,追平乃至反超比分。 上半场的比赛很快结束,裁判一声锣响,队员纷纷退场。 场下的叫骂声与喝彩声并没有因为队员的退场而消失,反而更加热烈。 为了防止有人偷偷混入,观众们在中场休息的时间是不允许离开校阅场的。 因此,有人渴了、热了、饿了,只能在来往的小推车上购买点心茶水。 小推车来回数次,每一次都是满载而来,空车而归,可见生意之火爆。 吴毅看着方休和赵依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喝着冰沙,暗自咽了咽口水。 终于,忍耐不住,站起身,向贵宾区外走去,自言自语道:“出去逛一逛,这里太闷了。” 走到普通区,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方休已经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 他放松了许多,走到小推车旁边,拿起一碗冰沙。 小贩立马道:“二两银子一碗。” 吴毅瞪大了眼睛,大声道:“刚才还一两银子,怎么现在就要二两?” 小贩回答道:“加量加价,如果您觉得贵,可以不买。” 吴毅听见这话,顿时不爽,瞪着小贩,大声道:“二两就二两,本少爷不缺这点银子!” 说完,抱着自己花了二两银子的冰沙,小口小口地细细品尝。 一直到中场休息结束,才回到贵宾区。 “刚才四处逛了逛,发现这里的风景还挺不错。” 吴毅坐下后,随口说了一句。 方休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刚才是去看风景?” 吴毅故作镇定,反问道:“不然呢?” 方休面色古怪,指了指他的嘴角,说道:“什么风景是紫色的?” 吴毅心里‘咯噔’一下,抹了抹嘴角。 果然,袖口被酸梅汁染成了紫色。 这……就有些尴尬了。 “咳咳” 吴毅咳嗽了两声,想要说些什么,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想了半天,脸憋得通红,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说的,最后说了一句:“今天的天气不错,云很好看。” 方休只是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比赛要开始了。” 话音刚落,场上便传来了一声锣响。 随着这声锣响,两队的队员再次入场。 整个校阅场再次热闹起来。 相比于刚开场,这一次,‘神武’队的球迷显然增加了不少。 能买得起京师校阅门票的人,非富即贵。 大部分人并不是赌徒,对于谁胜谁负,没有那么大的执念,谁的实力更强,他们便支持谁。 很明显,认为‘神武’队比‘陛下英明神武’队的人要多的多。 不同于上半场,这次发球的一方变成了‘陛下英明神武’队。 他们控球的方式与上半场相比,没有太大的变化,都是互相之间不停的传球,从而保持对球的控制。 这种控球的方式相较于单人控球,范围更加广泛,也更加稳定。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队员互相之间传球的时候,总是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失误。 每次接近对方球队禁区的时候,便会有人将球传到对方球员的脚下,给予对方一次进攻的机会。 这种情况在上半场已经出现数次,到了下半场,还是没有任何改善。 不得不说,这种控球方式十分有效,可队员们的技术和配合差了太多,导致他们无法完成一套完整的动作。 就这样,再一次又一次的丢球中,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很快,下半场的比赛又过去了一半的时间。 场下,即便是‘陛下英明神武’队的球迷也已经不对赢球抱有希望。 他们只期待队员们能在最后的阶段,把握住一次机会,进一个球。 就在这时,场上的形势突然发生变化 在数次传球之后,‘陛下英明神武’队竟然没有将球弄丢,反而带着球冲入了禁区内。 可能是比赛接近尾声,队员们的体力消耗太大,‘神武’队的队员没能断下‘陛下英明神武’队的球,反而因为失误,空出了一片开阔地带。 ‘陛下英明神武’队的控球队员,敏锐的察觉到了防守的空当,迅速分球。 前锋接到球,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射门。 足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径直入网。 场上比分改写,‘陛下英明神武’队1:1‘神武’队! “怎么会这样!?” ‘神武’队的球迷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怒道:“这么简单的球都没有防住,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这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去断球,跟住防守,这球绝对不可能进!” “一群没用的东西,老子上去踢得都比他们好,被右羽林卫追平比分,丢不丢人?” 有人欢喜有人忧。 忧的是‘神武’队的球迷,欢喜的自然是‘陛下英明神武’队的球迷。 ‘陛下英明神武’队的球迷们看着足球入网,先是诧异,随后激动而又兴奋,纷纷站了起来,呐喊助威。 虽然他们知道自己的主队是因为对方的失误才进的球,可这并不妨碍他们为之欣喜。 更可况,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一定的时间。 万一能够反超呢? 当初他们觉得‘陛下英明神武’队面对‘神武’队如此强势的进攻,一定会再次丢球。 可场上的队员一直坚持到现在,都守住了球门,甚至如今还进了一球,追平了比分。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再进一球,反超比分? 一时之间,所有的球迷全都兴奋起来,一改之前垂头丧气的模样,摇旗助威,高呼必胜。 一边是‘陛下英明神武’队的球迷,另一边是‘神武’队的球迷。 欢喜与愤怒,兴奋与担忧…… 两者之间,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 贵宾区。 吴毅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愤然骂道:“一群没用的东西,只差一炷香的时间就能结束比赛,竟然被追平了。 还特么的愣神,还不快点进攻,争取重新领先!” 方休看着场上的比分,十分镇定,笑了笑,说道:“放心,还会有进球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心灰意冷 吴毅的注意力全部放在球场上面,紧张的不住颤抖,口中念念有词:“再进一个,再进一个!” 比赛进入尾声,只剩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两队队员的体力都已经达到了极限。 无论逼抢还是传球都没有刚开场时那么有力。 因为比分被追平的缘故,原先一片欢呼声的‘神武’队的球迷也开始紧张起来。 十六卫大比,足球与其他各项目不同,除了胜负之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平局。 胜者,积三分,败者,积零分,打平,双方各积一分。 在这种规则下,对阵双方一定是全力争胜。 因此,即便是到了比赛的最后阶段,‘神武’队的队员还在拼尽全力上前争抢。 球迷们也是疯了似的为自己的主队呐喊助威。 可惜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场上的比分依旧是1:1。 正当所有球迷已经绝望,认为不会再有进球产生的时候,场上的形势却突然发生变化。 ‘神武’队的队员在后场传球的时候出现失误,竟然被‘陛下英明神武’队的队员成功断球。 断球成功的十一号球员没有丝毫停歇,带着球直冲禁区。 一连三四个防守队员想要阻拦,奈何体力不支,全都被甩在了身后。 场下的球迷见到这一幕,全都站了起来,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一时之间,整个校阅场竟然安静了许多。 “射门!” 一声怒喝,只见十一号队员做出了射门的动作。 ‘神武’队的守门员忙不迭摆出防守的阵势,一双眸子死死盯着十一号队员。 此刻,出乎众人意料的事情突然发生。 十一号队员并没有选择打门,而是在即将接触足球的一刹那,停顿了片刻,将球横传给了自己的七号队友。 七号队员迎球,直接起脚射门。 守门员压根没有想到,十一号在最后一刻会选择传球,完全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足球冲入球网。 比赛的最后阶段,场上比分再次改写,‘神武’队1:2‘陛下英明神武队’,绝杀! 整个校阅场出现了数秒的寂静。 所有观众都好似不敢相信一般,怔怔地看着‘陛下英明神武’队的队员疯狂庆祝。 片刻之后,终于有人反应过来,‘陛下英明神武’队赢了! 接着,便是一阵呼声瞬间淹没整个校阅场。 欢呼声、痛骂声此起彼伏。 当然,相比于欢呼声,更多的还是痛骂声。 一旁,吴毅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怔怔的望着球场的方向,半响说不出话。 整个人都好似呆了一般。 方休见到这一幕,也有些不忍心,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一千两银子而已,要相信,千金散尽还复来” 不劝还好,这么一劝,吴毅彻底崩溃了。 一向铁骨铮铮的汉子泪眼婆娑,先是哽咽,而后嚎啕大哭,喊道:“我的银子啊!” 前一秒还是净赚一千两,下一秒便连本钱都输个精光,人生大起大落,莫过于此。 同样的事情,不止发生在吴毅一个人身上。 一时之间,整个校阅场一片哀号声。 有被愤怒冲昏头脑的球迷冲入场内,对双方球员和裁判破口大骂,被守卫的亲军赶了出去。 也有买右羽林卫胜的人喜极而泣,跪在地上不住亲吻土地。 人间百态,在这小小的一片足球场上纷纷呈现。 不知过了多久,球员已经离场多时,大部分球迷们还是不愿意离开。 他们留在座位上,怔怔的看着已经人去楼空的校阅场,一动不动,那副模样,仿佛一具具没有生命的雕塑。 吴毅便是其中的一员。 方休本想再劝,可见他面如死灰,想了想,还是作罢,只是叮嘱安庆侯府的下人照看好他。 虽说安庆侯府不差这一千两银子,可那些银子只是安庆侯的,可供吴毅自由支配的并不多。 更何况,安庆侯离开京师养病之后,府上的花销便被管事们一一记下。 想要像以前那样,时不时的‘偷’一些银子,已经是难上加难。 对于吴毅而言,这一千两银子极有可能是他最后的积蓄,仅仅一炷香的时间,便挥霍一空,任谁心里也不会好受。 看着呆若木鸡的吴毅,方休不由叹了口气,陪他坐了片刻,才走出校阅场。 一走出校阅场,方休便将望向身边的赵嫣,问道:“这次有住的地方吗?” 赵依点了点头。 “那我送你回去?” 方休看着赵嫣,问道。 赵嫣想了想,说道:“算了” 她话音刚落,便见方休的脸上露出笑容,朝她挥了挥手,说道:“好,再见。” 转眼间,便不见方休的踪影。 气的赵嫣一个人留在原地直跺脚。 “殿下” 此时,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婆出现在了赵依的面前,躬身行礼。 赵嫣见了她,立刻变得乖巧起来,再没有半点刁蛮公主的样子。 老婆婆身穿布衣,虽然上了年纪,走起路却并不蹒跚,与同龄人相比,整个人显得十分精神,有一种特别的气质。 她走到赵嫣的面前,表情淡漠,语气平缓的道:“殿下,该回宫了。” 赵嫣点了点头,便朝皇宫的方向走去,与她并没有过多的交流。 校阅场与皇宫的距离并不远,两人步行,仅仅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 走入宫中,赵嫣本想回自己的宫殿,可路过养心殿的时候,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住脚步。 望向养心殿的方向,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些为难。 片刻之后,她似乎下定了决心,并没有回自己的宫殿,而是径直朝养心殿走去。 养心殿外,守卫的宦官见有人过来,本想拦住,可看清是赵嫣,想了想,又停了下来。 安乐公主一向受陛下疼爱,在宫中地位特殊,是除了皇太后之外,仅有的几个面圣不需要提前通报的人。 赵嫣一路毫无阻拦的走入暖阁,刚看见楚皇,便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父皇” 一声充满了委屈的呼唤后,赵嫣便泪眼婆娑的看着楚皇,眼眶中的泪水不住打转,好似下一秒就要落下。 第一百六十八章 哭诉 楚皇见自己疼爱的女儿这副委屈巴巴的模样,立刻放下奏章,看着赵嫣,安慰道:“谁欺负嫣儿了,说出来,父皇为你作主。” 赵嫣更加委屈,哭诉道:“父皇,嫣儿差一点就见不到您了” 楚皇听见这话,面露怒容,看向身边的刘成。 皇宫和皇室成员的安全,全由金吾卫和刘成负责。 公主殿下出了问题,最先倒霉的便是离楚皇最近的大太监刘成。 刘成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额头上渗出冷汗,急忙低头认错:“没能保护好公主殿下,奴婢有罪” 楚皇只是冷哼了一声,再次看向赵嫣。 赵嫣泪眼婆娑,哽咽道:“嫣,嫣儿去春风楼吃饭,还未坐下,便,便有一群手持武器的暴徒冲入雅间,想要置嫣儿于死地 若不是有段婆婆在,嫣儿便再也见不到父皇了。” 楚皇虽然心疼自己的宝贝女儿,可听见这番话,却觉得有些奇怪。 赵嫣这次出宫是经过他同意的,原先只是说去校阅场看一看亲军大比,为何会跑去那个什么春风楼。 这一点倒也能够理解,观看比赛的途中,肚子饿了,想要去吃些东西,又不愿回宫那么麻烦,随便找一个酒楼,倒也是人之常情。 可手持武器的暴徒从何而来,又为何要冲入雅间,欲行刺大楚公主,这就让人无法理解了 首先,既然是在雅间,这些人定然是早有预谋,并不是临时起意。 赵嫣离宫的事情,除了楚皇自己,极少有人知道,也没有多少人会去关心。 这些人是什么身份,竟然能够得知这个消息。 其次,行刺皇室成员,按照楚国律例,是诛三族的大罪。 即便是走投无路,到了绝望的境地,也没有几个人会丧心病狂到做这种事情。 毕竟,如今的世道,除了受灾的中原地区,其他地方的百姓,若是勤恳一些,还不至于没有活路。 没必要冒着诛三族的风险,犯下这种大罪。 因此,楚皇并没有着急下旨捉拿那些所谓的暴徒,而是开口问道:“春风楼在什么地方,雅间中除你之外,还有没有别人?” 赵嫣抹了抹眼泪,想了想,如实回答道:“雅间中除了嫣儿,还有右羽林卫的左中郎将方休,是他带嫣儿到春风楼的。” 方休? 楚皇听见这个名字,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方休这个孩子,虽然平日里懒散了些,可心性还是十分纯良。 又是出自忠良世家,对朝廷和宫里都是十分忠诚,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而且 无论从什么角度,他都没有理由对嫣儿不利。 因此,唯一的解释便是那些暴徒的目标是方休,对嫣儿,只不过是殃及池鱼。 即便如此,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天子脚下如此明目张胆的对朝廷命官和大楚公主行凶,实在是太过嚣张了。 楚皇的面色沉了下来,吩咐身边的刘成道:“命金吾卫去查,无论这件事情背后是谁主使,绝不能姑息!” 刘成忙不迭道:“是,陛下!” 楚皇说完之后,看向赵嫣,表情柔和了许多,轻声道:“放心,这件事情,父皇一定会为你作主。 所有的人,包括幕后主使,没有一个能够逃脱。” 赵嫣抹着眼泪:“嫣儿谢过父皇。” 楚皇又安抚了赵嫣几句,说道:“好了,你下去吧,父皇还有奏章要批。” “嫣儿知道了” 赵嫣朝楚皇行了一礼,便走出了暖阁。 她离开暖阁之后,楚皇的表情又变得有些奇怪,喃喃道:“方休” 片刻之后,楚皇看向身边的刘成,问道:“春风楼在什么地方?” 刘成想了想,回答道:“回禀陛下,春风楼位于城南,掌柜原先是方府的管事。” 得到这个答案,楚皇的表情更加奇怪。 半响,摇了摇头,喃喃道:“朕真的老了,这些年轻人的想法,朕是一点捉摸不透。” 方府。 方休从春风楼回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那些在春风楼闹事的街头混混全都被京都府的捕快们带走,如何处置,还没有定论。 但是 他相信,只要有那个刀疤脸在,无论夏忆雪怎么审问,最后的矛头一定直指杨明。 对于夏忆雪,方休还是十分信任的。 这个人不近人情没错,可从某一方面讲,也叫铁面无私。 只是,这件事情会不会祸及杨明,还得要看京都府尹的态度。 希望京都府尹能够秉公执法,不然 方休想到这,眼睛微微眯起。 若是熟悉他的人见到这一幕,便知道,他又在想一些坏主意了。 “少爷,那些刺客全都招了。” 方休回到自家的院子,还没有休息一会。 白小纯便凑了过来,小声说道:“两名刺客的口供大同小异,只是相比于那个中年刺客,年轻刺客说的更多一些。” 说着,递过来一个小册,上面记着两名刺客的口供。 方休接过小册,翻开以后,扫了几眼,顿时被上面的内容吸引了过去。 他的猜测没有错。 这些刺客来自西南的土司,因为三年前被定远将军的大军横扫,因此心生恨意。 尤其是那位所谓的杨姑娘,身为土司的女儿,更是对定远将军和朝廷的兵马恨之入骨,不远千里,赶往京师,想要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只可惜,定远将军沙场厮杀多年,武力和实战经验均是天下顶级,作为一个半道出家的刺客,他们一直没有机会下手。 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把刺杀的目标换成了他不学无术的败家儿子,也是自己 因为,定远将军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杀了他,也就以为这方家绝了后。 对于定远将军而言,这可能比杀了他,还要让他痛苦。 方休看到这,有些无语。 别人报仇,如果杀不掉的话,都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要么回家苦练武艺,要么筹谋以智取胜。 怎么到了这些家伙这里,就变成了杀不掉老的,杀小的? 俗语有云,冤有头债有主。 明明是自己那个便宜老爹惹出的事情,凭什么要他承担? 这些家伙不厚道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有骨气 两份口供大同小异,只是年轻刺客提到了一个词‘毒蛊派’引起了方休的注意。 毒蛊派 这个名字听起来总有几分武侠小说中门派的感觉。 虽说这片世界并不像金庸小说中描述的那样武者飞檐走壁,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但是,对于一些武功高深的人而言,身轻如燕,轻松翻过数米高的院墙,并不是一件难事。 除此之外,还有昨天隐藏在暗处保护赵嫣的皇室护卫,一手暗器功夫可谓出神入化,仅仅用筷子便达到了子弹的效果。 这一切都说明了这片世界并不是那么简单 或许不会出现武侠小说中好似‘降龙十八掌’那般玄妙的功夫,可基础武学练到高深处的武功高手,却不一定是子虚乌有。 这个毒蛊派,会不会就是善于用毒的门派? 方休对此颇感兴趣,问道:“那两个刺客关押在什么地方?” 白小纯立刻恭敬道:“在后院。” 方休点了点头,便向后院走去。 两个刺客分别关押在两个小屋子里,由四名护卫看守。 他们见到方休,忙不迭行礼:“少爷。”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把门打开。” “是!” 屋子的门锁被护卫打开,瞬间,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方休强忍住呕吐的冲动,走了进去。 屋子里面的空间很小,除了一张床,便只有一个木桶。 吃喝拉撒全都在这个地方,又是夏季,时间久了,味道如此刺鼻,也在情理之中。 黑黝黝的木床上,一个眼神麻木的年轻人,身上穿着破败不堪的衣服,怔怔地望着地面,对于有人进入屋子这件事情,没有丝毫察觉。 “咳咳” 看守的护卫咳嗽了两声,年轻刺客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来。 当看到方休的时候,他微微一怔,目光有些迷茫。 片刻之后,猛地起身,跪在地上,哀嚎道:“方少爷,您要我说的,我全都说了,您放过我吧 小的来世做牛做马,一定回报您的大恩大德,您就饶小的这一次,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几天前还一副大义凛然模样的年轻人,此刻已经彻底崩溃,跪在地上,不住磕头,乞求方休的怜悯。 整个人好似一个没有丝毫尊严的乞丐。 方休见到这一幕,摇了摇头,淡淡地道:“问你几个问题,若你的回答让我满意,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年轻刺客听见这话,浑浊的眼睛重新放出光芒,伏在地上,大声道:“您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方休看着伏在地上的年轻刺客,问道:“毒蛊派是什么?” 年轻刺客微微一怔,面露为难之色,想了想,说道:“小的只听大小姐,呸,是柳青那贼女偶尔提起过,具体是什么,小的也不知道。” 柳青便是那女刺客。 自称姓杨,实际姓柳,这一点已经得到两个刺客的证实。 方休看着年轻刺客,淡淡地道:“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年轻刺客听见这话,疯了似的磕头,不住哀嚎道:“小的句句都是实话,绝没有丝毫欺瞒,方少爷明鉴啊!” 方休摇了摇头,并没有理会,径直走出了屋子。 一开始,他就没有将希望寄托在年轻刺客身上。 这么一个人,只要柳青不是傻子,都不可能让他接触到核心机密,可是另一位就不一定了 走入另一间屋子。 同样狭小的空间,同样刺鼻的恶臭,相比于年轻刺客,坐在床板上的中年刺客显得异常平静。 察觉到门被人打开,他也只是微微抬了一下头,语调平淡的道:“我知道的,全都已经告诉你们了。 如果你们还不相信,就杀了我吧。” “有骨气” 方休看着中年刺客,笑了笑,说道:“本少爷最欣赏的便是你这种人。” 听见方休的声音,中年刺客显得有些诧异。 不过,仅仅一瞬间便恢复了原先平静的模样,看向方休,说道:“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吧” 一旁,看守的护卫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鞭子,厉声道:“怎么跟少爷说话,是不是又想挨打了!?” 中年刺客没有回话,只是嗤笑了一声,对于护卫的危险显得十分不屑。 方休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既然你这么喜欢逞英雄,本少爷便给你这个机会。” 说完,看向身边的护卫,命令道:“给他留一口气。” 两名护卫微微一怔,猛地反应过来,低头道:“是,少爷!” 方休离开屋子以后,两名护卫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看着中年刺客,一步步走近。 中年刺客有些懵,显然没有想到 方休会在这个时候对他用刑。 直到坚硬的鞭子落在他的身上,造成刺骨的疼痛,他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方休站在门外,听着屋内传来的惨叫声,内心没有丝毫的波动。 如果不是方府的护卫森严,此刻在鞭子下惨叫的便是他自己。 因此,无论这些刺客在他面前表现的多么可怜,他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足足半个时辰,屋内的惨叫声渐渐平息下来。 门被人推开,满头大汗的护卫从里面走了出来,走到方休的面前,低头恭敬道:“少爷,他晕过去了。”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去打一桶凉水。” “是!” 护卫领命打水去了。 方休走进屋子,看着瘫软在地上的中年刺客。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见到他这副惨状,也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整个身子已经被鞭子抽打的血肉模糊,血水混合着污水显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 如果不是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方休几乎以为他已经是个死人。 “少爷,凉水来了” 不一会,之前离开的护卫拎着一桶凉水走进了屋子。 方休看了一眼陷入昏迷的中年刺客,吩咐护卫道:“把他弄醒。” “是!” 护卫拎着水桶,将里面的凉水一股脑的朝中年刺客倒去。 “呼——” 一道急促的呼吸声传来,中年刺客猛地清醒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才恢复神智,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方休,咬着牙,用尽全力吼道:“你杀了我吧!” 第一百七十章 再见柳青 方休看着中年刺客,摇了摇头,说道:“在我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前,你不能死” 中年刺客咬着牙,死死盯着方休,问道:“你想要什么答案?” 方休笑了笑,问道:“什么是毒蛊派?” 听见‘毒蛊派’三个字,中年男子的表情一滞,仅仅只是一瞬间便恢复原先的模样,淡淡地道:“我不知道。” 方休摇了摇头,说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 中年刺客低着头,一言不发。 方休又道:“你以为‘毒蛊派’这三个字,我是从哪里听说的?” 中年刺客仍旧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模样。 方休见到他这副模样,想了想,说道:“你不愿意没有关系,你觉得你的那个外甥会不会告诉我们?” 中年刺客摇了摇头,说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用试探我。” 方休叹了口气,说道:“他的确不知道毒蛊派是什么,可他知道你们在京师的藏匿地点,知道你们与毒蛊派的关系” 说到这,他停了下来。 因为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明显在提到藏匿地点的时候,中年刺客的瞳孔猛地收缩,这是人自身如何控制都无法避免的。 因此,方休可以肯定,这所谓的毒蛊派在京师中还有余孽! “这样,我再问你三个问题,如果你的回答让我满意,我便放了你的外甥,如何?” 方休看着中年刺客,笑着问道。 中年刺客脸上露出挣扎的表情,片刻之后,问道:“什么问题?” 方休想了想,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柳青和毒蛊派是什么关系?” 中年刺客摇了摇头,十分坚定地说道:“我不知道什么是毒蛊派。” 方休笑了笑,换了一个问题:“柳青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中年刺客回答道:“她是我们的大小姐。” 方休问道:“什么的大小姐?” 中年刺客吐出一口血水,说道:“这是第二个问题。” “好。” “大小姐是土司的长女。” 方休点了点头,问出第三个问题:“如果你们的大小姐被我杀了,你会怎么样?” 中年刺客听见这话,猛地抬头,用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方休,声音沙哑的怒吼道:“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方休看着面目狰狞的中年刺客,笑了。 笑了许久,淡淡地道:“你杀不了我,不过我想杀你和你的大小姐,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说完,转身离开了屋子。 站在院子中间,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方休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放了他们。” 在院子里站了片刻,方休突然说道。 白小纯微微一怔,问道:“少爷,两个都放?” 方休点了点头,吩咐道:“年轻的那个,等会直接放了。 另一个,找合适的机会,让他自己逃出去。” 白小纯想了想,点头道:“明白了,少爷。” 方休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选几个精明能干的人,不要跟丢了。” “是,少爷!” 白小纯恭敬道。 方休点了点头,又走向后院最深处的一件屋子,那里关押着这一切的根源柳青! 距离上次见到柳青,已经有十几天。 她的衣服更加破败不堪,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恶臭。 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瘦了许多,看上去像是一个逃荒的流民,面黄肌瘦,没有半分当年容貌俊俏、身姿绰约的杨姑娘的影子。 只是眼睛依旧保持了清明。 “好久不见。” 方休走到距离柳青五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看着这个好似乞丐的女人,心中也不由有些感概,说道:“当年朝廷派兵平叛,乃是兵部拟的章程,内阁票拟,皇帝批红。 我父亲不过是奉旨行事,柳姑娘想要寻仇,应该找兵部尚书、内阁阁老和大楚皇帝,与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即便与我父亲有一些关系,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柳青听方休提起往事,消瘦的脸庞浮现怒色,看着他,语调平淡地道:“领兵的是你父亲,抢掠的是你父亲,杀人的依旧是你父亲,怎么会与你父亲没有关系?” 方休摇了摇头,说道:“所谓定远将军,不过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刀,刀的确可以杀人,可是刀有错吗?” 柳青淡淡地道:“这是诡辩。” “不管是不是诡辩” 方休看着柳青,说道:“刀没有错,若是有错,错的也是持刀的人。” 柳青的表情并没有变化,只是偏过了头,不再去理方休。 方休笑了笑,说道:“即便刀有错,刀的儿子,当然,刀没有儿子,我说的是如果 如果刀有儿子,那么刀的儿子又有什么错?” 柳青还是没有说话,显然已经失去了跟方休争辩的兴趣。 方休见她这样,也不在这方面继续纠缠,而是转移话题,开口说道:“你与‘毒蛊派’什么关系? 或者说,你的部族与‘毒蛊派’什么关系?” 柳青的表情一直很平静,只有听见‘毒蛊派’三个字,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当然,仅仅只是一瞬间。 不过,方休却看的出来,她的瞬间反应和中年刺客的瞬间反应截然不同。 如果说中年刺客是太过在意‘毒蛊派’,所以强装镇定,装作一无所知。 那么 柳青就是对‘毒蛊派’毫不在意,所以对于方休的问题,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前两天,毒蛊派的人想要救你出去,一些人被抓了。” 方休若有所指的说道。 柳青却没有太大的反应,说道:“不用试探,我可以告诉你,他们全都是‘毒蛊派’的人,与我和我的部族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只是想要救我出去,抓到了他们,对你们而言,没有任何的价值。” 她的回答十分干脆,与方休想象的完全不同。 虽然审问那两名刺客之后,对于‘毒蛊派’和柳青的关系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可得到这个答案,他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既然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为什么要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潜入方府想要救她出去? 还有,既然没有关系,为何他们两个要称呼柳青为‘大小姐’? 莫非 这个大小姐的称呼并不源于她的部族,而是‘毒蛊派’? 第一百七十一章 隔墙有耳 方休看着柳青,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做个交易” 柳青抬眸,看了方休一眼,又低下头,并没有回答。 方休走到她的面前,继续道:“我对毒蛊派很感兴趣,毒蛊派又对你很感兴趣。 只要你帮助我府上的护卫抓住毒蛊派的余孽,再在京师大剧院为我工作五年,我便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放你离开,如何?” 柳青明亮的眼眸闪烁数次,终究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也许,对于她而言,与自己的杀父仇人做交易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 片刻之后,见柳青仍旧保持沉默,方休笑了笑,说道:“给你时间考虑,一个月内,如果想通了,随时可以找我。” 说完之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屋子。 身后的方府护卫跟着离开,一时之间,狭小的屋子再次恢复黑暗与平静。 柳青坐在木板上,看着紧锁的木门,眼眸中数次闪烁光芒。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传来一声叹息 春风楼的雅间内。 吴毅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方休,说道:“只要再给我一千两银子,这次绝对能够翻盘。 你放心,别的我一概不买,只买右羽林卫胜。 这次回去以后,我详细分析过了,你的右羽林卫是八场比赛中回报率最高的。”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宣纸,在桌上铺开。 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方休扫了一眼,发现全部都是上一场比赛的结果和对比赛走势的分析,以及各队的强弱对比。 吴毅面露坚定之色,说道:“下一场比赛,右羽林卫对阵左骁卫,左骁卫的足球队就是一群垃圾。 校阅之前的友谊赛,他们便曾经零比三输给过左神武队,第一轮又零比二输给右虎豹卫。 以他们的实力,对上你的右羽林卫,绝没有丝毫胜算!” 方休看着一脸兴奋的在桌子上摆出各种分析的吴毅,面露思考之色。 片刻之后,他突然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数据,其他人分析不出来?” 吴毅听见这话,怔了怔,突然不说话了。 因为方休说的没错。 第一轮比赛,热爱足球,尤其是热衷于博球的人,一定认真的看完了每一场。 他们对于各队的了解,对于足球的理解,未必比吴毅弱。 这么简单的事情,既然吴毅能够看的出来,他们为什么看不出来? 什么事情一旦牵扯到银子,没有人会大意。 比如下一轮右羽林卫对阵左骁卫的比赛,显而易见,右羽林卫取胜的概率大。 既然如此,就没有多少人会去买左骁卫胜,而是一股脑的将宝压在更为稳妥的右羽林卫上面。 这样,就算一千两银子全部投进去,又能赚回多少? 吴毅暴富的梦想落了空,整个人都显得无比失落,倒了一杯一醉方休,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方休见他这样,摇了摇头,说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场比赛赢的不是右羽林卫呢?” 吴毅一副颓败的样子,说道:“左骁卫的实力太弱了,右羽林卫不可能输的。” 方休瞥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知道右羽林卫不可能输,在足球的世界,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当初,你不相信右羽林卫会赢左神武卫,最后的结果呢? 没有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知道最后的胜者是谁!” “可是” 吴毅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头,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方休,大声道:“你的意思是,让左骁卫赢!?” 方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上一场赢过左神武卫,已经得到了三分。 既然如此,输掉一场比赛,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最后一场比赛,保证赢下,从小组出线就没有任何问题。” “你确定要这么做?” 吴毅瞪大了眼睛,看着方休。 方休笑了笑,只说了四个字:“有何不可?” 他话音刚落,隔壁的雅间,突然传出一声酒杯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便听见隔壁传来小厮的声音:“柳公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没事,你可以出去了。” 方休听见这道声音,端着一壶酒,从椅子上起身,走到隔壁雅间。 推门而入,看见里面那道熟悉的身影,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见柳将军,真的是好巧。” 柳子正看见方休,出人意料的没有计较上次校阅场上的事情,而是报以同样的笑容,寒暄道:“确实是好巧,我与几位朋友约在此处饮酒作诗,不知道方将军有没有兴趣一同” 方休摇了摇头,说道:“我是一个粗人,饮酒还好,作诗就算了吧” “只是附庸风雅而已。” 柳子正笑了笑,说道。 方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问道:“方才柳将军有没有听见”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见柳子正一脸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也是刚刚才到,什么都没有听见。” 方休得到这个回答,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既然如此,就不打扰柳将军了,告辞。” 说完,转身离开了雅间。 方休走后,柳子正的表情瞬间发生变化,面色阴沉,看着桌上的酒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雅间的门再次被人推开。 几个衣着华贵的勋贵子弟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 其中一人看见柳子正的表情,面露疑惑之色,开口问道:“柳兄为何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柳子正听见这道声音,从恍惚中回过神。 抬头,看着自己邀请的几位朋友,站起身,笑道:“刚才想一些事情入了神,没有看到几位,多有怠慢,我自罚一杯。” 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其余几人见到这一幕,心情缓和了一些,没有多说什么,纷纷落座。 之前说话那人坐下以后,笑了笑,问道:“什么事情竟然让柳兄如此入神,莫非是在为两日以后的第二轮十六卫大比发愁?” 第一百七十二章 假赛? 柳子正想了想,说道:“确实与十六卫大比有关。” 其他人听见这话,纷纷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柳子正举起酒杯,抿了一口,说道:“下一轮足球赛,右羽林卫会输给左骁卫。” “这怎么可能” 有人不相信,说道:“虽然右羽林卫的实力在十六卫中并不算强,可赢过左骁卫还是没有太大的问题。 柳兄何以认为右羽林卫会输给左骁卫?” 柳子正看了一眼雅间的门,说道:“刚才方休在隔壁与人商议假赛的事情,被我听到。” “假赛?” 众人听见这话,纷纷露出沉思之色。 方休是右羽林卫的左中郎将,也是此次亲军校阅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如果他要操纵比赛,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而且,此人贪婪成性,一碗五文钱的绿豆冰沙仅仅只是因为加了点量,推进校阅场便卖出五两银子的高价。 说他为了银子,让右羽林卫的队员故意输给左骁卫,从而在博坊获利,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一时之间,整个雅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在计算自己能够从这件事情里获取多少利益。 以目前博坊的赔率,只要稍微投入一点银子,就能获得几乎无法想象的回报。 谁知道了,会不心动? 众人想到这,面面相觑,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终于,有人按耐不住,起身说道:“实在抱歉,我突然想起来,我家老婆要生孩子了,我要赶回去陪她,各位告辞” 说完便朝众人拱了拱手,走出了雅间。 “巧了,我老婆也要生孩子” 有人带头,剩下的人自然也坐不住,纷纷起身离开。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整个雅间只剩下柳子正一人。 他坐在椅子上,脑海中不断回想方休刚才的表情与动作,怎么都不像是故意为之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下定决心,咬了咬牙,吩咐外面候着的下人道:“备车,回府取银子!” 很快,又到了十六卫大比的日子。 照例,先是队列与弓马。 这两个传统项目,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排在各组前两位的均是传统强队,诸如左右羽林卫,左右神武卫,左右龙武卫 场下的观众看上去也比前两天少了许多。 一直到下午的足球和夺旗,观众才渐渐多了起来。 在比赛开幕之前,整个校阅场已经是座无虚席,一片热闹的景象。 贵宾区。 除了方休、吴毅和赵嫣外,又多出了柳子正几人。 可能是刻意为之,他们坐的位置距离方休三人很远。 方休对此,当然是乐意至极。 他本来就不喜欢这些家伙,他们离得越远越好。 “乙组第二轮比赛,右羽林卫对阵左骁卫,正式开始!” 随着裁判的一声锣响,比赛正式开始。 观众们的热情也被激发了出来,整个校阅场呐喊助威的欢呼声响彻天际。 “刘兄这次压了多少?” 柳子正的旁边,几个勋贵子弟小声交流着。 “不多,三千两,如果左骁卫真的能够取胜,也能赚的一千余两银子,足够下个月的花销了。” “三千两?” 一个看上去有些贼眉鼠眼的家伙偷偷瞥了一眼柳子正,俯身在那人耳边,小声说道:“刘兄还是太过谨慎了,听说这次柳小公爷可是压了足足一万两!” 那人听见这话,表现得十分诧异:“一万两!?” 贼眉鼠眼的家伙点了点头,说道:“柳小公爷应该是将全部的家当都压在了这场比赛上面。 可见上次在春风楼,柳小公爷说的那件事,十之八九是真的!” 那人瞥了他一眼,说道:“要不然我怎么敢压三千两买左骁卫胜” 贼眉鼠眼的家伙叹了口气,感慨道:“如果不是我家里面那位,我也一定追随柳小公爷的脚步,压他个一万两,只可惜哎” 他话音刚落,校阅场突然被一阵热烈的欢呼声淹没。 两人都被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向校阅场内 右羽林卫1:0左骁卫。 开场仅仅一炷香的时间,右羽林卫便取得了进球! 两人见到这一幕,全都露出震惊的表情,嘴巴张大,似乎不相信眼前发生了什么。 “这这怎么可能?” 贼眉鼠眼的家伙喃喃道。 场上的比分和柳小公爷说的好像不太一样啊! 观众们仍在欢呼,气氛一片火热,他们的心确实冰凉冰凉的。 不知过了多久,贼眉鼠眼的家伙终于冷静了下来,安慰身边的朋友和自己:“意外,意外而已 我昨天亲眼所见,方府的仆人在博坊买了一千两银子左骁卫胜,不可能有错的。 这只是意外” “哄——” 他还未说完,便听见校阅场内的观众再次沸腾起来。 不用猜也知道,定然是又有人取得进球了! 贼眉鼠眼的家伙面露激动之色,说道:“我就知道,刚才肯定是意外,这次进球的一定是左骁卫!” 说着,抬头望去。 只见记分牌上明确的画着几个特殊的符号。 2:0 右羽林卫又进球了! 半场还未结束便两球领先,这在这么多场比赛中还是头一次。 贼眉鼠眼的家伙见到这一幕,彻底慌了神,想要从座椅上站起来,却觉得全身上下都没了力气,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他身边那人也没有好到那里,整个人好似疯了一般,双眼通红的盯着场上的记分牌,紧紧咬着牙,不发一言。 贵宾区内,坐在柳子正身边的几人表现得大同小异,都是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 更有甚者,眼眶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 当然,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柳子正表现的就要镇定许多,安静的坐在原地,看不出一点儿异样。。 众人回过神以后,见到柳子正这副泰然自如的模样,心里也都平静下来。 柳小公爷可是压了一万两银子左骁卫胜,他都这般镇定,自己有什么好慌的? 在足球的世界里,不到最后一刻,没有人知道最后的胜者是谁! 虽然如今场上的比分是2:0,可谁知道结束以后会不会变成2:3 不管怎么样,柳小公爷可还在呢! 第一百七十三章 赚了 柳子正听着耳边传来的议论声,目光越发阴沉,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拳头紧攥。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的心里已经十分明白,自己被方休那个家伙坑了! 可表面上却不能表现出丝毫异常,否则他身边这些将全部家底投进博坊的家伙,在极端的愤怒下,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情。 虽然自己是魏国公的长子,也抵不住十几位勋贵子弟的围攻。 他强压下心中的愤怒,目光望向贵宾区另一角的方休。 恰巧,方休也在看他,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短暂的交汇。 与此同时,方休举起手中的酒杯,遥相致意。 “方休!” 柳子正见到这一幕,几乎要冲上去将他暴揍一顿,强忍着才没有付诸实践,只是在心里已经将他骂上了千遍万遍。 另一边,赵嫣顺着方休的方向看去,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方休摇了摇头,随口道:“没事,看见了一个老朋友。” “老朋友?” 吴毅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柳子正,突然露出笑容,说道:“原来是他 这次柳子正他们可被你坑惨了。” 方休笑了笑,说道:“我可从来没有让他们买左骁卫胜,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吴毅看了一眼方休,说道:“还好咱们是兄弟,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你下套坑了。” 方休瞪了他一眼,说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说话需要负责任的,不要无故辱人清白!” “哄——” 方休话音刚落,校阅场内再次响起热烈的欢呼声。 场上比分又一次被改写。 3:0! 比赛仅仅进行到一半,右羽林卫便三球领先左骁卫。 柳子正和他的狐朋狗友们看见这一幕,已经彻底失去了希望,纷纷瘫倒在座椅上。 即便柳子正,身子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感受着身边或愤怒或焦急或悲伤的目光,柳子正再也坐不下去了,朝身边的下人使了个眼色,便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各位,本公子府上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明天再见,告辞。” 说完之后,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了校阅场。 “柳兄!” “柳公子!” “柳小公爷!” 众人见到这一幕,彻底慌了神,纷纷起身,想要上前问个究竟。 可还没走出几步,便被柳府的护卫拦了下来。 “少爷有要事需要处理,各位公子还是明日再见吧” 众人听见这话,哪里还坐得住,纷纷露出焦急之色,说道:“柳小公爷方才还坐的好好的,为何突然便有要事处理?” “我们最少的也压了三千两银子买左骁卫胜,如今场上却是这个比分,难道柳公子不给我们解释一下?” 柳府护卫看着这些焦急的勋贵子弟,额头上渗出冷汗,劝道:“少爷也压了一万两银子在左骁卫上,与诸位公子相比,只多不少。 虽然场上的比分不佳,可比赛还未结束,谁知道左骁卫下半场会不会突然发力,反超右羽林卫?” “呸!” 终于有人克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啐了一口,破口大骂道:“都特么三比零了,还想着翻盘,做梦去吧! 当初是柳子正说左骁卫一定会赢,如今出了事情,便一走了之,置我们这些好友于不顾,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柳府的几名护卫全都低下了头,不敢多说什么。 眼前这些人均是勋贵子弟,家里虽然比不上魏国公,可在京师也都算得上显贵,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 那人越说越气愤,大声道:“回去告诉你家少爷,他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如果他不见我们,我们就去见魏国公。 我不信,堂堂魏国公府,传承百年,竟然会用行坑蒙拐骗之事!” 他说完之后,径直朝校阅场外走去,没有丝毫停留。 其他人见到这一幕,也都跟着他离开了校阅场。 只剩下极少数的人重新回到座位,暗自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可惜奇迹并没有上演。 一直到比赛结束,都没有再产生一个进球,最后的比分定格在了3:0。 右羽林卫大胜左骁卫! 吴毅看着场上庆祝的队员,激动的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这次他压了三千两右羽林卫胜,还了从宝乐坊借来的银子,净赚一千两。 虽然除去上次输掉的一千两,等同于没有赚,可失而复得的喜悦还是让他不能自已。 不知过了多久,才从极度激动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这次你赚了多少银子?” 吴毅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身边的方休,开口问道。 方休的表情十分平静,摇了摇头,说道:“不多,五千两。” 五千两!?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可听见这个数字,他还是不由颤抖了一下。 仅仅一场比赛便净赚五千两银子。 距离亲军大比结束至少还有十几场比赛,若是常常都能净赚五千两,这家伙岂不是成了京师首富!? 相比于吴毅的震惊,方休表现的有些失落。 若是以前,五千两银子确实能让他高兴好一会。 可如今,仅仅操办亲军校阅,便花费了他八万两银子。 即便往后每一场比赛都能够压中,也只是刚刚够上回本。 加上门票和推车的收入,还不如在京师再开一家剧院或者酒楼,回报率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高。 原本以为能够趁着这次亲军校阅的机会,翻身做地主,如今看来,实在是异想天开 方休摇了摇头,由衷的感慨了一句:“穷人家的孩子苦啊!” 一旁,吴毅听见这话,差一点吐出血。 你穷人家的孩子? 那本公子算什么,乞丐家的孩子? 吴毅看了一眼方休,决定不跟这个装x犯交流。 他将目光转向另一边的赵嫣,好奇的问道:“不知道赵公子这次赚了多少银子?” 女扮男装的赵嫣看了吴毅一眼,想了想,说道:“应该我也不知道。” 吴毅有些无语,摆了摆手,说道:“罢了,我也不问了,不管怎么样,总比我赚的要多。” 赵嫣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俯身在方休的耳边,小声问道:“压五万两右羽林卫胜,能赚多少银子?”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是问题 方休诧异的看着赵嫣,问道:“你哪来的那么多银子?” 五万两银子,足够买下春风楼加京师大剧院了。 整个京师,能够拿出五万两银子的人也是少数,她虽然贵为公主,可每月的俸禄最多不过十两银子。 从出生到长大,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两千两,从哪里能弄到五万两银子? 赵嫣想了想,说道:“捡的。” 方休:“” 说谎也要编一个像一点的,五万两的银子,全部换成银票,也是厚厚的一叠,谁有那个运气,能捡到五万两? “在哪里捡的,我也要去。” 方休看着赵嫣,脸上露出期待之色,问道。 赵嫣想了想,说道:“忘了。” “” 方休有些无语。 这家伙是真的把自己当成脑疾患者了? 这个理由,是个人都不会相信 赵嫣显然不想告诉方休这些银子的来历,只是用她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方休,问道:“到底能赚多少银子?” 方休在心里大致估算了一下,回答道:“应该能赚一万多两。” “一万多两?” 赵嫣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在强忍着笑意。 方休见她这样,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试探的问道:“你真的把五万两银子压在了右羽林卫上面?” 赵嫣果断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只是随口问一问。” 方休一脸狐疑的看着赵嫣。 赵嫣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方休见到这一幕,表情变化,由怀疑变成了肯定,由平静变成了震惊。 片刻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俯身在赵嫣的耳边,小声道:“这样,下一场比赛,我告诉你该压哪一支球队,赚到的钱,咱们平分,如何?” 赵嫣狐疑的看着方休,想了想,用十分坚定的语气道:“不!” 方休凑到她的面前,劝道:“赚钱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这次运气好,压中了右羽林卫,下次呢? 谁知道下次会不会压中,如果没有,五万两银票便等于扔进了河里,连一点水花都溅不起来。 我就不一样了,身为足球这项运动的开创者,我敢保证,整个京师没有人在足球以及各种球队的了解上胜过我! 只要你听从我的建议,一定百压百中,这可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小姐姐,考虑考虑?” 小姐姐? 赵嫣听了方休的话,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可只是一瞬间便恢复了原先的模样,说道:“我只要跟着你压就行了,为什么要分一半的银子给你?” “” 方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对于赵嫣的话他竟然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道理。 方休想了想,咬牙道:“九一分,你九,我一!” 赵嫣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不!” 方休看着赵嫣,威胁道:“你要是这样,下次去博坊之前,我一定挑在深夜,绝不让你看见!” 赵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我就住在你家了,你去哪,我去哪,你什么时候去,我也什么时候去。” 方休一脸悲愤,说道:“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能仗势欺人,欺负我们这些无辜弱小的平民百姓。” 赵嫣瞥了一眼方休,还是无动于衷,显然对于他的这些手段已经有了十分深刻的理解。 方休见到这一幕,终于放弃了。 这丫头平日里看上去傻乎乎的,一旦牵扯到了银子,比谁都要精明。 一旁,吴毅看向他们,问道:“你们说什么?” 方休想了想,回答道:“我们在聊无良公主欺压平民百姓的故事” 京都城北,魏国公府。 某处幽静的庭院内。 柳子正跪在地上,面色苍白,不发一言。 不远处,一个身穿布衣的老者在给花浇水,看上去十分专注。 婉转清亮的鸟鸣声在影影绰绰的树丛花间中回荡,给幽静的庭院增添了一份别样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老者放下手中的水壶,坐到石凳上,端起石桌上的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说道:“知不知道,这次错在哪里?” 柳子正因为跪的时间太长,身子已经有些发颤,听见老者问话,还是打起精神,回答道:“孙儿错在不该听信方休那贼子的一面之词。” 说到‘方休’两个字的时候,还咬了咬牙,一副恨不得将其碎尸万骨的模样。 老者听见这话,苍老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失望之色,摇了摇头,说道:“错,再想。” 柳子正跪在地上,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祖父,魏国公柳恭,说道:“孙儿不知,请大父责罚!” 魏国公端茶的手微微一颤,将茶杯放了下来,看着柳子正,说道:“你错在没有分清孰轻孰重! 银子对于我们魏国公府而言,只是一个数字,没有任何意义。 为了一点儿银子,得罪那些侯府伯府,得不偿失,更可况,你躲进魏国公府,能躲得了一时,能躲得了一世吗? 子正,你要记住,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柳子正听见这话,心里竟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大声道:“孙儿明白了,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魏国公见他这副样子倒是有一些男子汉的担当,苍老的脸上难得露出笑意,问道:“你欠那些家伙多少银子,跟账房说一声,要多少取多少,全部记在你的账上 别让他们再到老夫这里,老夫丢不起那个人!” 柳子正听见‘记在账上’,有些失望。 原先以为这件事情算是了结,却没有想到还是要他自己承担。 不过这样,总比一直躲在府里不敢出去要好。 柳子正从地上缓缓站起,恭敬的朝魏国公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大父,孙儿觉得府里的银子可能不够 还需要劳烦张先生去钱庄走一趟,借一些银子” 他话还未说完,便见魏国公瞪大了双眼,气咻咻的看着他。 见到这一幕,柳子正立刻停了下来,不敢再说。 魏国公则是一副被气到了的样子,瞪着柳子正,怒道:“你个不争气的败家东西,到底欠了他们多少银子!?”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要再提 柳子正面露畏惧之色,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祖父,小声道:“大约三万两。” “什么!?” 魏国公听见这话,怒气冲冲的抄起手边的木棍,虎虎生风的走到柳子正的面前,厉声道:“给我趴下!” 柳子正吓的停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趴下!” 魏国公出身行伍,年轻时曾经在守卫边疆,与草原诸部作战多年,即便老了,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暴。 虽然平日里喝茶养花的时候,一副心平气和的和蔼老人模样。 可要是遇见了什么让他发怒的事情,整个京师城,没有几个人敢在他的面前放肆。 更可况在这个时代,老子打儿子或者孙子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要说这些勋贵,就是当今圣上,小的时候也是被先皇打着长大的。 柳子正不敢有丝毫反抗,以一种十分屈辱的姿势,乖乖趴在了石桌上。 魏国公二话不说,挥舞手中的木棍,便朝他的屁股砸去,一下比一下重。 一开始,柳子正还紧咬着牙关,不喊出声。 可十几棍下去,即便是镇守边疆的糙汉子也受不住,更可况他一个细皮嫩肉的纨绔。 一时之间,凄惨的哀嚎声响彻整个魏国公府。 便连魏国公府外的行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过了多久,柳子正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魏国公才放下手中的棍子。 旁边,闻讯而来的众女眷看着被打的血肉模糊的柳子正,想要上前劝一劝,可看见老头子的表情,全都停在了原地。 很显然,这次老爷是真的动了怒气,没人有这个胆子敢在这个时候触他的眉头。 魏国公扔掉棍子,也觉得打的累了,喘了几口粗气,坐了下来。 一旁,女眷们见状,忙不迭上前端茶递水,眼神示意身后的下人们。 下人们见状,也立刻上前为柳子正敷药,搀扶着他站起来。 “爹,子正这次一定知道错了,您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柳子正的母亲心疼的看着自己被打的几乎走不动道的儿子,劝道。 魏国公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看着几名女眷,说道:“这件事情,你们不要管,老夫今天不打死这个败家东西,便不姓柳!” 说着,推开几名女眷,又一次从地上捡起木棍,怒气冲冲的瞪着柳子正。 柳母见到这一幕,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跪在魏国公的面前,说道:“爹,不能再打了,您要是不解气,就打我吧!” 魏国公看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你知不知道他这次犯了什么错就这样护着他,他之所以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你们!” 柳母只是哭,也不回话。 魏国公见状,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下去吧,老夫不动手了。” 柳母听见这话,脸上露出喜色,忙不迭拉着柳子正跪下:“子正,还不谢谢大父。” 魏国公冷着脸,说道:“不要谢,你们出去,我有话要与这个逆孙说。” 柳母表情变化,担忧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看见魏国公的表情十分认真,还是没有说出口。 “爹,儿媳告退” 柳母纵然再心疼,再担心儿子,也知道魏国公对柳子正的爱护不比自己少。 只是恨铁不成钢又在气头上,所以才会如此严厉。 既然气已经消了大半,又承诺不再打子正,她心里也就安稳了一些,起身行礼告退。 一众女眷和下人退下后,整个庭院只剩下魏国公和柳子正两个人。 魏国公坐在石凳上,看着强撑着跪在地上的柳子正,说道:“这段时间,你就留在府里,老夫这张老脸还值一些银子。”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是要赖账了。 魏国公府不像那些文武大臣,可以开一些酒楼、书坊,赚一些银子。 作为国公,京师中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 勋贵、大臣不能经商,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时间长了,虽然没有太多的人严格遵守。 可有一些身份特殊的人却是绝不能违背的。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国公便属于这些人 因此,三万两银子对于魏国公府而言,可能要卖了祖产才能凑齐,既然如此,便只能仗着身份赖账了。 小辈的事情让小辈们去解决。 银子还不上不成问题,大不了用一辈子去还。 等到魏国公和柳子正他爹百年之后,柳子正便是新一任的魏国公,到时候还有谁敢找他要账? “孙儿明白了。” 柳子正强忍着没有哀嚎,用尽仅剩的力气回道。 魏国公见到这一幕,苍老的脸上难得露出笑意,问道:“你方才说这件事情与谁有关?” 柳子正听魏国公提起此事,脸上露出极度愤恨的表情,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方休!” 在他眼里,自己之所以欠下那么多的银子,之所以被魏国公打成这个样子,全都是因为方休! 如果方休没有故意给他下套,他又怎么会将这个‘秘密’告诉那些朋友,又怎么会用尽所有的积蓄压左骁卫胜 方休,你我势不两立! 柳子正眼睛通红,在心里暗暗发誓。 “方休?” 魏国公听见这个名字,却显然若有所思,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情便过去了,以后不要再提,更不要记恨方休。” 柳子正猛地抬眸,看向自己的祖父,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魏国公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惆怅,反问道:“前些日子,老夫命你参加宁王府宴,那日发生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柳子正听见这话,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方休满身是血,杨明被断去一只手臂,疼的死去活来的画面,下意识地浑身一颤。 礼部尚书的长子被方休砍去一只手臂,到了今天,仍没有任何回应。 甚至杨明都没有再在外面露面,这件事情本身便说明了一些问题。 再加上,堂堂宁王殿下,虽然在夺嫡之争中占据下风,可仍是两位亲王之一,被方休撕破了脸面,却没有任何的报复 两件事情加在一起,不由让人心生猜想 陛下对于宁王殿下和在京师横行霸道的方中郎将究竟是什么态度? 第一百七十六章 草原骑士 如今看来,似乎已经十分明显。 安平伯虽是定远将军,与礼部尚书和宁王相比,分量还是差了一些。 方休在宁王府宴上如此嚣张,若是没有陛下的授意,礼部尚书和宁王殿下事后怎么会没有任何反应。 柳子正经过魏国公的提醒,立刻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咬着牙,低头道:“孙儿明白了。” 方休和赵嫣离开春风楼,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 赵嫣总算如愿吃到了元宵,而方休在费尽了口舌之后,也成功的收获了一成的分红。 如今的古井街已经是城南最繁华的街道,这里有春风楼,有竹轩斋,不远处还有京师大剧院。 京师中风头最盛的三处地方均在古井街,连带附近的宅子都涨价了不少。 虽然正午烈日当空,却仍有许多小贩沿街叫卖各种小吃,这些小吃中又以冰沙为主。 这些人的冰沙全都来自方府。 春风楼冰沙的销量一直居高不下,可受平台限制,并不能满足大部分平民百姓的需要。 因此,方休便在城南开办了一家制冰厂,每日所需要做的事情便是不停的制冰,再以低价出售给京师各地的小贩。 虽然一份赚不了多少银子,可胜在薄利多销。 整个京师的冰沙加在一起,每日的流水至少也在一千两,比之春风楼,都不落丝毫下风。 “吃完元宵,之后有什么打算?” 方休走出春风楼,看着身边的赵嫣,开口问道。 赵嫣想了想,说道:“陪我四处逛一逛?” 陪女人逛街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更何况是在烈日之下。 奈何刚刚才说服赵大小姐让出一分的红利,自然要将她陪好喝好,万一反悔,可就是成千上万两银子 方休心中有些郁闷,表面上却没有任何不耐烦的表情,笑着点了点头,回道:“好,那就四处逛逛” 话音刚落,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方休和赵嫣全都下意识地抬眸看去,只见古井街的尽头,不远处的街道口,尘土飞扬。 接着,便是一阵战马嘶鸣的声音。 很快,街道尽头便出现了几个衣着古怪的黑脸骑士,骑着枣红色的马匹,毫无忌惮的在街道上横冲直撞。 小贩们见状,纷纷躲开,既然如此,还是躲闪不及,被马鞭抽到,发出一阵哀嚎声。 围观的路人们见到这一幕,纷纷破口大骂。 “这些草原蛮子到了咱们京师城,还如此猖狂,真当咱们大楚军民是好欺负的了!” “天子脚下,这些蛮子竟然还不知收敛,我大楚铁骑早晚有一日要马踏草原!” 这些人也都只是骂一骂,解一解心中的愤怒。 毕竟草原诸部的实力,即便是远离边疆的平民百姓也略有耳闻。 这些吃着牛羊肉、喝着羊奶、在马背上长大的家伙,什么事情都不行,唯独在打仗这一方面,实力极强。 楚国立朝至今,除了太祖时期几次将草原诸部击退至北方荒漠以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楚国被动挨打。 有的时期,甚至要联姻赔款,才能获得几年太平。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些草原蛮子在京师之中行事才是如此猖狂。 方休听着耳边的议论声,这才明白 这些身着异服的黑脸汉子竟然就是草原诸部的骑士,与前世各种影视作品中的形象没有太大的区别。 对于这些人,方休虽然并没有什么好感,却也没有到厌恶的地步。 可能因为来自地球,对楚国的归属感没有京师中的百姓那么强烈。 因此,见到这些异族骑士在京师街道横冲直撞,除了觉得这些人有些嚣张,让人升不起好感之外,没有太大的愤怒。 赵嫣却不一样,身为楚国的公主,见到这些草原蛮子来到楚国的京城还如此猖狂,变得无比愤怒。 在这些草原蛮子距离春风楼还算比较远的距离,赵嫣站了出来,走到街道上,停在原地,静静的看着纵马狂奔的几人,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 围观的众人见到这一幕,纷纷露出诧异之色,劝道:“姑娘,快点回来,这些草原蛮子可不管街上有没有人,万一被撞到了,小命可就没了” “对对,这些草原蛮子,京都府的捕快都管不了,你一个小姑娘何必趟这趟浑水。” 赵嫣好似没有听见这些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几名草原骑士离她越来越近。 方休虽然知道她的身边有高手护卫,见到这一幕,却仍有担心。 想着,要不要在前面横一根绳子,将这些家伙连人带马拦下来。 “吁——” 几名草原骑士远远的便看见了赵嫣,却没有丝毫减速,一直到距离赵嫣一两百步的位置,才开始勒紧马绳。 不得不说,这些在马背上长大的家伙,对于马匹的控制已经到了近乎出神入化的地步。 一共五个人,五匹马,刚刚好停在了距离赵嫣五六的位置。 领头的那人,粗糙的脸上有两道长长的刀疤,看上去十分狰狞。 他看着面前这个清秀的小姑娘,露出颇感兴趣的表情,用并不熟练的汉语说道:“你站在这里,不怕死吗?” 赵嫣听见这话,俊俏的脸上露出不屑之色,说道:“这里是大楚京师,身为大楚的子民,没有违反任何的律法,本姑娘为何要怕死?” 领头那人有些不理解这话背后的含义,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跟她在这里纠缠,说道:“你让开,我们过去!” 赵嫣看着这些人,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冷声道:“京师之中,禁止纵马狂奔,你们违反了楚国律法,应当去京都府自行领罚!” 领头那人的汉语虽然不好,却能听得懂领罚两个字。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一双透着煞气的眸子,冷冷的看着赵嫣,只说了一个字:“滚!” 此话一出,围观的楚国百姓们顿时哗然。 若在其他地方也便罢了,京师之中,还如此猖狂,全然不把大楚律法放在眼里。 这些家伙未免也太过嚣张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扬眉吐气 赵嫣一双好看的眸子变得有些冰冷,冷声道:“这里是大楚京师,该滚的人是你!” 领头的草原骑士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不屑之色,挥舞手中的马鞭,抽向赵嫣,厉声道:“你找死!” 马鞭的速度极快,急速朝赵嫣冲去,力道之大在半空中划出一阵音爆。 方休见到这一幕,眼神微微眯起,正准备上前拦住那草原骑士,却见到那马鞭在半空中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拦了下来。 仔细看去,才发现原来竟然是一块小小的石头。 石头的速度极快,丝毫不逊色与马鞭挥舞的速度,在半空中相撞产生的冲击力,震的那草原骑士的手腕生疼。 虎口传来一阵剧痛,不得不松开了握住马鞭的手。 马鞭落在地上,捡起一片尘土。 围观的人群见到这一幕,纷纷发出叫好声。 那草原骑士伸出一只手握住仍然不断发颤的虎口处,目光凛冽,看向赵嫣身后的某处巷子,略显狰狞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忌惮的表情。 “我记住你了!” 领头的草原骑士目光凛冽,看着赵嫣,放下一句狠话,便要转身离开。 他身后的同伴见状,纷纷露出诧异的表情。 他们不明白,自己的队长为什么会惧怕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更不明白,为什么要给这些楚人让道。 在他们眼里,楚人便如同草芥一般,可以随意宰杀,尤其是在北方的草原边境,更是如此。 如今只是身在楚国要地,所以他们才收敛了一些,却不代表他们畏惧楚人。 队长的举动,毫无疑问是对楚人的妥协,有辱他们草原雄鹰子嗣的身份。 虽然他们心中十分不满,却没有违抗领头骑士的命令,纷纷勒紧马绳,准备转头离开。 赵嫣见状,却是不允许他们这么做,冷声道:“你们违反了楚国律法,应当受到惩罚!” 几名草原骑士对于她的话,没有任何的回应,就要骑马离开。 赵嫣表情变得有些难看,往前迈了一步,准备走上前,拦下他们。 此时,一个身穿皂衣、英姿飒爽的女人突然出现在那些草原骑士的面前,冷冷的看着他们,说道:“你们当街纵马伤人,跟本官回京都府接受调查!” 那几名草原骑士见到又有一个女人拦住他们,脸上的不屑之色更加浓厚。 领头的人见她身姿绰约,不似草原上的女战士一般虎背熊腰,全然不将她放在眼里,厉声道:“让开!” 夏忆雪冷冷的看着他们,突然抽出腰间的长剑,指着这些草原骑士,冷声道:“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下马跟本官回京都府接受调查!” 领头的草原骑士见到这一幕,面露怒色,同样从腰间抽出了马刀,直指夏忆雪,狰狞的笑了笑,说道:“我也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让开!”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围观的人群见到这一幕,全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这些草原骑士的战斗力,他们都略有耳闻。 如果真的打起来,这位女捕头即便实力再强,也不可能以一敌五。 前有赵嫣,后有夏忆雪,这些草原骑士被困在古井街道的中间,进退不得。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双方正僵持不下的时候,领头的草原骑士突然面露狰狞之色,勒紧马绳,就要朝夏忆雪冲去。 夏忆雪见状,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摆出了迎敌的姿势。 就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住手!” 这些草原骑士一听到这个声音,粗糙的脸庞纷纷露出恐惧之色,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马刀,低下了头,仿佛一个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夏忆雪、赵嫣、方休同时回头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草原服饰、身材高挑的女子缓缓走来。 女子的容貌给人一种别样的美感。 不同于赵嫣、夏忆雪和林婉晴,她的美不在于所谓‘肤如凝脂,手如柔荑’。 而是给人一种活泼的感觉,健康的小麦肤色映衬着别样的美感。 围观的人群已经有人发出了赞叹声。 无非就是草原上竟然也有如此动人的女子。 女子缓缓走到草原骑士们的面前,面露冷色,看着他们,用草原部落的语言训斥了他们一通。 草原骑士们全都低着头,没有一个人发出丝毫的声音,显然对于这名女子十分信服。 以至于在被训斥的时候,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方休见到这一幕,面色微动。 以前便听说,草原以武为尊,即便是诸部的首领,没有强大的实力,也会被赶下首领的位置。 因此,在广阔的草原上,要想获得别人的尊重,必须要有足够强大的实力。 眼前这个女子的皮肤与后世的女运动员们十分相似,可是腿与胳膊看上去并不像是习武之人,怎么会让这些草原骑士们如此畏惧? 女子训斥了一会草原骑士,便转过身,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夏忆雪,端端正正的站好,行了一个草原礼,说道:“我的族人们无意冒犯楚国的律法,我代表他们向楚国的百姓表达最诚挚的歉意。 我也可以保证,他们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还请这位大人能够饶他们一次。” 夏忆雪看着这个女子,目光微动,说道:“这件事情不是本官能够决定的,他们必须跟随本官回京都府衙,如何处置,需要府尹大人定夺!” 女子听见这话,想了想,说道:“好,还请这位大人带路。” 围观的人群,包括方休都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答应的如此爽快。 要知道,自从上次楚国战败,草原的人进入楚国,一直是一副嚣张跋扈的姿态,全然不将楚国律法放在眼里。 楚国的百姓们也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敢怒而不敢言。 毕竟草原诸部拥有强大的实力,在他们的面前,楚人不由自主的便觉得矮了一截,即便心中不满,也只敢在背后骂上两句草原蛮子。 可今日,这些草原蛮子竟然向自己,向大楚的百姓道歉,并承诺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甚至愿意到京都府衙接受处罚 围观的百姓听见这些话,突然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第一百七十八章 罚银 枣红色战马上的草原骑士们听见女子的话,先是诧异,然后露出屈辱的表情,却没有任何的反驳,乖乖的下马,站到了女子的身后。 这一行人显然以这名女子为尊,不知道她在草原诸部中是什么身份。 方休看着不远处高挑的女子,有些好奇。 夏忆雪冷冷的瞥了一眼下马的草原骑士们,没有说话,转身便朝京都府衙的方向走去。 此时,却有一个身穿皂衣的捕快从远处赶来。 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显得气喘吁吁的,走到夏忆雪的身边,深吸了一口气,小声说了一些什么。 夏忆雪静静的听着,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直到最后才瞥了一眼那个草原女子。 捕快说完之后,便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夏忆雪转过身,看着那个草原女子,说道:“闹事中纵马伤人,按照律例,应当关押入地牢。 府尹大人念你等对大楚律法不甚了解,又是初犯,决定给你们一次机会,每人交纳十两银子的罚银,便可免去牢狱之灾。 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草原女子听见这话,面露笑容,朝夏忆雪行了一礼,说道:“谢过府尹大人” 说完,从怀中取出几锭银子,递给夏忆雪,说道:“这里是五十两罚银,夏捕头还请代为收下。” 夏忆雪面无表情的接过银子,便不再去看他们,而是将目光放在不远处的赵嫣,说道:“京师之中的事情,自然有京都府衙处置,赵姑娘身份特殊,还请” 她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赵嫣打断:“凭什么他们只需要交纳十两银子的罚银,就可以免去牢狱之灾? 仅仅因为他们是草原中人? 若是本姑娘在闹市之中纵马而行,是不是也只需要交纳十两银子,毕竟本姑娘也不懂大楚律法,也是初犯!” 赵嫣一脸的不服气,瞪着夏忆雪。 夏忆雪听见这话,沉默了片刻,走到赵嫣的身边,小声道:“当年白衣女鬼一事” 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夏忆雪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的看着赵嫣,一句话都没有说。 赵嫣听见‘白衣女鬼’四个字,似乎想到了什么,怔了怔,俏脸上浮现一抹红晕。 她冷哼了一声,回到方休的身边,语带不满的道:“我们走,眼不见心不烦!” 方休冲夏忆雪笑了笑,安慰赵嫣道:“夏捕头也有苦衷,我相信她也不想这样” 赵嫣瞪了方休一眼,眼神中散发出危险的光芒,问道:“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这是一道送命题。 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眼见赵嫣和夏忆雪的目光汇聚在自己的身上。 方休想了想,一脸认真的回答道:“我站在正义的一方,你和夏捕头全都代表了正义,只不过方式有所不同。” 赵嫣听见这话,冷哼了一声,伸出手在方休的胳膊上狠狠的拧了一下,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夏忆雪也是收回了目光,瞥了一眼那草原女子,便离开了古井街。 围观的众人见到这一幕,心中虽然有些不满,可也说不出什么。 毕竟是府尹大人的命令,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即便看不惯,也无力改变,纷纷散去。 那些草原骑士们虽然免去了牢狱之灾,可平白无故损失了十两银子,一个个的也心有不满。 他们中的一些人并不是第一次来到楚国京师,以往在京师中纵马狂奔,虽然有楚人破口大骂,却没有人敢出手阻拦。 没想到,今日竟然碰上了这么一个不怕死的小丫头,实在是有些郁闷。 当然,在七公主的面前,他们的郁闷,只敢藏在心里,不敢表现在脸上。 草原女子看了一眼赵嫣身边的方休,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走到赵嫣的面前,面露笑容,说道:“这件事情是我的族人们的错,希望这位姑娘能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赵嫣瞥了她一眼,说道:“本姑娘可没有那个本事,给他们机会。” 草原女子笑了笑,说道:“像姑娘这么勇敢的女子,即便在辽阔的草原上,也难得一见。 我十分敬佩姑娘这样的女子,不知道姑娘可否接受我的邀请,给我和我的族人们一个机会,向你赔礼道歉。” 赵嫣看着那草原女子,想了想,问道:“什么邀请?” 草原女子看向不远处的春风楼,笑道:“我们草原人一向以酒待客,这里是楚国京师,距离草原距离遥远,要邀请姑娘前往草原做客,实在有些不切实际。 不如这样,我便在这处春风楼设宴,为姑娘赔礼道歉,如何?” 赵嫣看了一眼方休,没有回话。 方休笑了笑,俯身在赵嫣耳边,小声道:“他们请客,不吃白不吃而且,在春风楼,他们别想耍什么花招。” 赵嫣听见这话,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看向草原女子,说道:“好,我接受你的邀请,但是我的朋友要跟我一起去。” 草原女子面露笑容,说道:“这是当然,不知道姑娘芳名?” 赵嫣十分爽快的说道:“赵嫣!” 草原女子笑了笑,说道:“完颜嫣然” 显然,完颜嫣然是她的汉名, 与赵嫣一样,名字中都带有一个嫣字,不得不说,也算是一种缘分。 完颜嫣然看向方休,笑着问道:“不知道这位公子” 方休想了想。 这些草原来的家伙不一定能在京师待多久,告诉他真名也无所谓,于是回答道:“在下方休。” 完颜嫣然听见‘方休’这两个字,面露诧异之色,说道:“原来是方公子,失敬失敬” 完颜嫣然对于楚国的礼仪十分熟悉,面对方休行的是标准的女子礼,端庄而不显拘谨。 方休听着完颜嫣然恭维的话语,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自己的名字在京师的百姓中确实流传甚广,可他不认为,一个从草原来的女子也听过他的名字,只当作恭维,并没有太过在意。 完颜嫣然在草原骑士中间,显得十分端庄,至始至终都是面带笑容,看着赵嫣和方休,说道:“赵姑娘,方公子,请”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不服气 春风楼。 五名草原汉子坐在完颜嫣然的身旁,低着头,没有丝毫的动作。 那副小女子的模样,饶是店内的其他食客见了,也不由感慨,原来威胁大楚边疆上百年的草原蛮子竟然是这副模样 方休看着对面让人觉得十分温和的完颜嫣然,心中更加好奇。 这个草原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能够让这些草原汉子畏之如虎。 “少爷,您的酒” 春风楼的小厮端着一壶一醉方休放在几人的桌上,恭敬地道:“剩下的菜品,马上便到,请您稍等片刻” 方休摆了摆手,那小厮立刻心领神会,退到了一边。 听见‘酒’,五名草原汉子齐刷刷的抬起了头,看向方休面前的一小壶‘一醉方休’。 看清之后,脸上纷纷露出失望的表情,随即,眼神中似乎带有不屑之色,显然对于楚人的酒量十分鄙夷。 完颜嫣然看了一眼酒壶,表情也有些奇怪,不过仅仅只是一瞬间,便恢复了原先的模样,笑了笑,说道:“今日既然是我请客,便准备好了足够的银子。 这酒虽然价格昂贵,却没有超出我的承受范围,方公子不必为我节省” 完颜嫣然虽然熟悉楚国的礼仪,可性格上还是带着草原人的率直,说话也是十分直白。 她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不用为她省银子,尤其是在‘酒’这一方面。 方休听见这话,面露笑容,看了那五名草原汉子一眼,吩咐身边的小厮道:“给这几位每人一壶‘一醉方休’。” 那小厮面露犹豫之色,却还是应道:“是,少爷。” 说完,朝方休行了一礼,便离开了大堂。 不一会,便端来了六壶‘一醉方休’,摆在完颜嫣然和五名草原汉子的面前。 草原汉子们见到这一幕,仍有些不屑。 在他们的家乡,喝酒都是用碗计数,这么一壶最多只相当一碗,六个人的酒加在一起还不够一个人喝的! “这次是我看管族人不力,让他们冲撞了赵姑娘和方公子,我先干一杯,代表他们向两位致歉。” 完颜嫣然站起身,举起酒杯,朝方休和赵嫣致意,随即一饮而尽。 方休见到这一幕,笑了笑,说道:“完颜姑娘好酒量。” 一旁,之前领头的草原汉子听见这话,表情十分不屑,脱口而出道:“在我们草原,真正的男人用碗喝酒,像这样的杯子,只有孩子才会用!” 完颜嫣然瞪了那草原汉子一眼。 领头的草原汉子立刻噤声,不敢说话了。 不过,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他不服气! 方休的目光在其余四人的脸上一扫而过。 从他们的脸上,方休看见了不屑,看见了鄙夷,看见了傲然。 “既然如此,那便给你们用碗,只要你们能够喝够五碗,这酒,本少爷请了” 方休看着他们,淡淡地道。 完颜嫣然一杯酒饮完,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酒显然与草原上的酒不太一样,入喉给人一种火辣辣的感觉,犹如毒药,烧的五脏六腑全部难受。 她本想阻拦自己的族人,还没开口,就听见身旁那个领头的草原汉子的声音:“好,我们喝酒,你请客!” 听见这话,完颜嫣然心里‘咯噔’一下。 她设宴邀请赵嫣和方休,便是想在京师之中多交几个楚人朋友,如今看来,这个计划又要失败了。 这些族人,对于楚人的态度实在太过恶劣。 如果不是父亲命令她带上这些族人,其实她想一个人来这楚国京师参加亲军校阅。 反正这些族人也没有谁能在弓马上面超过自己。 正午时分,春风楼的食客达到了一天的高峰期。 他们见到方休方公子带着六个草原人出现,已经是极为好奇,或多或少都注意了这边的动静。 此刻听见方休和这些草原人的话,全都来了兴趣,将目光放在了他们的身上。 尤其是在听见这些草原人大言不惭要喝五碗‘一醉方休’的时候,纷纷笑出了声,显然十分不屑。 这些草原汉子听见食客们的笑声,越发觉得楚人的酒量实在不值得一提。 仅仅五碗酒,随便从草原上拉一个孩子,也能轻轻松松的喝完。 更何况他们都是草原上最勇猛的战士! “看!” 领头的草原汉子站起身,面露傲然之色,端起酒壶便开始灌酒。 喉咙上下,一壶酒很快便被喝的一滴不剩。 其余四人见到这一幕,纷纷起哄。 春风楼的食客却是沉默了下来。 他们显然没有想到,这些草原蛮子的酒量竟然这么好。 虽然对‘一醉方休’的烈度十分自信,可见到这个草原蛮子将酒当作水喝,仍不由有些怀疑 这些家伙该不会真的能喝五碗? “一碗!” 领头的草原汉子将酒壶重重的砸在桌上,伸出一个手指,环顾四周,面露傲然之色。 接着,拿起身旁的第二壶酒,还没有喝,突然觉得一阵眩晕感来袭。 然后便感觉腹中犹如穿肠破肚般疼痛,喉咙发干,想要稳住身形,却还是无能为力。 其余四人却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还在起哄,用十分蹩脚的汉语喊着:“二!二!二!” 意思是第二壶酒。 他们还没喊完,便看见领头的草原汉子一个踉跄,竟然摔在了地上。 其余四人见状,全都懵了。 片刻之后,突然反应过来,猛地起身,怒视方休,吼道:“有毒!” 方休有些无语。 这些家伙,喝不过别人就污蔑酒里有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混迹江湖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能喝就不能喝,没有人会嘲笑你们,污蔑酒里有毒,未免太过可笑了吧” 其余四人的汉语不像领头的汉子和完颜嫣然那般,听不懂方休的话,还以为是在挑衅,纷纷露出怒容,想要动手。 完颜嫣然见到这一幕,急忙制止。 厉声喊了一句,虽然用的是草原语言,却可以听出其中蕴含的怒火。 四名草原汉子听见完颜嫣然的声音,全都冷静下来,将目光转移到领头的汉子身上。 见他面色通红,不像是被下毒的样子,反而像是醉了。 纷纷露出震惊和怀疑的表情。 第一百八十章 没有弱点 一壶酒就醉成这个样子,这怎么可能? 虽然万分不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四人也不得不信。 只好认为领头的汉子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因此才会只喝一壶酒便醉倒在地。 其中一人用质疑的目光看了一眼酒壶,二话不说,猛灌一口,瞬间,脸上浮现一抹红晕。 其余三人见了,全都被震住了。 草原喝的大都是马奶酒,度数极低,稍微有点酒量的人都能千杯不醉。 因此,一壶酒在这些人的眼里,实在是小菜一碟。 可真正喝了一口,他们才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经过蒸馏的高度粮食酒与马奶酒完全不是一种东西,两者的烈度相差太大。 以至于这些草原汉子都没有反映过来,便醉倒在了地上。 眼见身边三个兄弟醉倒在地,仅剩的两人还有些不信邪,互相对视了一眼,毫不犹豫地拿起酒壶,猛灌起来。 毫无疑问,春风楼的大堂又多出两具喝醉的‘尸体’。 完颜嫣然见到这一幕,俏脸变得通红。 除了酒精的作用,更多的是因为这件事情,实在有些丢人! “赵姑娘,方公子,我的族人们性格太过率直,说的话没有经过思考,希望你们不要在意” 完颜嫣然看着赵嫣和方休,略带歉意的说道。 方休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至于赵嫣 她虽然讨厌这些草原蛮子,可也明白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 这位名为完颜嫣然的草原姑娘一直笑脸以待,从头到尾都称得上彬彬有礼。 即便想要挑刺也说不出什么,因此,也只是摆了摆手。 这场宴会还没有开始,便已经结束。 几个小厮抬着已经喝的烂醉的草原汉子们上了马,唯一还保持清醒的完颜嫣然便一个人牵着五匹马朝城西的方向走去。 方休和赵嫣站在春风楼外,目送她的背影逐渐消失。 “他们是不是参加这次亲军校阅的草原人?” 赵嫣看着完颜嫣然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突然开口问道。 方休想了想,说道:“京师的草原人并不常见,他们这般体格即便在草原的战士中也算的上佼佼者,更可况又是一支完整的队伍。 若是不出意外,应当便是草原诸部派出的代表。” 赵嫣看向方休,好奇的问道:“亲军十六卫的人,能赢过他们吗?” 虽然对这些人十分鄙夷,可她心里明白 这些人的战斗力极强,无论是身上散发的煞气,还是强大的武力,都不是普通士卒可以相提并论的。 尤其是刚才正面与他们对峙时,明显可以感觉到他们带来的压力,远超大楚的士卒。 即便是亲军十六卫的队列都没有给她如此大的压力。 方休看着赵嫣,想了想,说道:“不管能不能,最后的结果一定是能” 赵嫣面露疑惑之色,问道:“为什么?” 方休笑了笑,说道:“因为这是在咱们大楚的京师!” 与草原战士的比试是亲军校阅的最后一个环节,在此之前,要从十六卫中选出一支最强的卫队。 再从中挑选出五名士卒,与他们比试射箭、骑术等等 今日,便是十六卫大比的第四个比赛日。 前三个比赛日的项目总计前两位者出线,进入小组赛。 毫无疑问,晋级的是传统的强队,左右羽林卫、左右龙武卫、左右神武队,左虎豹卫和一匹黑马右骁卫。 按照之前的抽签,与右羽林卫对阵的是右龙武队。 右龙武卫的弓马和队列并不是很强,与左羽林卫同组依旧出线,是因为他们强大的足球实力。 三场比赛全胜,净胜球7个! 他们也被公认为亲军十六卫中实力最强的足球队。 相比于同样三场比赛全胜出现的右羽林卫队,他们的对手要强大的多,他们在赛场上的表现也要耀眼的多。 因此,下午的足球比赛,大部分人都更加看好右龙武卫,虽然他们的对手是同样三战全胜的右羽林卫队。 贵宾区,吴毅早早的便来到了校阅场,买好了冰沙,拿着笔墨,全神贯注的看着正在校阅场内热身的各队队员们。 方休和赵嫣来到贵宾区,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他的身影。 走到吴毅的身旁,方休扫了一眼他记在宣纸上的内容,有些好奇的问道:“写的什么?” 吴毅被方休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从座椅上跳起来。 “这是右羽林卫队和右龙武卫队的足球分析。” 吴毅吃了一口冰沙,定了定神,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宣纸,说道。 方休看着那张写着密密麻麻小字的宣纸,问道:“这上面的内容,全都是你写的?” 吴毅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当然。” “” 方休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有些无语。 当初校阅的时候都没有见他这般认真。 如果放在后世,这家伙一定是个足球评论员或者什么足球分析师。 “你觉得这场比赛谁会赢?” 吴毅写了一阵,放下笔,看向方休,问道。 方休张了张嘴,还没有说话,吴毅便自问自答道:“不用说,一定是右羽林卫,毕竟是你的球队。” 方休笑了笑,说道:“我相信我的队员” 吴毅听见这话,摇了摇头,说道:“右龙武卫队很强 第一场比赛,我没有看,后面两场比赛,我全都看了。 他们的队员几乎没有弱点,无论传球、射门、组织、体能还是心态都称得上顶级,一共三场比赛,七个进球,零失球,在十六卫中名列第一。 以我的眼光,这支球队几乎可以说没有弱点! 你的右羽林卫也很强,在十六卫中可以排到前三,可与右龙武卫队比,还是相差甚远” 他用的词语是相差甚远,而不是差了一些 可见右龙武卫队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独一档的。 方休听见这话,对于右龙武卫队的实力也产生了一些好奇。 当然也仅仅只是好奇。 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这场比赛最后的胜利者一定是右羽林卫队!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七万两银子 比赛开始,率先发起进攻的是右龙武卫队。 即便是看惯了各种高水平足球联赛的方休,也不得不承认右龙武卫队的水平十分高超,放在后世几乎堪比乙级联赛的球队。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足球刚刚兴起,很多战术都没有被发明出来,技术水平也十分粗糙。 在缺乏专业的技能教练、体能教练和战术教练的情况下,能将足球踢到这个水平,可以说是令人震惊了。 方休看着场上的右龙武卫队员们,由衷的发出了一声赞叹。 一旁,赵嫣看见这一幕,有些慌了,拉住方休的衣角,俯身在他的耳边,小声道:“你不是说这场比赛右羽林卫一定会赢吗?” 方休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说道:“对。” 赵嫣又道:“你看场上的形势,右羽林卫怎么可能赢过右龙武卫队。” 经过这几场比赛,赵嫣对于足球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虽然不如吴毅和方休那般深刻,对于场上的形势还是有自己的判断力。 目前而言,右羽林卫完全处于下风,很难有翻盘的机会,偶尔几次反击,球还没有运过中场便被对方断下,怎么都不像是能赢的一方! 方休看着赵嫣,笑了笑,说道:“刚刚开局,你又怎么知道右羽林卫不能赢过有龙武卫?” 赵嫣听见这话,哑口无言。 片刻之后,伸出白嫩的柔荑,狠狠的在方休的胳膊上拧了一下,冷声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方休吃痛,顿时不出声了。 没办法 客户便是上帝。 为了那一成的红利忍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太阳高挂天空,散发出炙热的辐射,场上的气氛也越加热烈。 右羽林卫和右龙武卫的支持者旗帜鲜明的分列两侧,各自为自己的主队摇旗助威。 只是 相较而言,右龙武卫的球迷要更多一些。 普通区,几个身穿锦衣的商人聚在一起,闲聊着什么。 一个大腹便便的商贾看着另外几人,笑着问道:“诸位这次压了多少银子?” “一千两,上次输了三千两,这次只剩下这么多了” 其中一人叹了口气,回道。 商贾看向那人,笑道:“孙兄可要比我们富裕多了,怎么才压一千两” 那人摆了摆手,说道:“李兄不要拿我取笑,就这一千两还是从钱庄里借来的,家里的银子,全被婆娘管着,一文钱那也拿不出来啊 更可况,上次已经输了三千两,这次无论说什么,家里的婆娘也不会同意的。” 商贾笑了笑,说道:“这场比赛可不同以往,自从有足球以来,右龙武卫何曾输过? 这是白给的银子,压多少赚多少” 那人听见这话,抬头朝场内看了一眼,也有些后悔,却没有抱怨什么,只是摆了摆手,说道:“这种事情全部依仗天意,玩一玩还好,不可认真,不可认真” 商贾笑了笑,也不回话了。 “进球了!” 此时,旁边突然传出一道兴奋的喊声。 众人看向场内,只见记分牌上清晰的写着两个特殊的符号1:0。 顿时,众人全部紧张起来。 虽说在座的几人都是京师中有名的富商,一千两银子对于他们而言,算不上什么。 可毕竟是一千两银子啊! 这世上,谁嫌弃自己的银子多的? 之前说话的两人更是擦亮了眼睛,看着场上的记分牌,上面分明的记着 右羽林卫0:1右龙武卫 “进球了,右龙武卫进球了!” 商贾见到这一幕,激动的跳了起来,振臂高呼,看上去无比激动。 另外一人虽然同样激动,却总觉得有些后悔。 这银子完全是白送啊 看过球赛的人,谁不知道,右龙武卫一定会赢。 要是上一场比赛没有输,这次便有四千两银子可以压在右龙武卫上了,实在有些可惜。 “右龙武卫进球了!” 贵宾区,赵嫣面露紧张之色,紧紧拽住方休的衣角,大声喊道。 方休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不是因为右羽林卫落后,也不是因为自己压的银子极有可能收不回来,而是赵嫣的力道太大,弄疼他了。 “松手,先松手” 方休倒吸一口凉气,忙不迭道。 赵嫣见状,脸上露出一抹红晕,忙不迭松开了双手。 “进球就进球,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方休揉着被捏疼的胳膊,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赵嫣见到这一幕,有些生气,瞪着方休,说道:“当初是你要我压右羽林卫胜,足足七万两银子,你现在又这样说! 我不管,如果这场比赛右羽林卫输了,你要赔我七万两银子!” “七万两!?” 一旁,吴毅听见这话,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看向方休和赵嫣,大声道:“七万两,你们压了右羽林卫胜!?” 赵嫣见他这样,下意识地低下头了,觉得有些丢人。 方休则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反问道:“怎么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吴毅的表情更加震惊,看着方休,脱口而出道:“方休,你的脑疾不会又犯了吧?”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怒了。 什么叫做脑疾又犯了? 这家伙看了几场足球,便真以为自己是个足球专家了? 也不想想看,这足球是谁发明的! 方休瞪了吴毅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才犯了脑疾,你全家都犯了脑疾!” 赵嫣听见‘脑疾’这两个字,微微一怔。 这段时间,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脑疾’这一茬。 此刻,听见吴毅的话,她开始有些怀疑人生。 自己的七万两银子,可以在春风楼吃一辈子元宵都用不完的七万两银子,就这么没了? 那么一瞬间,她竟然产生了一股悲凉的情绪,想哭 吴毅没有计较方休的话,只是用十分惋惜的语气道:“七万两银子,压什么不好,偏偏压右羽林卫胜” 方休听见这话,更加不乐意了,说道:“右羽林卫怎么了? 这场比赛最后的胜者一定是右羽林卫,不要看右龙武卫先进一球,还有下半场…… 到时候,谁胜谁负,自有分晓!” 第一百八十二章 这是作弊! 吴毅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可他一想到方休和赵嫣的七万两银子,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用同情的目光看了他们一眼,随即便将目光转向了球场。 不止吴毅和大部分的球迷,博坊对于这场比赛也是态度鲜明,认为右龙武卫的赢面远超右羽林卫。 毕竟自从亲军校阅开始,右羽林卫至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较强的统治力。 第一场比赛,一直到比赛的最后一刻,才依靠一个运气成分居多的进球获得胜利。 第二场、第三场,对手实力太弱,不具有代表性。 因此,这场比赛,右羽林卫胜的赔率也是极高,一两银子便可以获得三两银子的回报,将近三倍的收益率。 七万两银子,三倍便是二十一万两,除去投入,也有十四万两 方休看着场上的记分板,目光微微收缩,挥了挥手。 身后,白小纯立刻凑了上来,恭敬地问道:“少爷,有何吩咐?” 方休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白小纯听见以后,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下意识地朝球场看了一眼,领命道:“是,少爷。” 说完,便离开了校阅场。 片刻之后,右羽林卫场上的队长便提出了换人的要求,九号球员下场,十号球员上场。 上半场比赛还未结束,便用掉一个珍贵的换人名额,这在亲军十六卫大比中还是头一次。 场下的观众见到这一幕,纷纷发出嘘声。 心中越加肯定,右羽林卫黔驴技穷了! 十号球员是一个又高又壮的粗犷大汉,一上场便给右龙武卫的队员极大的压力。 这个十号队员,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以前只在场下见过,那个时候看上去还是一副瘦弱的样子,仅仅半个月,便变得如此强壮。 可见这段时间,并没有参加训练,不然不可能短时间内增加如此多的体重。 虽然如此,对于这个第一次上场的十号球员,右龙武卫的队员还是给予了足够的注意力。 一个灵巧的防守队员便时刻跟在他的身边。 那么多场比赛,他们已经总结了一些经验。 对付这种身强体壮的对手,最好的方法便是派上一个灵活的防守队员,跟在他的身边,积极断球。 一般来说,身体越强壮,灵活性便越差,控球的时候,很容易被防守队员抢断。 即便没有抢断成功,也能及时补防。 “刘勇,你防守那个十号!” 右龙武卫的七号队长看了一眼十号,大声喊道。 名为刘勇的队员听见之后,大喊了一声“好”,便走到了十号的身后。 球权交换,如今控球的是右羽林卫一方。 对于右羽林卫的技术特点,有龙武卫的七号队长已经有了大概的对策。 既然右羽林卫喜欢互相传球,便派人紧紧跟防,积极上抢,只要对方出现失误,自己的进攻队员便可以发起快攻,突入对方的防线。 他们的第一个进球,便是因为右羽林卫传球失误,被己方的进攻队员抢到,快速反击,一击即成! 只要贯彻这个打法,这场比赛,右羽林卫必败! “他们只要传球,咱们就积极上抢,不要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七号队长目光盯着对方的持球队员,大声吼道。 其他队员听见这话,全都打起了精神。 距离持球队员最近的右龙武卫十一号,更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冲向了持球队员,想要逼他传球。 此时此刻,面对右龙武卫的上前逼抢,右羽林卫的队员却做出了令所有人不解的动作。 他并没有选择传球,而是转身将球护住,这个动作并不稀奇。 后面发生的事情,却是让人感到十分不解。 只见附近几名右羽林卫的队员全都涌了上来,围在那名队员的身旁,形成了一个保护圈,紧紧将他护住。 周围的右龙武卫的队员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由球员组成的保护圈一步一步的朝球门的位置靠近,却没有一点儿办法。 “这是作弊!” 右龙武卫的七号队长见到这一幕,顿时怒了,挥手朝裁判抗议。 裁判看见这一幕,也有些懵逼 足球在楚国才刚刚兴起,规则并不完善。 只是规定了一些最基本的规则,比如不能用手触球,持球出界的一方需要交换球权等 却没有规定不能联手将球护住。 实际上,在后世的足球规则中,也没有强制规定右羽林卫的做法属于犯规。 只是后世的足球规则中多了一项越位,只要所有防守队员走到对方球员的身后,这个战术便失去了意义。 “还特么可以这样?” 球员懵,裁判懵,场下的观众更是一脸懵。 片刻之后,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冲着右羽林卫的队员,怒吼道:“这是违规,投机取巧,呸!” “右羽林卫的人还要不要脸了,这种方法都想的出来!” 有人破口大骂,自然也有人为之辩护。 “规则中哪一项规定不允许这么做?既然没有规定,便证明这种方法是被允许的,你们也可以这样,又没人拦着你们!” “就是,自己没有脑子,不知道运用规则,反而用语言攻击右羽林卫,依我看,不要脸的人是你们!” 双方球迷各持己见,互相攻击。 当然,这种情况在足球场下时刻都在上演,只不过因为右羽林卫的这个战术变得更加激烈。 场上的裁判看着右羽林卫组成的人圈,朝右龙武卫的球门一点一点挪动,却不知道该不该吹罚。 毕竟规则中确实没有这个规定。 沉思了片刻,裁判终于做出了决定,没有吹罚! 规则就是规则,身为裁判,应当是规则最忠实的维护者。 即便存在不合理的地方,也理应严格执行。 这是一个裁判的基本素养。 除非有一天,足球规则的制定者们决定修改规则,否则他没有权力临时改变规则。 因此,右羽林卫的做法没有问题! “保持队形,继续前进!” 相较于场外的喧闹,右羽林卫的队员们则显得十分平静。 前三场比赛让他们对自己的实力有了十分确切的了解。 他们知道 即便没有这个战术,只要他们发挥真正的实力,一样可以赢过右龙武卫!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不允许失败 至始至终,他们都在隐藏实力! 虽然不知道方将军此举的用意,只当作是将军的高深莫测之处,认真的执行。 第一场比赛的时候,将军便曾经对他们说过,不要计较一时的得失,要善于隐藏自己。 于是,往后的三场比赛,他们都是只用了一半的实力。 即便是面对实力强悍的左神武队,他们也是故意露出破绽,让他们先进一球,而后再寻求机会破门,最后一刻完成了反超。 不得不说,今日的对手右龙武卫的实力十分强悍,是他们对阵的四支球队中最强的,依旧有不少的破绽。 比如,上抢的速度太慢,不足以形成威胁,传球的精准度不高,很容易被抢断。 这些缺点足以决定比赛最后的结果。 只是,他们依旧听从了方将军的命令,示敌以弱,使用曾经演练过的圈圈战术 圈圈战术是方将军的杰作,当初听到这个战术的时候,他们也是一脸懵,从来没有想过足球还可以这么踢。 可尝试过一次后,他们便发现这种战术在实际中是可行的,却也不是无敌的。 只要在他们形成保护圈之前,快速阻隔对方球员,便可以有效的克制这种战术。 可惜右龙武卫的队员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因此,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目送右羽林卫的队员将球送到禁区。 眼睁睁的看着队员散开,露出一道足以射门的空隙。 眼睁睁的看着足球飞入球网,比分被改写为1:1。 随着裁判的一声锣响,右羽林卫队进球有效! 瞬间,整个校阅场沸腾了。 右龙武卫的球迷们愤怒到了极致,冲着裁判破口大骂。 不要说直系亲属,旁系亲属都被问候了无数遍。 裁判对此显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面无表情的看着足球,做出了重新开球的手势。 按照规则,一方进球,另一方发球。 这次,轮到右龙武卫发球。 右龙武卫的七号队长面露愤怒之色,瞪着右羽林卫的队员们,突然喊道:“既然不算犯规,那我们也用这个战术! 张硕,等会我们保护你到禁区,你来射门!” “是,队长!” 旁边的九号队员脸上露出坚毅之色,应道。 “开球!” 随着裁判的一声锣响,比赛再次开始。 开球的七号队长果断将球传给了身旁的中锋——九号队员。 九号队员接球以后,学着之前右羽林卫队的队员将球护住。 四周,右龙武卫的队员纷纷跑向他的身边,想要将他围住。 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右羽林卫的队员竟然赶在他们之前,围住了右龙武卫的七号队员,导致他进退不得,只能站在原地。 令他感到无比郁闷的是这些家伙只是围住了他,既不上抢,也不移动。 显然是想将他困在原地。 只要保持这个比分顺利结束上半场,下半场轮到右羽林卫开球。 他们便可以利用这个战术,故技重施,再次获得一个近乎百分之百进球的机会! 这些家伙真是 名为张硕的七号队员对于右羽林卫的这些家伙已经彻底服气了。 究竟是哪个不要脸的东西竟然能够想出这种战术。 张硕犹豫了片刻,决定不再坐以待毙,猛地踢球,想要将球踢出右羽林卫队的包围圈。 然而事与愿违。 足球砸在右羽林卫队组成的人墙上,又弹了回来,落在了右羽林卫队员的脚下。 这些家伙显然已经演练过无数次这个战术,动作飞速。 球一离开对方球员的脚下,便立刻将球围住,整个过程,用时不到三秒。 张硕看着原先围住自己的球员,瞬间围住足球,彻底懵了。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只有三个问题。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做什么? 悲剧再次重演。 右羽林卫队获得机会,成功的将球带入禁区,又是一个绝佳的射门机会。 守门员被人墙挡住视线,只能眼睁睁的目送足球飞入球网。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比分再次改写。 右羽林卫2:1右龙武卫 “疯了,真是疯了!” 场下,右龙武卫的球迷愤愤不平,一双眸子好似要喷出火,看着场上的裁判和右羽林卫的队员,骂道:“这些家伙还有没有礼义廉耻之心,竟然使出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狗裁判,hetui!” 与右龙武卫球迷的愤怒相比,右羽林卫的球迷则是陷入了无比的激动与兴奋之中。 这场比赛,博坊的赔率可是一赔三,只要右羽林卫获得最后的胜利,他们就赚大发了! 因此,每一个人见到场上的形势发生逆转,全都疯了一般,用尽各种方式为右羽林卫加油。 整个校阅场,全都被他们呐喊助威的声音淹没。 纵然场下闹的再凶,场上的比赛还要继续。 这次,右龙武卫显然学了乖,开球的时候选择回传,而没有将球传给身边的队员。 这样,即便右羽林卫的人速度再快,也不可能赶在自家队员之前将球围住。 虽然是第一次使用所谓的‘圈圈’战术,右龙武卫的队员却也用的有模有样。 组成的保护圈缓缓朝右羽林卫的球门移动。 场下的球迷们见到这一幕,瞬间哑然。 尤其是右龙武卫的球迷们,原先他们还可以骂右羽林卫用卑鄙下流的手段,为人所耻。 可如今他们的主队也用了这种手段,再骂,就有点不太合适了。 一时之间,右龙武卫的球迷们竟然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场上的球员却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他们脑海中只有一件事情赢得比赛! 既然这种战术不算违规,又足够有效,为什么不用? 换一种说法,即便他们不用,右羽林卫也会用 这样,比分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用了这种战术,守门员还有一线机会将球扑出,最后的胜负,还未可知。 若是不用,最后的结果只有一种,那便是右羽林卫胜,右龙武卫败! 要知道,现在的比赛可不是小组赛阶段的积分赛。 而是淘汰赛! 胜者晋级,败者淘汰。 努力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在这次亲军十六卫大比中获得足球赛的冠军! 他们绝不允许失败,尤其是以这种方式! 第一百八十四章 获胜 右龙武卫组成的保护圈逐渐靠近右羽林卫的球门。 正当所有人以为右龙武卫即将扳平比分的时候,出乎众人意料的事情再次发生! 只见右羽林卫场上的所有队员,一共十一人,全部站在了球门前,竟然将球门完全堵了起来,几乎没有留下一丝缝隙。 当右龙武卫前排的队员散开,承担射门重任的九号队员看见球门的那一刻,他凌乱了。 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面前几乎没有任何空隙的球门,他有些怀疑人生。 竟然还能这样? 原来还能这样! 不止是右龙武卫的队员,场下的观众见到这一幕,也已经彻底服气。 原先以为这只是右羽林卫在落后的状态下无奈想出的战术,却没有想到人家已经将这个战术发展成了一个完整的体系。 进攻、防守,各有策略,实在让人大开眼界! 贵宾区,吴毅看见这一幕,完全懵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方休,恍然大悟道:“你说的右羽林卫必胜原来是因为这个!” 方休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这笑容如此普通,可落在吴毅的眼里却是如此的高深莫测。 这样的战术,也只有方休这个不要脸到一定地步的人才能想得出来。 正常人,稍微有些礼义廉耻之心,都不会使出这种招数。 吴毅彻底服气了。 场上,右龙武卫的队员们怔怔地看着被人墙堵的严严实实的球门,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按耐不住,开口说道:“要不咱们射门试一试?” 七号队长想了想,脸上露出郁闷的表情,说道:“只能如此了” 九号队员听见这话,抬头看了一眼人墙,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让开,我试一试” 众人闻言,全都让开,留出了足够的射门空间。 比赛进行到这一步,实在有些无法形容。 九号队员站在足球前,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仍然没有攻破右羽林卫队的球门。 足球砸在右羽林卫队员的身上,弹出了边界。 从此以后,场上的局势便陷入了死循环。 一方控球,另一方便在球门前摆人墙。 任何一方都没办法攻破另一方的球门。 比赛便在这毫无意义的对峙中结束。 即便场下的观众骂破喉咙,场上的球员万般无奈,却也没有办法改变这种局势。 场上的比分最终定格在了二比一。 右羽林卫胜! 太阳逐渐落下,无论是场上的球员,还是场下的观众都留在了原地,久久不愿意离去。 他们成为了足球历史的见证者。 这样一场跌宕起伏、充满戏剧性的比赛,前无古人,后也不一定有来者。 这 他们想骂人! 吴毅便是其中的一员。 他看着身旁的方休和赵嫣,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半个时辰之前,自己还在嘲讽他们买了右羽林卫胜,半个时辰之后,却没有想到,右羽林卫真的胜了,以这样一种没有人可能想到的方式。 他又能说什么。 赵嫣对于这场比赛却没有太大的感触,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银子。 她的七万两银子。 “这次咱们能挣多少银子?” 赵嫣的俏脸露出兴奋之色,激动的看着方休,迫不及待地问道。 方休表面上没有她那么激动,实际上心里也是乐开了花。 七万两银子,三比一的赔率,便是净赚十四万两银子,一成的红利便是一万四千两。 等于他什么都没有做,仅仅只是看了一场比赛,便净赚了一万四千两的银子。 这可是春风楼、京师大剧院和竹轩斋加在一起一个多月的收入! “大约十四万两银子,去除我的一万四千两,有十二万六千两” 虽说这是没有成本的生意,计算赵嫣这次赚的银子的时候,方休还是有些肉疼。 怪不得前世总听人说,最赚钱的生意便是钱本身,果然如此。 赵嫣什么都没有做,仅仅只是将七万两银子交给自己,便有十二万六千两的收入,自己找谁说理去。 人比人气死人 “你的一万四千两?” 赵嫣听见这话,却是露出疑惑之色。 方休见她这个表情,心里‘咯噔’一下。 这家伙该不会要赖账吧? 她的公主,七万两银子又是她的,她要真的赖账,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 那可是一万四千两银子,总不能说让便让,该提出什么条件呢? 方休在脑海中急速思考,赵嫣却是面露恍然之色,说道:“哦,我想起来,确实要分你一万四千两银子。” 方休听见这话,松了一口气。 还好 十四万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在这个时代,几乎可以影响到皇帝与朝廷的决定。 要知道,当年与草原诸部发生战争的时候,兵部拨给北方两个重镇的粮饷,也仅仅只有十万两。 因此,银子到手,怎么用便成了一个大问题。 赵嫣显然没有意识到十四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她的脑子里只有吃 方休看着赵嫣,脸上露出沉痛之色,问道:“赵兄可知道朝廷每年需要花费多少银子赈济灾民” 赵嫣冷不防听见‘赵兄’两个字,没有反应过来。 片刻之后,才突然明白‘赵兄’说的是自己,看向方休,想了想,摇了摇头。 “五万两” 方休自问自答以后,看着赵嫣,又问:“那赵兄可知道为了举办此次亲军大比,朝廷又花了多少银子?” 赵嫣还是摇了摇头。 方休见状,咬牙切齿道:“是零! 这次亲军大比所需银子,一共八万两,全是在下资助,朝廷没有出一分钱。 这些银子原先是兵部所出,如今却用在了赈济灾民,成千上万的灾民因为这笔银子,获得了活下去的希望。 当然,我不是炫耀自己的功绩,我只是想问赵兄一句 赵兄可曾想过,若是没有我的银子,这些灾民能不能活下去,这场亲军大比还能否举行,若是亲军大比不能举行,赵兄这十四万两银子又从何而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世上最大的善人 赵嫣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警惕之色,看着方休,问道:“你要干吗?” 方休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说道:“这十四万两银子放在你那里也发挥不出什么作用,不如交给我打理,赚到的银子咱们五五分成,如何?” 赵嫣想了想,抬头看向方休,只说了一个字:“不。” 方休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仅仅片刻又重新恢复原先的样子,笑道:“三七?” 赵嫣还是摇了摇头。 方休见状,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三七分是我的底线,不能再低了。” 赵嫣听见这话,低头露出沉思之色。 大约半炷香的时间,她重新抬起头,看着方休,说道:“你要是骗我,怎么办?” 方休有些无语。 你可是大楚的公主,全天下,有几人敢骗你? 但是这话说出来,赵嫣肯定不会相信。 方休想了想,看着赵嫣,承诺道:“一年,给我一年的时间,我为你赚二十万两,如何?” 赵嫣问道:“如果赚不到呢?” 方休道:“方府的祖宅便是你的了!” 赵嫣听见这话,撇了撇嘴,说道:“我要你的祖宅做什么” 经过长达一炷香时间的谈判,最终的结果定格在三七分成,每年的分红利润最低在二十万两,缺少的部分由方休自己补上。 一旁,吴毅听见他们的对话,感觉心很痛。 人家言语之间全都是几万两、十几万两,到了自己这里,便连一千两都是向宝乐坊借的,而且一场比赛全都砸了进去。 哎 人比人气死人,果真不错! 清晨,东方刚刚出现一抹鱼肚白。 京师大剧院内,一个名为张成的孩子很早便起了床。 起床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洗脸,也不是吃饭,而是打了一桶井水,将抹布在里面洗了个干净。 而后,飞快的在京师大剧院的桌椅上擦拭起来。 他要赶在京师大剧院开门以前,将所有的桌椅板凳擦拭的干干净净,不能留有一点污痕,不然便会被罚上五文钱的银子。 对于京师中的大部分人家,五文钱可能算不了什么,不过是孩子的一个糖人,女子的一支木簪。 可对于张成而言,这五文钱便是中午一顿饭钱。 没有了这五文钱,他极有可能要饿上半天的肚子。 按照旁人的想法,如此庞大的工作量,如此苛刻的工作要求,年仅十五六岁的张文做着这样的事情,一定心有怨气。 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一个伙计,多么来之不易。 他来自中原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家里一共四口人,父亲、母亲和姐姐,全都在那张饥灾中永远的离开了他。 转眼间,曾经圆满的家庭只剩下他一人,因为年纪小,没有人愿意收留他。 为了活命,他只能跟随同乡的伙计逃荒来到京师,一路不知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难。 树皮、草根,只要能吃的,他都没有放过,甚至在京畿之地,还与野狗抢过吃的。 可能上天见他可怜,给了他一条活路,终究没有在逃荒的路上饿死。 到了京师,本以为能找到一个养活自己的活计,却没有想到,还是因为年纪太小,没有力气,什么都做不了。 又因为没有银子,学不到什么手艺,只好在街边乞讨,等着饿死。 天气越发炎热,他和同行的几个乞丐一边躲着捕快的追捕,一边艰难的活下去。 日子一天过的不如一天,正当他以为自己活不下去的时候,一个消息却给了他希望。 京师中,一位姓方的善心老爷,要在城南赈济灾民。 任何人,只要去,不要任何要求,便可以领到一碗热腾腾的菜粥。 虽然每个月只有一天可以领到,却足以让他的幼小的生命继续存在下去。 怀着活下去的希望,他步行三个时辰,走到了城南。 见到了那位善心老爷,领到了属于他的那碗粥。 虽然只有一碗,却让他觉得世上竟然有如此美味的东西,让他觉得活下去是有意义的。 从那以后,原先几乎已经放弃希望的他,幼小的心灵又重新燃起希望。 他要活下去! 又是沿街乞讨的几天,经过城南某处巷子的时候。 他突然听到,不知道谁说,城南有一处地方,叫做京师大剧院,招募杂工,任何人都可以去碰碰运气。 只不过薪酬之微薄,让交谈的几人不屑一顾。 可这些银子,对于他而言,却是无比的珍贵。 怀抱着一丝希望,他来到了京师大剧院。 他见到的是一个和蔼的老人。 老人给了他几个包子,让他饱餐了一顿,而后交给了他一份活计,给了他一个住的地方,甚至承诺只要做工,每天便给他二十文钱。 老人不嫌弃他年纪小,不嫌弃他没有力气,不嫌弃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更不嫌弃他曾经沿街乞讨。 自从离开故乡,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像老人这般的好心人。 他跪在地上,想要感谢老人的大恩大德,却听见老人提起一个名字‘方休’。 老人告诉他,他需要感谢的人不是他,而是这位方休,方公子。 是他,建造了京师大剧院,给了自己这样的灾民的容身之所。 也是他,在城南建造了粥棚,给了无数草芥一般的人活下去的希望。 在他的心里,方公子便是这世上最大的善人! 后来,在京师大剧院的时间长了,他听到的、见到的,都比以前多的多。 那些客人 他们总说皇帝有多么的伟大,皇帝是龙的孩子,皇帝做了这件事情,造福万民,皇帝又做了那件事情,造福千万百姓。 可是,张成认为,全天下没有任何人比方休公子更加伟大即便是皇宫中的皇帝! 皇帝没有让他的父母和姐姐活下来。 皇帝没有在他饿的全身肿胀的时候给他一碗热腾腾的菜粥。 皇帝没有在他最绝望最走投无路的时候,给他一处容身之所。 如果龙可以选择孩子,可以选择谁做皇帝,那么也一定会选方休公子! 第一百八十六章 你要过饭吗? 虽然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背心,可在这炎炎夏日,干起活来,依旧十分炎热。 张成只忙活了一小会,额头上便泌出了细密的汗水,忙活了半个时辰,更是觉得体内热气腾腾。 半个时辰过去了,他刚刚将最后一个座椅整理干净,舞台的帷幕突然被人拉开。 上面隐约可以看见几道人影,小声说着什么。 张成知道,‘演员’们要开始排练新戏了。 演员便是戏子,孙爷爷说过,是方公子这么称呼,他们也便跟着这么称呼了。 开门的时间尚早,张成随便挑了一个座椅坐下,静静的观看演员们排戏。 到这里之前,他是不知道有戏子这个职业的。 花钱请人表演,这在他看来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可京师中的人好像很喜欢这样,听说进来观看表演,需要买门票,一张门票需要将近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便是一千文钱,足够他吃喝两三个月。 有的时候,他会思考一件事情。 为什么这些人愿意花上一两银子来这里看戏,却不愿意给即将饿死的人施舍一文钱的馒头 想着想着,他的脑海里会浮现父亲、母亲和姐姐饿死时候的形象。 他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因为饥饿,身体肿胀的好似一个球,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一想到这些,他的心便不由自主的产生刺痛的感觉。 他不愿回忆这些事情,可一看见这些身穿锦衣的京师人,他便克制不住自己。 他不明白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孙爷爷曾经说过,这个世上有太多事情是没有原因的。 于是,心里难受的时候,他便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命,是老天的安排。 可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安排? 有的时候,站在帷幕旁边,看着全神贯注看戏的人们,他会想如果这些人能把他们的银子分给自己一部分,那该有多好。 甚至会萌生出一些不好的想法,凭什么他们一生下来,便有香喷喷的馒头,有丝绸制成的舒服的衣服,有睡觉的地方 而自己就要从遭受这些苦难。 每当他产生这种想法的时候,他就会想到方公子。 同样是京师人,方公子和他们就不一样,可见并不是所有京师人都是没有同情心的坏人。 演员们排戏的时间很长,大约一个时辰,才将今天需要表演的剧目大致排练一遍。 这个时候,外面的售票处也已经开始售票。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已经有人走了进来。 张成急忙起身,站到了一边。 客人进来以后,他的职责便是给他们端茶倒水,然后在这一批观众离开之后,清理他们留下的东西,顺便擦拭一下座椅。 今天的第一场戏是《聂小倩》的第十集,观众全部坐下后,没多久,帷幕便缓缓拉开。 演员们纷纷就位,开始自己的表演。 这个时候是张成最清闲的时候,客人们专注看戏,没有人会想着喝茶或者做一些其他事情。 他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会。 在他的旁边,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一个年轻女人。 中年男人显然不止一次看过《聂小倩》的第十集,对剧情毫无兴趣。 百无聊赖之下,他将目光放在了身旁小厮的身上。 “喂” 中年男人看着张成,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张成听见这话,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声‘喂’是在喊自己。 他转过身子,看着中年男人,面无表情的说道:“十五岁。” 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多大,父亲和母亲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他也没有问过。 中年男人听见这话,上下打量了张成一眼,摇了摇头,说道:“看着不像,我还以为你十二三岁呢 这京师大剧院也真是的,招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当伙计” 他自言自语了一会,又问道:“对了,你在这里干活,一个月能挣多少银子?” 张成不喜欢这个人,可孙爷爷曾经说过,对待每一个客人又要用心。 因此,虽然有些不情愿,他还是回答道:“每天二十文钱。” “二十文?” 中年男人听见这话,有些诧异。 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语带不屑的道:“差点忘记了,京师大剧院是方家的,方休那个败类人渣,也真的没有人性。 让十二三岁的孩子做工也便罢了,一天还只给二十文钱,要饭也比这个强啊!”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便收回了目光看向台上,这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略显僵硬的声音:“你要过饭吗?” 中年男人转过头,看向张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道:“怎么,你要过饭?” 张成没有回答,只是又问了一个问题:“你知道,要饭是什么感觉吗?” 中年男人看见张成的表情,觉得有些不对劲,摆了摆手,说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张成没有理他,自言自语的道:“要饭的时候,面前每路过一个行人,我都期待着他能扔下一文钱,或者一个哪怕半个馒头。 可是,常常一整天,都没有人愿意扔下半个馒头。 每个路过的人都用那种眼神看着你,看的你发慌,看的你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 还有的人,指着你说,不要学这个臭要饭的,要自食其力,努力养活自己” 张成自顾自的说着,中年男人有些不耐烦了,摆了摆手,说道:“老子不想听你说这些,要说可以,离老子远点儿!” 张成仍然没有理他。 他的眼眶中有泪水打转,强忍着才没有落下。 “我也知道自食其力,知道只有努力才能养活自己,可谁给我努力的机会? 为了来到京师,我吃过树皮,吃过草根,跟路边的野狗抢人家吃剩下的半个豆饼。 可京师里的人,只会告诉我,你太瘦了,你太矮了,你的力气太小了,我不怨他们不给我活计 也不怨要饭的时候,别人宁愿将剩下的饭菜喂狗,也不给我一口。 我只是不明白,他们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凭什么觉得别人没有努力过”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过程重演 此时,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将目光转移到张成的身上。 中年男人更是眉头紧皱,冷声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张成却好像没有看见他们的目光,只是继续自言自语:“我想要努力,想要自食其力,不想做乞丐,不想被别人用那样的目光盯着 如果没有方公子,可能我现在还在路边,用一个破烂的碗,奢求过往的路人扔下半个馒头。 没有方公子,可能我现在已经死了。” 张成抬起头,眼睛通红,冷冷的看着中年男子,用令人发寒的语气道:“你凭什么侮辱方公子,侮辱我的恩人?” 中年男人本想发火,可看见面前这个十二三岁孩子的眼神。 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想要训斥,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你可以骂我,可以打我,可以侮辱我” 张成目光闪烁着寒芒,一步一步,缓缓走向中年男人:“却不能侮辱我的恩人,不能侮辱方公子!”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了出来。 张成走到中年男人的面前,用尽全身的力气,给了中年男人一巴掌。 一声怒吼响彻整个京师大剧院,一时之间,全场都变得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张成和中年男子的身上,便连台上的演员都停了下来。 “你,你” 中年男人捂着脸,显然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勾栏小厮竟然有胆子殴打自己。 他伸出一只手,指着张成,声音颤抖:“你竟然敢打我!?” 张成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中年男人,说道:“对,我就是要打你! 哪怕因为这件事情,丢掉这份工作,被捕快关进地牢,我也要打你,因为没有人可以在我的面前,侮辱方公子!” 说完之后,又是两个巴掌。 一连三个巴掌,中年男子被扇的有些懵了。 只是用手指着张成,嘴里念叨一些‘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打我!’‘等死吧!’之类的话。 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反击。 “怎么回事?” 京师大剧院对于意外情况的处理一向及时。 这件事情发生还没有半炷香的时间,便有人走到他们的面前,询问事情的经过。 中年男人见到他,捂着脸,指着张成,愤怒的大喊:“你们京师大剧院还讲不讲理,我只是讲了几句玩笑话,这个小厮竟然敢动手打人!” 方府护卫看了一眼中年男子,又转头看了看张成,问道:“你说,怎么回事?” 张成一双眸子死死盯着中年男子,咬牙道:“他侮辱方公子!” 方府护卫听见这话,神色也冷了下来。 张成这个孩子,他很了解,做事勤快,为人处世也是十分实诚,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说谎。 而且,平日里待人都是恭敬有加,若是没有特殊的理由,不可能主动出手打人。 方府护卫的目光转向中年男子,问道:“他说的是不是事实?” 中年男子一脸的愤怒,大声道:“我只是说了几句玩笑话,当不得真! 更可况,即便是事实,他也不能打人!” 方府护卫听见这话,心里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他看着中年男人,笑了笑,说道:“你放心,我们剧院对于观众一向是尽心尽力的服务。 这件事情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中年男人听见这话,脸上的愤怒之色稍稍缓解,说道:“我的要求很简单,把这个小兔崽子扔出去,再赔给我十两银子,我便当作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张成愤愤不平道:“你侮辱方公子,还敢要十两银子,就算离开了剧院,我见你一次也打你一次!” 说着,就要冲上去,再打中年男人一顿。 方府护卫伸手拦住了他,看着中年男人,淡淡地道:“这件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我不可能听信你们两人的片面之词。 所以,我希望你们能配合我还原事件的过程。” 中年男人听见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大声道:“这有什么不相信的,你们剧院的小厮动手打人,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需要还原什么!?” 方府护卫神色变得有些冰冷,说道:“希望你配合我们调查,否则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都算作寻衅滋事。 到时候,轻则终身禁入剧院,重则移交京都府衙,在地牢里关押一段时间!” 中年男子对于方府护卫的话,虽然表现的十分愤怒,却也无可奈何。 京师大剧院的背后是方府,方府的主人是方休,而京都府的捕头夏忆雪又与方休关系匪浅。 因此,移交京都府衙,绝不是一句戏言! “我可以配合你们,但是你们必须要公平公正!” 中年男人想了想,只得答应。 “好。” 方府护卫应了一声,说道:“你们两个先跟我出去,不要打扰其他观众。” 张成对于方府护卫的话还是比较听从的。 中年男人不想听从,却也没有办法,只好安抚了一下身边的女人,走出了京师大剧院。 京师大剧院的空地外,方府护卫看着站在面前的张成和中年男人,一本正经的问道:“这位观众,你刚才说我们剧院的小厮打你,那么请问,他是怎么打你的?” 中年男人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愤然之色,说道:“当然是用手,还能怎么打!” 方府护卫摇了摇头,说道:“打人当然不止用手,还有腿、脑袋、刀剑 即便用手,也用许多种不同的打法,不知道你说的是哪种打法?” 中年男人看着方府护卫,总觉得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 可看他的表情又十分认真,不似在戏弄自己,想了想,回答道:“他刚才打了我两巴掌,在场的大部分人都看见了!” “我明白了” 方府护卫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身旁的张成,问道:“你刚才打了他两巴掌?” 张成一脸的倔强,用愤怒的眼神盯着中年男人,大声道:“是他先侮辱方公子的!” 方府护卫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问你这个,你只需要回答我,你刚才是不是打了他两巴掌?” 张成听见这话,低下了头,咬牙道:“是!” 第一百八十八章 欺人太甚 方府护卫看着张成,又问:“你是怎么打的?” 张成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方府护卫见状,重复了一遍:“你是怎么打他的,用的哪一只手,用的多大力气,打的哪个位置?” 张成怔了怔,说道:“我忘了。” 方府护卫摇了摇头,说道:“忘了没有关系,既然是过程重演,便要付诸实践,你再打他一巴掌,尽量和之前在剧院内的动作保持一致。” “什么?” 中年男子听见这话,彻底懵了。 张成却是反应了过来,将目光转向中年男子,走到他的面前,用尽全身的力气,扇了一巴掌。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中年男子捂住脸,伸出手,指着张成和方府护卫,颤声道:“你,你们欺人太甚!” 方府护卫却是笑了笑,说道:“刚才便与你说了,我们要进行过程重演,既然是重演,当然要对原先发生的事情进行还原。” 中年男子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怀疑之色,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明白了,这两个家伙从头到尾都是一伙的! “你们京师大剧院实在是欺人太甚,你们给老子等着,老子要报官!” 中年男子指着方府护卫和张成,怒吼道。 方府护卫见他这样,摇了摇头,说道:“这位客官,过程重演才进行到了一半 刚才可是你要讨个公道,既然要讨公道,我们今天便好好的理一理,没有理清,还是不要离开了,免的到时候产生误会,对大家都不太好” “你这话什么意思!?” 中年男子看着四周出现的几名虎背熊腰的方府护卫,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想要逃跑,可他知道,以他的速度,可能还没跑出售票处,便会被抓回来,只要留在原地。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之前那名护卫笑了笑,说道:“还请你配合我们,不然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也不知道。” 中年男子看见他的笑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 方府那位人间渣滓的故事,他可是如雷贯耳。 还没有成为左中郎将的时候,便仗着自己安平伯独子的身份,横行霸道,一言不合便将人吊起来打。 成为羽林卫左中郎将之后,更是变本加厉,甚至在宁王殿下的宴会上,砍去了礼部尚书大人的长子的一条手臂,丝毫不给宁王殿下面子。 他只是一个小商人,有一些小钱,在京师之中,却算不上什么。 连参加宁王府宴会的资格都没有,这些事情,都是他听朋友说的。 方府的主人如此横行霸道,他手下的狗腿子,不用想,也知道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若是惹恼了他们,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中年男子看着虎背熊腰的方府护卫们,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说道:“你们要我怎么配合?” 领头的护卫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身旁的张成,问道:“你觉得刚才那一巴掌和你之前的那一巴掌,力道一样吗?” 张成怔了怔,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不一样。” 护卫听见这话,思考了片刻,说道:“既然不一样,便多试几次,总能试出之前的力道。” “没问题!” 张成稚嫩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一步一步走向中年男子。 啪! 又是一道清脆的响声,中年男子的脸上顿时又多出了一道掌印。 “你!” 中年男子瞪着张成,却是敢怒不敢言。 护卫瞥了一眼中年男子,问道:“客官,这次的力道和之前的一不一致?” 中年男子用极度愤怒的眼神看着那名护卫,咬着牙,没有说话。 护卫摇了摇头,说道:“既然没有说话,就是不一致,张成,继续!” 一巴掌打完,又是一巴掌。 不知过了多久,张成感觉自己的手都有些疼了,才停下来。 而那名中年男子的脸也已经肿的像个猪头。 期间他多次求饶,然而没有任何作用,之后也就放弃了。 他算是明白了 从头到尾,这些家伙就没有想要放过他,一个人打完,另一个人接着打。 而且都是打的巴掌,打的部位还都是嘴。 他现在只感觉自己的嘴火辣辣的疼,几乎说不出话。 之前那个方府护卫走到中年男子的面前,看着他,冷声道:“侮辱我家少爷,便是这个下场,这次饶你一命,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中年男子听见这话,脸上露出喜色,忙不迭点头。 “滚吧!” 方府护卫摆了摆手,喊道。 中年男子立刻灰溜溜的逃出了京师大剧院。 “谢谢你。” 张成见到这一幕,稚嫩的小脸满是笑意,看着方府护卫,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 几个方府护卫见状,纷纷摆手,说道:“刚才那个人侮辱少爷,即便你不动手,我们也会动手,没什么好谢的。” 张成点了点头,想要说一些感激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当他想好以后,却发现之前那些护卫们已经回到了原先的位置,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站在原地,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总觉得是在做梦。 他只是一个小厮,动手打了尊贵的客人。 原以为会被惩罚,甚至送到京都府衙,却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为自己出头。 清晨的太阳逐渐升起,照在他的身上,有一股暖洋洋的感觉。 看着京师大剧院的牌匾,家人死后,第一次,张成重新有了家的感觉 “这件事情,你做的没有错” 一道沧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张成转过身,看着面前的身影,低下了头,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小声道:“孙爷爷。” 孙老头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这处剧院是方公子资助修建,是方公子的财产。 有人辱骂方公子,我们身为剧院的一部分,绝不能坐视不理!” 张成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孙爷爷。” 孙老头笑了笑,继续道:“你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因此,有些事情,孙爷爷愿意跟你说 你要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这处剧院全都依仗方公子,不论什么时候,方公子总是摆在剧院的第一位。” 第一百八十九章 剧院产业化 “我明白,孙爷爷” 张成的眼眸闪烁着明亮的光,用略显稚嫩的声音道:“如果没有方公子,我还在街边要饭呢。” 孙老头苍老的脸上露出笑意,摆了摆手,说道:“明白便好,这件事情,不要放在心上,继续忙你的” “是,孙爷爷!” 张成听见这话,放下了心,一溜小跑回到了剧院内。 第一场戏已经演完,接下来,他还需要清理座椅。 看着孩子麻利的动作,孙老头的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无论在什么地方,手脚勤快的孩子都是饿不死的。 即便是要饭,也总有办法活下去 看着张成,孙老头就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心里不由感慨万千。 第一场戏已经结束,观众纷纷退场,整个剧院显得空荡荡的。 但他知道,要不了多久,这里便会被客人坐满。 《聂小倩》演到了第十集,还能再演上一段日子。 过段时间,《聂小倩》即将完结的时候,便可以减少《聂小倩》的场次,《西厢记》和《射雕英雄传》就可以正式登台了。 只要竹轩斋还在京师,类似《聂小倩》的好故事就不会少,自然也不需要担心客人的问题。 作为四处漂泊、只能依靠路人赏钱为生的戏子,及时有过这种稳定而幸福的生活? 当一个人沉浸在美好事物的时候,不由自主会想起一些伤怀的事情。 戏子的日子不好过,当年在城南一块讨生活的几位好友,如今还在勾栏之中的,除了他以外,只剩下一人。 那位好友如今在城西,距离京师大剧院很远的一处勾栏内,依靠以前的手艺,勉强赚一口饭钱。 可惜,前几日,天公不作美,京师下了一场暴雨。 勾栏的顶棚便被风雨压了下来,那位老友当时刚好在勾栏中,受了伤。 虽然伤势不重,但一把老骨头,怕是至少也得在床上躺上十天半月才能下床。 如果当年没有捡到这张地契,没有将这张地契交给方公子,原先的勾栏没有变成现在的京师大剧院 他的生活可能还不如那位老友。 如今的他算是熬出了头。 可在这京师,还有无数的戏子、优伶连讨一些赏钱、混口饭吃,都十分艰难。 自从京师大剧院建起来,有无数的戏子优伶找过自己,希望能在这里混一口饭吃。 只是方公子有过命令,不允许招一些无用之人。 这些伶人界的老人当然不是无用之人,可相对于京师大剧院的剧目而言,确实没有太大的用处,再加上人员已经接近饱和 孙老头面对这些曾经的朋友、同伴,只能无奈的摇头拒绝。 在捡到地契以前,他的上半辈子过的颠沛流离, 对于这些优伶的处境,没人比他更能感同身受 若是有什么能帮衬到他们的地方,自然会不加犹豫的伸手帮上一把。 只是他的力量实在有限,当初的城南勾栏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与钱财,仍旧无法改变什么。 戏子和优伶在这个时代,终究不是什么可以养家糊口的稳定行当。 除非 将勾栏变成剧院,以京师大剧院为模板,表演连续剧为主,穿插各种传统戏法,系统化的出售门票,给‘演员们’固定的工钱 只是这种模式需要大量的银子做先期的投入,这些穷苦的戏子优伶,怕是把身上的行当全部卖了,也建不起一座剧院。 孙老头想到这,不由叹了口气。 如果有人愿意在京师多建造几家剧院,该有多好。 他坐在角落里胡思乱想,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抬起头,急忙站了起来。 “方公子” 方休从剧院外走了进来,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笑着问道:“昨日的生意,可还好?” 孙老头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很好,从早到晚,座无虚席,除了门票的营收,还有各种冰沙和零食,也都卖的很好。” 方休笑了笑,寒暄了两句,接着便开门见山的说道:“本公子有件事情,想要和孙老商量一下。” “小老儿当不起公子如此称呼,公子有什么事情,知会一声便是,怎能劳烦您来这一趟。” 孙老头听见这话,连忙说道。 对于孙老头这样的人,方休一直保持了足够的尊重。 即便从某种意义上,他是自己的下属。 因此,方休并没有直接用命令的语气,而是用商量的口吻,看着孙老头,缓缓说道:“过些日子,亲军十六卫大比就要结束,剧院里肯定会增加一批客人 原先的客人,剧院已经难以容纳,更可况再增加一批。 因此,本公子有一个想法,便是再多招揽一些优伶,在城北城西都建起像这样的剧院,和他们签下契约,提供给他们剧本和节目,给他们发放固定的工钱。” 这个想法,不是最近才冒出来的。 京师大剧院自从建造以来,营收一直很高,而且与春风楼和竹轩斋相比,不需要付出太大的成本。 除此之外,相对于酒楼和书坊,京师之中,剧院的产业还是一片空白,没有人去做。 除了几处并不挣钱的勾栏,几乎没有其他的娱乐场所。 之前一直没有去做,是因为没有足够的银子建造剧院,招募人手。 可从赵嫣那里得到了十四万两之后,建造剧院、招募人手的银子便算不上什么了,因此,方休便产生了在京师多建造几处剧院的念头。 开剧院需要的是好的故事、剧本和演员。 故事和剧院,他完全不缺,竹轩斋目前的三本畅销话本,只有《聂小倩》被改成了连续剧,另外两本足够应付一段时间。 等到表演完以后,还有那么多的武侠小说,几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辈子也用不完。 因此,他所缺的只是高质量、高素质的优伶,也就是后世的‘演员’。 见识过后世那些捞钱捞的手抽筋的所谓明星,再看看他们混的无比凄惨的前辈。 方休的心里面的感觉总是怪怪的。 他很有兴趣对这个行业做一点小小的改变。 第一百九十章 招募人手 当然,除了这个原因之外,他也有自己的考虑。 首先,他是一个善良的人。 在这个时代,戏子优伶毫无疑问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可怜人。 方休一向自诩是个乐于助人的三好青年,如果建造剧院使娱乐产业化,能够让这些可怜人生活的更好一些,那么何乐而不为呢? 其次,也是最主要的原因。 当这个世界的娱乐业开始繁盛起来的时候,身份卑贱的伶人成为众人心目中的偶像,被无数人追捧。 随手写下一个名字便如传世诗词般价值千金,走到哪里都有无数人簇拥,听到无比热烈的欢呼。 人们知道哪个伶人舞蹈冠绝天下,歌声举世无双,却不知道皇帝是谁。 这样的场面,总能勾动他心底深处的某些回忆。 人活在世,物质享受和精神享受都是不可或缺的。 当人们不再饿肚子的时候,就会在精神上追求更高的愉悦。 这一点,从场场爆满的《聂小倩》便能看出来。 这是一块巨大的蛋糕啊,一块还没有被人注意到的蛋糕,必须趁着别人还没有发现的时候,抢占先机! 这也是一股无形的力量,从某些方面而言,比竹轩斋更加强大,方休必须要将它掌握在手里。 自从宁王府事件发生以后,京师中虽然如往常一般平静。 实际上,只有方休自己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是怎样的暗流涌动。 可能他永远也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的混日子了。 “公子你,你刚才说什么?” 孙老头以为自己刚才听错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没等方休开口,他就再次问道:“您愿意收下那些四处漂泊的可怜人,给他们一口饭吃?” 老头的声音还有些发颤,生怕自己听错了话,或者会错了意。 在他的记忆中,京师的戏子优伶能不能吃饱肚子,完全依靠运气,尤其是勾栏以外,四处漂泊的人。 若是遇到大方的客人,好久都不用饿肚子,可如果碰上的客人只看表演不给赏钱,后面几天就得勒紧裤腰带。 只有固定的工钱,才是拯救他们,让他们脱离苦海的唯一办法。 方休见到孙老头这副样子,有些纳闷。 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 想了想,开口问道:“你觉得每月给他们一两银子,怎么样?” “太多了,太多了!” 孙老头激动的胡子直哆嗦。 干这一行,能吃饱饭就已经是老天眷顾,每个月能有足足一两银子的工钱,大多数人做梦都不敢想。 这种好事不干,除非是脑袋被驴踢了 “这段时间,你多留意一下,实在不行,可以先招募一些人在剧院里面试一试,觉得合适的再留下来。 记得宁缺毋滥。” 孙老头拍着胸膛保证:“公子放心,这件事情就交给小老儿了,一定给您办的妥妥帖帖的。” 想到这,他的脸色涨红。 公子出银子建造剧院,给戏子优伶发固定的工钱,这对于京师乃至全天下的戏子优伶都是莫大的喜事。 能让这些同行有口饭吃,他的心里也无比的高兴。 方休抬起头,望着被幕布遮盖人影绰约的舞台,眼中露出期许之色。 这个世界第一家产业化的娱乐公司,即将在自己的手下诞生 城北郊外,某一处破败的茅屋。 一个老者头上裹着纱布,躺在床上。 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用担忧和关切的目光看着老者,眼睛中有泪光闪动。 老者见他这样,也觉得有些伤感,脸上却是一副淡然的模样,说道:“哭什么,师父我身子骨硬朗着呢,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小男孩看着老者,面露犹豫之色,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这些动作自然是没有逃过老者的眼睛。 老者似乎想到了什么,暗自叹了口气,苍老的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片刻之后,他仿佛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勾栏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等哪一天,我这把老骨头撑不下去了,你便将行当卖了,换一些银子,去跟别人学一些手艺,未来也能养活自己。” 小男孩是老者的徒弟,如果不是勾栏的生意太过惨淡,谁又愿意自己的一身本事无人继承 对于老者而言,做出这个决定,无异于往自己的胸口插上一刀。 可是 这也是万般无奈之举。 如今,不止城北,所有的勾栏生意都是一日比一日惨淡。 自己这个徒弟又是个老实孩子,一定不忍心将自己一生所学弃之不用。 如今有他撑着,勉强还能混一口饭吃,等他百年之后,怕是连混口饭吃都是难上加难。 “师父” 小男孩听见老者的话,眼眶中打转的眼泪,再也忍不下去,落了下来。 就在这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别哭,去,看看是谁” 老者伸出苍老的手掌,抹去小男孩的眼泪,挤出一抹笑容,说道。 小男孩擦干净眼泪,站起身,打开了门。 老者看着门口站着的那一道身影,脸上露出笑容,强撑着从床上爬起。 他看着眼前熟悉的老友,笑着说道:“姓孙的,你这个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看我了?” “过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孙老头毫不客气的说道。 老者听见这话,原先有些萎靡的气色竟然变得有些好了。 多年的老友,经常开这些玩笑,也不生气,反唇相讥道:“放心,怎么也得看着你死了,我才能闭眼。” 孙老头将手上拎着的一堆东西放在床边。 旁边,小男孩立刻捧着一个瓷碗过来,恭敬的说道:“孙爷爷,喝水。” 孙老头接过瓷碗,摸了摸少年人的脑袋,笑着说道:“你倒是收了一个好弟子。” 提起眼前的小男孩,躺在床上的老者眉头也舒展开。 知道师父和孙爷爷有话要说,小男孩放下瓷碗,便走出了屋子。 两位老友看着彼此,寒暄了几句。 只说了几句,老者脸上便露出庄重之色,看着孙老头,说道:“闲话不多说,我这一把老骨头,也没几年好活了。 前两天,听说你的场子被改成了什么剧院,自此以后,客人源源不断,硬生生将原先快要散伙的场子盘活了。 打心底,我佩服你的本事,我们俩认识那么多年,这一辈子都没求过你什么。 如今,我也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只求你一件事情,希望我死了以后,你能给这孩子一口饭吃。 孩子还小,除了唱戏又没什么手艺,孤零零的一个人活不下去的,只要不让他一个人饿死,你该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 第一百九十一章 又赢了 “不行。” 孙老头还没有听完,便十分直白的拒绝了他的请求。 老者听见这话,苍老的脸上浮现一抹恼怒之色,说道:“姓孙的,我们认识了一辈子,你落魄的时候,只有我愿意收留你,给你一个住的地方。 你发达以后,开了勾栏,我也从来没有求你什么,到了现在,你就连这么一点忙都不愿意帮? 而且,这孩子不说天赋异禀,也比你我要好了太多,如果能好好培养,不出几年,就能为你赚钱,怎么你都亏不了本。” 孙老头摇了摇头,说道:“我的意思,你先别急着死,你的弟子,还是你自己培养。 我来的时候,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到时候让大夫开剂药方,让你那徒儿每天给你熬上两次,你这点小病,很快就能好。 到时候,我还有事情要你帮忙,你这老家伙虽然脾气犟了一些,一身本事确实不错,就这么死了多可惜” 老者听的一脸的茫然,孙老头说了一大堆,他一句都没有听明白。 “有什么话就直说,别说这些拐弯抹角的!” 他撑起身子,瞪着孙老头说道。 孙老头走近两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好事,大好事!” 片刻之后,老者一脸的狐疑,看着孙老头,有些不相信的问道:“一个月一两银子,这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 孙老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说道:“爱信不信,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把你的徒弟交给我,你这把老骨头就留在这里养病吧。” “不是不信” 老者面露犹豫之色,想了想,咬牙道:“罢了,信你一次,城北剧院,我入伙!” “小王!” 安平伯府,幽静的后院里,方休将手中的牌搓了好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把甩在石桌上。 看着手里的仅剩的几张竹牌,他的脸色颇为郁闷。 今天幸运女神明显不太眷顾他,三把下来,已经输了七两银子了。 “大王!” 赵嫣的脸色比方休更加郁闷。 她已经输了十两。 “你压我做什么!?” 方休看着那张画着小鬼图案的竹牌,一脸震惊的看向了身旁的赵嫣,用近乎绝望的语气道:“我们俩都是农民,你应该压她啊!” 赵嫣听见这话,知道自己出错了牌,俏脸上露出一抹红晕。 仅仅片刻,原先的羞愧就变成了恼羞成怒。 她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说道:“我乐意,你管不着!” “炸少爷,赵姑娘,我又赢了。” 秀儿将手中仅剩的四张竹牌放在石桌上,两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 少爷和赵姑娘的银子,全都被她赢去了。 “不行,再玩一把,本姑娘不相信,今天赢不了!” 赵嫣一脸不服气说道。 又是新的一轮,等到方休出牌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大腿被人掐了一下。 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赵大公主在下面对他做了一个手势。 一只手伸出三根手指,这是三的意思。 方休看着这一幕,抬眸瞥了她一眼。 打牌讲究的就是一个公平,她居然想要作弊…… 不过,想了想,赵公主如果继续输下去,怕是有人会遭殃。 为了小家的和谐、世界的和平,方休只能无奈的将自己的牌拆开,单出了一张三。 “压你!” 看着这张二,赵嫣迫不及待的扔出了一张四。 对于他的识相很满意,走了这张四,剩下的就可以一把出完了。 刚才的小动作瞒不过方休,但是骗骗秀儿还是没有问题。 小丫鬟今天运气太好了,得压一压她的气焰。 “七。” 方休看了一眼手中的牌,发现自己没有机会走完,便随手打出去了一张。 “炸” 小环看见那张七,伸出白嫩的小手,从自己的一堆牌中抽出四张,轻轻放在桌上。 赵嫣见了有些郁闷,只剩下最后六张牌,一张大王和一个顺子。 本来以为不管怎么出,都能赢,却没有想到秀儿直接炸了,只能无奈的道:“不要。” 方休看了一眼秀儿手中的牌,看上去得有十几张,怎么都不可能一次性出完,想了想,跟着道:“不要。” 秀儿听见这话,笑的酒窝都露出来了。 “顺子少爷,赵姑娘,我又赢了。” 这两天,方休和赵嫣的关系明显拉进了许多。 因为方府里面,算上那么多的小厮和丫鬟,只有他们两个人斗地主一次都没有赢过。 弄出竹牌本来是为了解闷的,结果越打越郁闷。 输了钱倒是没什么,面子总得找回来吧 赵嫣一直是个好强的女孩,无论是哪方面都不容许自己输给别人。 因此,这几天,她好像住在了方府,天刚刚亮,便从皇宫乘坐马车来到方府,拉着方休和秀儿打牌。 方府的牌局几乎没有停过。 然后两个人就越输越多。 方休到了这个地步,总算明白了自己在这方面欠缺天赋,不可能赢过秀儿。 生而为人,总有值得说道的长处,以前一直以为秀儿的长处便是温柔、善解人意。 时至今日,才知道原来是在这个地方。 方休不像赵嫣,什么都不需要做,只在家里打打牌,就能有成千上万的银子入账。 事实上,他连每个月能否赚到承诺赵嫣的银子都没有完全的把握。 为了不被赵大公主拉去打牌,他只好起个大早,前往城南,忙自己的生意。 这两天,他为了在京师各地开剧院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 在赵嫣面前是这么说,实际上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孙老头去做。 他要做的就是在剧院里面看看戏,挑选新招募的演员。 这个工作说不上繁重,却也没有别人想象当中的那么清闲。 毕竟这些演员的素质水平参差不齐,也只有方休这种艺术眼光极高的人,才能辨别出好坏。 这些日子,亲军十六卫的比赛照常进行。 右羽林卫的事情交给了梁虎,方休不需要事事过问,只要每次比赛结束之后,鼓励一下各队的士卒。 除此之外,城北、城西和城南郊外,三座剧院同时开建,相信,在足够银子的支撑下,不久便能完工。 第一百九十二章 决赛 建造剧院,不同于搭建勾栏。 在这个时代,大部分的勾栏和搭窝棚是一个道理,一般几天时间就可以搭建起来,不需要那么结实和牢靠,够用就行。 除了冬天的时候容易被大雪压塌,倒也没什么太大的缺点,勾栏而已,能挡挡风、挡挡太阳就好,要什么自行车。 至于演员,受限于娱乐行业的落后,有些姿色的伶人都去青楼做了清倌儿,留下的只是少部分,素质参差不齐。 综合考虑,暂时只招揽了六十多人。 这个问题,方休想过,也孙老头讨论过。 结合京师大剧院的成功案例,最终得出结论:一个中等规模的剧院,以二十人为宜,既能够满足表演要求,又便于管理。 对于这些戏子优伶而言,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居无定所、食不果腹是常有的事情。 提供住处,每月还可以领到固定一两的工钱,这在戏子优伶眼里,是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拒绝。 事实上,这些戏子优伶起初还以为孙老头在骗他们。 直到看见了京师大剧院和白纸黑字的契约,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短暂的惊讶之后,似乎是怕孙老头后悔,立刻在上面按上了手印。 契约的内容是方休和孙老头等人商议过的。 除了规定每月一两银子的工钱外,还有诸多的要求。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他们不能将在这里学到的东西传扬出去。 这一点,所有人全都能够理解 对于他们这一类依靠手艺吃饭的人来说,这些东西要是被别人学去,就等于砸了自己的饭碗,以后多出了一堆的竞争者,能不能吃饭都成了一个问题。。 因此,没有人会违背契约。 更可况,这个时代,白纸黑字的契约是很重要的东西,有京都府衙和朝廷做保证,没人敢违背契约。 双重保障之下,京师大剧院的演员们才能将自己总结出的舞台经验传授给他们。 舞台连续剧的诞生,到现在为止也不超过半年,是一样十分新颖的东西。 对于那些新招揽的演员来说还很陌生。 孙老头原先准备让这些新招募的人先熟悉剧本,在听了方休的建议后,琢磨了很久才决定由京师大剧院的演员对他们进行一番培训。 《聂小倩》的热度仍在,但是仅限于整个京师只有一处剧院的情况下。 如果城北、城西和郊外剧院同时开业,那么原先京师大剧院的观众必定会被分流。 到时候,《聂小倩》是否还能吸引足够的观众就成了一个问题。 因此,方休准备让《聂小倩》在最近几日完结,然后将《西厢记》搬上舞台。 等到其他三个剧院开幕,再重新复播《聂小倩》,一来保持了京师大剧院的上座率,二来宣传其他三个剧院,可谓一箭双雕。 当然,这只是方休的初步想法,并不成熟,具体怎么实施,还需要孙老头等人自己琢磨。 总之,这件事情一定要在亲军十六卫大比之前完成。 过几日,便是亲军十六卫大比的最后一场。 目前的综合排序,毫无疑问,上一届的冠军,左羽林卫依旧排名第一。 排在第二的则是方休的右羽林卫。 队列和弓马是积分赛,计算比分,不同于足球和夺旗的淘汰赛。 前两项产生的积分已经固定,决定这次冠军归属的便是最后一场的足球和夺旗。 恰巧,这两项最终对决的双方都是左右羽林卫。 因此,这场比试对于左羽林卫和右羽林卫很重要! 方休一处理完剧院的事情,便赶到了宫中,对右羽林卫的士卒们进行最后的训练。 时间转瞬即逝,转眼间便到了亲军校阅最后一场比试的时候。 皇帝出席的场合,安全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事情。 亲军十六卫足球、夺旗决赛之日,除了极少数宫中之人,大部分的观众都需要提前半个时辰进场。 除此之外,还要接受金吾卫严密的检查,合格之后,方可入内。 皇帝的位置自然也要与众不同,位于贵宾区的最中心,视野最清晰的地方,与两边的看台隔绝。 在贵宾区的最前方,楚皇端坐在龙椅之上,不怒自威。 他的身侧分别是宁王和康王,之后便是三位内阁阁老和六部尚书。 在阁老和尚书后面的位置,则坐着外邦使节。 至于其他诸如郎中、中郎将之类的人,就只有在贵宾区边缘的位置。 今日只有两场比试,上半场进行夺旗,下半场进行足球,持续的时间不会很长。 因此,在两场比试开始之前,还有几个助兴节目。 这其中,有一半的节目,都是那几个西域小国带来的。 这是往年的惯例,西域和草原对楚国的意义不同。 草原诸部虽然内部也有摩擦,可整体而言还是一个整体,对于楚国的威胁极大。 而西域就不一样了,他们中间虽然也有部族对楚国抱有敌意,可是大部分的部族对于楚国,都是朝贡称臣的态度。 除此之外,各个部族之间,各自为政,争斗摩擦不断,不可能联合起来。 既然无法联合,对于楚国自然也产生不了多大的威胁。 一支极具异域风情的舞蹈跳完,几名西域女子跪倒在地,面对楚国,双手托着一物。 一名西域使者走上前,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 楚皇端坐龙椅之上,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西域使者,转头看向身边的随从,问道:“他说什么?” 一名鸿胪寺主簿走上前,说道:“回陛下,这是在西域发现的一块绝世美玉,这位西域使节,想要借亲军校阅的机会,进献给陛下。” 楚皇听完之后,点了点头,说道:“呈上来。” 话音刚落,便立刻有人走上前,双手接过美玉,呈在楚皇的面前。 楚皇低头看去,只见这块宝玉通体明黄透亮,尚且未经雕琢,还是一块璞玉。 一旁,康王见到这一幕,立刻拱手道:“父皇,此宝玉色泽纯正,明黄透亮,通体没有一点儿瑕疵,实在是玉中极品,儿臣在此恭喜父皇得此宝玉!” 宁王刚刚张开嘴,想要恭维一番,还没有说话便被康王抢了先。 想要说些什么,却也说不出其他的,只能面色不悦的闭上嘴巴。 第一百九十三章 杂乱无章 对于这件礼物,楚皇显然十分满意,望向下方的西域使节,说道:“难得尔等有心,这件礼物,朕便收下了。” 他语气没有停顿,又道:“既然尔等送下如此厚礼,泱泱大楚,自然不能小气,便赐予尔等茶叶百斤,丝绸千匹,瓷器百件” 一块玉换得如此多的东西,西域使节听了,脸上露出喜色,忙不迭行礼,又叽里咕噜说了一些话,这才退下。 西域使者退下之后,站在楚皇身侧的刘成便走上前,恭敬道:“陛下,比试的时辰到了” 亲军十六卫大比的最后一场,决定了最终的头名是谁,与此同时,也决定了谁能代表楚国的将士,与草原诸部选派的所谓‘勇士’比试。 这场比试对于左右羽林卫来说,无比的重要,对京中的不少人同样如此。 因为比试的结果,与他们口袋中的银子息息相关。 第一场比试的内容是夺旗。 相比于足球,这场比试没有那么的悬念。 在大部分人的眼里,今年的右羽林卫虽然很有长进,队列和弓马几乎不逊色于左羽林卫。 可相较而言,综合实力还是差了一些。 夺旗考验的恰恰是一支卫队的综合实力。 当然,指挥者行兵布阵的能力也会起到一定的作用。 比试开始之前,羽林卫的将军田安出现在校阅场上,当着所有观众的面,再次念了一遍规则。 虽说比试的规则早在半个多月以前就已经贴在告示上。 可这次观看比赛的,除了京师中的百姓,还有陛下和诸多外邦使节。 因此,规则还是需要再讲一遍。 不同于足球规则的繁琐,夺旗的规则很简单,一共有三条。 一,使用木质的武器,不可攻击要害。 二,武器上沾有染料,任何人的身上出现染料的颜色,即为淘汰出局,不可继续留在场内。 三,左羽林卫身穿白色布衣,右羽林卫身穿红色布衣,以此区分敌友,帅旗被夺或所有队员被淘汰出局,即为失败。 主要规则就这三点,田将军读完之后,便退到了场边。 一旁,裁判上场,铜锣一响,比试正式开始。 两军对阵,一般会有阵型,根据敌人的特点和自身的优势,组成方阵、圆阵等 夺旗便是基于此创造出来的比赛项目。 可就目前场上的形势来看,右羽林卫的站位却是杂乱一片,毫无任何阵型可言,似乎只顾着一头往前冲。 这种打法,虽然使左羽林卫的阵型也有些乱,但只要两军交缠在一起,落入下风的定然是个人实力较弱的右羽林卫。 真不知道,右羽林卫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兵部尚书马文华坐在内阁首辅颜庄的旁边,看着场上的乱象,诧异道:“这是什么打法,哪个家伙排的兵布的阵?” 便连吴毅都看出来场上的形势不对,望向方休,问道:“你们右羽林卫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方休是亲军校阅的主要策划者,因此,贵宾区的位置都是由他拟定。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除了中间区域,视野最好的位置,有不少被淘汰的亲军中郎将都是站在这里观看。 上一场被右羽林卫淘汰的左骁卫中郎将听见这话,看向身旁的方休,脸上露出不屑之色,说道:“右羽林卫不过只是运气好而已,每次都是险胜,到了决赛,遇上真正的强者,便什么都不会了。 你看看他们,和街上的地痞打架有什么区别?” 方休瞥了他一眼,说道:“敢不敢打个赌?” 左骁卫的中郎将怔了怔,问道:“赌什么?” 方休道:“左羽林卫赢了,我输给你一万两,右羽林卫赢了,给我一万两银子,敢不敢赌?” “我” 左骁卫的中郎将张了张嘴,又很快闭上。 虽然说他不认为右羽林卫面对左羽林卫有赢的可能。 可是一万两不是一个小数目,即便是他的家族,一时之间想要拿出那么多的银子,也没有那么容易。 他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不会逞一时之能。 万一右羽林卫真的赢了,自己到哪里去弄一万两银子给他。 “不敢?” 方休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敢的话,就闭上你的嘴。” 左骁卫的中郎将听见这话,脸涨的通红。 这里有这么多人看着,方休的话已经说到这里了,若是不答应,显得自己没有骨气,怕了他。 这对于一个勋贵子弟而言,是绝不能容忍的事情。 “好” 左骁卫的中郎将,咬了咬牙,说道:“赌就赌!” 他话音刚落,便看见方休从怀里取出几张银票,说道:“这是一万两银票,你的呢?” 那左骁卫的中郎将看见这么一沓银票,怔住了。 周围几个看热闹的校尉和中郎将见到这一幕,也开始有些怀疑人生。 一万两银票,竟然带在身上 这家伙该是多有钱! 那左骁卫的中郎将,看着他,摇头道:“我没带那么多。” “没关系,立个字据也行。” 方休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宣纸和一支毛笔,说道:“这里有纸笔,别忘了签上你的姓名。” 那左骁卫的中郎将看见这一幕,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抬眸,朝校阅场内看了一眼,发现左羽林卫的优势依然明显,场上身穿白衣的人明显多于身穿红衣的。 心里这才安稳了一些,提笔立下字据。 “你脑疾又犯了?” 女扮男装的赵嫣看着方休,皱眉道:“为什么要给他打这样的赌,银子多的没地方花?” 虽然她不懂排兵布阵,也不懂夺旗的规则,可就目前的形势来看。 场上身穿白衣的人明显多于身穿红衣的,而且两者之间差距越来越大。 不用想也明白,左羽林卫赢得几率一定远超右羽林卫,他这一万两银子,和白送给别人有什么区别? 方休却是一副淡然的样子,看着赵嫣,脸上露出莫名的笑容,问道:“你也想赌吗?” 赵嫣看着他,生气的攥起拳头,说道:“好,赌就赌。” 她话音刚落,校阅场上突然传出三声锣响。 锣响一声表示比试开始,三声表示结束。 也就是说 场上的比试已经分出了胜负! 第一百九十四章 获胜 听见三声锣响,整个校阅场都出现了一段时间的寂静。 赵嫣、吴毅和左骁卫的中郎将同时朝校阅场内看去。 就算是左羽林卫实力远超右羽林卫,也不可能这么快便将右羽林卫的队员全都淘汰。 校阅场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左骁卫的中郎将看着白色衣服的士卒手中握着己方的帅旗,有些摸不着头脑,目光望向前方,才发现场上的气氛有些奇怪。 不止场上,场边观看之人的面色也格外古怪。 田安将军站在原地,怔了许久,才回过神,向前两步,用厚重的声音喊道:“第一场比试,右羽林卫胜!” 左骁卫的中郎将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难以置信道:“这,这怎么可能?” 不止是他,观看比赛的众多观众也是发出了一阵质疑声。 场上的队员明明以白色布衣居多,为什么获胜的却是身穿红色布衣的右羽林卫? “安静!” 田安将军喊了一声,待全场安静下来,这才开口解释道:“右羽林卫的几人,趁乱将身上的红色布衣换成了白色布衣,绕至左羽林卫的后方,突袭了守旗之人,拿下了左羽林卫帅旗” 左骁卫的中郎将听见这话,怔立原地,整个人好似呆了一般,喃喃自语道:“帅,帅旗” 方休站起身,从他的手中拿过字据,一副淡然的样子,说道:“用兵贵在出奇制胜,兵法有云:正兵贵先,奇兵贵后。或先或后,制敌者也” 夺旗之争,不一定要将对方所有人都淘汰才算获胜。 三个基本规则中讲的明明白白,夺取对方帅旗者为胜。 在真正的战场上,帅旗便是一支军队的精神支柱。 两军交战,哪怕是一方溃不成军,也会守护好帅旗。 帅旗被夺之时,便是一只军队几乎被全歼的时候。 当然,若是所有人都被淘汰,夺旗也就是对方伸伸手的事情。 正因如此,以往的比试,无论哪一卫,都对帅旗十分看重,不会让对方攻到帅旗之下。 可谁想到,右羽林卫竟然会想出这种近乎卑劣的办法 先将整个战局彻底搅乱,之后趁乱假扮对手的方法,偷到帅旗。 如果这是两军交战,即便一方偷到帅旗,若是劣势过大,仍旧会是失败的一方。 可若是相差不大,一定是夺得帅旗的一方气势大振,以一敌百也未必没有可能。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假设,因为这是比试 比试有比试的规则,拿下帅旗,哪怕是右羽林卫在场上只剩下一个人,也算获胜! 左骁卫的中郎将看着田安将军宣布最后的获胜者,脸色变得铁青。 片刻之后,他猛地看向方休,眼睛像是冒出火一般,大声道:“你们这是作弊,无耻,你们不配赢!” “你们” 他一脸怒色,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校尉拦了下来。 那校尉俯身在他的耳边,小声提醒了一句:“将军,陛下在这儿。” 左骁卫的中郎将这才恢复理智,朝楚皇的方向看了一眼,不敢再这么大声吵闹了。 自始至终,方休都是淡然自若的模样。 听见这左骁卫中郎将的话,用不屑的眼神瞥了他一眼,问道:“难道你想抵赖?”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刚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立下的赌约,这个时候要是抵赖,以后在京师还有何颜面可言,他的话还有谁会去信? 一万两银子,对于他而言,虽然是一笔巨款,可是相比于一个家族的名声,还是轻了一些 左骁卫的中郎将深吸了几口气,方才平静下来,咬牙道:“不就是一万两银子,过些日子,我便给你送去。” 方休摆了摆手,对于他的话,显得十分不以为意,仿佛这一万两银子算不上什么。 众人见到这一幕,只觉得全身上下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同时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招惹方休这个家伙! 贵宾区中间的位置,楚皇饶有兴趣地看着校阅场上的比试。 事实上,包括楚皇在内,在场的大部分文官都不懂所谓的夺旗、更看不懂其中的排兵布阵。 今日过来也只是看个热闹而已。 因此,在他的身边,有一个将军不停在为他解说。 看着场上白色布衣的队员越来越多,红色布衣的队员越来越少。 楚皇和大部分文官都是露出诧异的表情。 武将们的表情则有些奇怪,似乎在感慨一些什么 看了片刻,楚皇收回视线,看向身旁的将军,问道:“白色布衣的是哪支卫队?” 那将军回道:“回陛下,是左羽林卫” 楚皇听见这话,目光望向不远处的方休,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当初之所以让他做右羽林卫左中郎将,完全因为亲军府校阅那一篇安国文章。 本以为他在这方面天赋异禀,没有想到,终究还是不如真正的将门虎子。 不过,即便最后没能带领右羽林卫超越左羽林卫,能够让右羽林卫校阅总成绩稳居第二位,也足以说明他在这方面,的确有一些常人所没有的天赋。 当然,他看重方休,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天赋,更多的是他的大局观、对百姓的热忱之心和一片忠心。 楚皇看向不远处的方休,刚准备说些什么,却听见校阅场内响起了三声锣响。 比试结束了! 楚皇收回视线,看向校阅场内右羽林卫帅旗的位置。 右羽林卫的帅旗还在原来的位置,并没有被人抢下。 既然比试没有结束,为何要响锣三声? 楚皇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下意识地看向左羽林卫的位置。 当看清左羽林卫帅旗位置发生了什么,饶是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楚皇,也不由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如果他没有看错,赢的竟然是刚才还处于绝对下风的右羽林卫? “怎么回事,为何赢的是右羽林卫?” 楚皇收回视线,看向身旁为他讲解局势的将军,开口问道。 那将军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校阅场内田安将军的解释。 听完之后,楚皇和众人顿时凌乱了。 竟然还可以这样? 第一百九十五章 震惊全场 不止是楚皇和那位随行的将军,文武百官、外邦使节,京师百姓全都被右羽林卫这一番‘突袭’给震住了。 整个校阅场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突然有人发出了愤怒的喊声:“这是投机取巧,是作弊,不能算数!” 此话一出,一呼百应,一时之间,整个校阅场都被愤怒的吼声淹没,直到负责维持秩序的金吾卫上前制止,才逐渐安静下来。 “兵者,诡道,右羽林卫并没有违反规则,应当算作胜者” 楚皇站起身,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说道:“不过,右羽林卫以这种方式取胜,确实出乎朕的意料” 他抬眸,朝方休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楚皇这几句话已经给比试的结果画上了句号,文武百官们不会反对,京师中的百姓赢了钱的也不会反对。 输了钱的无论谁胜,都能找出理由想要重赛,没有必要理会他们。 第一场比试结束,休息了一小会,很快便要进行第二场比试。 经过上一场的比试,右羽林卫的综合积分已经十分接近左羽林卫。 只要这一场比赛取胜,便可以轻松超越左羽林卫,成为此次十六卫大比的冠军! 因此,这场比赛决定了十六卫大比的最终结果,无论左羽林卫还是右羽林卫都必须取胜! “要我说,这次获胜的一定是左羽林卫! 虽然右羽林卫还没有输过,可每一场比赛都是最后阶段侥幸取胜,对上实力更强的左羽林卫悬!” “当初公认实力最强的右龙武卫可是输在了右羽林卫手上,不要小瞧任何一支进入决赛的球队,我觉得以两队的实力,谁赢都有可能。” “呸,右羽林卫对阵右龙武卫的时候,我就在场下,看的一清二楚,若不是右羽林卫投机取巧,利用规则的漏洞,让右龙武卫措手不及,怎么可能赢过右龙武卫!” “别吵,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足球已经风靡整个京师,上至皇亲国戚,下至普通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隐隐有向京师外传播的势头。 因此,这场足球赛的裁判并没有像上一场的田安将军一样再将规则读一遍,而是着重强调了一个新规则越位! 裁判站在校阅场中间,面向楚皇的方向,大声道:“越位,顾名思义,即在进攻方球员出球的瞬间,在对方半场,接球球员比倒数第二名防守球员距离球门更近。 而且,同时比球距离球门更近,产生的进球,判罚越位,进球无效。 除此之外,角球和界外球、半场球,球门球不算越位” 越位的规则是在右羽林卫和右龙武卫那场比赛之后,由裁判组商议出来的规则,目的是为了防止类似的情况出现。 经常观看足球赛的人对于这项新规则已经十分了解,因此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一声锣响,比赛如期进行。 率先开球的是右羽林卫。 楚皇端端正正的坐着,一双眸子饶有兴趣地望向校阅场。 他还是第一次观看足球比赛,这段时间,听说足球这项运动竟然受无数人追捧。 有些人为了观看一场足球赛,甚至愿意变卖家产,换取一张门票,可谓到了疯狂的地步。 因此,他很好奇,这足球的魅力究竟在什么地方。 在他的旁边,配备了一个专门解说的小宦官。 这小宦官对于足球比赛十分了解,因此,被刘成拉过来做了楚皇的专属解说。 站在离皇帝那么近的位置,小宦官显得十分紧张,不住擦拭着汗水。 一直到比赛开始,才平静下来,仿佛沉浸在足球之中,便忘掉了外界的身份与地位。 “陛下,足球比赛的精彩之处在于它的不确定,不到比赛的最后一刻,没有人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样的。 一般而言,实力越接近,比赛的变数越大” 小宦官低着头,目光看向场内,不停的为楚皇解说:“这场比赛,双方的实力极其接近,因此” 他话音未落,突然,右羽林卫的前锋一脚吊射,足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冲球门。 左羽林卫的守门员显然没有想到对方球员身在中场竟然敢起脚射门,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扑救,只能这么目送足球入网,后悔的捶胸顿足。 比赛仅仅开场一分钟,右羽林卫便取得了进球! 比分1:0。 楚皇看见这一幕,表情有些奇怪,看了一眼解说的小宦官,见他表情比自己还要惊讶,只当作是意外情况,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小宦官也被这一脚石破天惊的射门震住了,半响才回过神,匆忙道:“右羽林卫开场便取得了进球,这对于他们而言,是极大的优势。 只要他们能够保持这个比分一直到比赛结束,那么最终的胜利一定属于他们。 因此,奴婢猜测,接下来,右羽林卫的进攻会趋于保守,他们的重点一定会放在防守上面,甚至极有可能在下半场,换上更多的防守队员”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见校阅场的形势又发生了变化。 右羽林卫的队员并没有如他所说,在取得进球之后趋于防守。 恰恰相反,在取得进球之后,他们的进攻反而更加凶猛。 甚至连原先在中场组织传导的球员都冲到了对方的禁区内。 偏偏左羽林卫的队员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对方队员的配合实在是太过娴熟。 无论小范围内的短传,还是大范围的转移,脚法控制的都十分精巧,几乎没有一点儿漏洞。 除此之外,每一个球员的脚下技术也都无比的出色,远远超出之前几场比赛所表现出的水平! 场上的观众也是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原先以为右龙武卫球员的脚下技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很难再有人能超越。 可见识了右羽林卫球员的实力,他们才发现原来足球还可以这么踢。 毫不夸张的说,在这些人的脚下,足球仿佛活过来了。 楚皇看着校阅场,脸上的表情更加古怪,问道:“左右羽林卫的实力真的很相近?”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夺冠 解说的小宦官脸上露出尴尬之色,擦了擦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楚皇也没有为难他,只是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球场上。 右羽林卫大举进攻,左羽林卫只得被动防守。 可是右羽林卫却只在禁区之外传导,并没有急于破门的意思。 他们现在处于领先的位置,并不着急,该着急的是左羽林卫。 果然,在长达一炷香时间的牵扯之后,左羽林卫终于按耐不住,开始上前逼抢。 右羽林卫的目的显然是逼迫左羽林卫上前逼抢,从而寻找他们防守当中的漏洞。 左羽林卫的队员也明白他们的想法,却不得不这么做。 有球员投入进攻,防守的力度势必下降。 仅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右羽林卫的队员便三次杀入禁区,其中有一次差一点便产生进球。 若不是左羽林卫的守门员拼死将球挡出,场上的比分又要改写。 当然,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防守状态,左羽林卫的队员一定会出现更多的防守漏洞。 不出所料,又一次进攻,右羽林卫的边锋带球过人,成功传中。 中锋争顶,成功将球打进! 比分再次被改写2:0。 此时,比赛的上半场仅仅过去了三分之二。 楚皇的目光望向解说的小宦官,淡淡的道:“这就是你所说的实力相近?” 小宦官听见这话,心里叫苦不迭。 原先明明实力相近,谁知道右羽林卫之前是在隐藏实力,还隐藏的那么深,几乎没有被人看出破绽。 万般无奈,只化作一句:“奴婢该死!” 楚皇摇了摇头,说道:“这足球的规则,朕也明白的差不多了,你下去吧。” “是,陛下” 小宦官松了口气,缓缓退下。 楚皇的目光重新望向球场,眼神中闪烁着光芒,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一个半时辰的比赛很快结束,毫无疑问,右羽林卫无比轻松的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比分定格在了5:0,创下亲军十六卫大比的最大比分差距。 事实上,上半场,右羽林卫踢的还算认真,到了下半场,更多的就是在玩了。 比如那是又壮又高的十号中锋,在比赛的最后阶段,硬生生用脑袋颠球,冲进了左羽林卫的球门。 强壮的身体、铁一般的脑袋加上炉火纯青的颠球技术,让他如入无人之境,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 这一个进球也击穿了左羽林卫最后的心理防线,让他们几乎放弃了防守。 亲军校阅就这么结束了,右羽林卫的一百五十名队员,每人都获得了十两银子的奖金。 除此之外,还有皇帝陛下的夸奖。 在这个时代,能够得到皇帝陛下的夸奖,无疑是一件光宗耀祖、值得铭记一生的事情。 每一个队员脸上都不由自主的露出了骄傲之色。 三天之后,他们还将代表楚国的将士,与草原那些家伙进行三场比试。 因此,在短暂的庆祝之后,都返回营地继续训练。 比试结束,接下来的便是万众瞩目的抽奖环节。 获得大奖的人可以获得总价值将近三千两的幸运大礼包。 对于皇亲国戚、勋贵百官而言,三千两银子或许不算什么。 可对于大部分的普通百姓,三千两便代表着后半生的衣食无忧。 因此,无数人都是伸长了脖子,看向校阅场内抽奖的位置,暗暗祈祷,那个幸运儿会是自己。 楚皇站起身,四处看了一眼,问道:“方休呢?” “臣在。” 比赛刚刚结束,方休便走到了楚皇的旁边,等待着他的召见。 楚皇的目光望向方休,脸上露出笑容,问道:“朕听闻,大比结束之后,你要送出两份大礼?” 方休走上前,说道:“回陛下,确实如此 校阅场内有一个木箱,里面装满了写有座位编号的纸条,被抽中座位编号的人,即为中奖之人,可以获得一份幸运大礼包。 当然,为表公正,臣想要先请几位大人验证一番。” 他回头看着场内的文武百官,问道:“不知哪位大人愿意?” 兵部尚书马文华想了想,走上前,说道:“本官先试一试。” 他走下观赛台,走到校阅场的中间,绕着箱子看了看。 接着又将手伸进去,顿了片刻,这才伸出手,目光望向楚皇,行礼道:“臣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什么异常。” 方休听见这话,再次望向文武百官坐的位置,问道:“不知还有哪位大人还愿意上前检验?” 虽说抽奖这是方休个人所为,可这次参加校阅的还有外邦使节,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丢的是大楚的脸。 因此,文武百官中陆续有人走出,御史台的言官们更是仔仔细细的检验了一番。 每一个人都十分确信的表示抽奖箱没有任何问题。 方休见状,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诸位大人没有异议,那么” “慢着” 方休话音未落,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转头看去,只见宁王从楚皇身侧慢悠悠的站起身,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宁王走到他的面前,脸上露出笑容,仿佛已经忘掉了两人之前的恩怨,用十分客气的语气说道:“本王也想凑一凑热闹,方中郎将不介意吧?” 方休看了他一眼,脸上同样露出笑容,说道:“殿下请。” 宁王见他面色如常,心里觉得有些不爽,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点了点头,朝抽奖箱的方向走去。 在他转身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阴沉之色。 不同于其他人,对于检查抽奖箱这件事情,他显得格外认真,绕了箱子三四圈,从头至尾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这才将手伸进了箱中。 宁王是个心细的人,之前文武百官检查的时候,虽然明确表示箱子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他却发现,在手伸入箱子之后,有几人,尤其是御史台的几位言官的面色瞬间发生变化。 虽然变化仅仅只有那么一瞬间便恢复正常,可是直觉却告诉他,这其中决定有什么猫腻! 或许 问题就出在这里! 第一百九十七章 黑幕 宁王将手伸进抽奖箱,沿着箱壁摸索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稍稍探出手,摸了摸上方的箱壁。 终于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莫名的笑容,将贴在上方的一张纸条取了下来。 前面的众位文武百官,包括兵部尚书和御史中丞在内,怕是没有人想到,方休会将这张纸条贴在箱子里面上方的箱壁! 也是,这么隐蔽的地方,只有如自己这般细心之人才有可能发现 他低头看了一眼,果然见那纸条上写了一个数字“壹”。 黑幕,这是很明显的黑幕。 这座位编号为“壹”的人,便是方休事先内定好的人选。 到时候抽签,只要将这张纸条揭下,即可瞒过所有人的眼睛,让这位座位编号为“壹”的人成为两个幸运儿中的一位! 虽说这次的幸运大礼包是方休自己出银子办的,但亲军校阅却是由兵部主办,由朝廷主持的活动。 当着陛下和满朝文武的面,在这上面动手脚,便是欺君之罪! 宁王将那纸条攥在手心,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只是在转身的那一刻,脑海中忽然有一道亮光闪过。 他的座号是“二”,这么说,座号为“壹”的人岂不是就在他的旁边。 自己的旁边 宁王抬起头,目光望向最前方,正好和楚皇的视线对上。 看清那道身影,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如遭雷击,怔怔地停在原地。 他的双腿开始有些发软,仅仅只是一瞬间,便觉得头晕目眩,前方似乎有浓的化不开的黑暗席卷而来。 当他发现自己取出的座号代表的正是自己的父皇的时候,这位宁王殿下瞬间便明白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同时也明白了一件事情 这么明显的东西,为何前面的所有人,包括兵部尚书和御史中丞都没有发现。 这次的抽奖的确是有黑幕,可这黑幕却不是身为皇子的他能够揭开的 方休看了看宁王,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他不明白,宁王这样的人,是凭借什么活到现在还没有被康王完全除掉的。 虽说很想借着这件事情除掉宁王,了却自己的一桩心事。 可这次亲军校阅和幸运大抽奖,毕竟是自己主办,若是当着外邦使节、文武百官和京师百姓的面,出了什么意外,自己也难辞其咎 于是,趁着宁王失魂落魄的走回贵宾区的时候,方休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胳膊。 “殿下” 宁王的脑海一片空白,停在原地,麻木的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方休。 有那么一瞬间,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景象全都变得模糊了,耳边的声音,也似乎是从什么地方飘来的,捉摸不清。 方休用力握住宁王的胳膊,俯身在他的耳边,小声问道:“这个抽奖箱,有没有问题?” 宁王回过神,声音干涩嘶哑道:“没,没有” 方休笑了笑,说道:“既然没有,为何不向陛下禀告一声?” 宁王这才反应过来,浑浑噩噩的起身,朝楚皇行了一礼,说道:“父皇,儿臣已经检查过了,这个抽奖箱没有问题。” 楚皇的视线从他的身上收回来,说道:“既然没有什么问题,那便开始吧。” 听见这话,宁王只感觉眼前一片眩晕,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抽奖的人找不到那张纸条,第一个抽出的幸运儿不是父皇,那么 如果之前没有那么多的文武百官检查抽奖箱还好,可是他们检查完了抽奖箱,知道了其中的内幕。 到了抽奖的时候,却发现内幕没有如期上演。 那么他们会怎么想,会怎么看待最后上场的自己。 宁王已经不敢再想。 “殿下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我扶你坐下。” 方休站起身,扶着宁王,在他的位置坐下,隐晦的拍了拍他的手,俯身在他的耳边小声道:“十万两,这次的奖让你来抽。” 宁王听见这话,身体猛地一颤,眼神再次恢复了清明,抬头看向方休。 方休看着他,神色如常,压低声音道:“你的时间不多了,孰轻孰重,考虑清楚。” “好,十万两便十万两!” 宁王的眼中浮现希望之色,迫不及待的开口。 十万两对于这个世上的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个小数目,即便那个人是最有可能继承江山的两位亲王之一。 可是 如果今天的事情搞砸了,那么他无论用多少个十万两都无法挽回。 孰轻孰重,完全不需要思考。 方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站起身,朝着文武百官道:“公平起见,接下来,我会从在座中选一人,抽取第一位幸运观众” 他的目光环顾四周,最终停留在宁王的身上,笑道:“第一位幸运观众,不如就让宁王殿下选出吧。” 宁王听见这话,像是担心别人和他抢一样,忙不迭起身,快步走上前,说道:“既然如此,本王便开始了” 他话音未落,便迅速的将手伸进抽奖箱中。 也是在这一瞬间,他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长长的舒了口气。 他的手在抽奖箱中搅动了片刻,这才缓缓取出,接着摊开手掌,掌心处有一张纸条。 “壹号。” 宁王看了看手中的纸条,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问道:“谁是壹号?” 他的目光在整个校阅场环顾一圈,最终定格在了贵宾区的最前方。 与此同时,他的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快步走上前,跪倒在地,高声道:“恭喜父皇,贺喜父皇,父皇福泽深厚,乃是天选之人” 在宁王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方休的目光却是放在了文武百官的脸上。 他发现这些文武百官的表情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反倒是外邦使节和康王,表现得都有些诧异。 只是康王的反应也是极快,在宁王说话的同时,已经起身朝楚皇行礼:“儿臣恭贺父皇。” 与此同时,文武百官之中,有不少人已经起身,走到楚皇的面前。 “臣恭喜陛下” “陛下是为天子,连上天都眷顾陛下。” 第一百九十八章 幸运观众 楚皇看着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眼神中闪过一丝令人捉摸不清的光芒。 他的目光望向方休,脸上露出笑容,随口道:“这么多人,偏偏选中了朕,此事还真是凑巧” 方休看着楚皇,脸上露出庄重之色,认真的道:“陛下乃是天子,是天命之人,自然会被上天眷顾,这份礼物,臣会派人送到宫里” 自从上次竹轩斋的事情之后,在这方面,方休便谨慎了许多。 无论什么时候,皇帝总是最好面子的那一批人,楚皇更是如此。 既然弄出了这个幸运大礼包,就要有始有终,选出一个幸运观众,自然不能忘了这位小心眼的皇帝。 众人恭贺之后,纷纷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内阁首辅颜庄坐在位置距离方休最近。 他苍老的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看着方休,喃喃自语道:“陛下乃是天命之人,能够被抽中是情理之中,却不知道,下一位幸运观众会是谁” 此言一出,刚刚坐下的众人纷纷抬起头来。 第一个幸运观众是陛下,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第二个幸运观众则是需要真正的运气了。 三千两对于在座的诸位算不上什么,可也算是个好彩头。 茫茫人海,只有一个人能被选中,只是想一想,就十分有趣。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笑,走到楚皇的面前,行了一礼,说道:“陛下乃是天子,受命于天,陛下的意思即是天意 因此,臣斗胆恳请陛下屈尊,抽取今日的第二人” 在场的文武百官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后看向方休的眼神充满了诧异之色。 谁说这位方中郎将身患脑疾,连一般的孩童都有所不如? 瞧瞧这话,能是一个脑残患者说得出来的? “既然如此” 楚皇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从龙椅上站起身,说道:“朕也凑一凑这个热闹。” 他在金吾卫的贴身护卫下,走到校阅场的中间,从抽奖箱中随便抽出一张,念道:“六百七十一。” 纸条上的数字是座位编号 座位编号越大,说明距离中心位置越远。 这个六百七十一显然已经超出了贵宾区的位置,普通区坐的可都是京师的普通百姓。 楚皇话音刚落,便有一名金吾卫快步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带回一人。 这个人的衣着十分普通,相貌也很平凡,看上去精神还不太好。 被金吾卫带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恍惚惚的。 当然,放在后世,谁要是突然中了彩票,表现的比他好不到那里。 “草,草民参参见陛下” 对于一个普通百姓而言,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皇帝陛下。 更可况是在近万人的目光之下,这位幸运观众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与此同时,见到第二个被抽中的幸运观众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百姓,原先已经无比安静的校阅场,再次变的嘈杂起来。 “六百七十一,六百七十一我是六百七十二,只差一点,这三千两银子就是我的啊!” “这不是隔壁老王吗,前两天还因为不知道什么事情,被人打了一顿,怎么成了幸运观众了?” 随着抽奖的结束,亲军校阅也正式结束。 与草原的比试要等到三天之后,那个时候,没有这么多的外邦使节,即便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上去虽然有些无赖,可对于楚国而言,这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楚皇摆驾回宫,外邦使节、文武百官也随之退场。 唯独宁王一个人坐在原地,面色苍白,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方休见到这一幕,走上前,小声说道:“殿下可别忘了” 宁王抬眸,看了他一眼,挤出一抹笑容,想要说些什么,却张不开嘴。 方休见状,摇了摇头,也没有多说什么,便走出了校阅场。 这十万两银子,他并不在乎。 无论宁王答不答应,那张纸条最后都会送到抽奖之人的手上。 如果宁王信守承诺,真的送来十万两银子,那便算是意外收获,若是没有,也损失不了什么 亲军校阅的最后一场比试,孰胜孰负,牵扯甚广。 比赛刚刚结束,便有无数的消息向着四面八方传去。 右羽林卫的取胜,让许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在最后一场比试之前,左羽林卫开始领先于右羽林卫。 没有想到,右羽林卫竟然会赢的那么容易 同时,校阅场上抽出的两位幸运观众也成了大街小巷茶余饭后讨论的焦点。 “亲军校阅的幸运大礼包竟然是真的,足足三千两银子,原先以为他们只是做做样子,最后还是会给自己人,没有想到” “怎么没有给自己人,第一份礼包不是给陛下了吗?” “对了听说陛下那份是宁王抽出来的,说不定就是他从中捣鬼,想要讨好陛下?” “要不是他捣鬼,说不定我也有机会!” 宁王府。 宁王坐在太师椅上,目光直视前方,面色阴晴不定。 这次想要算计方休,没有成功也就罢了,竟然无故背负了骂名,说不定还要损失十万两银子,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恨方休,更恨自己。 明明这么简单的事情,在场那么多的文武百官一眼就能够看明白,偏偏自己没有发现 可是今天这件事情,却又确实不能怪别人,只能怪自己。 谁让他没有眼见,竟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有想通 宁王想到这,心里更加烦闷,胸膛像是快要炸开一样。 他深吸了几口气,咬牙道:“来人!” 旁边,宁王府的下人立刻走到他的面前,恭敬地道:“殿下,有何吩咐?” 宁王脸上露出挣扎之色,片刻之后,仿佛下定了决定,说道:“准备十万两银子,送到方府!” 方休这个人,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羽林卫左中郎将,又与自己有仇。 可这半个月,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尤其是见到了父皇的态度,他心里明白,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不能与方休交恶。 原先以为能用这次的黑幕事件,让陛下认清方休的真正面目,却没有想到最后是这个结果。 既然如此,不如将错就错,趁着这次机会,化解往日的仇怨 第一百九十九章 剧院出事了 方府。 方休刚刚走下马车,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府门前来回打转。 于是,开口问道:“孙老,出了什么事情?” 孙老头转过身,一脸的焦急之色,在看见方休的一瞬间,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他快步走到方休的面前,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公子,您可算回来了!” 孙老头这个人,方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有了一定的了解,爱装是真,沉稳也是真。 能让一把年纪的他如此焦急,定然不会是什么小事。 “不要急,天塌下来还有个子高的顶着,有什么事情进去慢慢说” 方休安慰了两句,便走进了方府。 孙老头听见方休的话,心里安定了许多,跟着走了进去。 后院的石凳上,方休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孙老头,问道:“可是剧院出了问题?” 孙老头摇了摇头,仿佛想到了什么,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愤怒之色,说道:“不只是剧院,还有春风楼、竹轩斋,都出事了!” 方休听见这话,面色瞬间阴沉下来,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先坐下,慢慢说” 说着,递了一杯茶水给他。 孙老头接过茶水,缓了一口气,说道:“今日照例,我让张成那孩子去将剧院的门打开。 没成想,刚打开门,就冲进来一群泼皮无赖,不问青红皂白,便对桌椅和台子一通打砸。 张成那孩子想要护住台子,也被他们打了一顿,现在还躺在床上,大夫说,没有半个月,很难下床” 说到这,孙老头的眼睛变得有些浑浊,一大把年纪,却像个孩子般哽咽道:“小老儿没用,看着那孩子被人摁在地上打,也护不住他” 方休听见这话,一双眸子好似要喷出火,‘腾’的站了起来,猛地一拍石桌,骂道:“狗一样的东西,竟然敢打老子的人!” 张成这孩子,他曾经见过,是从中原逃荒来到京师,为人忠厚老实,干起活来也是十分勤快。 几次陪赵嫣看戏,都是他在一旁侍候,没有想到竟然在自家的地盘被外人给揍了 不要说方休,就是脾气再好的人,听见这个消息,也会火冒三丈,怒发冲冠! “知不知道是谁干的?” 方休面色阴沉,看着孙老头,开口问道。 孙老头摇了摇头,说道:“都是一群地痞无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不过,他们说下午还会过来,让我们准备好银子,以后每月都要给他们十两银子的庇护费。 来的路上,听说他们还去了春风楼和竹轩斋,只是白小总管当时刚好在古井街,所以他们才没有动手” 方休听见这话,更加愤怒。 这群不长眼的家伙,竟然敢在自己的地盘玩这些招数。 不给他们点教训,还真当自己这个左中郎将是好欺负的了! 方休一双眸子变得锐利起来,大声道:“白小纯,备车!” 京师大剧院,售票处。 几个文人打扮的男子看着里面的售票人员,脸上浮现恼怒之色,问道:“昨天的告示上写的清清楚楚,今日下午有三场《聂小倩》,怎么说停就停了。 你们京师大剧院,还有没有信用了?” 售票人员解释道:“外面的最新的告示上写了,因为不可抗力因素,今日的表演全部取消,剧院暂时关闭。 已经提前预购门票的客官可以选择更改日期、或者退票,除此之外,每个人还可以获得一百文钱的补偿。” 几名男子听见这话,表情稍微缓和了些,问道:“什么时候重新开放?” “另行通知” 几名男子凭借票根领了一百文钱的补偿,也就没有再做纠缠,离开了京师大剧院。 路上,几人闲聊起来。 “那些人怎么回事,有银子不赚” “谁知道,也没说明白什么叫做不可抗力因素。” “管他呢,你们听说了吗,城北、城西和城郊也要新建剧院。 等到那些剧院建好,这边剧院的《聂小倩》就会完结,推出一个新的连续剧” “新的连续剧?” “对,应该也是从竹轩斋的话本中挑选改编。” “如果真有此事就好了,我想看《鹿鼎记》!” “《西厢记》和《射雕英雄传》还没改编,哪轮得到《鹿鼎记》” 类似的对话在京师大剧院的门前频频上演,无数人满怀着期待,想要来看新一集的《聂小倩》,却被告知因为什么不可抗力因素,只得延期。 想要看戏的人顿时没了去处,骂骂咧咧了两句,只能打道回府。 而此时,剧院里面,几个管事聚在一起,眉头紧锁。 “马老,我们就这样关门也不是办法,这几日正是《聂小倩》新一集的首映,一天不开门,观众们心里的怨气便多一分。 长此以往,即便咱们推出的新戏再吸引人,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火热。” 一个年轻的男演员愁眉苦脸的说道。 他话音落地,众人的目光就都放在了场内唯一一名老者的身上。 剧院里面,方公子最大,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其次,便是平日里真正管事的孙老。 当方公子和孙老都不在剧院的时候,有发言权的就只剩下孙老从城北勾栏请回来的马老。 马老还没有说话,就有年轻气盛的演员拍了桌子,怒道:“这帮见不得人好的畜生,咱们才吃了几天的饱饭,他们就动了坏心思。 剧本不能交出去,这是方公子给咱们的,比命还重要,一两银子就想买,这和抢有什么分别! 反正没了剧院,大家也没有好日子可以过了,要我说,不如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别冲动” 一个女伶人开口说道:“别忘了,剧院是方公子的,有方公子给咱们撑腰,一群地痞无赖算得了什么。 只要方公子出手,这件事还不是小事一桩。” 被称为马老的胡须花白的老者听见这话,也是点了点头,说道:“一切自有方公子作主,咱们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相信方公子会有办法的” 第二百章 小人难防 老者话音刚落,剧院的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 众人见到这一幕,全都打起了精神,警惕的朝门的方向看去,接着,便见到孙老头陪着一位年轻公子哥,径直走了过来。 “伤者怎么样了?” 年轻公子哥容貌俊俏,一走到众人面前,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剧院里面,有不少人都是跟着马老从城北勾栏过来的,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所谓的‘方公子’。 因此,望向方休的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但是看了孙老头一眼,再结合其他人毕恭毕敬的态度,心中立刻有了结果,神色发生了一些变化。 马老曾经跟着孙老头见过方休一面,走到他的面前,说道:“已经请过大夫,他们受的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只是张成那孩子断了两根肋骨,可能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方休面无表情,又问:“动手的人是谁,查清楚了吗?” 老者看了孙老头一眼,摇了摇头。 孙老头想了想,说道:“里面有一些是城南的泼皮,勾栏还在的时候,他们便曾经来过,说是勾栏在他们的地盘上,受他们庇护,理应给他们一些银子用作补偿。 当时勾栏里都是一些孩子,我不愿招惹他们,每月便给他们一些铜钱打发他们。 原以为您收了勾栏,改建剧院,这些泼皮会有所收敛,没想到前几日又来到剧院,张口讨要银子。 我本不想惹事生非,像以往一样给他们一些铜钱,却没想到他们张口就是十两,除此之外,还要用一两银子收购咱们的剧本。 我没有同意,让刘兄弟将他们赶了出去,本以为他们见了刘兄弟会有所畏惧,没有想到” 后面的话,不用说,方休也明白了。 孙老头所说的刘兄弟是方府留在剧院的护卫,每天会在剧院开门的时候赶到,看守售票处,防止有人闹事。 一群泼皮混混见到虎背熊腰,明显是大户人家的护卫,竟然还敢如此嚣张。 而且还要用一两银子收购剧本这种对他们没有任何用处东西。 可见在他们的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方休想了想,说道:“都回去吧,一切回归正常,该做什么做什么,这些事情,我会处理的。” 俗话说,小人难防 对于这些地痞无赖,如果没有确切的消息,很难对付。 除非时时刻刻派人守着剧院,不然只要方府的护卫一离开剧院,这些人便会想方设法的捣乱。 即便方府的护卫在剧院,这些地痞无赖也会想出各种下三滥的手段恶心剧院和观众。 方休是绝不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的。 因此,事情没有得到解决之前,剧院还需要再休整几日。 老者和孙老头看着方休,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突然看见从后面“哗啦”涌进来一群人。 为首的胖子将双手的骨节捏的咔咔直响,一脸兴奋的问道:“少爷,这次要找谁的麻烦?” 早上还将大门关的严严实实,并且贴出至少需要休整三日的剧院,下午就开门大大方方的迎接客人了。 亲军校阅刚刚结束,闲在家里没有事情做的富商和勋贵子弟逐渐的多了起来。 人是不能一直闲着的,要不然会闲出病的。 因此,很多人都会在这些天里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这个时候,便凸显出青楼和勾栏的好处 勋贵子弟去青楼寻欢作乐,普通百姓就到勾栏看看戏听听曲。 当然,这只是以前,如今他们又多了一个好去处,那便是城南新建起来的京师大剧院。 勋贵子弟在青楼玩的累了,便可以来剧院的贵宾室喝点小酒,看些诸如《聂小倩》的新鲜玩意。 普通百姓咬咬牙,多出一些银子,也能够带着老婆孩子过来放松一次。 因此,京师大剧院便成了京师中比青楼和勾栏还要吸引人的去处 下午场一般都是《聂小倩》的复演,今日也不例外,因此来的人并不是很多。 当然,这也跟之前的休整有关。 很多人都不知道仅仅半天,京师大剧院便重新开门了。 售票处开门以后,陆陆续续有人走进剧院。 孙老头看着这些观众,心里还是有一些不踏实。 方公子的实力,他是见识过的。 轻轻松松便能在京师各处建起四座剧院,凭借一己之力推广足球比赛,让足球运动风靡整个京师。 这一切,都不是一个普通勋贵所能做到的。 只是 泼皮无赖不同于别的,他们既不要脸,也没有在意的东西。 俗语有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说的就是这些人。 因此,就算方公子和他的手下能够赶走那些泼皮又如何? 赶走了一次,两次,能赶走无数次吗? 只要没有将他们赶尽杀绝,只要给他们留有一丝喘息的余地 总有一天,他们会再次出现,趁着方公子不在的时候,给剧院重重的一击! 到了那个时候,又该怎么办? 而且,找茬的泼皮也不是重点,背后指使之人,想要扰乱剧院,让剧院在京师无立锥之地的家伙,才是最令人头疼的。 孙老头瞥了一眼还在品茶的方休,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嚣张的笑声传了过来。 “老家伙,生意不错啊,一上午的时间,想好没有,老子一向说话算话,只要你拿出十两银子,再交出剧本,老子马上就走。” 十几个面相颇为凶恶的泼皮走到孙老头的面前,语气极为嚣张。 这些人都是这条街上的泼皮恶霸,生活在城南的居民没有几个不认识他们的。 “这里是京师,天子脚下,是要讲王法的! 十两银子没有,剧本也没有,你们要是再咄咄相逼,休怪我们去报官。” 孙老头看了一眼方公子身后的几十名虎背熊腰的壮汉,心中稍微踏实了一些,直视着领头的泼皮混混,强硬的说道。 “哎呦,兄弟们,我刚才没有听错吧?” 领头的泼皮混混听见这话,微微一怔,像是没有想到这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会这么硬气。 仅仅一瞬间,他便反应过来,嚣张的狂笑,不屑的道:“这老家伙居然要和我们谈王法,还要去报官,实话告诉你,在这条街上,老子就是王法!” 第二百零一章 捕快赶到 身后的几名泼皮听见这话,哄堂大笑。 先不说交代他们办事的贵人本来就和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京都府衙根本就不可能多管闲事。 只说他们自己,平日里在城南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存在,还会怕王法这种东西? 再者说,那位贵人早就帮他们上下打点好了,到时候就算真的被抓进京都府衙,他们也有办法出来。 领头的泼皮混混抽了一条板凳,挡在剧院门口门口,翘起二郎腿,看着孙老头,用十分嚣张的语气说道:“既然你都已经谈到王法,那么老子告诉你,老子就是王法,今个儿十两银子,一文也不能少。 否则,老子就把你们这破剧院给砸了!” “砸剧院,是这样砸吗?” 一道声音忽然从身侧传出,领头的泼皮混混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个沙包大的拳头迎面而来,直接撞上他的面部。 几颗带血的牙齿从嘴里飞了出来,领头的泼皮混混整个人都被拍飞了,满脸是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么不禁打,还学人家做老大?” 白小纯拍了拍手,走到那领头的泼皮混混的面前,抬起脚,猛地一用力,直接踩在了他的身上。 “啊——” 那领头的泼皮混混感觉肚子传来一阵剧痛,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哀嚎声。 “杀,杀人了!” 眼看着老大被人一拳打飞,倒地之后就没了声息。 一个泼皮混混大叫一声,脸色煞白,全身上下猛地一颤,紧接着,不受控制的哆嗦了起来。 他们是泼皮无赖,不是亡命之徒,做的事情都是欺负老实人,从他们手里抢几个铜板换酒钱。 偶尔到大街上调戏一下良家妇女,占占小商贩的便宜,这种事情当然也没少做。 但是杀人放火 这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干啊! 这是原则问题,泼皮混混的原则。 他曾经有几个兄弟,就是因为没有遵守原则,不好好的做泼皮,失手弄出了人命。 如今坟头草都三尺高了,每年清明的时候都会给他的坟松松土 老大还没有见到人家的面,就被人家一拳头给打飞了,这一幕顿时镇住了在场所有的泼皮。 “这,这” 孙老头和剧院的其他人见到这一幕,也都是脸色青,嘴唇都在哆嗦。 他们这些卖艺混口饭吃的,怎么可能遇不见泼皮混混。 其实,他们也都已经有些习惯了,无非就是几文钱的铜板,就当吃亏是福。 实在忍不下去,教训一下他们,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莫名其妙怎么就闹出来人命了呢? 在任何地方,打架斗殴都算不上什么大事情,可出了人命就完全不一样了! 剧院里面原先饶有兴趣地看着热闹地看客们见到这一幕,全都慌了神,纷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放心吧,这家伙死不了。” 白小纯拍了拍孙老头的肩膀,满不在乎的说道。 他自家下的手,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这家伙顶多断了鼻梁掉几颗牙,没有到出人命那么严重。 “大哥,你死的好惨啊!” 一个泼皮混混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眼泪还没下来,胸口就挨了重重的一脚。 “老子还没死呢!” 那领头的泼皮混混从地上爬起来,怒视自己的小弟,毫不留情上去就是一脚。 紧接着,用极度愤恨的眼神瞪着白小纯。 他这一辈子,虽然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可是小风浪却是从来没有断过。 当初年轻气盛的时候,和人争强斗狠,半条命都差点没了,区区一拳,还要不了他的命。 “还特么愣着干什么,老子被人打了没有看见? 谁打的老子,就给老子揍谁,狠狠的揍,老子今天要敲断他两条腿!” 额头上的鲜血顺着头发流到了脸上,眼睛都被糊住了。 他却只想着敲断刚才偷袭他那家伙的两条腿,就连十两银子和剧本的事情都被他暂时抛在了脑后。 看见自己的大哥没死,挨了一脚的泼皮混混立刻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揉了揉胸口,大声道:“没听到老大说的吗,全都上去,敲断他的狗腿!” 话音未落,说话的泼皮混混满嘴的牙就没了一半。 白小纯‘硕大’的巴掌抽在这家伙的嘴上,让他连人带牙一起飞了出去,和刚才那领头的泼皮混混一样,躺在地上,立刻就没有了动静。 那领头的泼皮混混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想要看清眼前站着的家伙,同时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 仅仅只是下一秒,他的表情就迅速发生了变化。 几乎是在一瞬间,所有凶狠和嚣张化为烟云,看着白小纯身后几十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他差点哭出声来。 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跟着他的十几个泼皮混混已经全都倒在地上,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在城南嚣张跋扈这么多年,第一次,他是那么渴望京都府衙捕快的出现。 似乎是听到了他心里面的呼唤,几道穿着皂衣的身影很快的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正准备上去哭诉一下,却见那领头的捕快走到了白小纯的身后,和一个容貌俊俏的年轻公子哥说了一些什么。 没听清他们说什么,很快的,他和他的小弟们就被铁链子套了起来。 在看清了那领头捕快的长相之后,领头的泼皮混混两条腿也变得有些不听使唤了。 宁惹京都府尹,莫惹夏大魔头 这句话,不仅仅适用于京师的纨绔子弟,也适用于他们这些地痞无赖。 被夏大魔头抓走的地痞混混,没有几个人能好好的从地牢里走出来的。 自从这位夏捕头走马上任,京都府衙地牢里的惨叫声,三里路外的街道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要是落在她的手里,那就真的和下地狱没什么区别了。 不 虽然他没有下过地狱,可是听旁人说起过,落在夏忆雪的手里,比下地狱还要惨! “你们抓错人了,抓错人了!” “我们没有动手,打人的是他们,是他们!” “你们不能抓我,我认识杨公子,礼部尚书杨公子” 一时之间,整个京师大剧院哀嚎声一片。 第二百零二章 没有地方去不得 夏忆雪冷冷的看着说话的泼皮混混,开口问道:“什么杨公子?” 说话的泼皮混混见夏忆雪发问,以为自己有了一线生机。 不管怎么说,杨公子都是礼部尚书的大公子。 虽然他弄不清楚礼部尚书究竟是什么。 可他曾经路过礼部尚书的府邸,那是何等的气派。 因此,礼部尚书一定是很厉害的人物。 说不定连皇帝都要看他的几分脸色,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京都府的捕快。 京都府的捕快也只要在他们这些地痞混混的面前,表现的比较强势。 遇上真正的诸如礼部尚书这样的大人物,还是只能乖乖的认怂。 说话的泼皮混混想到这,心里安定了许多,脸上露出几分骄傲之色,看着夏忆雪,说道:“杨公子便是杨明公子,礼部尚书的大公子!” 礼部尚书的大公子? 剧院的众人听见这话,顿时慌了神。 他们都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见到过最厉害的人物就是眼前这位夏大捕头。 京都府尹这样的人物在他们眼里已经堪比皇帝,更可况是戏文中描述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尚书大人。 没有想到找他们麻烦的竟然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变得面色铁青,眉宇间露出愁容。 泼皮混混们见到这一幕,更加确信礼部尚书是很厉害的人物,能够让夏大魔头如此重视,一定是了! 泼皮混混们纷纷露出傲然之色,说道:“我们的背后是杨公子,劝你们快点把我们放了,要不然,到时候杨公子过问起来,你们担不起这个责任!”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走到泼皮混混的面前,问道:“什么责任?” 领头的泼皮混混看了一眼方休,见他面容俊俏,一身衣服虽然华贵,却不似官服。 只当他是某个到京师大剧院看戏的纨绔。 领头的泼皮混混面露不屑之色,说道:“你不配知道!” 啪——! 他话音未落,白小纯一个巴掌便扇了过去。 顿时,领头的泼皮混混半边脸全都肿了起来,整个人猛地一震,头晕目眩,什么都看不清楚,眼睛好似模糊了一样,只看到一片红色。 于此同时,脑子里嗡嗡作响。 “竟然敢这么跟我家少爷说话,你小子不要命了!” 白小纯面露狰狞之色,看着那领头的泼皮混混,大声道。 周围几个捕快见到这一幕,纷纷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可是看见自己的上官夏捕头没有什么反应,也只得作罢。 毕竟,在他们的眼里,夏捕头与方中郎将关系匪浅。 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免得到时候惹祸上身。 “你,你” 其余的泼皮混混见到这一幕,全都呆了,用愤恨的眼神望着方休,怒道:“我们可是杨公子的人,你竟然敢打我们,不怕杨公子找你的麻烦吗?” “找我的麻烦?”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反问道:“你们现在在干什么?” 几名泼皮混混面面相觑,都没听懂方休话里的意思。 方休也懒得跟他们解释,走到夏忆雪的身边,看着她,小声说道:“上次春风楼的事情,调查的如何了?” 夏忆雪看了一眼方休,淡淡的道:“京都府查案,与你无关。” 方休笑了笑,语带调侃的道:“咱俩的关系都这么熟了,透露一点儿都不行吗?” 夏忆雪瞪了方休一眼,冷声道:“如果你再敢挑衅,休怪本捕头无情!” 方休听见这话,忙往后退了一步。 只不过是开了一个玩笑,怎么到她这里就变成了恶意挑衅 罢了,夏忆雪这样的女人,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带到京都府衙的地牢,白白挨上一顿打。 “如果我没有猜错,上次的事情应该也是杨明所为” 方休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牌,在夏忆雪面前晃了晃,说道:“现在,能跟我说一说上次春风楼的案子了吗?” 这块金牌是半个月以前楚皇赐给他的。 据说……见金牌如见楚皇。 为了保守秘密,他还没有在别人面前拿出来过。 在夏忆雪的面前亮出金牌,并不是因为对春风楼的案子太过心切。 只是代表了他信任夏忆雪,相信她不会将金牌的事情透露给其他人。 夏忆雪看了一眼金牌,表情变得庄重起来,端端正正的站好,朝方休行了一礼。 不过,虽然行礼,却并没有称呼什么,只是用淡然的语气道:“你想要知道什么?” 方休表情同样变得有些认真,说道:“很简单,上次春风楼的事情究竟是不是杨明在背后搞鬼?” 夏忆雪看着方休,淡淡的道:“是。” “既然是,为什么不抓他?” 方休又问。 夏忆雪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并没有正面回答。 方休见她这副表情,脸上露出笑容,语气平淡的道:“原先还以为夏大捕头真的铁面无私,无论对谁,都能秉公执法,没有想到”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夏忆雪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一抹怒容,又很快消失不见。 她一双好看的眸子中闪过一道寒光,看着方休,说道:“本官如何行事,不需要你教,本官是什么样的人,也不需要你来评价!” 方休摇了摇头,说道:“既然这样,我给你一个机会,带着上次春风楼的刀疤脸和这群在剧院闹事的家伙,到礼部尚书府拿人,你敢不敢?” 夏忆雪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一抹犹豫之色,同样很快消失不见。 她看着方休,说道:“礼部尚书府不是一个七品捕头和一个五品中郎将可以硬闯的。 如果尚书府不愿意打开大门,你我连进都进不去,如何能够将杨明带回京都衙门? 既然带不回京都衙门,你说的一切都只是一个笑话……” 方休听见这话,笑了笑,说道:“相信我,尚书大人是一个明辨是非的人,他会打开大门,让我们进去的。” “如果” 夏忆雪刚刚开口,便被方休打断:“没有如果,即便有如果,有这块金牌在手,除了养心殿,楚国之大,没有地方是我去不得的!” 第二百零三章 你们也有今天! 夏忆雪听见这话,沉默了。 事实确实如此,有了这块金牌,见到任何人,都可以不行礼,去任何地方,哪怕是关押重犯的刑部天牢,都不会遭受任何阻拦。 这便是金牌赐予的权利…… 见金牌如见皇帝。 她不明白为什么陛下会将如此宝贵的金牌赐给这么一个不学无术 起码表面上看起来不学无术的纨绔。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确实拥有金牌,而金牌也确实是真的。 夏忆雪仅仅犹豫了片刻,便答应道:“好!” 旁边的泼皮混混们还在等待着这些捕快将自己释放,却没有想到那个年轻公子哥和夏大魔头说了几句话。 看押自己的捕快们便没有了任何动作,甚至开始押着他们往京师大剧院外面走。 终于有人再次慌了神,大声喊道:“误会,一定是误会,我们是杨公子的人啊!” “怎么搞的,杨公子的人,你们也敢动,到了京都府衙,这件事情可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有胆子大的扯起杨明的虎皮,殊不知方休针对的便是杨明! 孙老头看着这些泼皮混混被捕快们带走,脸上露出担忧之色,走到方休的面前,开口问道:“方公子,这些人可是尚书大人派来的” 方休看着孙老头,说道:“虽然我没有见过尚书大人,可是我想,他不会无聊到这个地步,派一些泼皮混混来砸剧院的场子。” “那” 孙老头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咬了咬牙,问道:“可是公子与那位礼部尚书的公子有什么冲突?” 方休想了想,说道:“不算是什么冲突。” 孙老头听见这话,松了口气。 既然不算什么冲突,那么便还有缓和的余地,大不了让出一些利益,总归能回到原来的平静。 只要安稳下来,凭借竹轩斋送来的剧本,京师大剧院便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只是在一场宴会上,砍了他一条手臂。” 方休淡淡的道。 “什,什么” 孙老头听见这话,整个人都好似呆了。 砍掉了人家的一条手臂,这还不算什么冲突。 难道必须把人家满门抄斩,不留一个活口,这才叫做冲突吗? 孙老头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某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那可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啊! 砍掉他的一只手臂,这该是怎样的深仇大恨。 怪不得人家会派这么多的泼皮混混,来剧院闹事。 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他可能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事情。 “方公子” 孙老头脸上露出担忧之色,看着方休,小声道:“如果实在不行,您就收拾收拾家当,离开京师吧。 听说近些年越州那边也渐渐繁荣起来,虽然比不上京师与江南,却也足以生活。 剧院里面,除了我和老马两个老家伙,其他都是年轻力壮,跟在您身边,也有个照应。 再将春风楼和竹轩斋抵押出去,能换不少现银,足够您在越州东山再起。”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伸手拍了拍孙老头的肩膀,淡淡的道:“应该离开京师的不是我,而是杨明” “这” 孙老头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显然还想再劝。 只是还没有开口,便被方休打断:“不要说了,今天下午剧院一切照常,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什么事情就去竹轩斋找吕掌柜,他会帮你的。” “是,方公子” 孙老头担忧的看了方休一眼,想了想,还是说道:“保重,方公子。” 方休笑了笑,也没有再解释什么,跟着那些捕快走出了京师大剧院, 几个捕快加上十几个被揍的鼻青脸肿的泼皮混混走在大街上,自然是吸引了无数行人的目光。 “这不是庆丰街上的那些家伙,他们也有今天!” “夏捕头真是青天大老爷啊,这些地痞无赖在城南已经十几年了,前几任捕头还管一管,到了后面,压根没人过问。 即便有人击鼓鸣冤,最多也只是抓了又放,只有咱们夏捕头真正的为咱们城南的百姓着想,将这些家伙抓了起来!” “呸,狗一样的东西,你们也有今天!” 一时之间,群情激愤。 无数百姓沿着街道,跟着捕快的队伍,一路走一路骂。 这些地痞无赖在城南混迹已久,对于他们,大多数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因为以往每次捕快抓人,都是抓进去没几日,便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又给放了。 只要他们一出来,必定会报复一些人。 时间久了,大家渐渐的也就绝望了,对于京都府衙能够彻底关押这些人,也已经不报有希望。 直到如今夏捕头的出现,才看到了一线曙光。 夏捕头是什么样的人,整个京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被她抓到京都府衙的人,没有能够好好走出来的。 即便是勋贵子弟,出来的时候也都是遍体鳞伤。 这些,京师的百姓们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方休走在夏忆雪的身旁,看着道路两侧无比激动的百姓,也感觉到了一丝触动。 这些人虽然没有读过书,不认识什么字,却要比很多读书人都更加懂的道理,也更加质朴。 看见这些百姓,方休觉得像是看见了自己。 毕竟自己也是这么质朴的人啊! 从这里到礼部尚书府需要走将近一个时辰。 因为京都府衙刚好在相反的方向,所以夏忆雪特意派了人回京都府衙。 她自己则是押着这些泼皮混混,朝礼部尚书的方向走去, 一路走来,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自发跟着队伍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在并不宽阔的道路上,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方休看见这一幕,也有一点被震撼到了的感觉。 一个时辰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长。 很快,一行人便走到了礼部尚书府的街道口。 不远处,礼部尚书的府邸前,两个看门的下人正在闲聊。 其中一人抬头,刚准备说些什么,忽然看到了远超拥挤的人群,顿时慌了神,吓的连话都说不出了。 另一人见他这样,脸上露出疑惑之色,转头看去。 看见眼前的一幕,他怔了怔,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揉了揉眼,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喃喃道:“我的乖乖” 第二百零四章 尚书府 两人怔怔地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如潮水般涌来。 不知过了多久,才从震撼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快去向大总管禀告!” 其中一个门子突然反应过来,朝身边的同伴吼道。 “兄弟,挺住,我去去就回!” 那人听见这声怒吼,也回过神来,打开尚书府的大门,冲了进去。 留下来的那人看着朝尚书府涌来的人潮,脸上露出悲壮之色,走到他们的面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颤声道:“前面是礼部尚书府,无关人等不可入内!” 他说完之后,便看见人群中走出一个容貌俊俏的公子哥,站在他的面前,一脸淡然之色,说道:“我们找杨明,让他出来。” 杨明? 尚书府的下人微微一怔,突然反应过来,这些家伙是来找大公子的。 看这些人的气势,绝不是什么善类,在老爷发话之前,绝不能让他们进入府内。 就算是拼了自己的这条小命,也要将他们拦在尚书府外! “杨明公子正在休息,你们什么人,为什么要见他?” 那下人强作镇定,声音却还是有些颤抖。 方休看着他,淡淡的道:“杨明触犯律法,我们要押送他回京都府衙接受调查。” 下人听见这话,表情有些奇怪。 据他所知,满京师的勋贵子弟,没有几个不曾触犯律法,也没见有什么事情。 也就是最近这段日子,京都府衙有一个叫做夏忆雪的女捕头走马上任以后,一些勋贵子弟才受到惩罚。 更可况,这里可是礼部尚书府,在京师中的地位仅此于皇亲国戚、三位国公和内阁阁老。 这人看上去那么年轻,不像是什么厉害的人物,有什么资格捉拿杨公子! 而且 捉拿一个犯事的勋贵子弟,需要那么多的人吗? 尚书府的下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方休的身后,心里更加奇怪,想了想,说道:“先不说你们有没有证据,这里是尚书府。 即便是京都府尹也要手持文书,才能入府抓人,你们的人就算再多,也没有资格。” 方休看着他,笑了笑,说道:“这件事情,不是你一个看门的下人能掺和的,回去向你们家老爷禀告一声,就说方中郎将和夏捕头要捉拿杨明归案” 尚书府的下人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庄重。 这些人明显是有备而来,连老爷的名头都唬不住他们,看来这次公子真的是闯了大祸。 “你们在这里等候片刻,小的去去就回。” 那下人想了想,朝方休行了一礼,转身走进了尚书府。 方休见到这一幕,也没有硬闯,就静静的站在尚书府外,闭目养神起来。 在他的身后,无数的百姓聚在一起,不时的对着被京都府捕快押着的泼皮混混们骂上两句。 来往的路人见到这么浩大的一幕,全都停了下来,想要看看热闹。 这里可是礼部尚书府,这些人聚在这里想要做什么? 难道尚书府出了什么大事? 一时之间,人越聚越多,整个街道都已经到了没办法穿行的地步。 尚书府内,某一处幽静的庭院。 一个身穿华府的老者手里捧着一本《礼记》,看得出神。 之前看门的下人匆匆走入,跪倒在老人的面前,小声道:“老爷,外面来了一群泥腿子,聚在府门前,不肯离开。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叫做方中郎将和一个叫做夏捕头的人,要捉拿大公子去京都府衙接受调查。” 老者将手中的《礼记》放下,脸上露出沉思之色。 方中郎将和夏捕头? 对于他而言,这两个名字无疑是陌生的。 只是,一个中郎将一个京都府的捕头,怎么可能有胆子到尚书府拿人? “他们有多少人?” 老者看着那下人,开口问道。 下人跪在地上,想了想,回答道:“太多了,小的数不清。” 老者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皱起,想了想,吩咐身旁的下人道:“让杨明过来” 他身旁的下人立刻躬身行礼:“是,老爷。” 说完,便走出了庭院。 老者坐在太师椅上,眉头紧锁。 片刻之后,开口问道:“他们手里可有抓人的文书?” 下人回道:“禀老爷,小的问过了,没有” 老者听见这话,眉头略微舒展了一些。 不管这些人是谁,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只要没有朝廷的文书,便代表陛下还不知道。 陛下不知道就代表了这其中还有回旋的余地…… 堂堂礼部尚书,朝廷一品大员,六部之首。 在宦海沉浮多年,才到了今天这个地位,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一个小小的中郎将加上一个京都府衙的捕头,即便蛊惑了一些百姓,只要没有文书,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只是…… 杨明这孩子,最近确实有些不太安分。 上次宁王府的事情才过去多久,又惹出那么多的祸事。 看来,这件事情结束后,需要让他在府里好好修养一阵了。 老者想到这,不由叹了口气,重新拿起桌上的《礼记》,细细读了起来。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一个容貌清秀的年轻公子走进了庭院。 看上去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可若是仔细观察,便可以看出在他的一双眸子深处隐藏着怎样的仇恨。 除此之外,他的装束也十分古怪。 明明是炎热的夏季,身上却穿着一身秋季才会穿的长袍。 与此同时,可以看见他的右边袖袍里面空空荡荡。 “父亲……” 年轻公子走到老者的身前,面无表情的唤了一声。 老者听见他的声音,放下了手中的《礼记》,抬头看了他一眼。 目光略过他右边袖袍的时候,表情出现了一刹那的停滞,却又很快恢复过来。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问道:“这段时间,你又惹了什么祸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可以明显看到杨明的表情出现了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 知子莫若父…… 见到他这个反应,老者立刻明白,今天这件事情确实与自己的儿子有关! 老者的脸上浮现一抹怒色,老者杨明,厉声道:“宁王府的教训还不够吗,你到底还要给为父惹出多少祸事!?” 第二百零五章 请他进来 杨明低着头,咬了咬牙,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口。 老者看着杨明,半响,叹了口气,说道:“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如实跟为父说” 他是老来得子,将近四十岁才有了这么一个儿子。 因此,从小到大都将其当作掌上明珠,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让他养成骄纵的性子。 到了宁王、康王夺嫡之争最激烈的时候,还惹出那么多的祸事。 “方休” 杨明抬眸,一双眸子隐藏着滔天的仇恨,面无表情的说道:“是不是方休来了?” 方休? 老者微微一怔,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起来。 直到看见自己儿子的眼神,才猛地反应过来。 当初在宁王府宴上砍掉自己儿子一条手臂的那个家伙,安平伯的嫡子,陛下跟前的红人,好像就叫做方休! 而且,此人刚好担任羽林卫的左中郎将。 老者听见这个名字,面色也是阴沉下来。 这个家伙丝毫不给自己这个礼部尚书的面子,竟然敢当着百官和那么多勋贵面砍下杨明的一条手臂 这件事情已经让他有心要除掉此人。 只是后来看见陛下对于此事的态度,担心惹出什么变故,所以才没有行动。 而且,这个人怎么说也是安平伯的嫡子。 安平伯作为楚国的九位重镇将军之一,手上握有兵权,再加上又不在京师。 如果真的杀掉他的儿子,谁知道安平伯在陷入疯狂之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到时候罪名还是要他这个礼部尚书来承担。 不过 即便如此,对于方休这个人,老者还是十分记恨的。 “确实是他” 老者看向杨明的眼神中多处了几分理解,轻声问道:“你与他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得到了答案,杨明的表情更加阴沉,眼神也更加怨恨,说道:“我花银子收买了一些泼皮混混,让他们去找方休的麻烦” 老者听见这个回答,暗自叹了口气。 人家砍掉你的一只手臂,你却只想着收买一些泼皮混混? 一群乌合之众,能做什么事情。 俗语有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于其收买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混混,做一些鸡毛蒜皮的下三滥的事情,倒不如什么都不做,蛰伏起来。 等找到合适的时机再出手,直接击中方休的命门。 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这个饱读诗书的傻儿子怎么就想不明白。 老者的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 可实际上,他自己也明白,任谁被砍去了一只手臂,都无法做到冷静。 即便是实力再强的人,一看到自己空空如也的袖口,一想到当初的痛苦,当初流的血,心便会如同刀扎一般。 杨明这孩子从出生起,就没有受过什么委屈,一路顺风顺水。 作为礼部的代表,参加宁王府,本是一件风光无上的事情,却被人砍去了一条手臂,落下终身的残疾。 即便是他自己,在这个年纪,也未必能承受的住。 嘴上一直埋怨杨明给自己惹事。 可是这天底下哪里有老子不疼爱自己孩子的? 对于宁王府宴之后杨明的种种表现,老者也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这次方休主动上门,便是一个化解杨明心中苦闷的大好机会。 不管他犯了什么事情,都是自己的儿子,除非陛下亲自传达命令,否则没有人能够从尚书府将他抓走! 更何况,与泼皮混混勾结又算得了什么呢? 再者说,京师中的泼皮混混哪个不是仁义礼智信全无的人间渣滓,他们说与杨明勾结便真的与杨明勾结? 一群泼皮混混的一面之词,能有多少可信度?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整件事情已经在老者的脑海中过了数遍。 多年起起伏伏,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这件事情在他的眼里,真的只是再小不过的一件事。 如果不是为了化解自己宝贝儿子心中的苦闷,他什么都不需要做。 只以没有朝廷文书这个理由,便可以打发方休和那个小小的捕头滚的远远的 老者脸上露出沉思之色,片刻之后,抬眸看向跪在地上的下人,吩咐道:“出去将那个方中郎将请到府里来,跟他说,老夫有些事情想与他谈谈” 那下人听见这话,起身行了一礼,恭敬地道:“是,老爷!” 尚书府外,方休看着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身为汉语言文学和历史学的双学位硕士,对于书法,他颇有研究,也十分感兴趣。 这‘礼部尚书府’五个大字,显然是前朝某位有名的书法大家所书,只是他一时之间想不出名字。 也不知道若是将这个牌匾取下来,放在黑市上面,能卖多少银子 “方中郎将”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之前说话的那个下人从尚书府的大门走出,看着方休,说道:“我家老爷有些事情想与你谈谈。”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好啊” “请!” 那下人摆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方休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本公子手无缚鸡之力,就这么只身进入尚书府,若是遇上什么坏人,恐怕很难全身而退啊” 那下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怎么看这家伙都不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左中郎将,朝廷的命官,光天化日之下,当着这么多的人,大放厥词,也不觉得丢人。 而且,这里可是礼部尚书府,能遇上什么坏人? 这家伙的意思,难道身为朝廷一品大员礼部尚书的老爷会是坏人? “那您看应该怎么办?” 之前老爷吩咐的时候,可是说的‘请’。 既然是请,就不能用一些强制性的手段。 更可况,这人的身后还站着那么多虎背熊腰的护卫。 要是真打起来,一百个他都不够打的。 因此还是以和为贵,征求一下他的意见,若是在合理的范围之内,倒是勉强可以接受。 毕竟老爷说过了要‘请’! 第二百零六章 伶牙俐齿 方休的目光望向身后的夏忆雪,说道:“我要带一个人进去,没有问题吧?” 那下人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夏忆雪,见到是个女人,微微一怔。 心道:这么多虎背熊腰的护卫不带,偏要带个女人。 这样也好,一个女人对老爷的威胁总归要小于那些看上去便凶神恶煞的壮汉。 下人点了点头,说道:“可以,不过只能带她一个人。” 方休笑了笑,看了一眼夏忆雪,说道:“她一个人便足够了。” 这娘们的强悍,他可是亲眼见过。 便连白小纯都跟自己说过,若是真与夏忆雪动起手来,恐怕坚持不了三个回合。 因此,面对夏忆雪的时候,方休的心里总有些不舒服,害怕她突然失控,对自己动手。 那样的话,自己身边有再多的护卫都没有多少用,一样还是会被打趴下。 礼部尚书这个人,方休没有见过,不过这些尚书啊,阁老啊…… 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老奸巨猾,而且喜欢倚老卖老。 到时候,若是谈不妥,出了什么意外,也只有夏忆雪在自己的身边,心里才安稳一些。 夏忆雪听见方休的话,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走到了他的身后。 这一举动,让方休颇为受用。 认识夏忆雪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见她主动站在自己的后面。 正当两人准备踏入尚书府大门的时候,那下人却又伸手拦住了他们。 “抱歉,外人进入尚书府,禁止携带任何武器” 那下人说着,目光放在了夏忆雪的佩剑上面。 夏忆雪听见这话,目光中闪过一抹寒色,却还是解开了佩剑,交给了后面的一个小捕快。 那下人见到这一幕,点了点头,说道:“两位,请跟着我” 尚书府的面积也很大,丝毫不逊色勋贵们的宅子,里面道路交错复杂,若是没有人领着,很难找到正堂在什么地方。 不过,出乎方休和夏忆雪的意料,那下人并没有领他们到正堂,而是左转右转,进了一个幽静的庭院。 庭院里面摆着一张太师椅,太师椅上面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 老者手里捧着一本古籍,依稀可见上面写着‘史记’两个字,正认真的看着。 那下人将方休和夏忆雪领到庭院里,恭敬地朝老人行了一礼,说道:“老爷,他们到了。” 老者听见有人说话,抬眸看了那下人一眼,又将目光转移到方休和夏忆雪的身上,尤其扫过方休的时候,在他的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这才摆了摆手,说道:“你下去吧。” “是,老爷” 那下人恭敬地行了一礼,接着便转身离开了庭院。 一时之间,幽静的庭院里正剩下四个人。 方休、夏忆雪、老者和老者身后的护卫。 不知道怎么的,总让人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方休看着老者,先开口道:“晚辈方休,见过尚书大人。” 夏忆雪只是站在方休的身后,没有说话。 老者抬眸,看了一眼方休,仿佛没有看见他一般,重新拿起手中的古籍,继续看了起来。 方休见到这一幕,心里顿时不爽。 是你个老东西说要谈谈,自己来了,又装作没有看见,这是个什么意思? 方休看着老者,莫名其妙,突然笑出了声。 他的目光转向夏忆雪,摇了摇头,说道:“我还以为这老东西是尚书大人,没有想到竟然是个聋子。” 夏忆雪微微一怔,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笑意,没有接话。 老者听见这话,脸上浮现一抹怒色。 抬眸,看向方休,冷声道:“你便是方休? 别人都说,此人除了一张善于搬弄是非的伶牙俐齿之外,一无是处。 如今看来,果真没错。” 方休看向老者,没有理他,只是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是个聋子,这不是能听见话吗?” 老者脸上怒容更盛。 自从入主礼部,整个京师,还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 不要说一个小小的中郎将,便是羽林卫的将军,见到他也是毕恭毕敬。 这小子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 老者张了张嘴,显然还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还没有开口,便被方休打断:“老家伙要说什么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这么大的年纪,倒像是泼妇骂街,害不害臊? 我要是你,非得一头撞死在墙上。” “你!” 老者听见这话,勃然大怒,‘腾’的一声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伸出一只手,指着方休,身子不住颤抖,显然愤怒达到了极致。 方休却是一脸不以为意的表情,淡淡的道:“你就只会说‘你’吗? 老家伙,如果没有记错,是你说有事要与本公子谈一谈的吧? 怎么见了面,除了骂街和‘你’,什么都不会说了。 亏你还是礼部尚书,堂堂一部之天官,说出去,实在是丢人。” “你” 老者的脸色涨红,感觉一口气憋在胸口,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来,难受的要命。 方休见到这一幕,却是饶有兴趣的笑了,说道:“我说你别气死了。 这可是在你的府上,气死了也赖不到别人。” “呼” 老者一双眸子好似要喷出火,看着方休,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身为朝廷一品大员,礼部尚书,位高权重。 整个京师,除了三位国公,三位阁老,哪一个见了他不是毕恭毕敬,小心翼翼,说句话都怕声音大了。 即便是宁王和康王,看见了他,也是做足了礼数。 刚才没有理睬方休,就是为了摆足架子,给他造成心理上的压力。 让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部之天官。 却没有想到 这家伙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对于自己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敬畏之心。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面对自己这个礼部尚书,他一个小小的五品中郎将,竟然敢这么说话。 刚才听身旁的护卫说起过此人的经历与性格。 患有不知真假的‘脑疾’,行事嚣张,胆子极大,除了面对陛下时,有所收敛。 其他人,一概不给面子,即便是宁王和康王,都曾经在他这里吃瘪。 第二百零七章 逆子! 虽然已经有了准备,他却没有想到。 此人竟然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 老者冷静下来以后,一双深沉的眸子看着方休,说道:“你们既然要捉拿杨明归案,可有朝廷的文书?” 不得不说,这老东西的心态还真的够稳。 若是寻常人被这么骂,说不定便要狗急跳墙再不济也可能丧失理智,与方休继续争吵,或者说对骂下去。 可人家偏偏能在短时间之内调整心态,并且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真的教人佩服 既然他不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缠,方休也懒得如此。 他看着老者,说道:“没有文书。” 老者面无表情,说道:“既然没有文书,你们有什么资格,又有什么权力到尚书府拿人?” 方休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淡淡的道:“只是配合调查而已 杨明此人与京师中的泼皮混混相勾结,欺压百姓,这个理由,应该足够让他配合调查了吧?” “与泼皮混混相勾结?” 老者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问道:“可有证据?” 方休笑了笑,说道:“尚书府外成千上万的百姓便是最好的证据!” 老者摇了摇头,说道:“老夫又怎么知道那些百姓是不是受你的蛊惑,或者收了你的好处,故意与杨明作对?”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不屑之色,看着老者,说道:“堂堂礼部尚书,朝廷的一品大员,难道只会睁着眼睛说胡话吗? 外面那么多的百姓,整个楚国,除了陛下,又有谁能他们一呼百应? 若不是那些泼皮混混欺压的太过,谁又愿意在炎热的酷暑,到你的尚书府前,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老者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说道:“老夫从未说过,那些泼皮混混没有欺压百姓。 只是泼皮混混欺压百姓,与老夫有何干系,你们应该去京都府衙,到老夫的尚书府做什么?” 方休看着老者,反问道:“身为朝廷命官,难道不该为百姓排忧解难,真不知道,你是如何坐上礼部尚书的位置,竟然能说出与你何干这种视百姓于无物的话! 而且,刚才便曾说过,是你的儿子杨明与泼皮混混勾结,抓人自然要揪出幕后的主使!” 老者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皱起,不耐烦的道:“这些事情,老夫不愿与你纠缠。 既然没有朝廷的文书,这些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老夫找你来,却不是因为这件事情”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方休打断:“好,既然你不愿意承认杨明与泼皮混混勾结。 那么,他派人行刺公主殿下这件事情,你还要庇护他吗?” 听见这番话,老者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一些变化。 行刺公主殿下,这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任何人触碰,都没有回旋的余地。 若是杨明真的做了这件事情,杨家多年积累起来的底蕴,将会在一瞬间化为灰烬。 即便是自己这个礼部尚书,到时候恐怕也没有什么好的下场。 这件事情,不管是不是真的,都绝不能承认! “住口!” 老者‘腾’的一下从太师椅上站起,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你这是血口喷人!” 方休看着老者,笑了笑,说道:“是不是血口喷人,只要到了京都府衙,自有分晓。” 老者伸出一只手,指着方休,冷声道:“没有朝廷文书,今日无论如何老夫都不可能让你们将杨明带走。” 方休看着老者,问道:“真的?” 老者道:“你可以试试”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见方休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金灿灿的牌子,上面雕刻着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 瞬间,他的脑海一片空白。 “这块金牌,不知道尚书大人认不认识?” 方休手持金牌,淡淡的道。 老者的瞳孔微微收缩,片刻之后,仿佛失掉了所有的力气,点了点头。 方休见状,表情突然变得严肃,板起脸,冷声道:“既然认识,为何不行礼?” 老者听见这话,眉头紧紧皱起,咬了咬牙,还是朝着金牌行了一礼。 此时此刻,他只感觉万念俱灰 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如此珍贵的金牌,竟然会在这么一个小子的手上。 一时之间,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莫非这件事情是陛下授意? 如果真是这样,什么都不重要了。 只要陛下出手,什么一品大员,什么礼部尚书,什么六部之首,这一切都会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只是 他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是宁王府那边有了什么动静,被陛下察觉到了? 方休看着他表情在短暂的时间内迅速变化数次,摇了摇头,说道:“别胡思乱想了,让杨明出来,跟我们走一趟,到了京都府衙,一切自有分晓!” 老者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只是转身看向身旁的下人,吩咐道:“让他过来吧” 说完这句话,他好像又老了十岁,整个人仿佛失掉了所有的力气。 若不是一股气撑着,只怕会立刻瘫倒在地上。 片刻之后,杨明走进庭院。 刚刚踏入庭院,他的目光便死死的盯住了方休,左手紧紧攥住。 从他的目光中,可以清晰的看到‘仇恨’两个字。 方休可以确定 如果不是他爹在这里,恐怕这家伙会直接冲过来,一口咬住自己的脖子。 对于杨明的这个表现,方休还是能够理解的。 毕竟砍了人家的一条手臂 若是他故作大度,见到自己如见到多年不见得好朋友一般,那才让人觉得可怕。 可是面对这么一个明显已经被愤怒冲昏理智的人,完全不足以让方休放在心上。 其实即便他是前者,也已经没有了意义。 只要刺杀公主的罪名作实,那么整个京师杨家都会消失,更可况一个小小的杨明。 “逆子!” 老者一看见杨明,脸上便露出怒容,厉声道:“跪下!” 杨明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会在方休等人的面前如此呵斥自己。 他微微一怔,随即面露愤恨之色,看着老者,倔强道:“我没有错,凭什么要跪!” 第二百零八章 不一样的烟火 “你!” 老者伸出一只手,指着杨明,身子不住颤抖,似乎被气的说不出话了。 方休看着这一对父子在自己面前上演家庭矛盾的大戏,摇了摇头,说道:“这些话等他从京都府衙回来再说……如果他能回来。” 说完,目光转向杨明,说道:“跟我走吧!” 杨明怒视方休,显然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老子凭什么跟你走!” 方休面无表情,看着他,淡淡的道:“你派人行刺公主殿下,难道不该回京都府衙接受调查?” “行刺公主殿下?” 杨明微微一怔,脸上露出疑惑之色,说道:“我都没有见过公主殿下,为何要行刺她?” “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方休看着杨明,说道:“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人证物证俱在,你逃不掉的。” 杨明虽然对方休恨之入骨,可是还残存着理智。 行刺公主这个罪名多么严重,没人比他更清楚。 因此,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 更可况,他确实没有派人行刺公主殿下 “你这是污蔑!” 杨明一双眼睛好似要喷出火,看着方休,大声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行刺公主殿下,怎么可能去做这件事情,你血口喷人,想要借此打压本公子!” 方休摇了摇头,说道:“是不是污蔑,到了京都府衙就全都知道了” 杨明道:“你们有朝廷的文书吗?凭什么要我跟你们去京都府衙,我又没有犯事!” 方休见状,面露无奈之色,目光望向了不远处的老者。 老者眉头紧皱,仿佛陷入了沉思中。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看向杨明,说道:“你跟方将军去吧,记得,没有做过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 为父会到陛下面前,请求陛下为你作主的。” 杨明听见这话,整个人如遭雷击。 无论如何,他也没有想到,从小到大都无比疼爱自己的父亲,竟然真的忍心看着自己被方休这个家伙带走,而且还是去京都府衙。 “不!” 杨明仿佛失去了理智,眼睛呈现血红色,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说道:“我不去,你们杀了我吧!” 虽然断去了一只手臂,可是他还保留着自己的骄傲。 内心深处无法接受自己被关进地牢,和那些泼皮混混同吃同住的情形。 方休看着他,笑了笑,说道:“这件事情可由不得你。” 说完,朝身后的夏忆雪使了一个眼色。 夏忆雪立刻会意,走到杨明的身前,一个手刀将他击昏了过去。 杨明只是一个羸弱的纨绔,一瞬间就瘫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老者见状,叹了口气,朝身后的下人使了一个眼色。 那下人立刻走上前,将自家公子搀扶起来,说道:“方将军,夏捕头,我们走吧” 方休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刚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老者,躬身朝他行了一礼,说道:“晚辈告退了,尚书大人。” 老者面色铁青,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目送方休和夏忆雪离开。 方休和夏忆雪离开以后,他的表情迅速变化,面露焦急之色,说道:“备车,老夫要面圣!” 另一边,尚书府外,捕快和百姓们脸上同样露出焦急之色,目光望向尚书府的大门,心中无比担忧。 无论如何,这里也是尚书府,里面那位也是尚书大人。 夏大人虽然有英国公在背后撑腰,那也只是小小的七品捕头,到了尚书府,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情况,该怎么办? 而且,听说杨明可是尚书大人的独子,如果尚书大人反咬一口,将这件事情定性为污蔑。 他们在场的所有人没一个会有好下场。 百姓们想的就没有那么多,他们只关心,那个给欺负他们的泼皮混混撑腰的坏人,究竟能不能得到惩罚。 他们相信夏捕头,可是又担心尚书府会以势压人,只能在外面焦急等待最终的结果 “快看,他们出来了!” 不知等了多久,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众人听见这道声音,匆忙抬头看去。 果然,尚书府的大门打开了,那位姓方的公子和夏捕头并肩走出。 见到这一幕,所有人心里都凉了大半。 毕竟是尚书大人,对付一个小小的捕头还不是小事一桩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只是 下一秒,突然有人看见在夏捕头的身后还站着一人。 看上去,那人还搀扶着一个身穿长袍的清秀年轻人。 成功了! 片刻之后,终于有人回过神,开始欢呼起来。 “我便知道,夏捕头不会让我等百姓失望的!” “这个人就是那些泼皮混混的头头?没有想到竟然长的这么好看,实在是可惜了” “有什么好可惜的,长的再好看,也抵不上一颗恶毒的心肠,亏他还是尚书大人的儿子,实在可恶,啊呸!” 百姓们议论纷纷。 方休的脸上也是露出笑容。 其实他原先没有想跟尚书府撕破脸面。 当初宁王府宴上,自己砍掉了杨明的一条手臂,已经出了一口恶气。 春风楼那件事情过后,他也没有再斤斤计较。 他是一个善良的人,没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愿意将别人往死路上逼。 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 这句话,方休虽然不太认同,可是一直是这么做的。 只是这次京师大剧院的事情,让他明白,有些人是不能迁就他的,否则他便会不知道好歹,得寸进尺! 尤其是张成的受伤,更让他明白一个很重要的道理。 对敌人的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如果当初春风楼的事情过后,自己咬住这件事情不松口。 杨明现在说不定已经习惯了京都府衙地牢的生活。 这样,他也就没有机会收买这些泼皮混混。 没有这些泼皮混混到剧院惹事生非,张成那个孩子也就不会受伤。 悔不该当初想得太多。 宁王府宴那件事情过后,自己就变得谨小慎微,每做一件事情都要考虑后果,到头来反而变的不像以前的自己。 现在,站在尚书府的门前,看着天空中散发着炙热温度的太阳。 他决定做回自己,做回那个不一样的烟火 第二百零九章 什么书信? 晕倒的杨明听不到这些百姓的呼声,不然恐怕走不到京都府衙,便会被活生生气死。 方休和夏忆雪走在前面,尚书府的护卫低头,搀扶着自家公子缓缓跟在后面。 人群主动让出一条通行的道路。 方休和夏忆雪便带着杨明和一众捕快回到了京都府衙。 按照常理,方休这样的外人是不能进入京都府衙的地牢,但有夏忆雪在,其他人也说不出什么。 等到尚书府的那个护卫将杨明放下的时候,杨明悠悠的睁开了一眼,环顾四周,有些茫然。 自己这是在哪儿? 杂乱的干草,刺鼻的气味,破败的墙壁。 终于,杨明猛地反应过来,从满是污泥的地上爬了起来,一双眼睛好似要喷出火,看着不远处的方休,怒吼道:“方休,你究竟要做什么!?” 方休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应该是你要做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吧 当日在春风楼,你为什么要指使别人刺杀公主殿下。” 杨明看了一眼方休,又看了一眼站在方休身旁的夏忆雪,咬了咬牙,说道:“我没有指使别人刺杀公主殿下,你这是污蔑!” 方休看着他,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你有没有刺杀公主殿下,这件事情,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 他望向对面的另一间牢房,说道:“他说了才算!” 杨明顺着方休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灰头土脸的壮汉站在牢房的围栏前,正看着自己。 他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问道:“他是谁?” 那个灰头土脸的壮汉伸出手,抹了抹脸,看着杨明,笑道:“杨公子,这才多久没有见面,您就不认得我了?” 杨明听见这个声音,总觉得有些熟悉,却还没想起,此人是谁。 直到看清他的那张极具特色的刀疤脸,才猛地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不自然的表情,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怎么会认得你” 刀疤脸听见这话,摇了摇头,说道:“杨公子,我全都已经招了,劝您也招了吧,免得到时候还要受皮肉之苦。” 杨明转过脸,看向方休,说道:“方休,你到底想要玩什么把戏?” 认出刀疤脸的一刹那,他的心已经凉了大半。 虽然他没有行刺公主殿下,可指使他人刺杀朝廷命官,依旧是一个不小的罪名。 如今,他所能做的补救之法就是打死也不承认。 无论方休的问题是什么,他的回答只有一个。 那就是春风楼那件事情都是刀疤脸一人所为,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方休显然想到杨明会这么做,没有理他,而是看向刀疤脸,说道:“看来杨公子已经将他做过的事情忘了,你帮他回忆一下” 刀疤脸点了点头,说道:“杨公子,当时,在春风楼外,您给了我两千两银子,让我带着手下的弟兄们冲到春风楼里,帮你教训两个人,一男一女。 将他们打到半死不活,然后再装进麻袋,送到郊外。 您告诉我,到时候,你自会派人处置他们,这些事情,您都忘了吗?” 杨明听见这话,怔了怔,随即面露怒容,瞪着刀疤脸,大声道:“我什么时候给了你两千两银子,什么时候让你教训两个人。 你说话要负责任,不要张口就来!” 刀疤脸看着杨明,面露笑容,说道:“杨公子,我记得从春风楼那天到今天,也没有多长时间吧 怎么您什么都给忘了,要不,给您看看您当时传给我的信,帮您回忆一下?” 说完,看向夏忆雪,说道:“夏大人,劳烦您将那封信拿给杨公子看一眼。” 夏忆雪面无表情,朝身后捕快使了一个眼色。 那个捕快立刻走出了牢房,没一会便拿着一封信走了回来。 他将那封信展开,走到杨明的身前,让他能够看清上面的小字。 杨明看见那封信,脸上露出疑惑之色,走近两步,仔细的看了起来。 与自己相似的笔迹,自己惯用的文笔 杨明越看越觉得疑惑。 他明明没有给刀疤脸写过任何书信,那么这封信是从哪里来的? 而且 这信上的内容和刀疤脸所说的内容竟然完全一致! 当初,得到了方休会去春风楼的消息,他明明只是吩咐对方休一个人动手。 为何到这里就变成了两个人? 片刻之后,他猛地反应过来。 方休这家伙是要置他,置杨府,置整个礼部于死地啊! 一旦刺杀公主的罪名作实,受牵连的绝不仅仅只是他们一家。 堂堂礼部尚书之子,为何要冒如此巨大的风险去刺杀公主殿下? 无论怎么想,都只有一个理由,心有不忠! 礼部尚书之子心有不忠,礼部尚书又如何让人放心? 一部之天官出了问题,那么礼部又如何让人放心? 方休这一招实在恶毒! 杨明看着那封近在咫尺的书信,目光闪烁。 虽然他没有做过这个事情,可是这封书信伪造的太过逼真 如果让方休加以利用,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既然如此 终于,杨明下定了决心,猛地上前一步,夺过那捕快手中的书信,迅速撕成了一堆碎片,放进嘴里,想要直接吞下去。 众人见到这一幕,表情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尤其是方休,一脸震惊的看着杨明不停的咀嚼口中的书信,眼睛中流露出一抹敬佩之色。 “既然你没有写过这封书信,那么为何要毁坏他呢?” 方休看着杨明,表情十分严肃,问道:“你可知毁坏证物,该当何罪?” 杨明因为吞下书信的原因,一张清秀的脸庞,涨得通红。 片刻之后,他终于将撕成碎片的书信全部咽了下去,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脸上露出笑容,看着方休,反问道:“什么书信,什么证据,本公子怎么没有见到?” 方休看着杨明,摇了摇头,说道:“说句实话,我真的没有想到你这么一个人,竟然有魄力做出这种事情,只可惜” 他从怀里取出一封一模一样的书信,在杨明的面前晃了晃,说道:“你吞的只是京都府衙誊抄的备份,同样的备份,我这里还有十几张,要不要再给你几张尝尝味道?” 第二百一十章 宽以待己 严于律人 杨明看着方休手上那一封与自己吞下的一模一样的书信,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方休笑了笑,将那封书信递给杨明,说道:“刚才看你吃的太快,应该没品出什么味道,再给你一封,别像之前那样了” 杨明下意识地伸手接过书信,看着上面熟悉的字体和内容。 他的表情逐渐变化,眼睛通红,猛地抬头,看向方休,怒道:“方休,我与你究竟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般与我作对!” 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语气中充满了恨意。 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方休要与他作对,明明最初的时候,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宁王殿下、尚书府与安平伯府也是往日无仇、近日无怨。 方休听见这话,却是情不自禁的笑了。 他看着杨明,走近两步,说道:“杨公子,你的记性就这么差吗? 宁王府宴上,谁要拿刀置我于死地,这么快就忘了?” 杨明吼道:“若不是你找了那两个猪头,四处污蔑本公子是什么猪头公子,我为何要这般对你! 而且,我只不过是威胁了你两句,你却砍掉了我的一条手臂,这还不够吗?” 方休摇了摇头,看着杨明,说道:“知道你为什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吗? 原因很简单,宽以待己,严于律人” 杨明皱了皱眉头,问道:“什么意思?” 方休道:“你做什么事情,想的都是自己,却没有想过会给其他人造成伤害。 即便想过了,只要能给你带来好处,便会去做,以至于你自己都忘了你自己犯下了多少恶行” 杨明脸上露出不屑之色,说道:“不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教训我,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方休听见这话,面露笑容,说道:“既然如此,我也懒得再给你多费口舌” 他说完之后,转身朝夏忆雪使了一个眼色,便转身离开了地牢。 夏忆雪脸上露出犹豫之色,片刻之后,小声吩咐了手下捕快几句话,也跟着方休走了出去。 一时之间,整个地牢只剩下杨明和那几个面露狰狞之色的捕快。 其中一个捕快走到他的面前,从腰间取下一条鞭子,握在手上,说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 既然这样,就看看到底是你的嘴硬,还是老子的鞭子硬!” 京都府衙外。 夏忆雪看着方休,问道:“如果他招了,该怎么办?”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认识夏忆雪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见她主动向自己提出问题。 不过 杨明如果真的招供,的确是一件麻烦事。 不管那封书信是不是真的,堂堂礼部尚书都不可能参与刺杀公主这件事情。 可是,按照律例,刺杀公主殿下却是诛九族的大罪。 若是杨明的罪行坐实,整个杨府都会受到牵连。 要知道,杨府的长女,也就是杨明的姐姐,可是宫中的嫔妃 方休想了想,俯身在夏忆雪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夏忆雪本想躲开,可是听见他的话,却怔了片刻。 片刻之后,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抬眸看了一眼方休,欲言又止。 方休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而是朝她拱了拱手,笑道:“这几天就麻烦了” 说完,转身离开了京都府衙。 夏忆雪却是怔在原地,仿佛陷入了沉思中。 方休给她的建议很简单。 无论杨明招没招供,一律当作没有招供 该打的还是要打,打累了就歇一歇,歇好了接着打,不管他说什么,全当没有听见。 等到陛下那边传来消息,再决定他该不该招供。 目前来看,这确实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可是 总觉得对杨明有些不公。 夏忆雪在京都府衙的门前站了许久,终究只是摇了摇头,便走了回去。 而方休 因为这件事情来的突然,身边虽然跟着许多护卫,却没有一辆马车。 只好带着这些护卫,一步一步的往回走。 为了显得不那么招摇过市,方休一个人走在前面,护卫们分散在各处,暗中保护。 京都府衙与安平伯府的距离并不远,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便已经可以看见方府门前的石雕。 就在此时,迎面有一个人走了过来。 “这位公子,打扰了,我家主人请您到春风楼一叙” 一个小厮打扮的年轻人走到方休的面前,微笑着说道。 声音听上去有些阴柔,不像是个正常的男人。 方休看着这个面白无须的年轻人,脸上露出疑惑之色,想了想,问道:“可否告知,令主人是谁?” 小厮显然不愿意透露自家主人的身份,笑道:“公子去了,自然知道。” “那不去!”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很干脆的扭头就走。 这家伙看上去明显是个宦官。 他在京师可没有什么宫中的朋友,赵嫣若是找他,绝不可能托人传信。 对方如果不愿意坦露身份,谁知道是不是宁王或者康王托人布下的陷阱。 自己若是去了,指不定又有什么麻烦事情。 既然如此,还叙什么叙? “公子留步,留步!” 那小厮也没有想到方休会拒绝的这么干脆,有些急了,上前一步说道。 隐藏在暗处的护卫们见到这一幕,纷纷走了出来,站在方休的两侧。 只要眼前之人有什么不轨的举动,立刻便能将其拿下。 “公子,我家主人并无恶意。” 小厮见到这一幕,被吓得不轻,强忍住转身逃跑的冲动,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方休,说道:“您先看看这个” 方休警惕的后退了一步。 万一这家伙从怀里取出的东西是类似暴雨梨花针之类的暗器,这么近的距离,那自己岂不是要冤死? 好在这小厮并没有这样的心思,拿出来的东西,只是一封书信。 这封书信看上去有些日子了,边角的地方有些微微泛黄,显然不是最近写的。 见到这一幕,周围护卫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对了,看向自家少爷的眼神,带着一种佩服和羡慕。 同在一城,却托人传信,这代表着什么,再清楚不过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不堪大用 方休的表情更加疑惑。 这个小厮明显是个宦官,只有宫中才有。 因此,他的主人十之八九也是宫中之人。 宫中待嫁的女子,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赵嫣一个 难道约自己在春风楼见面的真是赵嫣? 不对,以赵嫣的性格,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她要见自己,恐怕早已经坐在方府后院的太师椅上了。 “你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方休抬眸,看着小厮,开口问道。 那小厮听见这话,也有些怀疑的看了方休一眼。 没错,和他在看过的画像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一点与他想象中有所不同的时,这位公子,似乎年轻的有些过分了。 “公子可是姓方,乃是羽林卫左中郎将?” 保险起见,小厮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方休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既然公子姓方,又是羽林卫左中郎将,那便不会有错了” 小厮无比肯定的道。 方休听见这话,想了想,还是决定过去看一看。 毕竟是在春风楼会面,身边还有护卫,出不了什么意外。 “你们几个先回去吧” 方休对身边的护卫吩咐了一句。 这些护卫各个虎背熊腰,虽然战斗力不弱,可看上去未免太招摇过市。 方休是一个低调的人,走到哪里,都不希望引人注目,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护卫们自然不会耽搁自家少爷的约会,恭敬地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公子请” 小厮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笑容,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等一下!” 方休还是觉得自己一个人不太保险。 上一次春风楼的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若是这次再出什么问题,赵嫣不在身边,可没有人保护自己 再者说,小心一点总不会有错,毕竟自己生的这般俊俏,若是真有女子心怀不轨,觊觎他的美色,怎么办? 以他三脚猫的功夫,怕是反抗不过啊 春风楼位于城南,距离方府其实有不短的一段路程。 好在那小厮早有准备,换来了一辆马车,很快便到了春风楼的门前。 春风楼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红火,楼下大堂坐满了客人。 酒楼掌柜在各个食客之间穿梭,忙的没有看见方休。 方休也懒得找他,跟着小厮走上了二楼。 小厮对于方休身后跟着的几名护卫一点也不在意,仿佛这些人在他的眼里,算不上什么。 “公子,我家主人就在里面,您自己进去就行了” 方休站在雅间的门外,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吧” 雅间里传来了轻柔的女声,听上去与赵嫣的声音有些相像。 沉思了片刻,还是没有想到除了赵嫣,在宫中还有什么认识的女人 方休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雅间里面被一道帷幕分成了两个部分,中间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有各种瓜果点心。 帷幕对面,隐隐有两道身影,看不真切。 方休往前走了两步,刚准备开口询问,便看见帷幕被掀开一角,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快步退出了雅间。 “你便是方休?”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从帷幕后传来。 方休微微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着帷幕行了一礼,说道:“臣是方休。” 帷幕后的女人怔了片刻,说道:“你猜到了本宫的身份?” 方休笑了笑,说道:“臣在三个月前,曾经请殿下给娘娘写过一封信,臣见了那封信,心里便知道了大概” 女人听见这话,走了几步,将帷幕拉开,看着方休,说道:“那你可知道本宫为何要出宫见你?” 方休抬眸看了一眼,女人身穿华服,气质稳重端庄,一看便知道不同于普通人家的女子。 他脸上露出犹豫之色,片刻之后,低下头,小声道:“臣不知。” 淑妃走到桌前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你是一个极聪明的人,不可能猜不出来,只是你不敢说” 方休抬头,看着淑妃,笑了笑,说道:“臣患有脑疾,是一个病人,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没有什么事情是臣不敢说的。” 淑妃一双眸子紧盯着方休,问道:“好,那你告诉本宫,本宫找你的目的是什么?” 方休道:“娘娘想要让殿下参与夺嫡,谋取太子之位,却找不到值得信任的帮手 臣是殿下的师父,与殿下的感情非同寻常,与此同时,又与宁王和康王同时交恶,因此,娘娘信任臣,想要臣帮助殿下谋得大位。” 淑妃听见这话,表情出现一瞬间的变化,却又很快恢复平静。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问道:“有一件事情,本宫一直没有想明白,你为何要与宁王、康王交恶。” 这件事情,的确让京师中的大部分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安平伯府在朝廷中也算拥有不小的地位。 毕竟安平伯是九位重镇将军之一,手上握有兵权,又战功卓著,对陛下和朝廷一向忠诚,深受陛下的信任。 身为安平伯唯一的子嗣,方休无论向宁王和康王中的哪一方表现出好感。 两位亲王都会不惜余力的用各种手段拉拢他。 他却偏偏选择了同时与两位亲王作对。 当今圣上虽然身体安康,可是毕竟年事已高,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即便受天眷顾,最多也只能活个十几年,甚至几年。 到时候陛下归天,继承大位的还不是宁王和康王中的一位。 安平伯在的时候,或许还不会怎么样,一旦安平伯出了什么意外,还有谁能保他? 因此,对于方休的行为,大部分人也只能归结到脑疾上面了。 “宁王府宴上,杨明想要置臣于死地,宁王殿下非但没有制止,反而站在一旁,看臣的好戏,无非就是打的雪中送炭的念头” 方休看着淑妃,笑了笑,说道:“臣虽然患有脑疾,但是没有犯病的时候,却也不是个傻子。 这等低级的笼络人心的手段,一个县令都不会去用,更何况堂堂亲王殿下。 因此,臣以为,宁王殿下不堪大用,不足以继承大统” 第二百一十二章 门派秘籍 笼络人心,说的好听一些,便是帝王之术,乃是一个皇帝必备的基本手段。 可是 宁王的这种手段未免太过低级,任何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都不会被他这番举动所笼络。 要么一开始便派人将丧失理智的杨明拉走,要么下定决心,坚决站在礼部一方,治罪方休。 这般隔岸观火,只能让方休和礼部全都升不起好感,可谓两边不讨好。 因此,方休这番话说的一点没有错。 其他人在外面对于这件事情或许还有所保留,没有直接点出宁王所作所为的失当之处。 可是在春风楼的雅间,只有两个人面对面的情况下,方休却是毫不留情,直指宁王就是个没用的草包,连最基本的笼络人心的手段都如此下等,不可能成为太子。 淑妃听了以后,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其实还是颇为认同的。 “那你为何与康王交恶?” 淑妃面无表情,看着方休,淡淡的问了一句。 方休笑了笑,说道:“臣觉得康王殿下长得太丑。” “” 淑妃微微一怔,随即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想了想,说道:“既然你心里明白,可有什么想法” 方休抬眸,看着淑妃,说道:“臣的想法,就是不要有任何想法。” 淑妃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片刻之后,她面露笑容,看着方休,说道:“昊儿这孩子天资聪颖,却不喜欢四书五经,你作为他认同的师父,理应多多关照” 虽然淑妃说的只是‘赵昊认同的师父’,可在方休的面前提起‘师父’两个字。 某种程度上,已经对他有了一定的认同。 “臣明白。” 方休朝淑妃拱了拱手。 “本宫与你见面这件事情,除非陛下问起,不要告诉任何人” 淑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着方休,淡淡的道。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臣明白,除非陛下问起,臣便当作没有见过娘娘。” “你是一个极聪明的人,本宫不需要多说,有些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 淑妃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说道:“本宫先回去了,前些日子,昊儿说要见你,本宫应允他,亲军校阅结束之后,便让你进宫见他 他却不愿意,说是世上岂有师父主动去见弟子这种事情,本宫想了想,确实如此。 既然这样,本宫便去请求陛下,让昊儿在安平伯府住上几日,这段时间,你准备一下。” 方休躬身行了一礼,说道:“臣一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不用送了。” 淑妃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雅间。 她走后,方休站在雅间,不知过了多久,才回到方府。 楚皇只应允赵嫣在亲军校阅期间可以出宫。 如今,亲军校阅已经结束,赵嫣自然也不可能在每日往方府跑。 躺在后院的椅子上,望着天边落下的暮云,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有些清冷。 让他每日忙碌的亲军校阅已经结束,春风楼、竹轩斋一如既往的安稳。 除了京师大剧院外的其他三大剧院,也正在筹建,暂时还没有什么事情。 方休难得清闲下来。 若说真有什么事情,也只有几天之后与草原诸部的比试,需要他费一些心思。 除此之外,就是即将到来的秋闱。 每次想到这,他总觉得一阵郁闷。 自己一个武勋之后,安平伯的唯一继承者,到头来竟然需要去背四书五经,还需要参加科举。 真不知道楚皇那个老家伙到底怎么想的。 不管怎么样,身处这个时代,方休也不敢做出什么有违这个时代的事情,只好乖乖的抽出时间看书背书。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感觉自己回到了高中时代,每天就是不停的背书、做题。 借着夕阳的余光,趁着这段难得的空闲,方休从石桌下抽出一本《论语》,刚准备翻开看看,就看见一个护卫走了过来。 “少爷” 那个护卫走到方休的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柳青想要见一见您。” 柳青? 方休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 他没有想到,这才几天,柳青就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当然也不一定。 以柳青这个人的性格,说不定把自己哄过去,骂自己两句,解一解气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管怎么样,愿意交谈,总是一件好事。 对于方休,对于柳青,都是好事。 方休点了点头,起身走到偏院。 又是几日酷暑,偏院的味道更加刺鼻,也更加难闻。 原先三个屋子,如今只有两个还上着锁。 一个是柳青的屋子,还有一个则是中年刺客的屋子。 之前那名年轻刺客已经被方府的护卫放了出去。 方休走到关押柳青屋子的前面,推门走了进去,顿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若不是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可能会直接吐出来。 缓了好一会,方休才恢复过来。 他看向不远处坐在床板上,面无表情的柳青。 枯瘦的身形,脏污的头发,破败的衣物 有那么一瞬间,方休对她甚至升起了几分同情。 不管怎么说,柳青当初在城南的勾栏也是‘女神’一般的人物,受到无数人的追捧。 谁能想到,这才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她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想好了?” 方休从回忆中恢复过来,看着柳青,说道。 柳青抬眸,充满着血丝的眼睛依旧明亮,说道:“想好了。” 方休笑了笑,说道:“既然想好了,有些事情,总该说说清楚” 柳青面无表情,问道:“什么事情?” 方休看着柳青,想了想,问道:“你与毒蛊派是什么关系?” 柳青听见这个问题,低下头,说道:“毒蛊派的人尊我为掌门,我没有同意,因此,我与毒蛊派并没有实质上的联系。” 方休想了想,又问道:“他们为什么尊你为掌门?” 柳青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曾经修习过他们门派的秘籍。” 门派的秘籍?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来了兴趣,问道:“什么秘籍,五毒神掌,还是九阴白骨爪?” 第二百一十三章 鸿胪寺 柳青微微一怔,随即,摇了摇头。 方休想了想,又问道:“那秘籍是内功还是轻功?” “都不是” 柳青看着方休,说道:“是一本毒蛊之术。” 毒蛊之术? 在方休的印象中,蛊术属于极其邪门的东西,即便是会武功的高手,若是一个不注意,也极有可能中招。 方休思索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褐色的药丸,递给柳青,说道:“此乃含笑半步颠,是一种烈性毒药,服下之后,三天之内,若是没有解药,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柳青接过以后,脸上露出犹豫之色,看了一眼药丸,还是一口将它吞了下去。 方休见到这一幕,面露笑容,说道:“这只是为了防止你违反约定,我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只要你安安分分的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三年之后,我会解去你身上的毒性。” 柳青面无表情,并没有说话。 方休朝身后的方府护卫使了一个眼色,说道:“去给柳青姑娘寻一身干净的衣服,再准备一份饭菜。” 方府护卫立刻恭敬称是,转身离开了屋子。 “既然事情已经谈妥,还请柳姑娘好好休息,过几日,还需要姑娘帮忙寻找毒蛊派的余孽。” 柳青还是没有说话,眼睛望向外面,仿佛回到了刚才的状态。 方休见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屋子。 毒蛊派的事情,并不着急,只要他们还在京师,有柳青和那两个刺客在,总有一天能把他们全部揪出来。 这两天,剧院和校阅场两边来回奔波,秀儿伺候完洗漱,方休倒在床上,没一会便睡了过去。 接连几日,方休都是这个状态,趁着清闲,每日背一背四书五经,给小丫鬟讲一讲聊斋中的故事。 到了晚上,就准时睡觉。 日子过的倒也十分惬意。 美好的时间总是短暂的,转眼间便到了楚国接待草原使节的日子。 接待外邦使节一向是在鸿胪寺,这次也不例外。 之前在朝会上,草原的使节已经面见过楚皇。 这次在鸿胪寺是以宴会为主,除此之外,就是两国勇士之间的比试。 主持此次宴会的是鸿胪寺卿,邀请了诸多在朝廷中具有极高地位的人参加。 其中便有内阁首辅颜庄和兵部尚书马文华。 作为右羽林卫的指挥官,方休自然也不会缺席。 “这是我楚国的内阁首辅颜大人和兵部尚书马大人” 鸿胪寺卿先是向众人介绍了颜庄和马文华,然后才望向下方,介绍道:“诸位大人,这是乞颜部的七王子” 一番介绍之后,鸿胪寺卿拱手道:“诸位使臣远道而来,鸿胪寺奉圣命接待,诸位请入座” 宴会上,坐在最上方的毫无疑问是内阁首辅和礼部尚书。 楚国以左为尊,因此,颜庄坐在左边,马文华坐在右边。 而方休等人同样坐在左边,草原诸部的使节,以乞颜部七王子为首,分坐右侧。 身为右羽林卫的左中郎将,方休是这次宴会的主要人物之一,坐在楚国参加宴会的最前面。 一抬头,便可以看见对面的草原人。 略微让他感到诧异的是,之前在春风楼请他喝酒的那名草原女子就坐在对面,而且是在那位乞颜部七王子的旁边。 鸿胪寺的宴会是楚皇下过圣旨的国宴,规格极高,两边都是一人一座的案台。 中间有舞女伴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宴会进行到了一般,鸿胪寺卿站起身,面对草原诸部的使节,笑着说道:“诸位使臣远道而来,不知道对我楚国的菜肴可还习惯。 楚国与草原诸部的习俗有所不同,若有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坐在鸿胪寺亲对面的那名年轻人手握折扇,站起来,说道:“久闻楚国的菜肴精致,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草原上俱是骁勇善战的勇士,在烹制食物上,远不如楚人。” 这番话说的明褒暗贬,暗中讽刺楚国只会做菜,相比于草原上的勇士,全都是酒囊饭袋之徒。 鸿胪寺卿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一丝不悦,看着他,说道:“早就听闻草原上的汉子擅长弓马。 前些日子,我楚国亲军十六卫大比刚刚决出头名,不知七王子可愿与我楚国勇士比试一场,也让我们见识见识草原勇士的勇猛?” 七王子面露笑容,朝旁边的两个草原汉子使了一个眼色,说道:“你们两个上前,让他们看看我草原勇士的勇猛。” 殿中的舞姬退了下去,两名草原汉子起身,走到了中间的空地。 单从体型而言,这两名草原汉子要比楚人高大威猛的多,手臂上的肌肉十分强悍,婉如野兽一般,极具视觉冲击。 除了饮食习惯和环境因素,观念和信仰也对他们的体型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楚国人的传统观念是只有读书科举才能体现一个男人的魅力,状元郎才是男人中的男人。 读书人越是文质彬彬,越是手无缚鸡之力,就越是招女子的喜欢。 因此,他们认为草原上都是一群莽夫。 草原人的观念则恰恰相反,他们认为男人就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要有强悍的体魄和健壮的肌肉才称得上真正的男人。 七王子起身,挑衅似的看了一眼坐在最上方的内阁首辅和兵部尚书,笑道:“草原上的汉子下手一向不分轻重,比试之前,还是让他们互相切磋一番,诸位再决定要不要比试” 两名草原汉子听见这话,没有等鸿胪寺卿开口,便将双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大喝一声,便扑在了一起。 他们比试的乃是草原传统的运动,形式上和摔跤极其相似。 规则很简单,先将对方摔倒在地上的人便是胜者。 对于大部分楚人而言,摔跤没有比武那么具有观赏性。 但是这种肌肉和肌肉的碰撞,总让人感到有一些震撼。 砰! 最终,那名体格稍稍瘦小一些的汉子,被对手摔倒在地,这场比试也决出了胜者。 获胜的那人却是没有立刻走下去,而是转过身,目光望向穿着轻甲的梁虎,叽里呱啦的说了几句。 鸿胪寺卿转过头,看着那七王子,问道:“这位勇士说什么?” 七王子笑道:“他想和这位将军比试比试,不知道这位将军敢不敢应战。” 鸿胪寺卿闻言,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内心却是无比的纠结。 在他看来,梁虎这个身板,对上这个草原汉子,几乎没有可能获得胜利。 若是直接拒绝,气势又落了下风,可谓是进退两难。 七王子见到这一幕,脸上的笑容更甚,看着那汉子,故意用汉语说道:“下去吧,你力气这么大,万一伤着这位将军就不好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箭法之争 梁虎听见这话,转头看了一眼方休,见他微微颔首,站起身,说道:“梁虎,请赐教。” 鸿胪寺卿见到这一幕,看向方休,小声道:“方将军,梁将军他” 方休挥了挥手,说道:“大人不用担心,梁将军他心中有数。” 梁虎虽然是依靠方休举荐才当上的右中郎将。 可他的实力,方休却是十分了解,在边疆厮杀多年,可谓是身经百战,战胜一个草原莽汉,还是没有多大的问题的。 鸿胪寺卿听见这话,望向坐在最前方的内阁首辅。 内阁首辅颜庄挥了挥手,说道:“让他们比吧。” 鸿胪寺卿听见这话,只好叹了口气,走过去,看着两人说道:“这次比试,点到为止,谁先倒地,便算谁输。” 那个草原汉子见楚人答应比试摔跤,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站在梁虎对面,等鸿胪寺卿宣布开始之后,便猛地向梁虎扑了过去。 他抓住梁虎的肩膀,咧嘴露出笑容,微微用力,对面之人纹丝不动。 他脸上露出一丝诧异,用出了一半力气,还是无法撼动对面之人分毫。 六成,九成 当他用出全身的力气,脸色憋得通红时,梁虎终于动了。 他抓着那汉子的腰部,直接将他举了起来。 梁虎将之丢了出去,回到自己的位置,拱了拱手,说道:“承让。” 不止楚国的文武百官,便连草原诸人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显然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 七王子也是怔在原地,反应过来之后,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却还是挤出一抹笑容,说道:“这位将军好本事。” 那汉子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着梁虎,不服道:“摔跤,算你赢,你,敢比射箭吗?” “下去。” 七王子看了他一眼,说道:“还嫌不够丢人吗!?” 这话是用草原话说的,在场的人没有几个听得懂。 草原汉子却是一脸的不服气,瞪着梁虎,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兵部尚书马文华见到这一幕,起身离席,走到前面,说道:“宴席已经差不多了,咱们之间的比试也该开始了。” 七王子听见这话,也不好再拒绝,而是看了一眼四周,说道:“这里地方狭窄,施展不开,不如去外面。” 两国之间的比试,早在之前就已经有过沟通。 草原人在马背上长大,不善队列。 因此,比试的内容仅限于弓马。 既然那草原汉子主动提出比试射箭,便先比试射箭。 草原人擅骑射,自然是弓不离身。 进入鸿胪寺之前,他们的武器都被暂存在门房,此刻则是拿了两把弓过来。 鸿胪寺卿看向身后一名下人,说道:“去找一个靶子过来。” “不用那么麻烦。” 七王子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一个苹果,说道:“不如便将这一个苹果放于头顶,谁能在三十步外射中苹果,便算谁赢。” 鸿胪寺卿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之色,说道:“这不好吧,若是射中了人” 七王子笑了笑,说道:“若是有谁怕了,认输便是。” 他将那苹果顶在头上,看了一眼刚才说话的那个汉子,说道:“你先射。” 那大汉走到三十步外,搭弓便射。 咻! 只听得一阵破风之声,那箭便射穿了他头顶的苹果,箭头没入墙中。 众人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若是这箭再往下偏上两三寸,这位乞颜部七王子非得血溅当场不可。 由此可见,他对于这汉子的箭术极有信心。 七王子抚了抚头顶的乱发,看向方休和梁虎,笑道:“该你们了。” 方休将苹果接了过来,看了一眼鸿胪寺卿。 鸿胪寺卿面色一变,捂着额头,立刻道:“方将军,本官身体不适” 说完,往后退了几步。 方休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了颜庄的身上。 颜庄见到这一幕,嘴角抽动,刚准备说些什么,便听见他道:“既然如此,还是本将军来吧” 方休说完,便将苹果放在了自己的头上。 在宫中当值的时候,曾经见识过梁虎的箭法,三十步外射中苹果还是没有什么问题 其实,三十步外射中苹果并不难,仅仅右羽林卫,便有不少人可以做到。 难的是射箭的勇气和沉稳的心理,射箭之人只要手抖一下,便有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 梁虎在边疆厮杀多年,若是没有沉稳的心理和过人的勇猛,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活下来,并且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卒成为羽林卫的右中郎将。 对于他,方休还是很有信心的。 梁虎没有想到方将军竟然对他这般信任,微微一怔,脸上露出坚定之色,毫不犹豫的拿过一张弓,说道:“将军,放心。” 方休听见这话,面露笑容,走到三十步外,还未转身,便大声道:“我准备好了。” 他话音刚落,梁虎搭弓放箭。 一瞬之后,方休转过身,将穿着苹果的箭捡起,走到众人的面前。 那只箭从苹果的正中穿过,和刚才那名草原汉子如出一辙。 七王子见到这一幕,脸上浮现诧异之色,不由赞叹道:“想不到楚人也有精于箭术的。” 方休笑了笑,说道:“草原人善骑射,但善骑射者,也并非是草原人。” 七王子看着他,问道:“胜负未分,我们再比一场,这一次,便比五十步如何?”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可以。” 七王子将一只苹果扔给那名大汉,说道:“你去,这一场本王来比。” 那大汉接过苹果,正要离开。 方休突然伸出手,拦住了他,说道:“慢着。” 七王子看着他,问道:“这位大人,莫非是后悔了?” 方休摇了摇头,说道:“这样比没有意思,不如这样,比试的时候,不妨让对方顶着苹果,若是顶着苹果之人胆怯,也算是那一方输了,如何?” 他看着七王子,说道:“此局仍然让你们先,七王子可以在我右羽林卫中随意选一人,不知道七王子敢不敢?” “有何不敢?” 七王子看了看他,说道:“不如便选方将军吧,却不知方将军你敢不敢?” 方休没有回答,从那汉子的手中拿过苹果。 梁虎见到这一幕,急忙走上前,说道:“方将军,不可” 鸿胪寺卿也是走到他的身边,小声道:“将军,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方休却是面露笑容,挥了挥手,看向七王子,说道:“没关系,本将军相信七王子的箭法。”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我们认输 乞颜部以骑射闻名于天下,据说,即便是一个普通的妇人,也拥有百步穿杨的箭术,更可况是堂堂七王子。 因此,对于他的箭术,方休还是十分放心的。 “可以开始了。” 方休走到五十步之外,回头看着七王子,一脸淡然的道。 梁虎见到这一幕,默默的站在了七王子的身边,一双锐利的眸子盯着他手中的弯弓。 七王子瞥了梁虎一眼,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却并没有多说什么,握住弯弓,缓缓抬起手臂。 他的目光直直的望着前方,呼吸逐渐变的平稳。 咻! 七王子松开手,一道黑芒转瞬即逝。 方休拍了拍头上的苹果屑,转身走了十余步,将那只箭捡回来,走过去,说道:“七王子果然好箭法。” 七王子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一抹傲然之色,缓缓的放下弓,说道:“该你们了。” 方休笑了笑,抬眸,目光在乞颜部几人的身上扫过,最终目光定格在了七王子的身上。 “不如就选七王子吧。” 七王子眉头微微一挑,一名大汉立刻走上前,焦急的说了几句。 “无妨。” 七王子摆了摆手,瞥了一眼身旁的梁虎,说道:“这个人的箭术不弱,五十步的距离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拿过苹果,向前方走去。 于此同时,方休走到梁虎的身前,看着他,问道:“五十步,有把握吗?” 梁虎抬头,看了一眼七王子的背影,点了点头,说道:“没问题。” “既然没有问题,那这场比试的意义何在?” 方休皱了皱眉,说道。 梁虎听见这话,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要不” 方休看向他手中的弓和箭,说道:“这一局让我试试?” 梁虎微微一怔,片刻之后,才略有些诧异的问道:“将军也懂射箭?” 方休连剑都没有碰过几次,哪里懂什么射箭。 他摇了摇头,说道:“略懂一点,不懂也无妨,这一次便可以先试试” 听见这话,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内阁首辅颜庄和兵部尚书马文华脸上都是露出奇怪的表情。 一旁的鸿胪寺卿则是急忙走上前,俯身在方休的耳边,小声说道:“方将军,您不懂射箭,还是交给梁将军吧,万一射偏了” 方休瞥了鸿胪寺卿一眼,脸上露出无所谓的表情,随口道:“射偏了就射偏了,输一场有什么关系,胜败乃兵家常事,人生在世,谁没有输过?” 说完,便举起手中的弓箭,作势要射箭 乞颜部的几人见到这一幕,脸上纷纷露出震惊之色。 其中一个略微懂一些楚国语言的大汉喊道:“你干什么?” 方休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射箭,不然还能做什么?” “等下!” 那名大汉挡在他的身前,怒道:“你这样射箭,箭会落下,射中王子”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恍然之色,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 说完,略微将弯弓往上抬了一些,只是握弓的手开始变得有些颤抖。 大汉见到这一幕,额头上分泌出冷汗,匆忙纠正道:“你握弓的姿势不对,应该” 他话还未说完,便听见方休不耐烦的道:“究竟是本将军射箭,还是你射箭?” 大汉听见这话,眉头紧皱,咬了咬牙,问道:“你懂不懂射箭?” “本将军懂不懂射箭与你有何干系?” 方休抬起弓箭,说道:“再者说,即便不懂,又如何,多射几箭,不就懂了,这世上有谁是生来就懂的射箭的? 即便是你们草原人,也要经过无数次练习,才能拥有优秀的箭术,对不对?” 乞颜部众人听见这话,都觉得有些道理,可又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只有之前在春风楼见过的那名草原女子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方休顿了顿,扬了扬手中的弓箭,对拦在自己面前的汉子道:“快点让开,不然本将军手抖,箭射偏了,不要怪本将军!” 大汉见到这一幕,急了,伸手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弓,说道:“不许射!” 一旁,梁虎和羽林卫的士卒们见到这一幕,脸上纷纷露出怒色,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将这名乞颜部的汉子押下。 方休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紧张。 接着,抬眸,看向鸿胪寺卿和七王子,摊了摊手,问道:“这怎么算?” 乞颜部的几人此刻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眼前这个楚国的将军明显是要用威胁七王子性命这一招,逼迫他们认输。 “你这是作弊!” 乞颜部的几人纷纷怒视方休,开口喊道。 方休神色淡然,瞥了他们一眼,说道:“规则是你们订的,一人一局,上一局已经比完了。 这一局轮到我,是你们胡搅蛮缠,阻拦比试的正常进行,怎么反倒污蔑本将军作弊?” 七王子见到这一幕,脸色阴沉,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端坐在椅子上的女子,见她点了点头。 于是,咬牙从前方走过来,看着方休,说道:“这一场,我们认输。” 方休听见这话,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本将军的箭法还可以,七王子真的不试一试吗?” 七王子脸色阴沉,却强作淡然,两种情绪参杂在一起,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奇怪。 “不用了。” 片刻之后,他挥了挥手,淡淡地道。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 方休信任他才会以身犯险,可他的信任换来的只是猜疑 以勇猛和骑射著称的草原乞颜部,在两个他们最得意的领域输的一败涂地,不仅输了,而且还输不起。 从鸿胪寺走出来后,乞颜部几人脸上仍有怒容。 其中,更是有脾气火爆的人,直接用草原语破口大骂。 内容无非就是形容楚国人都是狡猾的狐狸。 七王子虽然没有表现的那么愤怒,脸色却也是十分阴沉,比他们好不了多少。 至于完颜嫣然,对此却显得并不在意。 她看了七王子一眼,用十分平淡的语气,说道:“我早提醒过你,方休此人诡计多端,不是你能够应对的。” 七王子听见这话,低下头,用不甘的语气道:“我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卑鄙无耻! 下一次,我一定要让他知道,我们乞颜部的勇士,不是他依靠这些下三滥的招数能够对付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 朝会 虽然提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场鸿胪寺宴仍让许多人,尤其是楚国的文武百官感到惊奇。 他们想过无数可能,却没有想到竟然会以这种姿态碾压草原之首乞颜部。 草原诸部数年第一次派出使者出访楚国,自然不可能以一场宴会收尾。 更可况,这次乞颜部可是来了一位王子和一位公主,如此阵仗,除了比试之外,必定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 方休从鸿胪寺回来没多久,宫里又传来消息,陛下要邀请草原诸部使者一同上朝。 这次上朝,作为鸿胪寺宴的最大功臣,方休自然也要参加。 这是他被狗皇帝拉着做这个羽林卫左中郎将以来,第一次上朝。 秀儿听说这个消息以后,表现的比方休自己还要兴奋,提前两天准备好了上朝时应该穿的礼服。 当天,早早的便站在了方休的门前,伺候他起床洗漱,比以往更加认真仔细。 方休对此倒是没有任何感觉,毕竟皇帝见得多了,也没有了一开始的紧张。 相比于今日的上朝,他反而更加关心今天晚上要吃些什么。 方府的门口,马车早已经等候多时,方休坐上马车,便径直朝皇宫的方向走去。 皇宫的守卫对于这位右羽林卫的中郎将可谓是无比的熟悉,没有任何过问,便恭敬的行礼,将他迎了进去。 皇宫,正殿。 “参见楚国皇帝陛下!” 文武百官行完礼之后,才是草原使者。 坐在龙椅上的楚皇看上去比暖阁之中的多了几分威严。 他的目光在七王子的身上停留一刻,淡淡的道:“使臣免礼。” 声音平淡,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谢皇帝陛下。” “诸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楚皇俯视着七王子,用十分平淡的语气,说道:“草原与我楚国虽然多有摩擦,但乞颜部既有求和之念,我楚国自当秉持以和为贵,互不侵犯……” “多谢皇帝陛下。” 七王子躬身行了一礼,说道:“我们此次前来,还有一事相求。” 楚皇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十分淡然,问道:“何事?” 七王子从怀里取出一张布帛,高声道:“小王仰慕贵国安乐公主已久,此行奉可汗之命,恳求迎娶安乐公主,愿与楚国结为姻亲,结万世之好……” 七王子话音还在殿内回荡,有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楚国朝臣虽然知道草原人刚来楚国,便大肆拜访官员,言语中透露出想要与楚国联姻的事情,但却没有人在意。 虽然楚国人视草原人为蛮夷,十分不屑,可草原诸部的战斗力却是有目共睹的强悍,这一点,即便再迂腐的腐儒也不得不承认。 因此,如果这位草原七王子说的是真的,可以用一桩联姻换取楚国和草原的和平,这无异于是帮助楚国除掉了最大的威胁,所带来的利益是无法想象的。 不等楚皇和文武百官有所反应,七王子继续道:“草原虽贫瘠,但也愿意每年送予贵国战马三千匹,作为迎娶公主的诚意,还望陛下答应” 每年三千匹草原产的战马,对于楚国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诱惑,朝中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动容之色。 楚皇咳了几声,没有开口。 一旁,大太监刘成却突然做出了一件让众人无比吃惊的动作。 他一脸的慌乱之色,走到龙椅旁,俯身在楚皇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楚皇听见之后,面色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却可以从他的眼眸中看出几分情绪的变化。 能让一向恪守规矩的大太监刘成做出这种僭越的举动,让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楚皇表情发生变化。 很明显,朝廷出事了,而且绝不会是小事! 殿内,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七王子都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一时之间,整个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片刻之后,楚皇抬眸,看向七王子,脸上难的露出笑容,说道:“联姻之事,事关楚国与草原之间的关系,还需从长计议。 你等使节千里迢迢从草原来到我楚国京都,想必也累了,准许你们在京都多休息几日,联姻之事,而后在议。 今日之朝会便到此结束,退朝。” 朝会才刚刚开始,便被楚皇一句话结束,这种事情,难得一见。 可见大太监刘成禀告的事情定然不是小事,陛下才会提前结束朝会,去处理此事。 一时之间,满朝的文武百官脸上或多或少都出现了担忧之色。 至于七王子则默默的低着头,一言不发,那副架势,似乎对于今天这件事情,早有预料一般。 站在武官一列的方休还在想今天晚上是吃牛肉火锅还是羊肉火锅,一抬头,便发现朝会莫名其妙的结束了。 迷迷糊糊的跟着百官们走出正殿,他都有些发懵,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离开正殿,一直走出近百米,他突然停住脚步,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自己真的是太蠢了 在牛肉火锅和羊肉火锅中纠结那么长时间,直接两种火锅一起来不就好了。 想通了这一切,他的脸上露出笑意,走起路来,步伐都轻松了许多。 刚准备离开皇宫,去准备火锅的材料,就被一个身穿宦官服饰的小太监拦了下来。 “方将军,还请留步” 方休抬头看去。 眼前之人并不张文,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太监,他以前从没有见过。 “什么事?” 方休心中疑惑,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看着小太监,开口问道。 小太监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在方休的眼前晃了一下,说道:“方将军,陛下有命,让您去养心殿暖阁候着陛下,陛下有事要吩咐于你。” 方休微微一怔。 楚皇? 他不应该在处理之前刘成禀告的那件事情吗? 再或者,与内阁阁老们商议联姻的可能性。 没事找自己干什么? 自己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中郎将,即便有事情需要吩咐,派个小太监传话便好了,何必这么正式,让他到养心殿暖阁候着。 “我知道了,还请公公带路。” 不管怎么样,楚皇的命令还是不能违背的。 方休放下心中的疑惑,朝小太监笑了笑,看向养心殿的方向。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不值得信任 小宦官在前方领路,方休跟在后面,不一会就来到了养心殿。 出乎他的意料,养心殿外早已经有几位眼熟的大臣等候,其中有几位,他还曾经见过,都是亲军中的将军。 这些将军,可不是方休这个中郎将能比的,都是实实在在将军,每一位都是一支卫队的最高指挥者。 方休看着面前站在暖阁外等待的将军们,下意识的想起七王子提出的联姻之事,再结合之前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对于楚皇召见自己的目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小子” 突然,方休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耳边传来雄厚的声音。 下意识的转头望去,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兵部尚书马文华站在方休的身前,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赞许之意,豪爽的笑了两声,说道:“昨天鸿胪寺宴上表现的不错,没有给你爹丢脸。” 这话听起来总有些奇怪。 不过以马文华和他那个便宜老爹的关系,用这种语气说话,倒也没什么不对。 要是按照辈分讲,方休还需要喊他一声世伯。 “尚书大人客气了,晚辈只不过是” 方休朝马文华笑了笑,刚准备说些什么,便听见暖阁的方向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陛下宣诸位大人觐见” 小太监话音刚落,马文华便重重的拍了方休一下脑袋,大大咧咧的说道:“你小时候,老夫曾经还抱过你,怎么长大了反而变得如此生分 在老夫的面前,收起你对外人的那一套,随老夫面见陛下去。” 说完,迈步走向了暖阁。 其余的几名将军见状,跟在他的后面,走入了暖阁。 方休一个人站在原地,下意识的伸手揉了揉肩膀。 马文华看上去没有六十,也有五十多岁了,没有想到力气竟然那么大。 四处看了看,见暖阁外除了宦官外,已经没有其他人,他也走入了暖阁。 暖阁的空间并不大,平日里,皇帝若要召见群臣,一般都是在朝会时的正殿。 这一次,虽然到场的文武百官不多,却也不少,因此,整个暖阁显得有些拥挤。 朝楚皇行过礼之后,方休和几名将军全都站到了一侧。 因为,前面的几张椅子已经有了主人。 三位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户部尚书,礼部尚书分别坐在两侧。 楚皇面无表情的坐在案后,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以后,说道:“乞颜部联合草原其余诸部,集结十万骑兵,陈列边境,这件事情,诸位怎么看?” 楚皇话音刚落,站在内阁大学士旁边的几名将军脸上全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乞颜部七王子领头的使团目前还正在楚国京师,商议联姻之事,乞颜部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陈兵边疆。 难道他们想要用这种方式逼迫朝廷答应他们联姻的要求? 这未免也太不将我大楚放在眼里了吧! 一时之间,几名将军脸上或多或少露出怒容。 至于三位内阁大学士则显得十分淡然。 马文华和身旁的户部尚书对视了一眼,起身,说道:“陛下,臣以为,乞颜部此举是对我大楚威严的挑衅,绝不能容忍!” 楚皇听见这话,即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而是将目光移向了户部尚书和礼部尚书。 户部尚书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见到这一幕,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站起身,恭恭敬敬的朝楚皇行了一礼,而后直起腰,看着楚皇,掷地有声的道:“陛下,国库虽不充裕,可若是与乞颜部开战,臣保证,户部绝不会少边疆士卒一枚响钱!” 礼部尚书听见这话,抬头瞥了户部尚书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楚皇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说道:“此事还没有到开战的地步,不过也不可小视,召诸卿便是便是为了商讨应对之策。” 一般而言,这种事情,应当是由六部各部尚书和内阁三位大学士商讨。 可陛下却将京师中的几位将军召了过来,态度显然已经十分明确。 堂堂大楚,绝不会迫于压力将公主嫁到草原,这是一个原则性的问题。 可是,对于朝堂上的某一些人而言,仅仅只是将公主嫁到草原便能解决一个困扰楚国近百年的问题,这是一笔十分划算的买卖。 在利益面前,一个公主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乞颜部答应不进犯楚国,草原其余诸部即便是联合在一起,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恰巧,朝堂之上的这股保守力量,为首的便是朝廷地位仅次于三位内阁大学士的六部之首,礼部尚书杨政! 满头白发的杨政朝周围看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偏于保守。 除此之外,陛下还召见了一个小小的左中郎将,这说明了什么? 方休带人大闹尚书府的事情才过去几天,京师中应当没有几个人不知道这件事情,身为皇帝,楚皇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他却在这种场合,将他也召见过来,除了此人确实有些才能之外,未免没有敲打他的意思。 宦海沉浮多年,一步步走上礼部尚书这个位置,杨政对于眼前的形势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保持沉默,就是他最好的对策。 无论这些人说什么,只要陛下没有明确的表示,他便摆出一副不参与其中的姿势。 这一定程度上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陛下” 一个将军站了出来,朝楚皇行了一礼,大声道:“臣以为,乞颜部乃是狼子野心,即便陛下答应了他们联姻的请求,他们也不可能与我大楚保持和平的关系。 联姻之后,短时间内,边疆的摩擦可能会减少,草原强盗烧杀抢掠的事情或许也会减少。 可是,草原之上,各种物资匮乏,他们不可能因为一桩联姻,而放弃多年以来养成的抢掠的习惯,也不可能改变他们游牧的生活习惯。 我们一旦放弃对草原的警惕,他们立刻便会露出本性,只需要一个契机,便有可能撕毁联姻的条约。 草原蛮子,不值得我们信任!” 第二百一十八章 联姻之争 礼部尚书杨政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皱起,看了那名将军一眼,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没有开口。 楚皇则是不动声色,看向在场的其余大臣,问道:“你们都是怎么想的,今日之事,畅所欲言。” 此话一出,气氛变得有些热烈。 一时之间,整个暖阁之内,全都是那些将军的慷慨激昂之词。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缓缓站了起来。 议论声渐渐弱了下去。 礼部尚书杨政起身,走到中间的位置,端端正正的朝楚皇行了一礼,开口说道:“陛下,臣以为,与乞颜部联姻一事,还需在朝会上与文武百官共同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毕竟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可成,我大楚边疆百年无忧,此乃天下之幸,百姓之幸” 之前说话的那名将军听见他这番话,脸上露出不忿之色,说道:“杨大人怎知这场联姻可使边疆百年无忧? 那些草原蛮子对于联姻一事,何曾有过重视? 再者说,他们若是真有诚意,为何要集结十万骑兵,陈兵边境,欲进犯我大楚?” 礼部尚书看了那名将军一眼,缓缓说道:“此乃谈判之手段,你自己也曾经说过草原之人乃是蛮夷,对于我大楚的礼数自然不是十分了解。 本官相信,只要联姻之事达成,十万骑兵自会退却。” 那名将军看着杨政,说道:“本将军曾经在守卫边疆长达十余年,对于那些草原蛮子要比尚书大人了解的多。 他们这种态度,表明他们一开始就没有将联姻之事放在心上。 联姻之事成,这十万骑兵便会转头攻向不服乞颜部的草原其余诸部。 联姻之事不成,便会进犯我大楚边疆” 他话还没有说话就被杨政打断:“这只是你的臆想而已。” “杨政!” 其余几名将军听见这句话,脸上纷纷露出怒色。 其中更不乏有脾气火爆之人,直接怒吼出声。 杨政对此却是一脸的无所谓,仿佛被人怒视的不是他一样。 “够了!” 楚皇看着下面发生的这一幕,发出一声厉喝,冷声道:“让你们来,使上你们商讨应对之策,不是泼妇骂街。 你们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臣万死” 这些大臣们听见这话,急忙起身行礼告罪。 楚皇见到这一幕,眉头稍稍舒缓了一些,摆了摆手,说道:“你们都是我大楚的重臣,无论提出什么想法,都是为了朝廷和大楚的百姓,互相之间,和气一些。” “臣等明白。” 大臣们再次行礼。 楚皇点了点头,紧接着,便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看向站在最后面的方休,开口问道:“方休,对于此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听见这话,众人全都怔了片刻。 方休? 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虽然得了校阅头名,又带领右羽林卫获得了亲军校阅的第一名,可对于这等大事,又能给出什么成熟的建议。 陛下为何连内阁三位大学士都没有过问,直接问这个毛头小子? 一时之间,所有人看向方休的目光都变得有些奇怪。 方休对于楚皇突然问话也是感到十分诧异。 他本来只想安静的站在后面,时间到了,这群家伙商量出一个大致的结果,自己好回府吃饭,没有想到,突然就问到了自己。 而且,内阁这三个没法再精明的老家伙都没说话,自己又能说什么 方休心中万马奔腾,却还是站了出来,行礼之后,说道:“臣在想一件事情 若是这次联姻成了,草原人是否真的不再进犯我楚国边疆。 臣以为,这个问题,有两个答案。 第一个,他们撕毁条约,不顾联姻之亲,再次进犯我楚国边疆,那么联姻之事,便没有丝毫意义,是否联姻,这个问题,也就不存在了。 第二个,他们真的不进犯我楚国边疆。 臣又有一个问题,这种和平的状态能持续多久? 一年? 十年? 一百年? 臣没有去过草原,却也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草原物资贫乏,尤其使茶叶等生活的必需品,更是只有从我大楚才能获得。 若是不进犯边疆,他们从哪里获取这些物资? 因此,臣以为,若是他们不与我大楚通商,即便联姻了,也没有丝毫的意义。 不出十年,他们一样会集结骑兵,进犯我大楚,以获取他们必须的资源” 方休的话还没说完,杨政便察觉到了其中的关键,有些迫切的辩解道:“如你所言,若是草原诸部与我大楚通商,两邦便可以保持和平?” 方休听见这话,看了杨政一眼,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没错。” 杨政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联姻一事便是最好的契机,朝廷多的是勇猛之士,守卫边疆,并不是什么难事。 即便是长在马背上的草原人想要侵入我大楚边界,也绝非易事。 想必,这一点,草原诸部的部族首领也已经深有体会。 因此,才会派出使团,想要与我大楚结成友好之同盟。 朝廷也刚好可以借此机会,与草原通商,两邦缔结永不入侵之盟约,天下安稳,指日可待,实乃百姓之福,天下之幸!” 此话一出,便连内阁的三位大学士都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几名将军更是愤怒到了极致,更有几人怒极反笑,开口嘲讽道:“尚书大人可真是心怀天下,三句话不离天下百姓。 不知道尚书大人可知道草原人为何被称为生在马背上? 草原之地,何其辽阔,尚书大人可曾想过,为何草原人放着如此辽阔之土地,不去耕种,反而要以兵戈入侵我大楚?” 杨政看了一眼说话那人,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淡淡的道:“将军想要说什么,直说便是,如此拐弯抹角,反倒像个阴险狡诈的小人” “杨政,你别欺人太甚!” 终于,那个将军忍不下去,一双眼睛好似要冒出火一般,死死的盯着杨政。 眼看着局势又一次失控,方休及时站了出来,给那个将军使了一个眼色,说道:“将军息怒,尚书大人久居庙堂,对于边疆之事不甚了解,乃是人之常情,还请将军不要与他一般计较” 第二百一十九章 忍不住想笑 这话说的十分周全,既劝说了那名脾气火爆的将军,也给礼部尚书留足了面子。 对于方休不甚熟悉的人,对此到没有太大的反应。 而平日里与方休接触较多,对他比较了解的几人,比如楚皇和马文华则是一脸的诧异,显然没有想到方休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温和的话。 要知道,几天前,方休还曾经带着上百人到尚书府大闹了一场,不但没有给礼部尚书杨政丝毫面子,而且还带走了他唯一的儿子杨明。 除此之外,当年宁王府宴会上,也是方休,毫不犹豫的砍掉了杨明的一条手臂。 按照常理,方休和礼部杨家应该是不共戴天之仇。 毕竟杨明可是杨政的独子,而杨政又主张礼部,天下礼仪,天下教化,大权尽归于他一人,这种事情,怎么能够容忍。 方休不是一个傻子,恰恰相反,他天资聪慧,先是在亲军府校阅提出各种国策,一举夺得头名,成为了近百年来亲军最年轻的左中郎将。 还发现了硝石制冰的法子,让京师中的普通百姓也能用上以往只有皇亲国戚和权贵们才可能享用的冰块,这是何等的功绩。 最近这段时间,更是带领一个并不算顶级的右羽林卫成功夺得了亲军大比的头名,并且在鸿胪寺宴会上重挫草原人的锐气。 不可能不明白杨政对他的敌意,却仍然能开口为他辩护 这 一时之间,几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奇怪。 马文华和颜庄则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方休的眼神中多出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意味。 方休对于他们的表现没有丝毫在意,他端端正正的站好,朝杨政行了一礼,问道:“尚书大人,下官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想要请教尚书大人,不知道尚书大人可否为下官解答一下?” 杨政的表情一直很淡然,唯独在看向方休的时候出现了一瞬间的变化,不过仅仅只是一瞬间。 “说吧” 杨政只看了方休一眼,便转过头,一脸的傲然之色,显然不愿意与方休对视。 方休对此却是毫不在意,淡淡的笑了笑,问道:“尚书大人,下官想要问你的这个问题很简单,尚书大人是否与草原人有过会面,或者有过交谈,商议过某些事情?” 此话一出,全场都变得有些寂静。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楚皇以外,全都是呼吸一滞,显然没有想到方休竟然会问出这个问题。 与草原人私下会面 这个问题,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指控! 换句话说,就是你堂堂大楚的礼部尚书,为何要处处向着草原人说话 是不是收受了草原人的什么好处? 或者和草原人有过什么私下的协定 “方休!” 礼部尚书杨政听见这话,微微一滞,随即仿佛愤怒到了极致,怒视方休,大吼一声,喊道:“竖子,安可血口喷人!” 楚皇坐在龙椅之上,静静的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幕,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一直听到方休这个问题,才露出淡淡的笑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尚书大人,你怎么骂人?”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震惊之色,说道:“下官不过只是以晚辈的姿态,问了您一个问题,你为何要开口骂人呢? 你可是礼部之首,堂堂尚书大人,负责天下人的教化,陛下面前,竟然开口骂人,这晚辈实在是不太能够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能这么做?” 杨政被这一番话气的脸色涨红,仿佛一口气堵在胸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 “你,你” 杨政伸出一只手,指着方休,身子不断的颤抖,整个人仿佛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 那副模样,即便是之前与他争吵的那名将军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毕竟是头发花白的老者,又是朝廷的重臣,为朝廷立下这般汗马功劳,到头来却要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鬼给羞辱成这般模样 看见他这样,还真是让人忍不住想笑。 几名将军目光古怪的看着杨政,长期在沙场作战晒出的黝黑的脸庞同样憋得有些通红,与杨政不同,他们是忍不住想笑。 下一秒,之前说话的那名将军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可是,也许是觉得不太合适,他又强忍着不发出笑声,看向杨政,开口说道“杨大人,方休他说的没错,人家晚辈只不过是向你提出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骂人呢?” 杨政目光通红,看向那名将军,却没有说什么。 片刻之后,他像是想通了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心中的愤怒压了下去。 随即,转身朝楚皇行了一礼,声音略微有些颤抖的说道:“臣失态了,还望陛下能够原谅臣。” 楚皇端坐在龙椅之上,目光深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紧接着,开口说道:“无妨,你们继续,有什么意见和想法通通说出来,朕想要听” “臣” 礼部尚书听见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仿佛想通了什么事情,声音变得更加颤抖,说道:“谢陛下!” 再次转过头,他的表情已经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几乎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如果说之前那个礼部尚书是个行将就木的老者,那么,此刻的礼部尚书杨政就仿佛是一头下山的暮虎,虽然已经老了,却仍有强大的威慑力。 而且,他的每一次捕食都关乎他能不能继续存活,因此,比壮年时期的老虎更加的可怕。 “老夫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除了在鸿胪寺内,老夫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草原人。 即便是在鸿胪寺内,老夫也从来没有单独见过任何一个草原人。 方休,老夫的这个回答,你可满意?”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下官只不过是一个晚辈,怎么能谈得上满不满意。 不过,以尚书大人的威望,想必也没有可能,当然了,也没有必要欺骗下官一个晚辈,下官相信尚书大人说的都是实话。” 第二百二十章 掷地有声 杨政听见这话,只是冷哼了一声,便偏过头,显然不愿意再与方休有过多的交谈。 或者,换一句话说,不愿意再将方休放在自己的眼里。 方休对于他这种举动也没有多说什么,仍然像之前一样,看着他,继续道:“那么,尚书大人,可否再回答下官一个问题?” 杨政仍旧不去看方休,淡淡的道:“说。” 仍然只有一个字,仿佛与方休这种人对话,多说一个字,就是对自己的侮辱。 “晚辈这个问题,同样很简单” 方休的脸上露出笑容,朝杨政的方向走了几步,开口问道:“尚书大人可否告知晚辈,既然大人没有与草原人深入的交流过,又怎么知道,联姻之后,他们便会与我大楚通商,与我大楚保持和平? 又怎么知道,草原诸部不会与我大楚发生战争,天下百姓可以和平?” 杨政看了方休一眼,说道:“你又不是老夫,你怎么知道老夫不了解草原人?”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十分不屑,说道:“尚书大人何必要说这种小孩子的气话,既然尚书大人这样说。 那晚辈倒是想要回答,尚书大人不是晚辈,怎么知道晚辈不知道尚书大人不了解草原人?” 众人听见这一番话,脸上纷纷露出笑意。 杨政听见这话,苍老的脸庞抽了抽,显然没有想到方休竟然有这般急智,只是一瞬间,就想到了该如何回答自己。 他沉默了片刻,显然也知道自己刚才那话确实有些像小孩子赌气,登不上大雅之堂。 于是,想了想,说道:“你去过草原吗?与草原人有过深入的交流吗? 既然没有,你怎知道,联姻之后,他们不会与我大楚通商,不会与我大楚保持和平?” 这句话可以说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不得不说,杨政在宦海沉浮多年,果真有自己的处世之道和智慧,既然解决不了问题,就尽量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回避方休提出的问题,而将这个问题的矛盾之处交还给方休本人,这个处理方式,在场的几名大老粗将军可想不出来。 方休听见这话,却是笑了,说道:“晚辈和几位将军刚才已经讲的很清楚了,难道尚书大人没有听见吗? 首先,草原之人与我大楚互为邦交,互相联系,已经长达百年,对于我大楚的习俗与礼议显然已经十分熟悉。 可是他们依旧在联姻谈判的紧要关头,集结整整十万骑兵,陈兵边境,他们这种态度,难道是想要与我大楚联姻的态度吗? 显然,他们一开始就没有将联姻之事放在心上,联姻成与不成,对于他们可汗的决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即便有,可能也只是在短时间内有一定微弱的影响。 其次,我们不可以只站在我大楚的角度去思考此事,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只有了解对方的意图,才可以准确的分析出此次联姻的利与弊。 关于这一点,之前那位将军已经分析的已经十分到位。 不过考虑到尚书大人可能没有认真的听,或者没有讲此事放在心上,所以晚辈在与尚书大人陈述一遍。 站在草原诸部,或者说乞颜部得立场上,这次与我大楚得联姻之事若能成功,集结得十万骑兵便可以转头攻向不服乞颜部的草原其余诸部。 碍于盟约,我大楚定然不会出兵阻挡,以乞颜部的实力,集结十万骑兵必然可以横扫草原诸部,从而整合草原的势力,进而扩大自己的实力。 乞颜部如今的实力已经十分强大,即便是我大楚铁骨铮铮的将士齐心协力,与之作战,也未必一定能够取得胜利。 更何况是整合了整个草原的乞颜部。 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与我楚国的联姻之事不成,那么他们便可以借着此事发挥,指责我大楚是破坏两国和平的罪魁祸首,从而大举进犯我楚国边疆 除此之外,几位在边疆与草原人作战过的将军已经讲的很清楚。 乞颜部的人都是狼子野心,即便陛下答应了他们联姻的请求,他们也不可能与我大楚保持和平的关系。 而且,草原之上,物资匮乏,如果想要获得茶叶与丝绸之类的物资,只能从中原获得。 而获得的方式也是十分简单,四个字,烧杀抢掠!” “这” 杨政听到这里,表情已经变得有些不太对劲,他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还没有开口,便听见方休提高了声调,继续道:“晚辈刚才说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草原人近百年对我大楚的边疆肆意抢掠,对我大楚的子民肆意屠杀,这一点,乃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常识。 若是尚书大人这都要为草原人辩解,那么晚辈真的不知道,尚书大人究竟是我大楚的礼部尚书,还是草原人的礼部尚书。 当然了,草原人的礼仪,晚辈不甚了解,当然,凭他们的行事作风,大概也可以推测出一二,无非就是两个字,无礼!” 这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让人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甚至让几位将军有拍手叫好的冲动。 便是端坐在椅子上的三位内阁大学士脸上或多或少都露出了赞许之意,显然对于方休的这番话十分满意。 杨政见到这一幕,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下来,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虽然他内心并不认同方休刚才的那几句话,可是如果他为草原人辩解,今天的事情从内阁之中传了出去,让天下百姓听见了。 他怕是会被天下的百姓,或者说楚国的百姓一人一口唾沫星淹死,受到万人唾弃,遗臭万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他不敢冒这个险,只能用有些愤怒的眼神瞪了方休一眼。 潜在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老夫不认同你这些话! 事实上,他认不认同自己,方休并不在意。 反正他也没想过让他认同,只要楚皇认同,楚皇满意,那么他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方休抬头,看了楚皇一眼,转过头,继续道:“草原人以往都是游牧,数百年来,自从草原存在,中原存在的时候,便是如此。 尚书大人刚才说想要与草原人通商,那么晚辈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尚书大人,尚书大人愿意骑马牧羊吗?” 第二百二十一章 震惊全场 “老夫堂堂礼部尚书,饱读四书五经,自幼时便谨遵圣贤教诲,一刻不曾松懈,怎会去做这种事情?” 杨政瞥了一眼方休,冷冷的回答道。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尚书大人是否饱读四书五经,是否自幼便谨遵圣贤教诲,这些事情,其实晚辈并不能肯定。 但是有一件事情,晚辈可以确信,那便是尚书大人乃是血统纯正的楚国人” 杨政听见前半句话,刚准备开口反驳,听见后半句话,怔了怔,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士农工商乃是中原多年以来约定俗成的习惯,牧人自古以来便处于底层的地位。 因此,不止是尚书大人,即便是从京师中随便拉出一位普通百姓,让他到郊外去牧牛牧羊,他也一定是百般的不情愿。 这是中原多年以来的生活习惯和约定俗成的意识,想必,这一点,尚书大人不会反驳吧?” 杨政瞥了方休一眼,冷哼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 方休笑了笑,继续道:“可是对于草原人而言,牧羊却是生活中必备的事情,就像是咱们楚人耕种。 对于他们,骑马射箭便如同咱们楚人苦读圣贤书。 既然尚书大人不愿意像草原人那样牧羊,也不愿意像草原人那样骑马射箭,做一个你眼中所谓的莽夫。 那么,晚辈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尚书大人,假如我们楚人与草原人互换身份,草原人又怎么可能愿意放弃近百年养成的游牧习惯,而改为耕种,与我大楚通商呢?” 杨政听见这话,表情终于发生了一些变化,嘴角抽了抽,显然没有想到方休会突然这么说。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看了一眼四周的将军,片刻之后,他终于回答道:“不试一试,怎么能够知道,这条路行不通?” 这话说的全无底气,杨政似乎也明白这一点,表情十分难看。 方休听见这话,笑了,缓缓走到杨政的面前,看着他,说道:“那么,尚书大人为何不试一试牧羊,为何不试一试骑马射箭,不试一试饮羊奶?” 杨政的脸色十分难看,偏过头,不去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方休见到这一幕,也没有再咄咄逼人,而是转过头,看向楚皇,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接着说道:“陛下,刚才尚书大人说,不妨试一试 可是臣以为,咱们大楚没有试一试的机会,这次联姻,事关重大。 乞颜部陈兵十万与边疆,臣乃是羽林卫左中郎将,对于行伍之事,比尚书大人还是要了解许多的。 十万骑兵意味着乞颜部已经做好了随时侵犯我大楚边境的准备,或者说,做好了一统草原的准备! 如果陛下答应与乞颜部的联姻,可能确实会获得短暂的和平,可是之后呢? 之后,咱们大楚面对的将是一个完整的草原,一个无比强大的敌人。 这个敌人的实力,毫不夸张的说,完全可以碾压咱们在边疆布置的卫所。 两邦之间,若是生变,定然不是小事,到时候,咱们大楚拿什么抵挡草原人的铁骑? 因此,臣以为,陛下应当下令三位国公,募集士卒,驰援边疆,同时在边疆设立新的卫所。 同时拒绝与草原人的联姻,若是草原人恼羞成怒,大举进攻,凭借几位国公的威望与实力,乞颜部与他的几名附属部族,绝无可能侵犯我大楚边疆一步! 若是草原人自知不可能成功,转而攻击其他不服从乞颜部命令的部族。 三位国公可以带兵直捣乞颜部本部,若是顺利,可以一举摧毁乞颜部,免去我大楚的心腹大患,若是不成,最起码也可以重挫乞颜部的实力。 我大楚边疆百年无忧! 如果草原人放弃进攻我大楚,同时放弃进攻他不服从乞颜部命令的部族,那么乞颜部可汗的威望必定受到重挫。 往后,乞颜部若再想召集其余诸部落,组成十万骑兵的联军,恐怕将变得无比困难。 臣以为,草原人此次以联姻逼迫我大楚,实在是一件无比愚蠢的事情,只要陛下拒绝楚国的联姻。 无论如何,最终受益的都将是我大楚,而乞颜部必将受到不同程度的打击!” 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逻辑缜密,即便是三位内阁大学士和兵部尚书马文华也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而且 方休这话落地,整个暖阁都沉默了下来。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陷入了沉思之中,很明显是在思考方休提出的各种方案的可能性。 片刻之后,内阁首辅颜庄首先抬起了头,看向方休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讶之色。 此人乃是王佐之才啊! 又过了一段时间,其余几人全都抬起了头,看向方休的眼神中或多或少也多了一些惊讶之色。 他们刚才想了许久,竟然发现方休所说的全都是事实。 若是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他们也许同样能够分析出其中的利害关系。 当然,这也仅仅只是有可能 可是方休 他却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几乎可以说是瞬间,便想出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并且用简洁的语言陈述了出来。 这种思维能力,这种急智 是一个还未及冠,没有上过战场的少年能够想的出来的吗? 便是与方休有深仇大恨的礼部尚书杨政听完他的分析,也下意识的沉默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对于自己所坚持的理念产生了动摇。 难道拒绝与草原的和亲,真如这小子所说的,有百利而无一害吗? 虽然他的内心深处还相信着和平一定要好于战争,只有答应与草原人的联姻,才有可能获得和平。 可是方休的这一番话,实在是太有道理了,一时之间,竟然让他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他想要开口反驳,想要挑出一点不对的地方,可是想了半天,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甚至都不知道哪里是可以反驳的。 别说这些文武大臣,楚皇的表情也第一次产生了巨大的变化,看向方休的眼神中充满了惊喜与期望之色。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还有什么要说的? 片刻之后,方休看向楚皇,朝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臣要说的,就是这些” 楚皇看着方休,笑了笑,点头道:“下去吧。” 众人见到这一幕,更加惊讶。 陛下竟然笑了,自从踏入暖阁以后,还是第一次见到陛下笑。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陛下对于方休的回答十分满意。 杨政见到这一幕,心里更凉。 虽然他之前已经猜到了陛下的态度,可是见到陛下露出这副表情,几乎可以肯定,陛下绝没有与草原人联姻的念头。 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愿意放弃自己坚守的想法,更不可能改变自己的理念。 联姻必定能够换来和平,有史以来便是如此,从来没有例外。 即便只是短暂的和平,也要远远好于生灵涂炭的战争。 他是礼部尚书,负责天下人的教化,同时也要为天下的百姓负责。 他不愿意看到大楚边疆生灵涂炭,一片狼藉。 哪怕需要以公主后半生的幸福为代价。 换一句话说,与天下苍生的和平相比,一个小小的公主,又算得了什么呢? 更可况,公主是嫁给草原的王子,又不是到草原受苦受难,又有什么不可以接受的呢?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更加坚定了劝说陛下的念头。 这个暖阁之中,全都是亲军的将军,还有较为激进的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 没有一个是倾向于和平的大臣,相信在朝会上,一定会有人站出来支持自己,并且有理有据的论述与草原人开战的利害关系。 不过 面对现在这个情势,还是保持沉默为妙,若是真的触怒了陛下,恐怕自己连参加下一次朝会的可能都被剥夺。 龙椅之上,楚皇看了一眼杨政,见他没有说话,主动开口问道:“杨卿家,可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杨政站了出来,恭恭敬敬的朝楚皇行了一礼,回答道:“臣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但是,联姻之事,兹事体大。 臣还是希望陛下能够在明天朝会上与群臣共同商议此事。” 楚皇点了点头,没有多数什么,目光望向暖阁内的其他人,问道:“诸位卿家,可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几名将军互相对视了一眼,齐声道:“方中郎将所说的便是臣等所要说的。” 楚皇点了点头,目光在三位内阁大学士和兵部尚书、户部尚书身上扫视了一圈,问道:“你们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五个朝廷重臣见楚皇问话,全都站了起来,恭恭敬敬朝楚皇行了一礼,说道:“臣等谨遵陛下旨令!” 见他们这样,楚皇也没什么好说的,摆了摆手,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全都退下吧。” “是,陛下!” 暖阁之内,除了楚皇和大太监刘成,全都站了起来,面朝楚皇的方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山呼:“臣等告退!” 随后,内阁首辅颜庄先站了起来,走在最前面,第一个走出了暖阁,身后,分别是两位大学士,礼部尚书,户部尚书,兵部尚书。 几位重臣走完了,才轮到几名将军。 不过,几名将军都没有动,反而将目光望向了方休。 方休还在思考等会是吃北方火锅还是南方火锅,配油碟还是配芝麻酱,却突然察觉到气氛有些奇怪,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几名将军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 略微失神了片刻,他终于反应了过来。 这些人是要自己走在他们的前面? 方休有些诧异,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是陛下在这里,他也不好多问,更不好谦让,要不然几个人站在暖阁之中僵持的时间长了,成何体统。 只好朝几位将军使了个抱歉的眼色,随着兵部尚书马文华走了出去。 几名将军见到方休走出暖阁,这才跟着他走了出去。 楚国乃是礼仪之邦,什么事情都讲究尊卑,在皇宫之中,更是如此。 按照常理,进出暖阁都是有约定俗成的秩序。 走在最前面的毫无疑问也是朝会时站在最前面的,无宰辅之名,却有宰辅之实的内阁首辅大学士,而后便是其余的内阁大学士,紧接着便是六部之首,礼部尚书。 其余则是剩下五部的尚书,一般而言,按照进士科的年份排序,早一年考取进士科的走在前面。 毫无疑问,无论是资历、地位,几名将军都排在方休的前面。 其中更有方休的直系上官,羽林卫将军。 这些人却让他走在自己的前面,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他们对于方休刚才在陛下面前说的那番话十分信服,并且甘拜下风,承认自己在这件事情上不如方休,尊重他,愿意让他走在自己的前面。 方休却没有想那么多。 之前,他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阻止这场联姻。 虽然赵嫣那小丫头有的时候很讨人厌,身上有很多缺点,比如大小姐脾气,比如不讲道理 可是与他相处了那么久,互相之间也比较和谐。 这么长的时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也不太现实。 因此,他也不想就这么看着赵嫣作为草原人和楚国之间的牺牲品,被送到草原。 虽说联姻的对象是草原的皇子。 可是楚国人重乡情,讲究落叶归根,远离故乡,终究让人心里无比难受。 除此之外,草原人的习俗也与楚国完全不同,赵嫣想要适应,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而且,草原的王子 当然了,最最重要的事情,赵嫣还有十几万两的银子在自己这里呢。 要是她嫁到了草原,问自己要回这十几万两的银子,自己该怎么办? 经过了刚才与礼部尚书的那一番辩论,方休相信,无论是楚皇,还是三位内阁大学士,都没有可能支持联姻。 更可况,很明显,从一开始,楚皇就没有想过与草原人联姻。 所以,现在走出暖阁,他心里想的只剩下一件事情那就是火锅。 时间还早,方休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迈步走出养心殿。 来这里那么多次,从养心殿到皇宫外的这条路,他已经很熟悉,不再需要太监的引导。 就在方休即将走出养心殿时候,他的身后却突然传出一道声音:“小子,走这么急干什么?” 第二百二十三章 招揽 这道声音十分雄厚,方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回头,只见兵部尚书马文华正满脸笑容的站在自己的身后。 “小子” 马文华伸手拍了拍方休的肩膀,笑道:“几年没见,你现在比小时候长进多了,告诉世伯,刚才在陛下面前,你怎么想通的联姻之事的厉害关系?” 方休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心里却是开始疯狂的吐槽。 这不要脸的老东西,哪里有上来就称呼自己为世伯的。 虽说他年轻的时候是与他那个便宜老爹有过一些交情,可那么多年也没有多少来往,哪里攀的这门亲戚。 “尚书大人见笑了,晚辈只不过随口说了一些自己的看法,并没有什么值得说的。” 方休看着马文华,笑了笑,说道。 马文华听见这话,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高兴,伸出手,重重的拍了方休的肩膀一下,大声道:“什么尚书大人,叫世伯。 你小子平日里在路边欺男霸女的时候,怎么没见到这么有礼数,要不是老子早就知道你是个什么样子,还真被你骗了!” 方休听见这话,脸色顿时黑了。 什么叫在路边欺男霸女,自己可是沐浴在春风里的三好少年,怎么到了这家伙的嘴里就变成了一个地痞混混,泼皮无赖? “世伯,说话是要负责任的,别无故辱人清白,到时候,京师中的女子没有人愿意嫁给我,你可要负责。” 方休没好气的道。 马文华听见这话,咧开嘴笑了,说道:“你小子还有清白,上次老子走在京师城南的路上,旁边一个小孩大喊一声,方公子来了,整个街道,男女老少,一个人不剩,全都躲起来了。 你小子要是还有清白,要是还有声誉,那母猪都能上树了!” 方休听见这话,有些无语。 这老家伙到底想要干吗? 莫名其妙,过来挑衅自己的吗? 方休抬眸,看着马文华,撇了撇嘴,开口问道:“世伯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吧,晚辈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回府去处理。” 马文华脸上露出诧异之色,问道:“什么重要的事情,说来给老夫听听。” 要是放在以前,方休给他说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定然不会放在眼里,想来无非就是那几件事情,逛逛烟柳之地,上街欺负一下良家女子。 再或者,就是约上两个狐朋狗友,到春风楼里喝喝酒。 这不学无术、不务正业的小子能有什么正经的事情? 可是经过这一连串的事情,尤其是今天的殿前问话。 对于方休这个人,他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 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怎么可能第一次参加亲军校阅就能获得头名,怎么可能将一支并不算顶级的卫队带到大比的第一名。 又怎么可能在鸿胪寺宴会上这般机智,重挫草原人的锐气 最重要的是,纨绔子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分析出联姻的利弊,丝丝入扣,逻辑缜密,毫无破绽可言吗? 若是这样一个人都算是纨绔子弟,他还只希望京师中的纨绔子弟能够多一些。 方休看着马文华,发现他的表情不似作伪,好像真的是在关心自己,想了想,不忍心欺骗他,只好如实回答道:“吃饭。” “什么?” 马文华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仿佛自己听错了一般。 可是下一秒,见到方休的表情似乎不是在开玩笑,脸色顿时黑了。 原来你这小子说的很重要的事情就是回去吃饭? 方休见到马文华一副要动手打人的样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急忙为自己辩解道:“俗语有云,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吃饭,乃是一个人所必须的事情,即便是如世伯这般英明神武的人,也没办法不吃饭吧? 所以晚辈认为吃饭这件事情,当然重要。” 马文华听见这话,心里顿时舒畅了许多。 虽然知道这家伙是在狡辩,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至于他说的那句从没有听过的俗语 这家伙的脑子里总能想出一些别人想不到的新奇玩意,或者说一些别人从来没有听过的新奇词汇,因此,倒也不算奇怪了。 “别耍嘴皮了。” 马文华伸出手,拍了拍方休的肩膀,开口问道:“小子,有没有兴趣到世伯的兵部做个差事?” 方休微微一怔,脸上露出诧异之色,下意识的喃喃道:“兵部?”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点。 这个家伙说了那么多,原来是想拉自己跟他站在一起。 方休是右羽林卫的左中郎将,虽然名义上受兵部的管理,可实际上与兵部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兵部尚书很大程度上,也没有权力命令亲军的将军。 当然,楚国士卒的调动,将军的任命与升迁,全都需要从兵部这里过一遍。 因此,兵部对于亲军,还是有一定的权力的。 方休想了想,回答道:“我这个左中郎将是陛下任命的,如果陛下让我去兵部,我自然会去兵部。 如果陛下让我留在亲军,我自然会留在亲军,这一点,世伯应该不会不明白吧?” 马文华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显然事先已经想到了方休会这么说,回答道:“如果你愿意到兵部来,老夫自会向陛下上书,自陛下登基以来,老夫恪尽职守,为陛下鞍前马后,这点面子,陛下还是会给老夫的。” 方休脸上浮现一抹诧异之色。 这么说,这家伙真的想要将自己从亲军拉拢到兵部? 为此,竟然愿意向陛下上书。 要知道,一般而言,楚国大臣的任命都是由陛下下旨。 而且,要在特定的时间,很少会有人在平日里向陛下上书,请求位置调动的。 这么做有两个原因,一是不愿意麻烦陛下,让陛下劳烦。 二则是不让陛下心生猜忌之心。 毕竟,为君者,最忌讳的便是结党私营,壮大自己。 当然了,兵部尚书马文华对此显然没有太大的顾虑。 因为他与之前几名兵部尚书不同,乃是武夫出身,在朝廷并没有多少好友,向陛下要一个中郎将,也没什么值得猜疑的。 只是 自己在亲军小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跑到兵部去做苦差事? 第二百二十四章 拉拢 方休看着马文华,脸上露出莫名的笑容,问道:“世伯,不知道我去兵部,有没有什么” 马文华虽然只是一介武夫,可不管怎么样,也在宦海沉浮多年,一步一步走上了兵部尚书的位置,人情世故自然比方休这个毛头小子了解的多。 方休一开口,马文华就知道他想要说什么,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想要好处?没问题,只要你来老夫的兵部,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 方休听见这话,嘴角撇了撇,说道:“那我想要公主殿下” 马文华听到这,脸色一变,急忙摆了摆手,说道:“在老夫的能力范围之内。” 方休没好气的瞥了一眼马文华,问道:“不是说什么都可以给我吗?” 马文华嘴角抽了抽。 这话说的是没有错,可你要的那是什么玩意,别说是他,就算是内阁首辅大学士颜庄出面也不一定能够成功啊! “换一个吧” 马文华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走近两步,拍了拍方休的肩膀,说道:“换一个,老夫一定满足你” 说完之后,似乎怕他又提出什么惊人的条件,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只要是在老夫的能力范围之内,一定尽力满足你。” 方休撇了撇嘴,想了想,问道:“那我想永远都不去当值,可不可以?” 马文华听见这话,松了口气,大手一挥,说道:“只要你还在兵部,想来当值就来当值,不想当值,在府里睡觉都没有人管你!” 方休脸上浮现一丝笑意,看着马文华,问道:“真的?” 马文华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道:“千真万确,只要你答应随老夫来到兵部!” 方休想了想,说道:“哦剋” “哦剋?” 马文华一脸的疑惑之色,显然没有听明白方休这句话的意思。 “就是没有问题。” 方休回答道。 “那,一言为定,哦剋” 马文华听见这话,咧开嘴,笑的十分开心,再一次伸出手,想要拍了拍方休的肩膀。 方休见到这一幕,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伸出手拦住马文华,匆忙道:“还有一个条件” 马文华的手停在半空中,略有些紧张的问道:“什么条件?” 方休道:“以后不能随便拍我肩膀。” “不拍就不拍,只要你愿意到老夫的兵部,你想要拍老夫的肩膀,都没有问题!” 马文华将手伸了回来,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方休见到这一幕,算是彻底无语了。 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怎么想的。 莫名其妙,为什么非要自己到他的兵部去,为此竟然还这么放低姿态 难道说 这老不正经的有什么特殊的癖好,见到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自己,就忍不住起了什么奇怪的心思? 方休看着马文华的笑容,越看越觉得有些诡异,不由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就这么后退一步,却感觉到撞上了什么东西,下意识的回头一看,竟然是羽林卫的将军田安。 田安站在方休的身后,用几乎和马文华一样的奇怪眼神看着方休,同时脸上的笑容和马文华有异曲同工之妙。 方休见到这一幕,顿时感觉毛骨悚然,下意识的就想要逃离这个鬼地方。 田安却是伸出手,拍了拍方休的肩膀,看向马文华,开口问道:“不知道尚书大人找我们羽林卫的方中郎将,有什么事情?” 不得不说,这些习武之人的力气真的非常大,无论是马文华,还是田安,拍人都真的很疼! 马文华看着田安,说道:“方休是老夫的世侄,老夫身为长辈,自然要好好关照一番。” 田安听见这话,脸上的笑容不变,说道:“方中郎将是亲军的中郎将,自然有我们亲军的诸位将军照顾,不劳尚书大人担心了。” 方休越听越觉得奇怪,开口打断他们两个,说道:“两位大人先聊,晚辈还有些事情需要去处理,先行告退了。” 说完,转身就摆出要走的姿势。 “等会!” 谁知道,此刻其余几名将军同样围了上来,看向方休的眼神中同样充满笑意。 方休见到这一幕,下意识的想逃。 这些家伙要是一人给自己一下,今天自己的肩膀恐怕就保不住了。 好在这几名将军似乎没有拍人肩膀的习惯,只是走到了方休的面前,便停了下来。 其中一名将军看着方休,笑道:“刚才在陛下面前,方中郎将的一番话真的是令人信服,我等虽是在边疆厮杀多年的将军,对于联姻一事,分析利弊却不如方中郎将。 方中郎将可真是少年英雄啊!” 这些家伙是怎么了,排着队过来恭维自己? 方休心中有万般无奈,脸上却仍是那副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开口说道:“将军们过誉了,晚辈只不过是随口说了几句自己关于联姻之事的看法而已” 几名将军听见这话,嘴角都不由抽动了一下。 只不过是随口说了几句? 这么说,自己这帮亲军的最高指挥者还不如你个毛头小子随口的几句话? 当然了,习武之人,尤其是行伍出身的将军们对于这些并没有太过在意。 不管怎么说,自己在这一方面确实比不上人家。 “呵呵呵” 说话的将军看着方休,调整了一下心态,脸上再次露出笑容,说道:“方中郎将少年英雄,尚未及冠便取得如此成就,我们这些老家伙看来用不了几年就要退位让贤了” 方休脸上表情不变,心中却是开始疯狂吐槽。 这些家伙到底想要干吗? 跑到自己面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确定是想要拉拢自己? 怎么听都像是在找自己的麻烦啊! 不得不说,这些将军在说话这一方面跟那些文官相比,实在是差的太远了,简直不是一个水平的。 原以为自己的情商已经够低了,这些家伙竟然比自己还低! 哎 还好这些家伙平日里不在亲军当值,要不然自己能被他们这些不会说话的‘丘八’们气死。 第二百二十五章 什么婚事? 几名将军和方休‘寒暄’了一阵,便各自离开了。 至于马文华,同样跟在他们的后面离开了养心殿,临走之前,还想要伸手拍一拍方休的肩膀。 不过,可能是想到之前的承诺,硬生生的克制住了拍他肩膀的冲动。 方休见到这一幕,颇有些无奈,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跟着走出了养心殿。 皇宫外,白小纯和方府马车早已经等候多时。 车夫见到方休,立刻躬身行礼,恭敬道:“少爷。” 方休摆了摆手,径直走上了马车。 马车逐渐开动,不一会便回到了方府。 在方府的前面,却早已经停了两辆以前从没有见过的马车。 方休看着那两辆马车,总觉得有些奇怪。 难不成吴毅那小子换了马车? 怎么也没有听他说起过 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那家伙的银子全都搭进了亲军校阅里面,他哪里来的银子购置新的马车。 他不把马车卖了,换成银子还他欠下的债已经算是不错了。 那么这两辆马车会是谁的? 走下马车,方休看了一眼身旁的白小纯。 白小纯看向那两辆马车的目光同样充满了疑惑与好奇。 方休见状,也就没有再问。 反正这里是方府,不管是谁,进去便知道了。 方休迈步走入方府,径直走向自己的后院。 沿途碰上了方府的小丫鬟,便随口问了一句:“今天府上来了什么客人吗?” 那小丫鬟见到方休,匆忙的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回禀少爷,有两位舞娘正在后院等着您呢?” 两位姑娘? 方休微微一怔,脸上随即露出恍然的表情。 他大概已经能够猜到其中一位姑娘的身份,至于另一位,他想了想,还是没能得到准确的答案。 方休摆了摆手,示意小丫鬟可以离开了,接着便走入了后院。 后院的石凳上果然坐着两位姑娘,互相对视着,彼此之间的眼神中,似乎有一些挑衅的意味。 其中一位,不出方休的意料,便是之前暖阁中争论的焦点人物,大楚的安乐公主赵嫣殿下。 另一位则或多或少让方休有些惊讶。 林婉晴 原先以为上次宁王宴会上与宁王闹翻以后,她就不可能在出现在方府,却没有想到,她竟然还回来方府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她的目的是什么。 “公主殿下,婉晴姑娘” 方休走到她们的面前,脸上露出笑容,唤了一声。 赵嫣和林婉晴听到方休的声音,同时回过了头。 “方公子” “方休” 两人几乎是同时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赵嫣听见‘方公子’三个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瞥了林婉晴一眼。 林婉晴却好似没有看见一般,一双好看的眸子只是看着方休。 赵嫣见到这一幕,脸上的表情更加奇怪,好像有些愤怒,又好像是在与林婉晴较劲一般。 她往前走了一步,与方休站在一起,同时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伸出一只手,狠狠的掐住了他的腰。 同时,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温柔的道:“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了你好久了” 这个时候,林婉晴一双好看的眸子同样发生了一些变化,眼神中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开口说道:“奴家也等了公子许久。” 方休感受到腰间传来的疼痛,强忍着没有喊出声,咬着牙道:“我刚才在养心殿,陛下有事召见” 这话说出口,明显可以感受到腰间的力道轻了许多。 赵嫣瞥了一眼林婉晴,而后,看着方休,问道:“父皇有什么事情找你?” 方休想了想,回答道:“自然是有要事,虽然你是公主,但是没有陛下的允许,也不能随意透露。” 赵嫣撇了撇嘴,白了方休一眼,小声道:“你能有什么要事” 林婉晴脸上却是露出笑容,说道:“陛下与方公子商议的应当是公主殿下的婚事吧” “婚事?” 赵嫣听见这话,整个人如同撒了欢的兔子一般抬起了头,猛地看向方休,问道:“什么婚事?” 方休的表情却是有些奇怪,微微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 反倒是一旁的林婉晴一脸笑意,看着赵嫣,笑道:“当然是与草原七王子的婚事,难道公主殿下没有听说过吗?” “草原七王子” 赵嫣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目光看向林婉晴,眼神中有些茫然,下意识的开口问道:“什么草原七王子,什么婚事,本公主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林婉晴看着赵嫣,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说道:“此次草原使者来访京师,除了派出勇士与我大楚亲军校阅的头名比试之外。 另一件事情,或者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与陛下商议联姻之事。 联姻的双方,一位是草原乞颜部的七王子,还有一位就是公主殿下您啊 怎么,这么重要的事情,整个京师都已经传遍了,公主殿下您还不知道吗?” 赵嫣的笑容彻底僵住。 虽然她的脾气很差,性格也不好,同时还有些傻乎乎的。 可并不意味着她什么都不知道。 草原诸部与大楚交恶已经有百年之久,边疆经常受到草原诸部的滋扰。 与此同时,草原人的战斗力又十分强悍,若是他们大局入侵,即便是强大如楚国,也不一定能够抵抗。 只要能够联姻,两邦之间,必定能够获得和平,这对于两邦,尤其是楚国而言,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大好事。 因此,林婉晴所说的这件事情,绝不仅仅只是胡编乱造,空穴来风。 而且,她心里明白。 如果草原人真的有诚意与楚国联姻,那么朝廷上必然有许多大臣极力赞成此事。 到时候,即便是自己的父皇,也不一定能够阻止此事的发生。 一时之间,她觉得自己整个人生都变得灰暗了。 “方休” 片刻之后,赵嫣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了头,看向身边的方休,小声的问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草原人来京师的目的真的是要与我们联姻吗?” 第二百二十六章 是的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方休看了一眼林婉晴,想了想,回答道:“婉晴姑娘说的没有错,草原使团来京师的目的确实是为了联姻。 草原乞颜部的七王子已经在朝会上向陛下提出了迎娶你的请求,只是陛下还没有答应。” 听见这话,赵嫣整个人微微一颤,接着,便仿佛失魂落魄一般,坐回了石凳上。 一旁,林婉晴看见这一幕,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没有看见一般。 方休看见赵嫣这样,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竟然也有一些难受。 想了想,转身看向林婉晴,问道:“不知道婉晴姑娘来本公子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林婉晴看着方休,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笑道:“难道没有什么事情,就不能来见一见方公子吗?” “是的。” 方休同样看着林婉晴,淡淡的点了点头。 “嗯?” 林婉晴张了张嘴,刚准备说些什么,却听见方休说了一句‘是的’,同时还点了点头。 一时之间,怔在原地,仿佛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方休对于她的这副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动容,只是用十分平淡的语气道:“如果婉晴姑娘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还是请回吧。” 林婉晴听见这话,好像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说道:“方公子还和以前一样,对奴家那么敌意。” 方休听见这话,笑了笑,说道:“婉晴姑娘误会了,本公子对你并没有敌意。 本公子对于宁王殿下同样没有敌意,只是婉晴姑娘来方府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本公子恐怕宁王殿下知道了以后,会对你产生一些误会。” 林婉晴听到‘宁王’两个字,表情出现一瞬间的停滞,却很快恢复了正常。 她看着方休,笑道:“原来公子是在担心这个。 其实当初代表宁王殿下邀请公子参加宴会,只是因为宁王殿下是伊人居真正的主人,寄人篱下,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 我与宁王殿下,除了在花魁大会上远远见过一面以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接触。” 仿佛是担心方休不相信,她还补充了一句:“当时宁王宴上,也是伊人居派奴家前去表演,一曲歌舞过后,便离开了宁王府,没有其他的交际。” 方休笑了笑,说道:“婉晴姑娘与宁王府,与宁王是什么关系,不需要像本公子解释。 本公子只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 林婉晴显然没有想到方休竟然会这么回答,表情又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片刻之后,她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次,奴家来方府,只是为了告诉公子一件事情,那就是奴家已经为自己赎身,将年幼时,父母卖与伊人居的卖身契赎回。”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略微有些诧异,看着林婉晴,笑了笑,说道:“那本公子在这里恭喜婉晴姑娘了。” 林婉晴看着方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微微躬身,行了一个端端正正的女子礼,笑道:“奴家谢过公子。” 方休紧接着问道:“那么,婉晴姑娘还有什么其他事情吗? 如果没有的话,我便招呼白小纯送送姑娘” “噗” 一旁,坐在石凳上的赵嫣听见这句话,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林婉晴听见这句话,则感觉整个人都变得无比郁闷。 明明当初在伊人居的时候 怎么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 林婉晴想不明白,也想不通。 难道这位方公子平日里对待女孩儿就是这种态度? 既然这样,这位安乐公主怎么可能与他相处的这般融洽。 林婉晴自认为自己的脾气已经算是很好的了,可是几次与方休交谈,都有一种想要拿起板凳,砸向他的冲动。 真不知道这位安乐公主是怎么忍的下去的? 林婉晴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方休,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一抹笑容,说道:“奴家知道上次宁王府宴,公子与宁王闹成那个样子,会记恨奴家” 她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方休打断:“本公子真的真的没有记恨婉晴姑娘,姑娘不要误会了。 天色已经暗了,如果姑娘没有其他的事情要说,还是早点回去为好” 林婉晴听见这话,再也忍不下去,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女子礼,说道:“既然如此,方公子,告辞。” “告辞” 方休朝林婉晴拱了拱手,而后喊了一句:“小纯,送客!” 林婉晴离开的时候,表情十分精彩,几乎难以用语言描述。 仿佛想要露出笑容,却显得那么牵强,同时眉间有淡淡的忧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至于方休,目送林婉晴离开后院,心里想的却是十分明确。 林婉晴这个女人,虽然长的好看了一些,但是没法完全的信任。 前后与她的几次接触,都可以看出带有强烈的目的性。 甚至,他现在都开始有些怀疑,当初伊人居外,她的落水究竟只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当然,他还是相信,巧合的可能性要比故意为之大。 毕竟,当时他还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每天做到事情就是与一些狐朋狗友在酒楼中喝酒,唯一的价值就是有一个位列九位重镇将军的便宜老爹。 可是,重镇将军有九位,虽然不全都在京师,可是他们的子嗣却是全都留在京师,她没有道理盯上自己这个毫无利用价值的纨绔。 林婉晴走后,方休走到赵嫣的面前,在她身旁的石凳坐下,看着她,问道:“刚才不是一副要哭的样子,这么一会,怎么不哭了?” 赵嫣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说道:“要你管!” 方休听见这话,笑了笑,说道:“好,这可是你说的。 到时候,陛下要是真的答应与乞颜部的联姻,将你嫁给乞颜部的七王子,本少爷可懒得帮你!” 赵嫣不屑的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道:“好像你帮我,就能改变父皇的主意一样。 本公主已经想好了,如果父皇真的答应联姻,我就带着我的宝剑,离开京师,浪迹江湖!” 第二百二十七章 生辰 方休听见这话,只觉得好笑,瞥了一眼赵嫣,说道:“当初没有人看着,你都没能走出京师,还被我拐到了方府。 要是陛下派出人看着你,恐怕你连宫城的门在哪里都不一定能找到,还浪迹江湖,浪迹草原还差不多” 赵嫣听见这话,顿时有些不高兴了,恶狠狠的瞪了方休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不说话,没有人把你当哑巴。” 方休摇了摇头,从石凳上站起身,看着赵嫣,问道:“说吧,你这次来我这里是想要做什么?” “没什么事情就不能到你这里了?” 赵嫣抬头,看着方休,淡淡的道。 方休想了想,刚准备回答,却看到了赵嫣充满杀气的眼神,最终还是放弃了。 林婉晴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说什么,她也管不到自己。 而且,依照他对于林婉晴的了解,对她说什么所谓的‘直男语录’都很难将其真正的激怒。 赵嫣这小丫头就不一样了。 方休可以肯定,只要自己用刚才回答林婉晴的话回答她,自己的方府今天算是别想安静下来了。 “当然可以,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只要陛下同意,你就算今天睡我房间里,我也不敢有什么意见啊” 赵嫣听见这话,俏脸在一瞬间变得通红,瞪大眼睛看着方休,略带嗔怒道:“让本公主睡你的房间,还不如杀了我!” 方休摇了摇头,看着她:“所以,公主殿下,您到底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微臣?” 赵嫣坐在石凳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目光有些暗淡,喃喃道:“什么事情,现在也都没了意义” 她的声音极小,宛若蚊蝇,一时之间,方休没有听请,于是问道:“什么?” 赵嫣抬起头,看着方休,说道:“过些日子就是本公主的生辰了,我过来就是想问问你,我的那些银子,什么时候能还给我?”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焉儿了,脸上露出笑容,陪笑道:“恭喜公主殿下又长一岁。 只不过,公主殿下过生辰,跟那些银子有什么关系?” 赵嫣见他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如此之大,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说道:“本公主过生辰,当然要给自己准备一些首饰,犒劳一下自己。 银子全都放在你那里,不向你要,难道我还要去向父皇要吗?”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说道:“原来只是一些首饰啊,公主殿下若是想要首饰,我哪天带你去街上看看,看上什么了就买什么,银子,我付!” 这话说的极其大气。 看上什么就买什么,这是后世多少人的梦想。 尤其是对于女人而言,想要什么首饰就能买什么首饰,这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是赵嫣是什么人 堂堂大楚的公主殿下,想要什么还不是要什么,区区一点儿首饰算得了什么。 而且,全天下最精致,最精美的首饰全都藏在宫中,街上能有什么好的首饰。 赵嫣想要的显然不是一些首饰。 “就一些首饰?” 赵嫣抬眸,看着方休,问道。 方休想了想,说道:“要不再带你去春风楼吃一顿,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本少爷请客,怎么样?” 赵嫣听见这话,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好了,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怒道:“小气鬼!” 这话说的 想当年,自己过生日的时候,只不过是在路边点了一碗牛肉板面,加了一个鸡蛋,加了一根烤肠,这已经算是极其奢侈。 自己又给她买首饰,又带她去吃大餐,这还叫小气鬼 做男人,真难。 “那你想要什么?” 方休脸上露出无奈之色,看着赵嫣,开口问道。 赵嫣一双好看的大眼睛没好气的瞪着方休,半响,赌气似的说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让你滚出本公主的视线,别让我再看见你!” “好嘞” 这个要求倒是好满足。 方休二话不说,转身就要走。 可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看着赵嫣,脸上露出一抹疑惑之色,说道:“这里好像是本少爷的方府,凭什么要我走,要走也是你走。” 赵嫣听见这话,被他气的不轻,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 半响,她猛地站了起来,跺了跺脚,嗔怒道:“走就走,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以为本公主想留在你这里!” 说完,便转身往门外走去。 还没走到一半,就听见方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纯,去准备些牛羊肉,今天咱们吃火锅!” 听见‘吃火锅’三个字,赵嫣的步伐顿时停了下来。 她转身看向方休,脸上露出好奇之色,问道:“火锅是什么东西?” 方休看着赵嫣,笑了笑,说道:“公主殿下不是要走吗,怎么还不走,再过些时间,天就要黑了,到时候你一个女孩儿在外面闲逛,多危险。” 赵嫣听见这话,刚准备发火,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硬生生的克制住了。 她看着方休,笑呵呵的道:“本公主又不想走了。” 反复无常。 女人啊 方休摇了摇头,懒得去管他了。 至于白小纯听见了方休的吩咐后,匆忙下去准备牛羊肉和新鲜的蔬菜去了。 秀儿则是和几个小丫鬟一起,搬上来了一口特制的铜锅摆在了石桌上面。 赵嫣走到石凳前面坐下,看着石桌上面特制的铜锅,眼神中闪过好奇之色。 这样的铜锅,她还是第一次见。 在她的记忆中,方休这个人总能捣鼓出一些新奇玩意。 《西厢记》、京师大剧院还有绿豆冰沙,酸梅汤冰沙等等等 每一个都让人感到有趣,尤其是绿豆冰沙,更是深得她的喜爱。 不止是她,整个后宫全都喜欢上了绿豆冰沙这种新奇甜点。 绿豆冰沙在后宫几乎已经取代了酸梅汤的地位,成为了妃子们首选的消暑甜品。 听方休刚才的意思,似乎这个火锅也是可以吃的东西。 倒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味道。 一向对吃情有独钟的赵嫣,赵大公主,在看见铜锅之后,对于那所谓的‘火锅’,更加感兴趣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放心 赵嫣看了一眼方休,推了推他的胳膊,好奇的问道:“火锅到底是什么?” 方休有些无语,想了想,试探了一句:“要不,你留下来尝一尝?” “好!” 赵嫣听见这话,脸上顿时露出花一般的笑容。 方休见状,颇有些无奈,却也拿她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坐在她的身边,想了想,问道:“你想不想嫁到草原?” 赵嫣听见这话,兴奋的表情瞬间一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中闪过一道黯然之色,小声道:“这件事情,是我想不想,能够决定的吗?” 方休抬头,略微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赵嫣。 他真的没有想到赵嫣竟然会说出这句话。 以前,他一直以为赵嫣只是一只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对于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心性单纯。 可现在,他才猛地发现,赵嫣大大咧咧的性格之下,也有一颗细腻的心。 对于联姻一事会如何发展,她心里原来都明白。 “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 方休心里这么想,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看着赵嫣,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所以,你想不想嫁到草原?” 赵嫣白了一眼方休,说道:“谁没事想要嫁到草原去。 我听说草原人全都是蛮子,平日里就是骑马射箭,而且,那里离楚国那么远,要是我想父皇了该怎么办? 到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够回来,说不定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父皇了,最重要的是” 赵嫣说到这,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住了。 方休看着赵嫣,有些好奇的问道:“最重要的是什么?” 赵嫣瞥了一眼方休,说道:“没什么” 方休笑了笑,说道:“你放心吧,这次暖阁之中,陛下召集商议联姻之事的,除了礼部尚书杨政那个老不死的家伙,其余的人全都不支持联姻。 可见陛下心里其实也是支持不与草原议和的。 更可况,草原陈兵十万与边疆,朝廷里面那些将军也不会同意联姻和亲的。” 赵嫣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转过头,一双好看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方休,问道:“真的吗?” 方休笑道:“我骗你做什么?” 赵嫣见他这么说,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嘴角勾起的弧度,让方休见了下意识的也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我就知道,父皇不会忍心将我嫁到草原去的!” 赵嫣好看的大眼睛亮晶晶的,里面似乎闪烁着什么不一样的光芒,看上去美丽极了。 “少爷” 这是,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方休和赵嫣同时回头,只见白小纯端着一大盘子的牛羊肉和新鲜蔬菜正站在后面。 “放在这里吧。” 方休吩咐道。 “是,少爷。” 白小纯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将盘子放在了石桌上。 石桌的面积不大,只能坐下三个人。 白小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站在方休身后的秀儿,很自觉的后退了几步,转身离开了院子。 方休也没有拦他,而是将目光看向身后的秀儿,笑道:“秀儿也还没有吃过晚饭吧,坐下一起吃一些。” 秀儿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赵嫣,想了想,怯生生的摇了摇头。 虽然之前与赵姑娘相处了很长时间,互相之间也算的上和谐友爱。 可自从知道了赵姑娘就是原先与少爷订婚的安乐公主之后,她对于这位公主殿下,就有点害怕了。 不管怎么说,这位都是公主殿下啊。 自己只是少爷身边一个小小的奴婢。 少爷抬爱自己,愿意和自己在一张桌子上共同吃饭,那是她的幸运。 可是公主殿下 虽然她也不介意这件事情,可是秀儿自己心里介意。 楚国上百年的尊卑观念,不是方休一个人一时之间可以改变的。 方休见到这一幕,故意板起脸,淡淡的道:“怎么,你连本少爷的话都不听了吗?” “不,不是” 秀儿见他这样,立刻慌了神,急忙解释道:“秀儿只是,只是觉得” “好了,少爷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外面的规矩与本少爷无关,本少爷让你坐下吃饭,就坐下吃饭,你到底是外面的丫鬟,还是方府的小丫鬟?” 方休看了一眼秀儿,笑着说道。 秀儿听见这话,终于不再拒绝,坐在了方休的身边。 而赵嫣则是坐在了方休的另一边。 铜锅下的火已经点燃。 之前熬煮过的骨头汤在铜锅里逐渐升温,渐渐的沸腾起来。 知道了自己父皇态度的赵嫣,心情大好,俏脸上写满了‘开心’两个字。 她看着火锅里面沸腾的骨头汤和盘子上已经切成薄片的牛羊肉,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两样东西为什么要放在一起。 看上去,这火锅似乎与御膳房熬制的骨头汤和乌鸡汤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只是温度更高了一些。 不过,温度这么高,也没有办法下咽啊 方休见她露出这副呆萌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用筷子夹起一片牛肉,放在锅里涮了一下。 三秒之后,新鲜的牛肉卷由鲜红色变成了深灰色,显然已经熟了。 方休将这片烫好的牛肉在后厨已经调制好的味碟上蘸了一下,放在赵嫣面前的小碗里。 赵嫣见到这一幕,也算是明白了这火锅的吃法,好看的大眼睛中闪烁着小星星。 这种吃法,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 即便是宫中御膳房的大师傅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新奇的吃法,真不知道方休这家伙是怎么想出来的。 不过,以这家伙的脑子,想出一种吃的东西,的确算不上什么难的事情。 赵嫣看着自己碗中的牛肉卷,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味道,也不顾其他,直接夹起来放在了自己的嘴里。 顿时,一股浓郁的香气充斥了整个味蕾。 牛肉的鲜味夹杂上特制蘸料的香气,几乎可以媲美御膳房大师傅亲手制作的任何一样美食。 最重要的,这种美食,这么多年,她还是一次尝到。 瞬间,她被这种名为‘火锅’的吃法吸引住了,忙不迭的伸出筷子,夹起一片牛肉,放在锅里,忍不住说了一句:“好吃!”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一言为定 很久都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赵嫣看着铜锅中冒着热气的骨头汤,眼睛闪闪发光。 方休见到这一幕,颇为无奈,不由摇了摇头。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赵嫣这小丫头竟然对吃这么情有独钟。 很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盘子上的牛羊肉和新鲜的蔬菜就被赵嫣一扫而空。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牛肉可不是那么容易买到的地方。 就这么几片牛肉,白小纯不知道跑了多少个菜场,几乎将整个京师都跑遍了,才在郊外找到了一家农户。 那家农户刚好有一头牛犊跑出去,被虎狼之类的野兽咬死,这才摆在市场上贩售。 下一次想要吃到这么鲜嫩的牛肉,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毕竟在极其重视农业的古代,耕牛就是第一生产力。 朝廷对于耕牛的保护也是非常重视的。 赵嫣夹起盘子上最后一片牛肉,往铜锅里涮了一下,塞进嘴里,再想去夹的时候,发现已经没有。 见到这一幕,她的俏脸上顿时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目光望向身边的方休,略有些不满的道:“你怎么那么小气,才准备那么一点羊肉,还不够本公主一个人吃的呢!”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来气了,瞥了一眼赵嫣,说道:“你们家羊肉是这个味道的?” 赵嫣微微一怔,随即想了想,刚才吃到嘴里的羊肉,虽然十分嫩滑,可是与以前吃过的羊肉相比,好像却是少了很多膻味。 既然不是羊肉,那是什么? “难道那是牛肉?” 片刻之后,赵嫣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望向方休,略微有些诧异的问道。 方休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回道:“要不然呢?” 赵嫣听见这话,像是想到了什么,看着方休,说道:“好啊,竟然敢吃牛肉 你知不知道,私自宰杀耕牛是违反大楚律法的!” 方休见她这么说,更加不高兴了,说道:“私自宰杀耕牛自然是违反律例,可若是有朝廷颁发的宰牛的凭证呢? 再者说,本少爷请你吃饭,你竟然还说三道四的,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就算衙门要来抓人,也是第一个把你抓进去!” 赵嫣听见这话,俏脸上浮现一抹红晕,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十分倔强的昂起了头,看着方休,说道:“要抓也是大家一起被抓,凭什么只抓我一个?” 方休看了一眼赵嫣前面的小碗,没好气的道:“这么多牛肉,全都被你一个人吃了,你说为什么只抓你一个。 你看看人家秀儿,从头到尾只吃了一片羊肉,还是一开始吃的。” 赵嫣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方休和秀儿面前的盘子。 果然如方休所说,空空如也。 见到这一幕,她的脸变得更加通红,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不就是吃了你一些牛肉,至于这么说人家吗? 过几天,本公主的生辰,到时候请你们到本公主的宫中大吃一顿。 让御膳房的张师傅给你们做饭,你们想要吃什么就吃什么!” 方休听见这话,心里不以为意。 御膳房那些厨子的水平,在这个时代的厨师中确实称得上顶级,可是跟后世的厨师相比,还是差的太多了。 活在地球上这么多年,尤其是后来留校工作以后,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一个小小的御膳房,算得了什么? 方休将筷子放在桌上,看着赵嫣,十分淡然的说了四个字:“一言为定!” 至于坐在他另一侧的秀儿听见赵嫣这话,却是有些慌了神。 自己一个小小的奴婢,哪里有资格与少爷一起前往皇宫。 再者说,御膳房的大师傅不都是为皇帝陛下做饭吗? 让他为自己做饭,那是一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她刚准备站起身,跟公主殿下,也就是赵姑娘说些什么。 还没有起身,就被方休摁了回去。 “秀儿,到时候,跟本少爷一起去尝一尝御膳房师傅的手艺” 方休看着秀儿,脸上露出笑容,笑道。 秀儿见到少爷这副和煦的笑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俏脸浮现一抹红晕,下意识的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了。 赵嫣见到这一幕,嘴角撇了撇,看向自己面前的小碗,颇有些埋怨的道:“牛肉没有了,总有羊肉吧 让白小纯再去弄一些羊肉过来,本公主还没有吃饱呢!” “要去自己去。” 方休听见这话,瞥了一眼赵嫣,没好气的道。 “你确定?” 赵嫣目光不善的看着方休,一双柔荑放在了自己的腰间,在那里挂着一个精美的皮革制成的刀鞘。 方休知道,刀鞘里面装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那是前些年,康王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方休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之色,仿佛对于她的威胁完全不放在心里。 而后,目光望向自己的身后,大喊了一声:“小纯,再去拿些羊肉过来!” 赵嫣吃完了火锅,天色已经渐暗。 按照以前的惯例,她也就懒得回宫,直接在后院她以前住过的屋子睡一晚上,等到第二天再回去。 可是经过了上次的事情以后,楚皇对于自己这位宝贝女儿的安全变得格外重视。 天色刚刚暗下来,之前在春风楼,那位以筷子为暗器的武功高手,也就是那位外表平平无奇的老妪便出现在了方府的后院。 恭敬的将赵嫣送回了宫城。 方休见到这一幕,心里感受到一股凉意。 方府的护卫虽然不如皇宫那般各种亲军和皇家供奉保护的那般周全,可是在这京师之中,也算的上是顶尖的。 很多护卫都是跟着安平伯在西南浴血奋战的老卒,战斗力十分强悍,武功虽然不是那么高强,可是联合在一起。 即便是一流的武功高手也没有丝毫办法,能够突破他们的防线。 可是这个看上去行将就木,仿佛下一秒就要当场去世的老妪却能视其为无物,自由进出方府,而不被一个人发现,这就是实在让人感到恐怖了 方休看着赵嫣和那名老妪离去的背影,自从来到这片世界,还是第一次有一种全身发凉的感觉。 第二百三十章 悠闲 不过,略微思索了片刻,随即便释然了。 毕竟,大楚皇室是这片世界,除了乞颜部王室之外,最强的实力,养着几个实力超群的顶级高手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若是没有这些高手默默的在暗处保护,这么多的皇亲国戚,难免被一些乱臣贼子掠去,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想通了这一点,方休也就不再纠结,让几个小丫鬟收拾一下石凳上的铜锅,便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屋子,躺下来睡觉。 这次参加朝会,虽然没有什么大的事情发生,可是后来在暖阁中,与杨政辩论了半天,自己也有些累了。 一躺到床上,便睡了过去,再次睁眼,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 好在今天的朝会,自己不用参加,当然了,按照规矩,他也没有资格参加。 之前的亲军校阅已经彻底结束,右羽林卫那边有梁虎照看着,鸿胪寺那边的宴会,下一次举办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春风楼、京师大剧院和竹轩斋那边,最近也都是风平浪静,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一时之间,方休竟然清闲了下来。 要知道,自从他参加了亲军校阅以来,各种事情层出不穷,没有一刻是闲着的。 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有的时候,他都想过,干脆什么都不管了,跟自己那个便宜老弟一样。 找个由头,跑回青州老家去过几天悠闲快活的神仙日子。 可是,一想到楚皇之前说的那些话,他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算了。 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根据他的记忆,楚国的领土与地球上唐宋时期的领土相差无几,在这个没有火车、没有飞机,甚至连自行车都没有的时代。 想要依靠马车,离开楚国的控制范围,而且还能不被楚皇抓住,难度简直堪比登天。 想到这,方休不由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推开房门,走出了屋子。 屋外阳光明媚,一缕阳光穿透门前的柳树,照在地上,留下斑斑点点的痕迹,营造出一种十分宁静的气氛。 “少爷” 一声轻唤,方休转头看去,只见秀儿已经准备好了洗漱的用品,俏生生的站在门外,等着自己。 方休洗漱完了之后,让人搬了一张摇椅,在后院里面,晒起了太阳。 休息了一会,又和小丫鬟玩了一会斗地主,还是觉得有些无趣。 于是,笑着看向小丫鬟,问道:“秀儿,想不想去郊外踏青?” 秀儿听见‘踏青’两个字,好看的大眼睛闪烁了一瞬光亮,随即低下了头,说道:“秀儿都听少爷的。”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 夏天已经快要过去,天气渐渐凉了下来,某些叫不上名字的树上,叶子已经从深绿色渐渐变成了黄色。 方休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从来没有放过风筝。 风筝自古便有,楚国同样存在,一般只有在春天的时候,才会有孩子去玩。 当然,楚国的风筝与方休记忆中的风筝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风筝的高度。 在楚国,风筝的线一般很短,只有在风比较大的时候,才可以放飞起来,平日里,风较弱的时候,是放不起来的。 因此,一般只作为孩子的玩具,很少会有及冠的成人关注风筝。 方休想到这,心血来潮,突然想要做一个巨大的风筝,在郊外放飞。 反正这段时间也没有什么事情去做,到时候,便带着秀儿、白小纯,喊上自己的徒弟和他那个傲娇的姐姐,趁着还没有入秋,天气还不算太冷,再出去踏青一次。 “少爷” 方休心里这么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唤。 抬头看去,只见一道熟悉的人影站在自己的面前。 方休看着他,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原来是王掌柜,王掌柜今日有什么事情,到本少爷这里来?” 宝乐坊的大掌柜,王宝乐正站在方休的面前,满脸的笑意,听见方休这么说,忙不迭摆手道:“小的只是少爷手下的一名小卒而已,称不上掌柜,尤其是在少爷面前。 少爷喊小的宝乐便好了,称小的掌柜,实在是折煞小的了。” 王宝乐这家伙,搭上了方休的便车,成功的拿下了亲军校阅的项目,在为期近半个月的亲军校阅中赚的盆满钵满。 半个月的收益几乎比得上以往的整整两三个月的收益。 又按照方休的吩咐,拿出了大量的银子,在京师各处建造了一些剧院。 剧院建成以后,又是一大笔可观的收益。 而这一切 都是方休带给他的。 王宝乐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如果不是方休和他背后的方府给自己撑腰。 别说是亲军校阅这么重要的事情了,即便是京师中的这么几个剧院,他也绝没有可能成功建好,而不被任何人阻拦。 要知道,很多事情,尤其是在京师,楚国最繁华的地方,很多事情,不是你有钱就能够办到的。 士农工商,商乃是最后一等,若是没有士,什么都算不上。 因此,他已经默默的做出了决定,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大腿,也就是自己面前这位,方休,方大少爷。 方休对于王宝乐这种恭维的态度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随后道:“宝乐啊,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是剧院那边又出了什么事情,还是本少爷那些银子出了什么问题?” 王宝乐听见这话,忙不迭回答道:“少爷误会了,剧院那边很好,几所剧院都正在建造当中,进度,小的一直看着呢,没有任何的问题,估计冬天之前就能够建成,正式投入使用。 您的那些银子也都在宝乐坊里存着,安全的很,没有一丁点问题,小的每日都要去查看一次,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小的自己补上,也绝不会让少年您吃一点儿亏” 王宝乐这个态度,即便是从小跟在方休身边的金牌狗腿子王宝乐见到了,都不由心服口服,甚至产生了一丝危机感。 还好王宝乐是一个商贾,若是他愿意跟在少爷身边,做少爷的贴身护卫,自己还真不一定能留下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用人之道 不过,经历了白小纯前倨后恭态度的方休,对于王宝乐这一套已经见怪不怪了。 方休抬眸,瞥了一眼王宝乐,摆了摆手,淡淡的道:“什么事情,直说吧。” “咳咳” 王宝乐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之色,咳嗽了两声。 他走近两步,蹲在方休的身边,面露讨好的笑容,说道:“少爷,小的有一个朋友,刚从南洋那边回来,带回来了一些新鲜玩意,想要在京师里开一间商铺,但是 少爷,你懂的,在京师开商铺,哪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他就委托小的,想要问问少爷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在京师给他一个机会。” 王宝乐说到这,脸上的谄媚之色越加浓厚,挤眉弄眼道:“少爷,这小子祖上原先也是京师人,小的时候也是住在京师,我们俩家都是世交,所以平日里交往的也很频繁。 就是前些年,西南那边出了变故,他们家胆子小,害怕出事,就带着银子到南洋那边打拼去了。 这些年,在南洋倒也混出了一些名堂。 这不,趁着老爷子还在,就带着银子,一家老小回京师来了,当然了,来的路上,顺带弄来了一些南洋的特色货物,想要在京师做些小生意” 方休听到这,已经大概明白了王宝乐究竟想要做什么,摆了摆手,说道:“城南那边确实还有几间商铺,闲着也是闲着,既然是你的朋友,便让出一间给他吧” 王宝乐听见这话,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带着些讨好的道:“少爷” 还没开口,似乎由觉得有些不合适,表情瞬间变化,一双眼睛中莫名流出泪水。 他抹了抹眼泪,仿佛在抽泣一般,哽咽道:“少爷,你对小的实在是太好了,小的一想到少爷的好,心里便无比的感动,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 少爷,小的小的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大恩,难以为报,小的以后就算是做牛做马也一定不让少爷您失望。” 这夸张的演技,这浮夸的辞藻,还有这确实止不住往下落的眼泪。 别说一旁的秀儿等人,就是方休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这家伙真的是宝乐坊的大掌柜? 怎么看上去,都像是路边的小混混或者是宫里的太监。 就算是宫里的小太监论起溜须拍马的功夫,都不一定能够比得上这位王掌柜。 方休抬眸,看了一眼王宝乐,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口道:“要是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就下去吧。” 王宝乐听见这话,立刻明白了,少爷不喜欢这一套。 于是,急忙停下,可怜巴巴的看着方休,说道:“少爷,小的还有一件事情。” “快点说,早点滚,别打扰本少爷晒太阳” 方休有些不耐烦的道。 “好嘞,少爷” 不知道怎么的,挨了骂的王宝乐反而觉得更加亲切,仿佛之前心里的有些忐忑都落了地。 他看着方休,又讨好的语气道:“还是小的那位朋友,他这次从南洋回来,除了一些货物之外,还带来了一些奇珍异宝。 来到京师以后,得知了少爷您的风采,想要拜会一下少爷您,领会一下您的风采,顺便将那些奇珍异宝献给您,您看?” 奇珍异宝? 方休有些不以为意。 什么奇珍异宝,他没有见过。 不要说是南洋的,西洋,东洋,北洋,太平洋的奇珍异宝,他都见过。 这些家伙的见识还是太短了,什么东西都能够称得上是奇珍异宝。 要是让他们到现代去生活几天,见识过冰箱、电视、空调、洗衣机和各种高楼大厦以后,就知道,在他们的少爷眼里,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称得上奇珍异宝了。 再者说,南洋能有什么东西,无非就是香蕉椰子之类的水果,再或者就是一些海里面的稀奇玩意,珍珠珊瑚一类。 除此之外,他还真的想不出来南洋能有什么东西,是京师里面没有的了。 虽然如此,但是闲着也是闲着,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情做,倒不如见一见王宝乐那位所谓的朋友,看一看他口中的奇珍异宝到底是什么玩意。 方休想到这,抬眸,看了一眼王宝乐,随口道:“本少爷今日没什么事情,要见就今日见吧。” 王宝乐听见这话,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忙道:“好嘞,少爷,那小子现在就在外面候着呢,小的这就去唤他过来见您。” 方休看了王宝乐一眼,随口问道:“那奇珍异宝带了吗?” 王宝乐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忙不迭道:“带了,当然带了,若是没有那等奇珍异宝,我那位朋友不过是地上的蝼蚁而已,哪里有资格,又哪敢来见少爷您啊” 方休算是明白了。 这家伙不管说什么,都要吹捧自己一番,都已经快要养成习惯了。 虽然吹捧的手段实在是简单粗暴,但是架不住人家声情并茂,感情丰富,说的好像是真的一样。 “好,去吧。” 方休摆了摆手,随口道。 “是,少爷。” 王宝乐后退了两步,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朝方休行了一礼,然后才转身离开了后院。 那体型配合着行礼的动作,看上去总让人感觉到有些滑稽。 不过,方休心里明白,王宝乐这种人天生便适合做商人,唯利是图,为了能够获得利益,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因此,抱住了自己的大腿,就要做的极致,所以才会这么毕恭毕敬的。 可一旦自己失势,或者方家在京师之中没落了,最先离开的绝对也是他。 可以交往,却不可以推心置腹,这就是方休对于王宝乐这种人的态度。 虽然如此,王宝乐这种人,目前来说,对于自己而言,还是很有存在的价值的。 不说别的,就说宝乐坊能够提供给自己的银子,整个京师,就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取代。 要不是从宝乐坊里借了那些银子,恐怕自己连亲军校阅都没有办法成功举办下来。 因此,对于王宝乐,方休的态度也没有太过恶劣,一直都是这样不咸不淡,保持一定的距离,却又不显得疏远。 这便是方休的用人之道 第二百三十二章 南洋商人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王宝乐便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体型与他差不多的中年男子。 说是中年男子有些夸张了,看上去大约在三十岁左右,可能是因为长期在南洋做生意的愿意。 他的脸与京师人相比要黑了许多,不过依稀还是可以看出,此人是血统纯正的楚人。 “少爷,这便是我那位去南洋做生意的朋友,姓乔,名乐。” 王宝乐走到方休的身边,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向他介绍道。 方休抬眸,看了一眼那名为乔乐的南洋商人。 南洋商人见方休看向自己,忙挤出一抹笑容,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而后才道:“方少爷好,小的乔乐,京师人士,这段时间一直在南洋做生意。” 方休点了点头,随口问道:“既然在南洋生活了那么多年,为什么最近想着回京师了?” 南洋商人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惆怅的表情,眼眸中闪过一抹失落之色,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没办法,家父已经老了,想要魂归故里,落叶归根。 回来的那天晚上,家父将小的叫到跟前,特意吩咐小的,哪怕是死,也要死在楚国的土地上。 如果能在死前再看一眼京师的样子,死也瞑目了。 小的仔细琢磨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带着这一家老小回到京师了。”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充满了真情实感。 方休抬眸,看了一眼,见他的表情不似作伪,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想起了另一片世界,颇为感慨。 “既然回来了,就好好的在京师生活” 方休重新闭上眼睛,感受着和煦的阳光,继续道:“竹轩斋旁边有一间商铺,空闲在哪里也没有什么用处。 既然你是宝乐的朋友,便给你经营,你可以继续做你在南洋的活计,做不下去了,改作其他行当也可以。 每个月的租金就按照城南的市场价格,交给竹轩斋的吕掌柜便好。” 乔乐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感激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王宝乐。 见他朝自己疯狂的使眼色,这才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忙不迭道:“小的从南洋回来,无依无靠,除了宝乐这位儿时的同伴外,再也没有其他认识的人。 多亏了少爷您照顾,才有了一处立锥之地,小的对少爷您感激不尽。 所以,小的想将这间商铺所赚得的一半银子,孝敬给您” 方休抬眸,看了一眼那名南洋商人。 乔乐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恭敬之色,低着头,忙不迭道:“少爷不要误会了,小的没有其他意思,就是心里对少爷感激。 感谢少爷给小的一个机会,让小的从南洋回来可以重新在京师生活,重新在京师赢得一处立锥之地。 小的知道,城南乃是京师最繁华的地方,城南的商铺,更是千金难求,尤其是古井街这一条街。 少爷的春风楼、竹轩斋全都在这条街上,每天的食客和看书的百姓络绎不绝。 小的商铺在春风楼和竹轩斋的旁边,乃是获得了地利,再加上少爷的支持,便是获得了天时” 他话说道一半,方休的脸色却是变得有些难看了,开口改正道:“京师中的百姓,无论是谁,包括本少爷都是得到了陛下的保佑,才能过上富足的生活。 因此,这天时乃是仰赖陛下的保佑,与本少爷没有一丁点儿关系,这件事情,你给本少爷记住了。 无论在哪里,即便是回到了南洋也不能忘!” 那南洋商人听见这话,顿时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忙不迭扇了自己一巴掌,改正道:“小的愚钝,小的愚钝,说错了话,还请少爷见谅。” 方休摆了摆手,没有再说话。 南洋商人想了想,说道:“多谢少爷提点,既然少爷您没有什么意见,那商铺所赚得的银子,小的吩咐人每个月送到吕掌柜那里去?” 方休抬眸,看了南洋商人一眼,接着,又将目光转向身旁的王宝乐,说道:“这件事情,与本少爷没有太大的关系。 若是你真的想要感谢某人,就去感谢你这位朋友王宝乐吧。 至于那些银子,本少爷没有什么兴趣,你若是想要送,便送给王宝乐,本少爷没什么意见。” 乔乐听见这话,有些懵,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该怎么做,求助似的看了一眼王宝乐。 王宝乐朝他使了一个眼色,摇了摇头,随即,看向方休,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笑道:“既然少爷发话了,那小的就不客气了。 小的在这里谢过少爷了。” 说完,恭恭敬敬的朝方休行了一礼。 方休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这些,接着,开口说道:“你们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的话,就下去吧。 乔乐刚回京师,很多事情还不知道,也不了解,宝乐,你可以多陪着他些,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要多提醒,多指点。” 王宝乐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忙不迭道:“小的知道了。” 接着,又朝乔乐使了一个眼色。 乔乐这才反应过来。 自己准备的那些奇珍异宝还没有抬上来。 于是,走近了两步,看着躺在摇椅上悠闲晒着太阳的方休,微微躬身,恭敬的道:“对了,小的这些年在南洋收集了一些在楚国见不到的稀奇玩意,虽然比不上京师中那些奇珍异宝,但是胜在稀奇,想要敬献给少爷,还请少爷赏脸,品鉴品鉴。” 方休眯着眼,晒着太阳,没有说话。 乔乐虽然身在南洋,对于楚国,尤其是京师中的规矩不是十分的了解,可是毕竟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对于人情世故也是十分通晓。 见到这一幕,立刻便明白了方休的意思,转身朝自己身后的仆人摆了摆手。 那两名皮肤黝黑,一看便是南洋人的仆人立刻会意,合力将一个楠木制成的大箱子抬了过来。 而后,轻轻的放在了方休面前的空地上。 虽然两个仆人的力气很大,搬箱子的时候也很卖力,可是箱子依旧溅起了一片尘土。 可见,这箱子看上去不是那么的大,可实际的重量十分惊人! 第二百三十三章 思绪 方休听见箱子落地发出的沉闷声响,睁开眼晴,低头看了一眼,发现那箱子的边竟然是用金子制作而成的。 而且,在箱子上面最中间的位置竟然镶嵌着一颗闪亮亮的钻石。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尤其是楚国,钻石还没有被发现,因此,仅仅只是这一个箱子,便无比的珍贵,即便如王宝乐这般的巨贾见了,也不由感到一阵惊奇。 怪不得刚才他提起奇珍异宝的时候,眼睛中会流露出那种表情。 别的不说,仅仅只是这个箱子,若是献给宫里,也必然会得到楚皇的重视。 物以稀为贵,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如此,这个箱子珍贵之处不在于金丝楠木,而在于这颗闪闪发亮的钻石。 即便是在后世,钻石也是很多人可望而不求的东西,一生可能也只有在结婚的时候,才会买上一枚。 当然,那个时候,地球上钻石的产量已经非常高了,而且,已经可以人工生产钻石,只是在钻石商的炒作之下,才将钻石的价格抬升到如此高昂,一般人难以负担的地步。 “少爷” 乔乐将箱子放下以后,走到箱子的面前,看着方休,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轻轻唤了一声。 见到方休点头,他忙不迭蹲了下去,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将箱子上面用金子制作而成的锁打开。 顿时,里面各种珠宝和珊瑚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光,即便是王宝乐这位京城巨贾见了,也不由眼睛放光。 方休朝箱子里面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虽然比自己想象中的珍贵许多,但是还没有到让他惊奇的地步。 这些珠宝和珊瑚换成银子,应该能换个一万多两。 一万多两的银子,对于如今的方休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毕竟,几十万两的银子,他都已经见过了。 只要赵嫣的银子还放在他这里,他相信,总有一天,他的银子会超过赵嫣的银子,成为京师的首富,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当然了,他自己对于成为首富这件事情,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只是,有很多事情,只有足够的银子才能办到。 比如,他想要在京师建成完整的娱乐产业,这件事情,光前期所要建造的剧院就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再加上,还需要培养演员,在京师各地进行宣传,加在一起,就需要十几万两银子。 这仅仅只是剧院而已。 未来,他还准备在京师建造各种球场,足球场,篮球场,高尔夫球场 高尔夫球场就算了,毕竟建成了,他也不会去玩。 除了球场之外,还有可供平民前往消费的射箭场、骑马场等等,这些都需要大量的银子。 而且,未来在京师过腻了之后,他还想带着秀儿和赵嫣去周游世界 秀儿是一定要带上的,赵嫣就不一定了。 不过,就目前而言,自己有一天要是真的离开京师,周游世界,赵嫣知道了以后,绝对不可能安分的待在宫里,就算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也一定会赖在方休的身边。 就目前楚国的船只而言,环游世界,毫无疑问只是一个笑话,说不定还没有离开近海,就被一阵风吹散了。 因此,建造一艘可以远航的大船就是一件必须的事情了。 建造可以远航的大船,这件事情听着容易,做起来可比想象中的要难多了。 首先,最困难的就是设计问题。 要知道,建造船只可不仅仅只是将原先的小船等比放大,船只一旦扩大,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起来。 因此,在建造之前,还需要培养相关的人才,还需要选择合适的材料。 仅仅这一项,就不知道要耗费多少银子,耗费多少精力,耗费多少时间。 而且,远航不仅仅只需要一艘大船,还需要足够多的护卫,足够多的食物,足够多的淡水,足够多的等价交换物,换一句话说,还是需要足够多的银子。 最重要的是 方休是一个珍惜自己生命的人,不希望在远航的过程中,发生撞上礁石之类的意外,别到时候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因此,在真正远航之前,还需要派人先摸索出安全的航线,然后才轮到他带着秀儿和赵嫣出去旅行。 蹲在箱子面前的乔乐抬头,看了一眼方休,刚想说些什么,却见他面露沉思之色,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顿时不敢说话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休才从不知道飘到了哪里的思绪中回到了现实。 他看了一眼乔乐,脸上露出笑容,笑道:“这些东西都挺不错的,刚好,过两天便是公主殿下的生辰。 到时候,这些东西,本少爷就帮你送给公主,表达你作为一个从南洋回到京师的楚人对公主殿下和陛下的尊敬之意。” 乔乐听见这话,脸上的露出灿烂的笑容,刚准备说话,就看见王宝乐朝自己使了一个眼色。 见到王宝乐的眼神,他立刻反应了过来,忙不迭道:“少爷的大恩大德,小的铭记于心,感激不尽。 只是,这些稀奇玩意,是小的孝敬给少爷的,若是公主殿下不嫌弃小的,愿意接受小的的孝敬,小的这些日子,回去另外准备就是了。” 这话说的很有水平。 虽然相比于方休,他的内心更倾向于巴结公主殿下。 可是,他的心里明白。 对于公主殿下而言,一个从南洋回到京师的楚人,什么都算不上。 这些奇珍异宝,若是由方休送,或许还能引起一点注意,若是他送,即便是再珍贵的东西,恐怕也只能在公主殿下的脑海中留下一个模糊的印象。 过一段时间以后,记不记得,还不一定。 而且,这位方休,方少爷可是近在咫尺,就在自己的眼前。 若是换了另一个人,尤其是公主殿下,即便是送了这些奇珍异宝,能不能够说上一句话,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所以,他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紧紧的抱住这位方休方少爷的大腿,绝对不要想着其他的事情。 什么公主殿下 在他的眼里,那都是虚的事情,只有这位方少爷,才是真的! 第二百三十四章 红薯 想到这,乔乐对于自己的想法更加的坚定,从诸多的奇珍异宝中取出一个小小盒子,捧在了手上。 他双手捧着这个金丝楠木制作而成的小盒子,缓缓走到了方休的面前,恭敬的说道:“少爷,这是小的在南洋的时候,从一个西洋人的手上买下的千年人参,耗费了一万两银子。 小的这么多年一直珍藏在这个金丝楠木的盒子中供着,原先是想等到家父晚年,给家父滋补身体。 可是自从回到了京师,家父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如今看来,已经不需要这些大补之物滋补身子,所以小的便想着,将这个千年人参进献给少爷。” 千年人参?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有些诧异。 他对于人参这种东西,其实并没有什么概念。 前世的时候,倒是听说过一些品相好年份久的人参卖上了天价,却没有想到在这个时代,竟然也那么值钱。 仅仅只是这么一株人参,竟然卖到了夸张的一万两银子,而且还是从一个西洋人的手里。 他好像记得西洋人对于人参这种东西,也没有什么研究啊 可是见到乔乐这副毕恭毕敬,恨不得将这个装着人参的木盒子当作牌坊供起来的时候,心里也开始有些怀疑了。 不管怎么样,也是花了一万两银子买来的,就算没有什么效果,或者说自己不喜欢,卖给其他人,换成银子也总是好的。 想到这,方休的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抬眸,看了乔乐一眼,笑道:“本少爷还从来没有见过千年人参,打开来,本少爷看一看,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卖上一万两银子。” “是,少爷” 乔乐听见这话,面露谄媚的笑容,缓缓打开了金丝楠木制成的盒子。 只见金丝和蚕丝织成的丝绸上,摆放着一株暗红色的植物根茎一样的东西,而且真的如人参一般,有各种根须,层层交错。 除了颜色之外,和人参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一旁,王宝乐见到这人参的模样,也不由吃了一惊。 这么多年,什么人参,他没有见过,可是如这般品相的人参,他还是头一次见。 人参这玩意,其实就是物以稀为贵的代表,暗红色的人参,可以说已经是到了一定的地步了,说是能卖上一万两银子,没有丝毫的夸张。 即便是他,这种对人参没有什么特别研究的人,见到这一株人参,也不由得被震惊了,一万两银子,值! 相比于其他人的震惊,乔乐的表情则淡然了许多。 事实上,他双手捧着这株千年人参的同时,一直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方休的表情。 实际上,这并不是所谓的千年人参,也不是一个西洋人卖给他的,更没有花费一万两银子。 只是有一次在和西洋人做生意的时候,不小心发现这么一株植物。 他捡起来以后,发现和楚国的人参十分相似,于是便收藏了起来。 这次,回到京师,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珠宝固然珍贵,可是楚国有很大一部分的地方也生产有珍珠,因此,并不算特别稀奇。 而珊瑚,虽然比珠宝更加珍贵,也更加稀奇,可是以前也有藩属国曾经敬献给楚国的皇帝。 唯有这株‘千年人参’,以前从来没有人见过 本来想着有机会敬献给楚皇,可是听了王宝乐对于方休这个人的描述,又在京师听说了很多方休做过的事情。 他突然意识到,即便是楚皇,可能都没有方休这个人对于自己的帮助大。 因此,将这株本来准备献给楚皇的‘千年人参’放在了箱子里,准备送给方休。 “这是” 方休看着金丝楠木中的‘千年人参’,脸上露出诧异之色,抬眸,看向乔乐,表情十分奇怪,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千年人参?” 乔乐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一抹犹豫之色,可是,仅仅只是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他面露坚定之色,看着方休,十分坚定的道:“没错,这便是小的从西洋人手中得到的千年人参。” 这 方休看着金丝楠木盒子中装着的红薯,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 一个红薯,竟然能被装在金丝楠木制成的盒子里,还堂而皇之的被当成千年的人参,甚至还能在京师卖上一万两银子的高价。 一时之间,方休有些懵,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不过仅仅只是几秒钟之后,他却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惊喜之色,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那金丝楠木中的红薯,迫不及待的夺了过来。 乔乐见方休伸手要夺自己手上的千年人参,下意识的想要逃。 可是转念一想,这东西本来就是献给他的,有什么好躲的。 而且,这位方休方大少爷,之前无论是面对箱子上闪闪发光的宝石,还是见到箱子里的珠宝和钻石,表情都没有出现太大的变化,仿佛自己送的只不过是一些小玩意而已。 唯独在面对这株千年人参的时候,竟然失态的伸手抢夺,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自己今天带上这株千年人参,带对了! 乔乐怎么想的,方休不知道,也懒得去知道。 因为,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在楚国,栽种红薯。 虽然他一来到这片世界,便是出身勋贵,每天山珍海味,身边丫鬟和仆人成群,没有一刻受过冻,没有一刻挨过饿。 可是他知道,整个楚国并不是他所见到的这样。 别说遥远的西南和受灾的中原,就是在楚国京师,每天也有无数吃不饱的人,有无数的乞丐。 如今是夏天,情况还好一些。 到了冬天,郊外的破庙里面,景象惨不忍睹。 当时在自己的徒弟面前,给从中原逃灾来到京师的那群百姓施粥的时候,方休便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一直以来,他都想要为这些人做一些什么。 可是,他知道,自己的这些银子,即便全部换成了粮食,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因此,只是拿出一小部分银子,每周在固定的时间,在城南给这些乞丐施粥而已 可是,如今,有了这个红薯,一切都将变得不一样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感激涕零 要知道,红薯的产量可是远远高于楚国现有的粮食的。 虽然红薯只是辅助的粮食,并不像水稻和小麦那样,可以当作主食,可是对于如今楚国的某些人而言,只要有东西吃就已经是莫大的奢望了。 更可况是红薯这种东西,毕竟即便在前世,红薯在很多地方,都是当作一顿的主食,尤其是一些减肥亦或者是健身的人。 都是将红薯当作一顿饭必须吃的东西,虽然不像小麦的水稻那样普及,却也已经被很多人接受。 而且,红薯并不一定需要单独去吃,可以加在粥里,与小米、大米、玉米等混在一起,可以很有效的起到饱腹的作用。 想到这,方休的心情越加激动,抬眸,看向站在自己面前一脸欣喜之色的乔乐。 他想了想,看着乔乐,说道:“这株千年人参的确是无价之宝,如果你愿意,本少爷愿意出一万两银子去买它。” 虽然这片世界在很多地方都与地球有相似性,可是方休不确定这里的地理形势到底是不是和地球完全一样。 比如,在如今的楚国,就从来没有见过所谓的西洋人,也没有所谓的丝绸之路,更没有听说西洋那边的风土人情。 红薯具体的产地究竟是在美洲,还是欧洲,这一点,方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可是,他可以肯定,绝对不是楚国。 因此,想要再下南洋,找到之前那位西洋人,再买这么一株‘千年人参’,压根不知道还有没有可能。 方休甚至不知道,这红薯会不会是世界上最后的一个红薯。 因此,一万两银子买下这个红薯,并不是什么吃亏的事情。 乔乐听见这话,忙不迭道:“这株千年人参乃是小的送给少爷的,少爷收下便是,小的哪里敢要少爷的银子。” 方休看着乔乐,想了想。 这乔乐明显是想像王宝乐一样抱住自己的大腿,然后在京师里面行事可以方便许多。 只是,对于这家伙的底细,方休并不了解。 因此,也不愿意与他有过多的交集,将春风楼旁边的那间商铺让给他,已经是方休可以接受的极限了。 不过,看他这副样子,自己用一万两银子去买,已经没有什么可能了,倒不如 方休脸上露出笑容,看着乔乐,开口说道:“这株千年人参乃是极品,本少爷是无福消受的,这普天之下,只有陛下才有这个资格。 所以,下一次入宫,本少爷会将这株千年人参进献给陛下,会以你的名义,也就是一个感受皇恩,从南洋回到京师的商人的名义。” 乔乐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狂喜之色,恨不得立刻跪下给方休磕一个头,不住念叨着:“少爷的大恩大德,小的铭记于心,感激涕零,绝不敢有片刻忘却。 来生哪怕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少爷!”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仿佛要落下泪一样。 可是对于方休而言,这种场面见得多了,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只是摆了摆手,随口道:“没什么事情就下去吧!” “是,少爷!” 乔乐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朝方休行了一礼,而后转身看了王宝乐一眼,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缓缓走出了后院。 而王宝乐依旧站在原地,看着方休,脸上的谄媚之色更加。 他张了张嘴,刚准备说一些什么,就听见方休的声音传来:“没什么事情的话,你也下去吧。” 王宝乐想了想,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恭恭敬敬的朝方休行了一礼,说道:“少爷,那小的也下去了” 说完之后,转身离开了方府的后院。 站在方府的院墙外,提前出来的乔乐已经在不远处的马车前等着。 他一看见王宝乐从方府的院门中走出,忙不迭迎了上去,脸上露出感激的表情,情不自禁的说道:“宝乐,这次真的是多亏了你,我才能见到方少爷,才能得到这么一个在陛下那里露脸的机会。” 原以为王宝乐会露出一些傲然之色,亦或者是什么其他的表情。 可是没有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王宝乐却突然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乔乐,这件事情,其实我有些对不起你” 乔乐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疑惑不解之色,想了想,开口问道:“此话是何意思?” 王宝乐回过头,看了一眼方府高高的院墙,而后转过头,看着乔乐,开口解释道:“其实在京师里面得到一间商铺并不是什么难的事情。 宝乐坊在京师就有许多闲置的商铺,虽然地段不如方少爷给你的那间,可是跟其他地方的比,也好了不少。 这次让你带着礼物来拜见方少爷,主要是为了一件事情,就是为了与方少爷搭上关系” 听到这里,乔乐的表情更加的疑惑不解,整个人都有些懵了,开口问道:“难道这还不算与方少爷搭上关系吗?” 在他的眼里,自己拜会也拜会了,礼物也已经送了出去。 最重要的是方少爷甚至答应自己,要将自己送给他的千年人参,入宫面圣的时候,送给陛下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信任,意味着方少爷已经将他当作了自己人啊! 可是为什么他要这么说? 一时之间,乔乐有些懵了,脸上写满了疑惑的表情,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将心中的疑惑讲给了王宝乐。 王宝乐听了以后,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么想,倒也的确不怪你。 毕竟在很多人的眼里,包括我本人,经历了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再有疑心。 见了见了,礼物也送了,如果这还不叫搭上关系,那什么叫做搭上关系? 可是,这只是在别人那里,若是你了解方少爷,你就会明白,刚才少爷的那些话,那些举动,恰恰证明了,他没有接纳你,更没有将你当作自己人!” 乔乐听见这话,心里顿时一凉。 他知道,整个京师,除了方府里面的人和这位方少爷的至亲好友,只有这位宝乐坊的大掌柜,对方大少爷最为了解。 既然他这么说,那么事实便八九不离十,就是如此! 可是 他还是不能理解,抬眸看向王宝乐,开口道:“还请兄长为愚弟解惑” 第二百三十六章 竹子 王宝乐看着乔乐,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释道:“方少爷在京师那可谓是风云人物。 无论是谁,除了陛下,没有人能够影响他的决定,只要是他想要做的事情,也没有人能够阻止。 即便是在京师地位极高的宁王殿下,方少爷已经不给他一点儿面子,六部之首礼部尚书的儿子,得罪了少爷,也会被关押进京都府衙门的地牢 我说这么多,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情,若是少爷真的将你当作了自己人,绝对不会对于是这个态度” 乔乐听见这话,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看着王宝乐,开口问道:“少爷对我的态度不是挺好的,虽然没有从躺椅上站起来,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骂过一句,也没有”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王宝乐打断:“问题便出在了这个地方。 若是少爷真的将你当作了自己人,骂上两句都是轻的,最起码也要踹上一脚。 刚才少爷身后那位,方府的小管家白小纯,也是自年幼时便跟在少爷身边的护卫,哪一天不是挨上各种拳打脚踢 这才说明他是少爷的心腹,少爷将他当作了自己人。 你信不信,如果白小纯真的惹上了什么事情,或者出了什么事情,即便对方是宁王那种级别的人物,少爷也一定会出手相助。” 说到这,王宝乐仿佛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憧憬之色,说道:“我在少爷身边那么多长时间,也就是在今天挨上了一脚踹,要是往日,最多也就是骂上两句。 未来还需要努力啊。” 乔乐听见这话,感觉自己头晕目眩,脑子里一阵发懵。 还可以这样? 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挨骂,甚至挨打也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王宝乐惆怅了一会,回过头,看着乔乐,继续道:“要想得到少爷的信任,仅仅送礼是远远不够的。 一万两银子,若是放在以前,或许还能在少爷那里掀起一点儿波澜,可是自从亲军校阅结束以后,少爷得了十几万两银子。 这一万两银子就算不上什么了,所以未来的日子,万万不可松懈,更要谨言慎行,争取赢得少爷的信任,早日挨骂。 等到挨上少爷骂的那一天,整个京师,除了陛下和勋贵们,没有哪一个不长眼的还敢招惹你!” 乔乐看见王宝乐这副表情,不知道怎么的,竟然真的开始有些憧憬未来被少爷骂的场景了。 回过神以后,又觉得有些荒唐,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方府高高的院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中莫名有些悲凉 当然,后院里晒着太阳的方休可懒得去想外面这两个的想法。 他手里捧着那株价值一万两银子的千年人参,或者,换一个说法,捧着还没有发芽,只是有一些根须的红薯,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屋子里面。 在一个较为阴凉的角落放下,同时叮嘱身旁的白小纯,说道:“这株千年人参放在这里,本少爷有大用处。 从今天开始,没有本少爷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这间屋子,更不允许挪动这株千年人参的位置。 明白了吗?” 白小纯站在方休的身旁,听见这话,看向红薯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敬畏之情,重重的点了点头,回答道:“是,少爷,小的一定严加看管,决不让任何人靠近这千年人参一步!” 方休将红薯放下以后,最后看了一眼,确定那个位置不可能被老鼠发现,也不可能被什么蚊虫吃掉,这才转身离开了屋子。 他大学时期学的专业是历史和汉语言文学,对于农业这方面一窍不通。 可是小的时候,也曾经在外面偷吃过一些红薯,也跟着一些农民下地干过一些农活,见识过土豆的栽培技术。 虽然对这方面不太了解,可是大致也能猜测出一些。 这红薯还没有发芽,只有等到它发芽了,才可以切成小块,埋在土里种植。 虽然对于这红薯十分的期待,可是方休明白,如果没有种植成功,什么都是虚的。 因此,只有等他将这红薯种植出来,并且证明这玩意的确可以在楚国的土地上生长。 他才会把这个红薯送到皇帝那里去。 要不然,就这么一个红薯,即便送到了皇帝那里,也没有丝毫的意义。 将红薯当作千年人参卖出去的本事,方休还是有的。 他不愿意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希望这天下的百姓有一天都能吃饱饭,即便不能做到,最起码也不像以前那样糟糕。 处理完了红薯以后,已经是正午时分,天上的太阳从和煦逐渐变得炙热。 虽然已经快要入秋,温度已经没有彻底降下去,只有清晨和晚上的时候,比较凉爽。 方休回到躺椅上坐着,旁边,自然有小丫鬟拿着遮阳的纸伞站在了他的身后。 看着湛蓝的天空,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之前才跟秀儿说过出去踏青,还有放风筝。 方休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说到的事情,一定也会做到。 虽然他没有制作大型风筝的经验,可是曾经在暑假的时候,给一些小孩儿做过家教。 期间学会了不少手工活,其中就有做风筝这一项。 当然,那已经是很久以前,而且所作的风筝也只是十分简陋的风筝。 但是,方休相信,只要有充足的原材料和充份的时间,他一定能够研究出来能在天空中放飞的巨型风筝。 他从来都是一个行动派,既然想到了,当然要去做出来。 摆了摆手,将白小纯唤到身前,方休开口吩咐道:“小纯,带人出城去砍些竹子过来” 其实京师内也有很多竹子,可是大都是一些士大夫和读书人种植的。 毕竟竹子在这个时代的士大夫眼里有十分特殊的含义。 虽然方休对于这些士大夫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可是不得不承认,若是他们闹起事情来,还是十分麻烦的。 因此,只好让白小纯麻烦一些,跑到郊外去砍竹子了。 不管怎么样,郊外的竹子,那些士大夫总管不到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帮他们回忆 “是,少爷。” 白小纯得了命令,转身就要离开,还没走出一步,又被方休唤了回来。 “等会,回来的时候,顺便到吕四那里,告诉他,本少爷需要一张足够大,而且足够坚硬的纸,用来做风筝” 白小纯听见这个吩咐,微微一怔。 风筝? 少爷怎么突然想到要做风筝那种孩童的玩具了? 而且普通的纸张应该已经足够做风筝了,为什么还要吕四吕掌柜制作更大更坚硬的纸? 虽然心中疑惑,但是陪在少爷这么多年经验告诉他。 少爷吩咐的事情,不需要知道原因,更不要去问原因,只要去做好便行了。 于是恭恭敬敬的道:“明白了,少爷,小的去去就回。” 说完,转身离开了方府。 事实上,这一去便是小半天的时间,一直到了晚上,白小纯才拉着一车的竹子回到方府。 至于方休吩咐的纸张,还需要过些日子才能取出来,毕竟竹轩斋只是书坊,并不负责造纸。 在京师中,造纸有专门的作坊负责,竹轩斋所造出来的纸,质量远远比不上他们。 因此,方休只好先用这些竹子研究一下风筝的解构。 按照常理,三角形的风筝结构最为稳定,不容易被风吹散。 因此,方休便将竹子搭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形状。 白小纯在一旁,看着少爷用这些竹子忙活,不由在心中啧啧称奇。 少爷真是多才多艺,竟然连风筝这种玩意都有懂得如何去制造。 实际上,方休对于风筝的制造一窍不通,只能通过一遍又一遍的实验,去验证风筝结构的可靠性。 终于,在忙活了整整一天以后,方休所需要的风筝架子已经被制作了出来。 这风筝的结构便是最为稳固的三角形,当然了,在三角形的中间,还有无数小的三角形支架作为制成。 风筝的面积极大,即便是宽阔的方府后院,都快要摆放不下这个风筝的架子。 与此同时,吕四也派人送来了方休所需要的纸张。 相比于普通的纸张,这种特制而成的纸张由数张纸张复合而成,在这个时代,也算得上是高新的技术了。 为了让这个纸张在高空中飞行不被强劲的风力吹破,在纸张中间的部分还特意做了加厚处理。 见到纸张的方休,也是略微有些诧异,对于这个十分的满意。 当然,有了支架,有了纸张,下一步就是将两者整合在一起,制作成真正的风筝。 看着几乎铺满整个后院的纸张,方休仿佛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笑容,吩咐身旁的白小纯道:“取本少爷的文房四宝来。” 白小纯闻言,微微一怔。 少爷的屋子里什么时候多出来了文房四宝,跟在少爷身边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 心里这么想,却完全不敢这么说,只好离开院子,到老爷的书房里面,寻了一套已经蒙尘的笔墨与砚台。 秀儿接过笔墨与砚台,自然而然的便开始研墨。 过了差不多半炷香的时间,方休伸手接过毛笔,在这张面积巨大的纸张上面开始作画。 毫无疑问,方休的画法便是之前给秀儿和赵嫣做孔明灯时用过的简笔画。 简单的几笔,完美的勾勒了一个翩翩公子的形象。 但是,方休的笔端并没有停下,而是在那个翩翩公子的身旁画了两个猪头一般的人物。 两个猪头一般的人物紧紧挨着那位翩翩公子,看上去十分滑稽。 可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那位翩翩公子的左袖乃是空的 没错,方休在风筝上画的人物,便是在京师鼎鼎有名的猪头公子。 虽然,如今猪头公子已经被夏忆雪关押在了京都府衙门的地牢里,但是他依旧还在方休的心里。 作为杨明杨大公子的好朋友,方休怎么忍心,怎么可以眼睁睁的看着猪头公子的传说被京师中的百姓们遗忘。 因此,研制出来这种巨型风筝以后,想的第一件事情,自然就是帮助京师中的百姓再次想起猪头公子在京师中所缔造的传奇。 方休的身旁,白小纯见到风筝上面画的内容,嘴角不由抽动了一下。 即便是他,此刻也不由开始有些同情杨明了。 堂堂礼部尚书的公子,未来前途一片光明,只要参加科举,必定能够进入朝廷,成为无数人羡慕的对象。 可是,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便沦为了一个可悲的阶下囚,一只手臂还被自己的少爷砍去了,而且还以猪头公子的身份被京师中的百姓牢记。 最惨的是,过了一段时间,他虽然还没有出狱,但是京师中的百姓已经差不多将他遗忘了。 这个时候,少爷偏偏又制作了这么一个大风筝 可以想象,只要这个风筝成功的在京师城内放飞,未来的几天,整个京师街头热议的必然是这位曾经轰动整个京师,被无数人所唾弃的猪头公子。 这怎么是一个惨字能概括的,简直是太惨了! 不过,这一切也只能怪他自己,用一句成语形容便是咎由自取。 如果他安心的做自己的礼部尚书的公子,安心的参加科举,本本分分的不惹事生非,怎么可能招惹到少爷。 如果没有招惹少爷,他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一切只能怪他自己,自己行事太过嚣张,仗着自己的身份,不懂得收敛,更不懂得一张一弛。 想到这,白小纯突然怔住了。 因此,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少爷,好像与被他整的无比凄惨的杨明,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当初杨明做过的事情,少爷几乎都做过。 杨明没有做过的事情,少爷也都做过,而且做的比他更加过分! 可是,为什么少爷的日子,却一天比一天舒坦? 一时之间,白小纯懵了,完全想不通其中的缘由。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白小纯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着少爷在风筝上面勾勾画画,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之所以少爷会获得成功,全都是只因为一件事情 那就是,这些事情是少爷做的! 少爷之所以是少爷,便在于这个地方。 杨明和自己之所以不能成为少爷,也是因为这个。 如果少爷行事,自己能够想得通,那么自己岂不是也可以成为少爷这样的人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怎可如此! 经过长达一炷香的时间,方休的巨型简笔画总算是完成了。 方休从地上站起来,俯视地上的简笔画,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若不是天色已经暗了,即便是将风筝放起来也没人能够看清,方休恨不得现在就将这个巨型风筝在京师上空放飞。 现在的他,对于踏青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反而对风筝有了很大的兴趣。 像他这样的人,总是那么的寂寞,总是那么的无聊。 连找到一件有趣的事情,都是那么的令人感到喜悦。 回到房间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白小纯和方府的几名护卫已经站在院子外面安静的等待。 只要方休一声令下,便会将这个风筝运出方府。 方休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风筝,大手一挥,兴致勃勃的道:“出发!” 城南。 京师大剧院前面的一大片空地上,此刻聚集了成千上百的路人。 他们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空地的中间,在那个地方,静静的躺着一个巨型的风筝。 几个虎背熊腰的护卫抬着风筝。 另外,还有一个体型壮硕的胖子,站在风筝前,将牵着风筝的线系在了自己的腰上。 在他们的旁边,一个身穿华服的翩翩公子,正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十分期待的表情。 终于,随着这位翩翩公子的一声令下,那位体型壮硕的胖子开始往前奔跑。 随着他的奔跑,后面的风筝也被拉动了起来,霎时间,腾空而起。 旁边,有路过的路人见到了这一幕,被吓得后退了数步,强忍住转身逃跑的冲动,凑上来,看了看,开口问道:“这是个什么玩意?” 在他的身前,一个已经在这个看了许久的书生回头看了他一眼,开口回答道:“风筝” “风筝?” 那人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不敢置信的看着那越飞越高,几乎已经与天空平齐的巨型不明飞行物,喃喃道:“竟然有这么大的风筝?” 除了在京师大剧院广场的百姓以外。 整个京师,尤其是靠近城南的地方,很多人都看见了这个腾空而起的巨大风筝。 大部分人的表现,还不如刚才被风筝吓到,差一点摔倒的那位。 甚至有人还以为是什么神话传说中的异兽现身,拉着自己的孩子,就往屋里面躲。 就连京都府衙门,都被这件事情给惊动了。 夏忆雪亲自带人,追查这个不明飞行物的来历。 当然,真正行动的人也就只有夏忆雪一个,其他的捕快全都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毕竟这么大的玩意,还飞在空中,他们只是凡人,实在是招惹不起 这种骚乱只是持续了一小会。 毕竟方休所作的风筝外形上面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很多人冷静下来以后,再去观察那空中的不明飞行物,立刻便会认出,原来这只是一个风筝。 只不过这个风筝比孩童手上的要大了许多。 人们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恐惧的,但是,一旦了解之后,这种恐惧便会极其快速的衰减。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很多人就敢于走出自己的房间,走到街头,抬头去观看天空中的庞然大物。 毕竟,这也算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景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屋子,观察,或者说观赏这个巨大的风筝。 终于有人发现了风筝上面好像还画着什么图案。 这可是一件稀奇事情。 莫非制作这个风筝的人,费了这么多的银子,费了这么多的功夫,就是为了让京师所有人都欣赏一下他的画作? 有视力比较好的人,开始仔细的观察风筝上面的画作。 三个人,一个身穿华服的翩翩公子,另外两个是 在看清了那副画作的内容之后,他有些懵。 这画作不同于他以前见过的水墨丹青,只有寥寥的几笔,十分简单。 可是这寥寥的几笔,却成功的勾勒出了一个形象,让人感到无比的奇特。 当然,更加奇特的是这画作的内容。 一个公子,加上两个面容丑陋,宛若猪头一般的人物,三人之间还紧紧的挨着 终于,一道灵光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猛地想起了一件事情。 这画上的人物,该不会是猪头公子吧! 略微思索了片刻,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当初自己脑海中猪头公子的形象,不就是如此吗? 表面上道貌岸然,实则败絮其中,是个不折不扣的人间渣滓 旁边,有看不清的小孩子拉了拉他的衣角,纯真的脸上露出好奇的表情,用稚嫩的声音问道:“哥哥,那风筝上面画的是什么呀?” 那人听见这话,低头看了一眼问话的小孩儿,再环视了四周一圈,发现周围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略微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如实的回答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上面画的应该是之前盛传的猪头公子,杨明杨公子” “猪头公子?” 那问话的小孩儿听见这个名字,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看向身边的母亲,问道:“妈妈,猪头公子是什么人?” 那女人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拉起小孩儿的手往屋里走去,同时开口说道:“猪头公子不是什么人,也不是什么东西,那位哥哥随口说的,以后不要再问了” 旁边的人,大部分也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 这突然出现的巨型风筝,上面竟然画着猪头公子的画像。 要不是今天这个风筝突然出现,他们倒是又快要忘了京师中还有猪头公子这么一号人物。 一时之间,整个京师都变得沸腾了,大街小巷,盛传的全都是猪头公子的事迹。 既然谈到了猪头公子,百姓们自然会联想到另外一个人。 也就是猪头公子的父亲,六部之首的礼部尚书,杨大人。 儿子是这般的不堪,竟然能做出这般龌龊的事情,父亲定然也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这么一个人,偏偏坐上了六部之首,礼部尚书的位置。 那可是堂堂的礼部尚书,负责天下人的教化 怎可如此啊! 第二百三十九章 报纸 瞬间,京师中的百姓们在见到那个猪头公子的画像之后,或多或少的对礼部尚书杨政产生了一些不满之情。 子不教父之过,堂堂礼部尚书,连自己的儿子都无法管教成人,又怎么能够负责天下的人的教化呢? 皇宫之中,楚皇用了午膳,走出养心殿,准备到御花园散散心,突然听见了耳边传来太监们小声议论的声音。 要知道,能够陪在楚皇身边的宦官每一个都经过无数的训练,若不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楚皇不由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看向那几个宦官,却发现那几个宦官正在抬头,仿佛在看着一些什么。 他顺着那几个宦官的目光,抬头望去,之间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上突然出现了一只巨兽,似鸟非鸟,似兽非兽。 这一下子,即便是楚皇,也不由产生了一种想要后退的冲动。 可毕竟是楚国的皇帝,什么风风雨雨,没有见识过,没有经历过。 只是一瞬间,他便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再次看去,这才发现天空上的不明飞行物竟然是一个巨大的风筝。 在风筝上面,似乎还画着一幅画。 因为处理政事,需要批阅奏折,再加上年纪有些大了,楚皇的视力相比于年轻的时候,已经下降了太多。 因此,轻声吩咐道:“看看,那风筝上面画着什么。” 御花园的宦官和宫女们听见楚皇这句话,才猛地反应过来,原来天上的巨兽竟然是一个巨型的风筝。 同时,立刻反应过来,陛下还在这里呢! 一个个的,忙不迭转过了头,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楚皇的身后,大太监刘成听见这话,立刻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道:“是,陛下。” 随即,唤了几名小太监过来,询问过后,又走到楚皇的身边,俯身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楚皇听了以后,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喃喃道:“猪头公子?” 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十分古怪。 抬头,看了一眼还在湛蓝天空上翱翔的巨型风筝,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它,而是继续在御花园闲逛起来。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楚皇回到养心殿,似乎想到了什么,吩咐身旁的刘成,说道:“命令厂卫将这几天京师中发生的事情,包括坊间热议的事情,全部整理在一张奏章上面,朕要看。” 刘成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之前宁王的事情过后,陛下对于厂卫便一直是不咸不淡的态度,无数次将其置之不理,而是动用朝廷的情报部门。 若是再这么下去,再过一段时间,厂卫是否还能存在,都成了一个大问题。 好在,这一次,陛下总算提起了厂卫。 说明,陛下还没有完全放弃自己统领的厂卫,也说明自己还有机会。 机会难得,这一次一定要好好的把握。 刘成在心中的默默的道。 楚皇吩咐完了之后,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拿起了案台上的一张报纸,粗略的看了一眼。 只见在这份报纸的第一页,赫然用加大的字体写着,草原使团鸿胪寺挑衅不成,大败于亲军右羽林卫。 上面的内容,十分详细的描写了草原使团在鸿胪寺的经历,若不是亲身参与的人,绝不可能了解的那么详细。 楚皇看着,看着,脸上不由露出了一抹笑容,将报纸放在了一边,这才开始翻阅奏章。 一旁,刘成见到这一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在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 自从竹轩斋出了这个名为报纸的东西,陛下每日翻阅奏章之前,必定先要将报纸浏览一遍。 要知道,这报纸背后的竹轩斋,可是方府那小子创立的,若是长此以往,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即便是身为大太监,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的刘成也不由感到了一丝危机感。 还好自己没有得罪过方休那小子。 要不然,万一,哪一天这小子想起自己对他的坏处,在报纸上面写一篇不利于自己的文章,让陛下看见了,自己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真不知道方休那小子的脑袋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能想出这么多的新奇东西。 先是酿出了一醉方休,接着又创建了竹轩斋,而后又是京师大剧院 就这,还到处惹事生非,称自己患有脑疾。 若是他这种聪明人都有脑疾,那整个京师就没有什么正常人了。 皇宫,某处宫殿内。 淑妃正捧着一本《白蛇传》,看的十分认真。 在他的身旁,皇子赵昊对着从树上落下的一片叶子,默默的发呆,脑子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嫣则是坐在石凳上,一脸不服气的看着淑妃,小声道:“明明是自己想看,还说什么为了我好,哼” 淑妃明显听到了赵嫣的抱怨,抬头看了一眼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低下了头,继续看自己的《白蛇传》。 这一副画面在和煦的阳光下,倒也显得十分和谐。 突然,湛蓝的天空出现一个似鸟非鸟、似兽非兽的巨型不明飞行物。 最先发现这个的,还是在一旁侍候的宫女。 “娘娘,娘娘” 淑妃听见耳边传来的急促的呼唤声,因为正看到精彩的地方,被人打断,不由皱了皱眉头。 抬眸,看了一眼那名宫女,略有些不满的道:“什么事情,这么慌里慌张的。” 那名宫女顾不上告罪,伸出一只手,指着天边的风筝,声音颤抖道:“娘娘,您看,那边是什么东西?” 淑妃听见这话,下意识的顺着宫女指着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巨大的不明飞行物正朝皇宫的方向一点一点的逼近。 她被吓了一跳,从石凳上猛地起身,看向自己的女儿和儿子,呼唤道:“嫣儿,昊儿,快点到母妃这里来!” 赵嫣和赵昊正在发呆,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看向自己的母妃,顺着母妃的目光抬头看去,终于也发现了天边的风筝。 赵嫣的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见这个巨型的风筝,都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第二百四十章 问你师父 然而,赵昊则是一脸的兴奋,兴致勃勃的看向天空中的巨型风筝,似乎在琢磨一些什么。 淑妃见状,更加着急,恨不得冲上去,把他们两个拉进怀里。 正在此时,宫殿外面,一个小宦官走了进来,朝淑妃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而后解释道:“淑妃娘娘放心,亲军已经查明,天空中的东西不过只是一个风筝,没有任何的危险性。” 淑妃听见这话,才放心下来,颇有些埋怨的看向身旁的宫女。 那宫女见状,脸上浮现一抹红晕,低下了头。 其实淑妃自己也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完全责怪她。 毕竟,无论是谁,看见了这等东西,第一反应也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就比如自己。 见到这个风筝的时候,一样被吓得不轻。 只是 淑妃的目光望向自己的两个孩子,莫名的感觉有些无奈。 这两个孩子都是心性善良,而且天资聪颖,可也就是因为如此,所以面对很多事情的时候,反而落了下风。 就比如说今天。 好在天空中的只是风筝,没有什么危险,可若不是风筝,而是什么新制的武器,他们两个傻乎乎的站在原地,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想到这,淑妃再也安耐不住,起身走到两人的面前,准备开口说些什么。 然后,她还没有开口,就看见赵昊一脸兴奋的望向自己,开口问道:“母妃,这风筝为什么如此巨大,还可以飞在空中?” 淑妃听见这个问题,微微一怔,随即,有些懵了。 她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风筝这玩意,她以前不是没有见过。 可是,那些风筝,无一例外,都是只有巴掌的大小,最多也就是大一些,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风筝。 竟然可以飞在天空中,而且可以让整个京师都能够看见,这实在是有一些匪夷所思了。 淑妃下意识的想要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可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回答道:“等下次你见到你师父,这个问题,让你师父去解答吧。” 赵昊听见这话,想了想,稚嫩的脸上露出期待之色,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对,师父一定会知道的!” 淑妃见到这一幕,不由叹了口气。 虽然她的内心已经接受了方休做昊儿的师父,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总是觉得方休这个人有那么一些不太靠谱。 说来倒也可笑,一个欺男霸女、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还有什么靠不靠谱可言。 如果他真的那么沉稳,当初在宁王府宴上就不会做出那件震惊整个京师的事情了。 当然,昊儿既然选择了方休作为师父,作为她的母妃,自然要支持。 最重要的是 方休这个人,的确不是常人能够比得上的。 尚未及冠,便成了五品的羽林卫将军,有史以来,还是第一次听说。 而且,就从最近的几件事情来看,比如亲军校阅,再比如鸿胪寺的宴会,方休的智慧,不是那些有些迂腐和顽固的士大夫们能够相提并论的。 除此之外,最最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陛下的态度! 就目前来看,陛下对于这位羽林卫左中郎将可谓是格外的喜爱。 她已经听说了,前两日,陛下召集了一群重臣,在暖阁之中商议联姻之事。 内阁三位大学士,三部的尚书和几位将军,哪一位不是位高权重,在朝廷上地位极高,只有方休 一个小小的左中郎将,竟然能在这种场合说上话,并且赢得了除礼部尚书以外,几乎所有人的赞赏,这一点已经能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风筝?” 一旁,赵嫣听见自己母妃和弟弟的对话,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天空中。 在她看清了天空中那风筝上面所画的图画以后,她的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十分奇怪。 同时,仿佛陷入了什么思考之中,半响都没有说话。 淑妃见到这一幕,本想说一些什么,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亦或者是半个时辰的时间,赵嫣突然从思绪中回到了现实。 “母妃,儿臣突然想起来一些事情,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您!” 赵嫣朝淑妃行了一礼,二话不说,转身就往门外走。 淑妃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接着就看见她停住了脚步,回头朝自己嫣然一笑,用近乎撒娇的语气道:“母妃,那本《白蛇传》,您先留着,过两天,我再拿回去” 说完,便离开了宫殿。 淑妃站在原地,手中还拿着那本《白蛇传》,有些懵。 今日不是应该商议如何举办她的生辰吗? 怎么什么都没说,留下一本《白蛇传》就跑了。 哎 现在的孩子,真的是越来越搞不懂他们了。 淑妃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回了石凳上,再次翻开《白蛇传》,仔细的看了起来。 京师大剧院,某处空地上。 方休看着白小纯带着风筝往前奔跑,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他伸手拦住了白小纯,吩咐道:“你先休息一会,让别人替你一会。” 白小纯听见这话,泪水瞬间便出现在了眼眶之中,泪眼婆娑的看着方休,声音略微带着些感动的说道:“少爷,小纯不累” 方休听见这话,脸顿时变得有些黑了,开口说道:“不是累不累的问题,你这个速度太慢了。 再这样下去,不出半炷香的时间,这风筝就要落下来了。” 白小纯听见这话,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停了下来,将绑在腰间的绳子松了开来,递给身旁早已经准备好的方府护卫。 而后,乖乖的走到了方休的身边站着。 方府的护卫,各个都是虎背熊腰。 对于他们而言,这风筝的面积虽然很大,飞在天空中,所受到阻力更是惊人,可是每人一炷香的时间,还算不上什么问题。 就这样,方府十几名虎背熊腰的护卫轮番上阵,将风筝的绳子绑在自己的腰上。 这个画着‘猪头公子’的风筝,就在京师的天空中一直飘荡着。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与我无关 方休站在一旁,看着风筝在天空中飘荡,脸上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 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竟然是公主殿下,赵嫣赵大小姐。 方休的脸上露出诧异之色,看着赵嫣,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赵嫣听见这话,顿时变得有些不高兴了,瞥了方休一眼,冷冷的道:“怎么,大楚有哪一条律法规定了,本公主不能站在这里?” 方休见到这一幕,像是想起了什么,忙不迭改正道:“不是,我的意思的,殿下现在不应该在宫中和陛下娘娘他们商量生辰之事吗? 怎么会出现在我这里看风筝?” 赵嫣想了想,说道:“没什么理由,本公主想出来就出来,想看风筝就看风筝,跟你又没有关系。” 方休听见这话,想了想,说的倒也没错。 这位公主殿下,做什么事情,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就是能不能不要拍自己的肩膀? 真不知道这些家伙是怎么想的,若不是对楚国和京师的风土人情有所了解,他说不定真的误以为拍肩膀在这里是什么问候的礼仪了。 而且,这些人,无论兵部尚书马文华,那些将军,还是赵嫣,力气都不是一般的大。 即便是在右羽林卫打磨过几天的他,都感到一阵疼。 赵嫣拍了方休一下之后,就没有了什么其他的动作,往前走了两步,站到方休的身旁,和他一起抬头,看着天上的风筝。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闻风而来,从京师各地赶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将整个京师大剧院围的可谓是水泄不通。 方休见到这一幕,摇了摇头,便准备转身离开。 这个风筝好不容易才做了出来,又好不容易才放到天空中,不多放一会怎么对得起那些竹子,纸张,又怎么对得起自己 最重要的是,怎么对得起如今还被关押在京都府衙门的杨明杨大公子呢? 赵嫣还站在原地,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天空中的风筝,脑子里面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 过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低下头,看向身旁的方休,准备说些什么。 谁知道,在她的旁边,除了一些准备接替白小纯放风筝的方府护卫以外,空无一人。 方休那家伙,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赵嫣见到这一幕,微微一怔,随即俏脸上浮现怒色,看向身旁的方府护卫,略带些怒气的问道:“你们家少爷呢?” 这些方府护卫如今也都已经知道了,原来赵姑娘就是曾经与少爷有过婚约的安乐公主,公主殿下。 见她问话,不敢有丝毫怠慢,忙不迭回答道:“回禀公主殿下,少爷刚才已经回府了。” 赵嫣听见这话,脸上的怒色更盛,转身便朝京师大剧院外面走去。 几名方府护卫见状,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不敢放心让她一个人走在城南的街上,纷纷跟了上去,保护在她的四周。 赵嫣在几名方府护卫的护卫下,终于走出了人群,四处张望了一眼,却并没有发现方休的踪迹。 这下子,她算是郁闷到了极致,转头看向天空中的风筝,大喊了一声:“方休!” 方府,后院。 方休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脸怒色的赵嫣,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赵大公主,又有谁招惹您了,让您气成这个样子?” 赵嫣坐在马车赶往方府的时候,心中的怨气已经消散了几分,可是听见方休这话,怒火又蹭蹭的止不住涌上心头。 她一脸怒色的看着方休,没好气的道:“还能有谁!?”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 这位可是堂堂的公主殿下,整个京师,除了楚皇和淑妃之外,真正不将她当作一会事情的,好像也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招惹她? 方休百思不得其解,转头看了一眼将她送到方府的护卫,问道:“你惹公主殿下生气了?” 那护卫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惶恐之色,忙不迭道:“小的哪里敢惹公主殿下生气” 方休的目光看向另外一名护卫。 那名护卫忙不迭摆手,否认道:“少爷,您就是借小的一万个胆子,小的也不敢惹公主殿下生气啊。” 方休听见这话,想了想,倒也是。 虽然这些护卫都是从刀山火海中走出来的,可是对于皇帝和公主这些人物,还是保有很大的敬畏之心。 如果不是安平伯,或者自己下令,对于赵嫣这位大楚公主,绝对不敢有丝毫的忤逆。 方休想到这,不由转过头,看了一眼赵嫣,脸上的表情颇为无奈,开口问道:“究竟是谁惹你生气了,跟我说,我帮你出气去!” 赵嫣听见这话,表情稍微变得好看了一些,却还是瞪了方休一眼,没好气的道:“除了你,还能有谁?” 方休听见她这句话,顿时感觉一阵委屈,自己就是害怕招惹到她,所以才趁着人还没有完全将京师大剧院堵死,跑出来了。 怎么这都能怪上自己? 记得以前有一句话叫做,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自己现在应该就属于这种情况吧! “你怎么无故辱人清白?” 方休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看着赵嫣,开口为自己辩解道:“我都没有跟你在一起,怎么这都能惹你生气?” 赵嫣见到这一幕,觉得有些好笑,却还是绷紧了俏脸,冷冷的道:“谁让你将本公主一个人晾在那里的? 你走的时候,不知道喊本公主一声吗?” 方休听见这话,更加委屈了,回答道:“刚才不是你自己说,你怎么样,跟我没什么关系吗? 怎么才这么一会,就改主意了? 既然没有关系,为什么我走的时候,要通知你一声?” 赵嫣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想了想,走近两步,直视着方休,用近乎耍赖的语气道:“本公主是与你没什么关系,可是你与本公主却有关系!” 第二百四十二章 千两银子一个 方休听见这话,更加不解,向赵嫣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赵嫣见到这一幕,俏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却没有再说什么。 半响,她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抬眸,看向方休,开口问道:“那个风筝,是你制作的?” 这话问了等于白问。 整个京师,最讨厌杨明的人,除了方休,还能有谁? 而且,这么堂而皇之的将杨明‘猪头公子’的形象画在风筝上面,不怕礼部尚书对其进行报复的,似乎也只有方休一个人。 更可况,放风筝的地点是在京师大剧院的空地上,放风筝的人是白小纯。 这风筝是由谁制作而成的,几乎已经可以说是不言而喻了 不过公主殿下既然问了,作为礼貌,总该回答一声。 “是。” 方休看着赵嫣,淡淡的点了点头。 赵嫣见他没有否认,瞥了他一眼,想了想,问道:“能不能给我也做一个风筝?”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似乎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句话。 他想了想,看向旁边被收起来的一些竹子和纸张,回答道:“没问题。” 赵嫣见他答应,俏脸上浮现一抹笑意,正考虑要不要说一声谢谢之类的话,就听见他接着道:“童叟无欺,一千两银子一个” 赵嫣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刚准备发怒,就听见方休又道:“不过这次刚好是你的生辰,本公子便免费为你制作一个,当作这一次生辰的礼物,怎么样?” 赵嫣听见这话,脸色才变得好了一些。 不过,还是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方休见她这副模样,想了想,问道:“明天,你有没有空闲的时间?” 赵嫣瞥了一眼方休,没好气的问道:“什么事情?” 方休指了指还在天空上飘荡的风筝,说道:“明天我打算出去踏青,如果你有空的话,一起?” 赵嫣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想了想,说道:“什么时候?” 方休回答道:“明天正午,方府门前集合,一起乘马车去郊外,今天晚上,我会将风筝制作好,明天一块带到郊外去。” “好,那我先回去了” 赵嫣竟然罕见的没有留下来蹭饭,点了点头之后,便毫不犹豫的转身朝院门的方向走去。 走到院门的时候,转身朝方休露出一抹笑容,淡淡的道:“明天正午,别忘了。” 说完,便离开了方府。 方休目送她离开院子,略微有些诧异,似乎没有想到她会离开的如此果断。 除此之外,他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赵嫣不知道怎么的,似乎跟以前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若是放在以前,自己这般对她,骂上两句,甚至走上来踹上两脚,都是常事。 而且,那个时候,她的身边还没有那个武功高强的老妪守护,都如此嚣张。 如今,有了那个武功高强的老妪守护在身旁,而且她自己的功夫与以前相比也长进了许多,竟然反而没有以前那么嚣张,或者说泼辣了 实在是一件怪事。 难道是因为最近的草原联姻事件,影响了她的性格? 总觉得有些不太可能。 毕竟联姻这件事情,对于赵嫣而言,真的不算什么。 对于赵嫣这个人,方休还是十分了解的。 别说如今无论是陛下,还是朝廷上下,都不赞成与草原的乞颜部联姻。 就算是陛下和朝廷上下,都赞成与乞颜部的联姻,她也绝对不会理会,最多也就是在上演一次逃婚。 毕竟这种事情,她也不是没有做过。 虽然身旁多了一个武功高强的老妪,但是对于诡计多端,或者说聪明伶俐的赵嫣而言,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想了半天,也没有想通其中的关键。 方休摇了摇头,干脆不去理会,而是将之前准备制作风筝的材料整合起来,铺在地上,准备再制作一个。 当初那个风筝,差不多花费了方休一个时辰的时间。 当然,那是在之前没有太多的经验的情况下,如今已经成功了一次,积累了一定的经验。 这点活计,对于方休而言,便真的算不上什么了。 将风筝的支架搭建好,只花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接着便是在铺上风筝专用的纸张。 与此同时,秀儿已经从安平伯的屋子里面取来了文房四宝,在一旁静静的研墨。 等到纸张完全与风筝的支架融合在一起,秀儿已经将墨研好,递到了方休的身旁。 虽说用毛笔画简笔画,不如用炭笔那么容易。 可是这段时间,毕竟也是苦读四书五经,准备参加秋闱的人,对于毛笔的使用,说不上得心应手,却也是不像以前那么拘谨了。 方休拿起毛笔,看着纸张,在脑海中构思了片刻,一个画面顿时涌现在脑海中。 思索了差不多半炷香的时间,方休开始在纸张上面作画。 一道道简单的线条,逐渐勾勒出一个除暴安良的女侠形象。 一个风度翩翩的女侠,手中拿着一把宝剑,正站在河边,眺望着远方。 形象生动,仿佛是真的存在过的画面一样。 事实上,这个形象就是方休与赵嫣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赵嫣留给她的形象。 当然,当时的赵嫣可不像画上的那般潇洒。 还记得,当时的赵嫣正准备行侠仗义,除‘方’安良,接着就被方府护卫们制裁了。 才短短一个回合,就被人家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方休当时便觉得这个小女孩真的是有些蠢,可时间过了这么久,如今想来,竟然觉得有那么一点傻的可爱。 毕竟不是所有人,在面对那种情况,都有胆子从人群之中站出,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出头。 从这一个角度说,赵嫣这人,还是有很多比别的女子强的地方。 当然,若是能够再温柔一些,就比较完美了。 只是,变得温柔的赵嫣,那究竟还是不是赵嫣?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风筝上的简笔画总算完成了。 方休看着这副自己花费了巨大的心血制作而成的风筝,自己都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个风筝若是在京师的上空飘荡,吸引的目光恐怕不会比所谓的‘猪头公子”少 第二百四十三章 入秋 风筝完全做好,天色已经渐渐暗了。 方休最后看了一眼风筝,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便进屋躺在床上睡着了。 一缕皎洁的月光穿过窗户,照进屋内,显得十分安详与宁静。 第二天一早,方休便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睁开眼晴,皱了皱眉头,目光看向门外,没好气的问了一声:“什么人?” 不出方休的所料,赵大公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方休,你答应了给本公主做风筝的,怎么都这么晚了,还不起床!?”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起身,推开门,走到赵嫣的面前,看着她,伸手往院子里一指,没好气的道:“这么大的风筝在这里,你没有看见?” 赵嫣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院子的中间真的有一个巨大的风筝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只是背面朝上,没有什么图画,所以她刚才进入后院的时候,没有看见。 发现了风筝,她的脸色浮现一抹红晕。 虽然她不知道制作风筝的过程和流程,可是仅仅只是看这个风筝一眼,心里便知道,制作一个这么大的风筝绝对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自己昨天离开方府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 今天一大早,这个风筝就已经做好了。 如果不是方休提前做了一个,一直到现在才拿出来,那么久只剩下一种可能。 这个风筝是方休连夜才赶出来 这么说,他刚才一定很困,想要睡一个安稳觉,还没有睡一会,就被自己喊醒了? 想到这,赵嫣的脸上露出一抹愧疚之色,缓缓的低下了头,用细弱蚊蝇的声音,小声道:“对不起” 虽然她的声音十分小,可是以方休的耳朵,还是听的十分清楚。 方休诧异的看了一眼赵嫣,显然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向自己道歉。 认识了她那么长时间,无论什么事情,这位赵大小姐都是一副娇蛮的样子,何曾有过这般表现。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位赵嫣,赵大公主吗? 半响,赵嫣抬眸,看见方休的眼神,脸上露出一抹恼羞成怒的表情,跺了跺脚,嗔怒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吗?” 听见这话,方休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才是赵大公主 “美人倒是见了不少,可是母老虎还是头一次见。” 方休看着赵嫣,眼眸中闪过一丝调笑之色,开口道。 下一秒,原先已经变得有些温柔的赵嫣,神色突然冷了下来。 方休见到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伸出手,忙不迭道:“我错了!” 话音未落,赵嫣已经冲到了方休的身边。 下一秒,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方府。 淑妃入宫之前,也是京师中的大户人家,在郊外有一处园林。 自从淑妃成为楚皇的妃子,并且为楚皇生下一名公主,一名皇子之后。 这处园林便没有人再能进去,被用作了淑妃和皇子公主殿下出宫游玩的地方。 上一次,方休便是没有看到那个‘私人园林’的牌子,而误入了这个园林,并且结识了赵昊。 机缘巧合之下,认他做了徒弟。 虽然第二天就是赵嫣的生辰,可是挨不住赵嫣的软磨硬泡,楚皇和淑妃还是答应了她带着赵昊出宫游玩一圈。 当然了,并没有与楚皇提到,是与方休一起。 正午时分,已经快要入秋,天气凉爽了许多,太阳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毒辣。 空气中散发着桂花的香气,清新怡人。 赵嫣、秀儿和方休席地而坐,玩着已经很久没有玩过的斗地主。 而赵昊则围着风筝,看了又看,观察了不知道多少遍,似乎在琢磨,这么大的东西,为何能够飞到那么高的天空之上。 白小纯则在不远处生火,准备等会烧烤的食材。 若是仔细观察,还可以看见附近的草丛中,树林里,隐隐约约有人影在晃动。 那是亲军在护卫公主殿下和皇子殿下。 毕竟是楚皇准许了的出宫,自然不可能只有赵嫣和赵昊两个人,足足半支羽林卫集体出动,来到了这处园林,进行守卫的工作。 “炸!” 安静的园林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只见赵嫣一脸兴奋的看着秀儿和方休,见她们俩都没有反应,兴高采烈的将手中的最后一张竹牌扔在地上,大声道:“我赢了,给银子,给银子!” 方休见到这一幕,总觉得有些无奈,伸手从怀里取出了两文钱的铜板,放在了赵嫣的面前。 不知道怎么搞得,今天玩了好几把,赢得人总是赵嫣和秀儿。 而他就像是中了什么‘倒霉’的buff,从头到尾,都没有一次有过好牌,最大的一张牌也就是a。 不像赵嫣和秀儿,轮流赢下。 又玩了几局,最后的结果,毫无意外都是以方休的失败结束。 终于,他像是认命了一般,摊了摊手,无奈的道:“我饿了,咱们先吃饭吧。” “不行!” 赵嫣正玩得起兴,听见这话,顿时有些不高兴了,瞥了一眼方休,说道:“本公主还没饿呢” 方休听见这话,看着赵嫣,说道:“你饿没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饿了,我自己去吃。” 说完,便站起了身,朝白小纯的方向走去,留下一句:“你要是不来吃的话,等会说不定就没有了。” 赵嫣听见这话,像是想了什么,不情愿的站了起来,跑向白小纯的方向,途中超越方休的时候,还回头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秀儿则是安安静静的跟在方休的身后。 相比于上一次踏青,这一次多了两个人,气氛也活跃了很多。 而且,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烧烤所用的烤肉都是提前了好几天腌制过的。 刚刚放上烤肉的架子,便响起一阵‘滋滋’的声响,紧接着,便是诱人的香气弥漫了开来。 仅仅只是一瞬间,便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即便是站的地方,离这里很远的亲军护卫们,都下意识的投来了艳羡的目光。 至于赵昊,更是二话不说,便放下了风筝,冲到了烤肉的前面。 第二百四十四章 画作 对于吃饭,方休还是很有研究的。 在这个只有醋、酱油、盐等基础调味品的时代,方休交给春风楼的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便是寻找能够调味的香料。 春风楼的大厨们原先对于这个任务并不是太多上心,可是在银子的诱惑下,还是很积极的寻找以前从来没有被用作烹饪的香料。 正是因为这个时代的调味品太少,所以可以挖掘的空间也就十分大。 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春风楼的后厨便多出了十几种新发现的调味品。 这些调味品也让春风楼的菜肴变得更加美味可口,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无数和方休一样,喜欢吃的老饕。 原先的春风楼吸引人的,或者说真正让那些食客放弃比较近的酒楼,而愿意跑到城南的春风楼,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春风楼的烈酒‘一醉方休’。 如今,却变得有一些不太一样了。 很多的人并不喝酒,甚至从来没有尝过酒的味道,没有听说过‘一醉方休’是什么东西,却还是愿意从城北、城西、城东,跑到城南的春风楼。 就是为了尝一尝用了各种不同香料的菜肴。 春风楼也在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里,一跃成为整个京师最大的酒楼,招牌比一些已经经营了上百年的酒楼还要响亮。 甚至于,每天的正午和晚上,用餐的高峰期,都必须像京师大剧院一样,在售票处排队领取号牌,等待上将近半个时辰,才有可能进去吃上一顿。 即便如此,还是有无数的人愿意站在门口,或者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等上足足半个时辰。 这便是香料的魅力。 而今天烧烤所用的烤肉,也都是使用无数的香料腌制而成。 即便是御膳房的大师傅,有高超的厨艺,依旧没有办法做出这等滋味丰富的烤肉。 烤肉很快便熟了,白小纯充当起了小厮,用特制的工具,将烤肉剪成小块,放在面前的盘子里。 然后,赵嫣等人便搭配着各种蔬菜,最重要的是生菜,蘸着特制的酱料,包着烤肉,一口塞进嘴里。 瞬间,烤肉的香味在嘴里面弥漫开来。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忘却了一切,沉浸在了烤肉的香气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转眼之间,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赵嫣、赵昊、秀儿都已经撑的吃不下了。 可是看见烧烤架上的烤肉以后,还是流露出一些可惜的表情。 方休见到这一幕,感到一阵无奈。 虽然这些人在楚国拥有极高的地位,想要吃什么,即便是在后世被保护起来的动物,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还有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厨师,御膳房的大师傅,依旧抵挡不住现代美食的诱惑。 毕竟,现代的美食,每一样都是经历过了千年的演变,最终变成了最适合的口味流传下来。 若是不好吃,或者说不足够好吃,早就已经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毕竟,美食这种东西,又不像那些御用的陶瓷,只有皇亲国戚才能享用,留存数量极少。 吃完了烤肉,四人席地而坐,闻着桂花的香气,看着天边一群叫不上名字的鸟儿飞过,总觉得整个人都宁静了许多。 草地,桂树,青烟,四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人,构成了一副安详而又美好的画面。 休息了大约半个时辰。 赵昊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向方休,兴致勃勃的道:“师父,我们放风筝吧!” 方休听见这话,看了一眼身旁的赵嫣。 毕竟这风筝是赵嫣的,既然送给了她,决定权便不在自己的手里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公主殿下,而且明天又是她的生辰,这一点,还是需要给予足够的尊重的。 赵嫣见方休望向自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俏脸上竟然露出一抹红晕,看向赵昊,点了点头。 既然赵嫣自己都没有什么意见,那方休还有什么好说的。 于是站了起来,朝身后的白小纯挥了挥手。 白小纯立刻会意,带着几个虎背熊腰的方府护卫赶了过来。 这几名护卫都在昨天放过风筝,对于风筝的结构和风向的变化,都已经十分熟悉。 “少爷” 白小纯走到方休的身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方休点了点头,随口道:“去吧。” “是,少爷!” 白小纯得了命令,转身朝几名方府护卫使了一个眼色。 几名护卫便走到了风筝的前面,围着风筝站成了一圈。 赵昊见到这一幕,没有等白小纯说话,便很自觉的走到了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缓缓抬起风筝。 虽然风筝的重量并不算大,可就体积而言,却也不是一个人能抬起的,必须要几个人通力合作。 白小纯站在最前面,之前将风筝放上天的人是他,这一次自然也需要他出马。 将连接风筝的绳子缠绕在腰上,回头看了一眼,确认风筝已经与地面形成了一个夹角。 他猛地朝前奔跑起来。 随着一阵风吹过,风筝腾空而起,瞬间便升到了天空上近百米的距离。 刚刚飞起来的风筝看上去,比昨天在宫中,远远的看上一眼,要震撼了许多。 赵昊站在不远处,看着风筝逐渐爬升,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紧紧的盯着风筝,似乎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细节。 至于赵嫣,看见那个风筝下面所画的图画,微微一怔,表情开始变得有些奇怪。 方休刚准备说些什么,转头看了一眼赵嫣,却发现她的眼眶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阳光下显得亮晶晶的。 风筝上面所画的图画,相比于之前‘猪头公子’的简笔画,多出了许多的东西。 虽然整体上还是只有几条简单的线条,可是却用颜色进行了补充。 白衣飘飘,手持宝剑的女侠,站在湖水旁,目光看向远方,给人一种出尘的感觉。 这幅画,即便是当今最有名的画师,也未必能够画出这个意境,更不用说,这幅画还十分的写实。 几乎与赵嫣记忆中的画面一模一样。 当然,她的记忆之中,自动的将那段不好的回忆,也就是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回忆删除了 而在这副画的两旁,还分别写着两行字,准确的说是四个字,生辰与快乐 第二百四十五章 姑姑,我也想要风筝 赵嫣见到这四个字,俏脸上浮现一抹红晕,眉眼间均是笑。 赵昊却没有发现自己姐姐的异常之处,看见那‘生辰快乐’四个字,一脸的兴奋之色,拉着赵嫣的衣角,大声道:“皇姐,你看,上面写着‘生辰快乐’,明日不就是你的生辰了吗? 这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这个风筝” 他话还没有说到一半,便被赵嫣捂住了嘴巴。 方休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笑意,却没有多说什么。 风筝逐渐升空,越飞越远。 几个方府护卫轮流上阵,牵着风筝往京都城的方向跑去。 京都城内,又是一个平静的傍晚。 大部分的人做完了一天的活计,全身上下都觉得一阵疲惫,正准备往家里的方向赶。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小声议论的声音,抬眸一看,这才发现,前两天刚刚出现过的巨型风筝,竟然又一次出现在了京师城的上空。 顿时,不少人来了兴趣,全都停了下来,抬眸,看向天空中的风筝,极力睁大眼睛,想要看一看,这次又是画的什么内容。 片刻之后,便有视力比较好的人看清了风筝上面的画像。 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侠站在湖边,目光望向远方,说不出的出尘感觉。 相比于上次的‘猪头公子’,多出了一份特有的意境和美感。 京师的巷弄之间,奔跑玩耍的孩子见到这一幕,也全都停了下来,饶有兴致的追着风筝跑了起来。 在娱乐极度匮乏的时代,一点儿新奇玩意的出现,都能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虽然这些日子,京师里面多出了不知道多少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新奇玩意,可是在孩子们的眼里,这些东西,依旧十分的具有吸引力。 至于大人们,相比于以前,娱乐的方式要更加的多样化了。 空闲的时候,可以在家里看一看竹轩斋出版的各种话本,若是有了银子,偶尔还可以去京都大剧院看一看戏。 若是普通人家,付不起京都大剧院的门票钱,也可以在京都大剧院门口的广场上,看一场免费的足球比赛,精彩程度绝不亚于一场所谓的‘连续剧’。 英国公府。 夏忆雪处理完一天的事情,拖着有些疲惫的步伐,走在幽静的小路上。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孩子的嬉笑声。 这是她的侄子,也就是他哥哥的孩子,小小英国公。 听见自己侄子稚嫩的声音,万年如冰山的夏忆雪竟然罕见的露出一抹笑容,走了过去。 小小英国公夏润正在与陪读的奴仆嬉闹,没有注意到自己姑姑,一头撞击了夏忆雪的怀里。 他揉了揉自己的小脑袋,刚准备说些什么,抬眸,看见是自己的姑姑,稚嫩的脸上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用十分清澈的声音喊了一句:“姑姑,你回来啦!” 夏忆雪蹲下身子,伸出手,揉了揉夏润的小脑袋,点了点头,笑道:“又在玩什么游戏,连路都不看了。 上次才刚跌到湖里,这才多久就忘了?” 听见自己的姑姑提起这事,夏润稚嫩的脸上露出一抹红晕,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小声道:“人家明明看着路了” 这确实也不能怪他。 夏忆雪是习武之人,身轻如燕,平日里走路都是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即便在寂静的黑夜,也是如此。 一个正在兴头上的孩子自然不可能听见她的脚步声。 夏忆雪哑然失笑,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自己怀里的小男孩突然喊了一声:“姑姑,姑姑,你看!” 稚嫩的声音中充满了兴奋。 夏忆雪微微一怔,顺着自己侄子小手指着的方向望去,只见天空上飘过一个巨大的风筝,与上次的那个几乎没有任何的区别。 只是在底部的图画,似乎与上次不同。 见到这个风筝,夏忆雪仿佛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上一次,就是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巨型风筝,让京都城内出现了短暂的骚乱。 虽然很快便平复下来,但还是有很多的地痞与混混趁乱浑水摸鱼,又偷又抢,给京都府衙的捕快新增加了许多任务。 除此之外,她准备调查风筝这件事情的时候,还被京都府尹特意告知,不要追究此事。 这一切,都让她感到郁闷,连着抓了几天的地痞混混与纨绔子弟,心情才平复了一些。 没有想到,才过去几天,这风筝便又一次出现了。 “方休” 看见这个风筝,夏忆雪极好看的俏脸上露出一抹恼怒之色,喃喃了一句。 “姑姑,你看,风筝上面还有字!” 夏润稚嫩的小脸露出兴奋之色,伸出小手,指着飞在空中的风筝,蹦蹦跳跳的问道:“姑姑,那些是什么字啊?” 虽然夏忆雪对于方休在京都城内放这种巨型风筝感到十分的不满,但是听见自己侄子问话,却还是乖乖的抬起了头,看向天空中的风筝。 她的视力极好,几乎是瞬间,便看清了风筝上面所写的几个字——生辰快乐。 “上面写的是‘生辰快乐’。” 夏忆雪摸了摸自己侄子的小脑袋,柔声道。 夏润听见这话,像是想到了什么,稚嫩的脸上露出沉思之色。 片刻之后,他突然昂起头,看着自己的姑姑,小声道:“姑姑,我也想要风筝” 夏忆雪此刻,正在看风筝上面所画的女侠形象,俏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袭白衣,手中握着宝剑,临湖远眺 这一切怎么看都有点像是自己。 可是自己的生辰似乎并不在这些天。 不对。 夏忆雪想到这里,冰冷的俏脸上十分罕见的露出一抹红晕。 自己这是在想一些什么。 自己的生辰与方休有什么关系。 这个风筝上面所画的人是谁,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自己想这些干什么,有什么意思? “姑姑” 耳边传来一声轻唤。 夏忆雪从恍惚的状态中惊醒,低头看向自己的宝贝侄子,问道:“什么?” 小男孩见到这一幕,撇了撇嘴,小声道:“姑姑,我也想要一个风筝。” 第二百四十六章 买一个 “风筝?” 夏忆雪微微一怔,俏脸上浮现了一抹疑惑之色。 随即,瞬间反应了过来,蹲下身子,看着自己的宝贝侄子,刚准备说一些什么,就听见稚嫩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姑姑,过几日也是润儿的生辰,润儿也想要一个风筝,也想要全天下都知道润儿的生辰。” 这话听起来十分的豪迈,可是由一个稚嫩的孩子说出来,总给人一种十分可爱的感觉。 这个时候,英国公从旁边走了出来,满脸笑容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子,伸手将他抱了起来,豪迈的道:“好! 过几日,我的乖孙儿过生辰的时候,大父一定也给你弄来一个风筝,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家的宝贝润儿要过生辰了!” 夏润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大声道:“谢谢大父,润儿最喜欢大父了!” 英国公府就这么一个孩子,还是英国公的嫡长孙,自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全府上下,无论是冷若冰山的夏忆雪,还是地位卑微的一介奴仆,对于这位小祖宗都是十分的疼爱。 对于英国公而言,更是如此。 这可是他的血脉,英国公府一脉的血脉! 一个小小的风筝,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他的宝贝孙儿开心,别说是在京都城上放飞一个小小的风筝,就是让他去求陛下,要什么珍贵的宝物,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去玩吧” 英国公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宝贝孙儿放在地上,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语气温柔的道。 若是让亲军府的那些士卒们见到这一幕,恐怕要惊出一身冷汗。 自从他们认识英国公以来,一直是一副铁血铮铮的汉子,何曾见过这副模样。 夏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兴高采烈的跑去玩儿了。 留下来的英国公一脸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儿,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而后,转身看向自己的女儿。 对于自己的这个女儿,他的情感一直比较复杂。 作为一个父亲,一方面,他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像普通人家的女子一样,做一些女红,嫁给一个英才,幸幸福福的过完自己的一生。 可是,另一方面,作为在沙场上出生入死的英国公,他又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继承英国公府的铁血气质。 即便是一个女儿身,也要有一颗坚强的心。 纠结之下,他最终的决定,便是不去像别的人家一样干涉自己女儿的决定,任由她做自己。 事实证明,英国公府的血脉传承,还是十分强大的。 自己的这位宝贝女儿,自小便不同于寻常的女孩儿,不喜红妆,却喜欢舞刀弄枪。 为此,他还特意从亲军府寻来了一名老卒,教导夏忆雪的武功。 与此同时,在多年的习武之中,还养成冰冷的性子。 其实,对于外人所说的,他并不在意。 什么没有女子的样子,不可能嫁的出去之类的话。 他一向是嗤之以鼻。 谁要是敢在他的面前说这种话,绝对会被暴揍一顿,然后扔到亲军府‘磨炼’一阵。 他所在意的是夏忆雪的性格。 实在有一些冰冷,只有在面对润儿的时候,才会表现出一些温柔。 其他的大部分时候,都是用一副冰冷的外观,将自己保护起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疏导,只能放任她这样,一直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雪儿” 看着夏忆雪,英国公将心中的想法收了起来,沧桑的脸庞露出一抹笑容,说道:“你在京都府衙,对于京师中的很多事情,要比爹熟悉的多。 这两天,京都城上空的风筝,你应该也有所了解吧。” 夏忆雪听见这话,顿时明白了,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英国公见夏忆雪点头,脸上露出笑容。 他最怕的事情就是找不到这个风筝的来源。 虽然知道,这个风筝大概率是京师人士弄出来的玩意,可万一不是,想要去找就比较麻烦了,说不定最后还要叨扰陛下。 以他的功劳,让陛下下旨找一个制作风筝的人,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这种事情,能不劳烦陛下,还是尽量不要劳烦陛下为好。 “既然你有所了解,那这个风筝,你能不能给润儿弄来一个?” 英国公的脸上露出笑容,笑着问道。 在他的眼里,这个巨型风筝,虽然以前没有见过,而且比正常的风筝大了许多,可是要想制作,应该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身为京都府衙的捕头,去找一个,更不是什么难事。 再者说了,又不是抢,而是真金白银的去买。 一个风筝,即便是制作的再大,也不过只是一堆竹子和纸张,再贵又能值多少银子? 以英国公府的实力,还算得上是一个事情? 谁知道,他以为的很轻松的事情,却让夏忆雪罕见的皱了皱眉头。 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可是以英国公的实力,即便是再微小的动作,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对于自己的几个孩子,英国公一向是一视同仁。 唯独对自己这唯一一个女儿,英国公的态度很不一样。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夏忆雪的性格,让英国公面对她的时候,都很小心,生怕自己那句话说的不对,让她的性格变得更加冰冷。 “若是为难的话便算了” 英国公看着夏忆雪,笑了笑,说道:“你只要告诉爹,制作这风筝的人是谁,爹自己派人去买一个。” 这个柔和的态度,若是被英国公的几个儿子看见了,定要大呼英国公偏心。 夏忆雪听见这话,总觉得有些不舒服,想了想,冰冷的俏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看着英国公,说道:“并不为难,只是女儿担心,这制作风筝的主人不愿意卖风筝” 英国公听见这话,点了点头。 随即,怔住了。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雪儿刚才笑了? 而且还自称女儿,这个称呼,似乎在她长大以后,自己就再也没有听过了。 今天 一时之间,英国公觉得心头涌上一股暖流,鼻子忍不住的发酸,眼眶中似乎有热泪涌动。 这段时间,自己的女儿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怎么是他? 这种变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过了。 有多久? 似乎从她做这个京都府捕头衙以来,就再也没有见过。 若不是自己的女儿还站在面前,英国公几乎忍不住想要落泪。 夏忆雪见到这一幕,眼眶也变得有些湿润,冰冷的内心第一次起了涟漪。 自从她做了京都府衙门的捕头,见过了太多的恶事,世间的丑恶,尽收眼底。 作为捕头,只能以冰冷的面目示人,才可以震慑住那些宵小之徒。 事实上,她走马上任以来,京师的治安与以往相比,却是要好上了太多。 甚至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过什么惊动全称百姓的大事了。 当然,这一切,自从她遇见了那个人以后,渐渐的发生了改变。 那个人的名字就叫做方休。 “雪儿,你告诉爹,那风筝的主人是谁,爹在京师中还是有几分薄面的,相信求来一个风筝,还不成什么问题。” 英国公一脸的欣慰之色,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着夏忆雪,用柔和的语气说道。 夏忆雪听见这话,俏脸上露出一抹犹豫之色。 片刻之后,还是如实回答道:“他叫做方休” “哦,方休啊” 这个名字一入耳,英国公就觉得有些熟悉,放松了许多。 他熟悉的人,无非就是朝廷上的文武百官。 这些人,即便是那自视清高的言官,见了他,也要躬身行礼。 再者说,一个小小的风筝,又不是不给银子,还求不来不成? 可是一下秒,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出现了那么一瞬间的停滞,抬眸,看向自己的女儿,脸上的表情仿佛有些诧异:“方休?” 夏忆雪见到自己的父亲露出这副表情,感到有些无奈。 自己的父亲是何等的英雄人物,可惜面对方休这种无赖,还是没有什么办法。 想了想,夏忆雪还是点了点头。 英国公此刻感觉心里出现了一片广阔的草原,上面有无数的羊驼奔腾而过。 难道真的是那个男人? “雪儿,你说的可是右羽林卫的左中郎将,方休,方中郎将?” 英国公难地没有称呼方休为小贼,想要开口确认一下。 “是的。” 夏忆雪点了点头,肯定道。 得到准确的答案,英国公瞬间感到一股无比郁闷的情绪弥漫在心间。 怎么是这个臭小子!? 这家伙开酒楼,建书房,将勾栏改为所谓的京师大剧院等等行为,虽然在他的眼里,是下九流的路数。 倒也可以理解。 毕竟,银子这个东西,全天下有几个人不喜欢? 就算是陛下,若朝廷的文武百官想要动内库的银子,也宛若是在割他的心头肉。 更可况是一个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当然,这些天,这位纨绔子弟所作的许多事情,稍稍改变了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 可是这一切仍然改变不了他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的事实。 只是 英国公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家伙没事做什么风筝? 他到底图个什么? 莫非他一开始就想好了,要用这个风筝做生意。 在京师中新开设一家风筝坊? 这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以英国公对他的了解,只要能够赚银子,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不过,这个法子未免有些缺德了。 先在京师城中放飞两次风筝,吸引勋贵们的注意力,然后再趁机推出风筝坊,大赚一笔银子。 让京师中的勋贵们因为自己的孩子们,而不得不花高昂的银子去买一些平日里压根用不上的巨型风筝。 这种套路,这个小子已经不是第一次玩了。 英国公想到这里,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虽说一个小小的风筝,即便是卖出所谓的天价,英国公府也不是承受不起。 只是一想到被方休那个小子坑去自己的银子,就有一些不爽。 更可况,自己可是英国公,在京师之中,乃是德高望重之辈,若是让人知道了自己到方府去求一个孩子玩的风筝,那还不如让他去求陛下的。 思索了片刻,英国公仿佛想到了什么,抬眸,看向面前的夏忆雪,脸上露出笑容,笑呵呵的道:“雪儿,爹听说,这些日子,你和方中郎将一起办了几件事情,抓了一批地痞混混?” 夏忆雪听见这话,表情微微一怔。 随即,几乎只是一瞬间便猜出了自己父亲的想法。 她想要反驳,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毕竟事实的确如此。 当初的几件事情,她都有参与,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也就是到礼部尚书府捉拿杨明,将其关入京都府衙门,更是她和方休一起去的。 这件事情,京师中的很多人都亲眼看见了。 甚至在之后的几天里,京师的纨绔子弟们都流传着一个谣言,说方休与夏大魔头走到了一起。 所以夏大魔头才对方休的种种行为置之不理,仿佛没有看见一般,对他各种纵容。 当然,这个谣言,在夏忆雪带人去过伊人居几次之后,便消失不见,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可是,这件事情,却在众人的心中,记了下来。 不止是这些纨绔,便是他们府上当家之人或多或少也都听说了一些,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英国公府和安平伯府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这个想法,也仅仅只是出现那么一瞬间。 以他们对夏忆雪的了解,其实心里面都明白,她不可能与方休那样厚颜无耻之人走到一起。 对于这种人,夏忆雪比谁都要讨厌,因为以她的性格和行事准则,面对这种不要脸的人,最没有办法。 若是一般的地痞混混,派出一两个捕快,带到京都府衙门的地牢中,用一些非常的手段,不出半个时辰,问题便会得到解决。 可是面对方休 这个办法就行不通了。 先不说人家可是陛下钦命的右羽林卫左中郎将,乃是实打实的五品,比他们的头夏忆雪还要高出两品。 就是人家背后的方府和手下的那帮从沙场之上走下的护卫们,也不是几个小小的捕快能够对付的。 因此,若说在京师之中,有一个夏忆雪最厌恶,又拿他最没有办法的人,那个人的名字,一定叫做方休! 第二百四十八章 巨响 英国公显然也知道这件事情,见自己的宝贝女儿脸上的表情变化,立刻改口道:“罢了,这件事情,就不用你管了,润儿既然想要风筝,爹也答应了,就绝对不会食言。 爹明天就入宫去求陛下,方休那小子可能不会给爹面子,但是陛下的面子,他小子还是要给的。” 堂堂英国公,面对一个尚未及冠的小子,竟然会说出这番话,若让别人听见了,也不由让人感到一阵唏嘘。 倒不是英国公害怕方休,或者其他种种,单纯只是不想与方休这个人有过多的接触。 俗语有云,小人难防。 在京师之中大部分的眼里,方休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或者换一个说法,完全就是小人这个词的代表。 想想宁王,想想康王,想想礼部尚书杨政 这些人,无论是地位还是在朝堂之上的影响力,都不弱于英国公,尚且落得如此地步。 有这么多的前车之鉴摆在面前,该如何做,英国公自有分寸。 夏忆雪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一眼英国公,好看的俏脸上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在她的记忆中,自己的父亲,面对一件事情,还是第一次露出这么无奈的表情。 她的脸上露出沉思之色,片刻之后,看着自己的父亲,开口道:“过几日便是润儿的生辰,作为他的姑姑,女儿还没有准备什么礼物。 这个风筝便让女儿去办吧,也当作是给润儿的生辰礼物了。” 英国公听见这话,眉头一挑,脸上露出笑意。 虽然他说要去求陛下,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还是有些难开口的。 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就入宫面圣,也许陛下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也不会将这件事情放在心里。 可是英国公自己却觉得不太合适。 但是,如果让他因为这个风筝而屈尊去见自己的晚辈,他也觉得实在没有面子。 至于另一种方法也就是让方休自己将风筝送到方府。 不用想,英国公便知道,以方休的性格,即便自己出再多的银子,也没有多少的可能。 可是,让自己的女儿去方府,他也不是那么的放心。 毕竟方府那位可是出了名的小人,若是他对雪儿有什么非分之想 似乎也没有什么办法。 自己的女儿,自己还是十分了解的。 以夏忆雪的实力,即便是天下顶尖的高手,也没有办法能够将她强行留下。 而天下顶尖的高手,不是在深山老林之中修炼,就是坐镇门派,防止敌人上门。 亦或者宫中和草原,守护着陛下和乞颜部得可汗。 会出现在方府的,最多只能算得上一流高手,而一流高手,还不一定能够完全战胜自己的女儿,更可况是用武力将她留下。 “雪儿,这件事情,委屈你了” 思考了片刻,英国公抬眸,看向自己的宝贝女儿,语气沉重的说出了这句话。 仿佛不是让夏忆雪到方府去求一个风筝,而是送她到狼窝虎穴一样。 夏忆雪见到这一幕,也觉得有些好笑。 方休这个人,她很熟悉。 或许,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他还不是很熟悉,只是以为他有一些别人想象不到的智慧,不是众人所说的那个患了脑疾的 可是,随着后面的几次见面,她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方休所谓的智慧,其实更多的只是不要脸再加上他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而已。 虽然全天下这样的人可能只有方休一个。 夏忆雪依旧十分的不屑。 “父亲,女儿还有事情,先行告退了。” 夏忆雪好看的俏脸上浮现一抹笑容,看向自己的父亲,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英国公府。 虽然她才刚刚回来,可是这个风筝一出现,京师之中,那些无所事事的地痞混混必然又会趁乱捞取一些好处。 这个时候,京都衙门里面的那些捕快一定顾不过来,身为京都府衙的捕头,她自然要以身作则,回去统领全局。 见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脸上露出这样的笑容,英国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眶竟然变得有些湿润,站在原地,看着夏忆雪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假山的尽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英国公从恍惚中回到现实,旁边已经白发苍苍的老管家唤了一声:“公爷。” 英国公这才彻底的回过神,看了一眼老管家,像是想到了什么,俯身在他的耳边,小声吩咐了几句。 那老管家仔细的听着英国公的吩咐,片刻之后,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夏忆雪离开的方向,恭敬的点头道:“老奴明白,这就派人去办。” 郊外的园林中。 天色渐暗,遥远的方向,出现了晚霞,照映整片大地都金灿灿的。 黄昏的阳光洒在赵嫣的身上,让她看上去格外的出尘。 片刻之后,赵嫣的视线从天空上的风筝移开。 她将目光放在方休的身上,眼眶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光芒。 她就这么看着方休,不知过了多久。 方休才察觉到这一幕,偏过头,看了一眼赵嫣,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摸了摸脸,问道:“怎么了?” 赵嫣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一些什么,可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口道:“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 这时,赵昊突然昂起他的小脸,目光在赵嫣和方休之间看了看,又看向自己的皇姐,笑呵呵的问道。 赵嫣听见这话,没好气的瞪了赵昊一眼,没有理她。 赵昊见到这一幕,稚嫩的脸上露出笑容,也没有再追问,只是抬眸,看向自己的师父,用稚嫩的语气问道:“师父,天都要黑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方休伸手,摸了摸赵昊的小脑袋,笑道:“现在就回去。” 说完,抬眸看了一眼京都城内,想了想,回头吩咐白小纯道:“小纯,准备马车,我们回去。” “是,少爷。” 白小纯站在方休身后的不远处,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回答道。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远方却突然传来一道巨响 第二百四十九章 烟花 乍一听,这声巨响是从京都城内传来,可若是仔细想一想,便知道,这声巨响应该是在京都城与郊外的地方传来的。 赵嫣、赵昊和方休同时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灿烂仿佛流星的烟火在不远处腾空而起,而后直窜云霄。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响声,在天空之中绽放开来,而后,便是一阵无比绚烂的烟火,几乎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绚丽。 整个天空都被映照成一片白色。 即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在这个巨型烟火的映照下,仿若白昼一般。 一时之间,整个京师的百姓,全都抬起了头,看向天空中那道绚烂的烟火。 整个京都城被一片赞叹声和惊叹声淹没。 无数的少女看着这团无比绚丽,近乎耀眼的烟火,眼眶中闪烁着点点星光,仿佛痴了。 京都衙门里面,夏忆雪刚刚走入正堂,看着一帮游手好闲的捕快,俏脸上闪过一丝冷色。 刚准备说些什么,突然,一声巨响从身后的方向传来。 几乎是在一瞬间,夏忆雪便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在那里,一团无比绚烂的烟火正在缓缓绽放。 而她的身后,那些捕快们则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手足无措,尤其是在看见夏忆雪的背影之后,匆匆的躲藏了起来。 过了差不多半炷香的时间,才反应过来,纷纷拿起佩刀,整理好仪容,走到夏忆雪的身旁,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大人。” 夏忆雪没有理睬他们。 她的眉头正微微皱起,一双好看的眼睛,盯着不远处天空中还在缓缓绽放的烟火,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 旁边的捕快们见到这一幕,纷纷露出怒容,义愤填膺的道:“大人,我等刚刚准备出去应对巨型风筝一时,谁知道,刚拿起刀,郊外便有人燃放这种巨型烟火 这实在是太过嚣张了,简直是视王法于无物,卑职这便带人,去将那燃放这种巨型烟火的人捉拿过来!” “闭嘴!”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捕头大人发出一声喝斥,顿时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了。 夏忆雪回头看了说话的那名捕快一眼,眼神中闪烁着寒光,开口问道:“大楚律法中,有哪一条规定不允许燃放烟花?” 那捕快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仔细思索了片刻。 发现,大楚律法中确实没有明确禁止燃放烟花。 只是因为烟火这个东西,对于普通人家实在是一种奢侈品,平日里压根不可能去放,所以才导致了京都城内极少有人放烟花。 “卑职知错了。” 想到这,那名捕快也不敢再多说,只是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 夏忆雪冷哼了一声,便没有再说什么,转头看向天空中。 与此同时,不遥远的郊外,又是一声巨响传来,一束和之前那个一模一样的烟火腾空而起,直窜云霄。 绽放出来的光芒和放出的绚烂,与之前那个一般无二。 随着这个烟火的再次升空,整个京都城彻底陷入了沸腾。 无数的人议论着,猜测着,究竟是谁,能有这个银子,将这么两枚巨型的烟花送到天空中。 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 这巨型烟花和之前的巨型风筝,似乎是在同一个方向。 那么,是不是有一种可能,燃放巨型烟花之人和之前放飞巨型风筝之人,乃是同一个人? 众人越想越觉得可能,议论的也就更加激烈,对于此人的身份也越来越好奇。 一时之间,无数种说法在京都城内流传开来。 有人说是陛下,借此也表达对礼部的不满。 可是这种说法很快便被人否认。 一是陛下不需要用这种闹得满城皆知的方式表达对礼部的不满。 二是陛下不是那么无聊的人,为此还特意弄出这个巨型风筝和巨型烟火。 第二种说法,就是鬼神作怪 毕竟中原大地几千年来,自从发现了烟花这个东西以来,还没有见过如此巨大,如此惊人的烟花。 对于那些熟悉烟花的人而言,更是如此。 因为他们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烟花能够变得如此巨大,难度与让巨型风筝飞起来不是一种概念。 因为,想要让烟花产生如此大的威力,如此绚烂的光芒,以目前的技术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还需要改变各种材料在烟花之中的比例,才能达到这个惊人的效果。 因此,只有鬼神才能够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办到这一点。 毫无疑问,这个说法,很快便遭到了驳斥。 毕竟,无论是风筝和烟火,都是寻常可见的物件,若是世上真的有鬼神,又何必用人间的物件来做这种夺目的事情? 最后一种说法,也是流传最广的一种说法,便是这两个东西全都是安平伯府的方休方公子所为。 目的是什么,不得而知 这一点,还是有很多人颇为认同的。 并不是因为,在他们的眼里,方大少爷有多么的智慧,能够制作出巨型风筝和巨型烟火这种东西。 他们猜测方休,仅仅只有一个原因 整个京都城,拥有这个实力,并且这么无聊的人,只有方休一个。 其他的人,要么是没有那么多的银子,要么是不会做出那么无聊的事情。 事实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 当初第一次放飞风筝的时候,便有人传闻,是在城南的京师大剧院,由方府的护卫们放飞的。 既然如此,说明这风筝一定是方府所为,也可以说是方休方少爷所为。 至于为什么 推测别人做什么事情,还需要一个理由。 可是这位方休放大少爷,做事情,却是从来不需要理由,当然,这更多的也有脑疾的原因。 只是,他们还是不太明白,莫名其妙,患了脑疾的放大少爷为什么要制作巨型风筝和巨型烟火? 难道真的只是无聊? 这个倒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这位可是曾经做出过各种‘名动京师’的大事的方少爷 众人看着仍然在天空中缓缓绽放的烟花,目眩神迷的同时,也在小声议论着。 可是,渐渐的,有人发现,那烟花绽放的时候,似乎隐约可以看见几个大字! 第二百五十章 生辰快乐 那字一开始还是十分模糊,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发的清晰,过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 天空上的烟花,绽放的光芒逐渐消失,或者说逐渐淡化,可是那留下的字迹却是越发的清晰。 终于,又过了一段时间,天空上留下的字迹已经是清晰可见。 四个字生辰快乐。 与之前那个风筝上面所书写的内容,几乎是一模一样。 一时之间,整个京师再次沸腾起来。 究竟是谁的生辰,竟然让方大少爷如此大费周章,先是弄出一个巨型的风筝,而后又是一个巨型的烟火,闹到如今,几乎是满城皆知。 不要说满城皆知,估计过那么一段时间,整个楚国都会知道这件事情。 若是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没有什么大的事情发生,那么这‘生辰快乐’四个字,想必会被百姓们津津乐道许久。 看着那天空之中越发清晰的四个字,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应。 那些男人们见了,脸上纷纷露出苦涩的表情,继而又是愤怒。 原先为了应付家里的那些娘们,已经足够麻烦,现在这个名叫方休的家伙又弄出这些花样,这让他们这些无权无是的普通人,还有什么活路。 而女人们,尤其是那些还未出阁的少女,则是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脑海之中下意识的浮现出一个痴情的翩翩公子的形象。 早在以前,她们便听说过方公子和婉晴姑娘的故事,简直与话本中描述的剧情一般无二。 而后,虽然坊间流传了许多的流言蜚语,比如方公子乃是一个不知不扣的小人,纨绔子弟。 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在大街上,行欺男霸女之事。 她们一开始并不放在心上,可是时间久了,听见这么说的人也多了,心中不由自主的便产生了一些怀疑。 难道方休方公子痴情一片的传闻是假的? 后来,听说方公子与婉清姑娘并不熟识,那些故事只是说书先生们为了赚取银子,编造的故事。 她们的心几乎都要碎了。 只是,后来的京师又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宁王府一宴,方休方少爷不畏礼部尚书,将欲加害于他的杨明公子,砍下一只手臂,同时不给宁王殿下一点儿面子,转身便离开宁王府。 这件事情,在大部分的人眼里,或许是猜测方休的脑疾又犯了,神志不清,才会做出这种失智的事情。 可是,在某些少女的眼里,也可以说是不畏惧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敢于直面挑战,甚至于,是‘勇敢’两个字的代名词。 后来的亲军校阅和鸿胪寺宴会,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原先对于方公子的幻想,又再次浮现在脑海之中。 这次的‘生辰快乐’事件,更让这些还未出阁的少女,心中想着方休方少爷这位翩翩公子。 一个风流潇洒,才华横溢的君子形象自动便出现在了脑海之中,可谓是挥之不去。 尤其是在看见这绚烂的烟火之后,这种情绪更是几乎到达了极致。 与京师内的百姓们一样,宫中的人们,也见到了这无比绚烂的烟火,和清晰可见的‘生辰快乐’四个字。 这个时候,楚皇已经与内阁的三位重臣商议完一天的事情,正在暖阁之中,批阅奏章,突然便听见一道清晰的响声。 刘成的反应极快,立刻便唤来了护卫,楚皇却是丝毫不放在心上。 因为他知道,宫中有亲军守着,可谓是固若金汤。 若是亲军们都没有办法抵挡的东西,多出一些贴身的护卫,也没有丝毫的意义。 因此,他只是很淡然的摆了摆手,走出暖阁,想要看一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众人的护卫下,他走出暖阁,抬眸,看向天空之中仍然在绽放的烟火。 他微微一怔,看着逐渐清晰的‘生辰快乐’四个字,似乎想到了什么,沧桑的脸上露出一抹奇怪的表情。 紧接着,他的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看着那明显在郊外的方向,脸上竟然罕见的露出一抹笑意,而后,摇了摇头,重新回到了暖阁。 刘成的注意力只有一瞬间是在天空之上的烟火那里,其余的时间,都在楚皇的身上。 见楚皇露出这种表情,他的脸上露出沉思之色,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十分的古怪。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京都府衙门之中。 自从第一枚烟花在天空之中绽放,她的目光就没有移开过。 此刻,见到‘生辰快乐’四个熟悉的字体,她的表情与刘成一样,变得十分古怪。 对于‘生辰快乐’这四个字,她并不陌生,刚才回到英国公府,便是因为这四个字耽搁了半天的时间。 毫无疑问,如今看来,这‘生辰快乐’四个字与自己绝对没有半点儿关系,即便那个女侠的形象与自己的形象十分相似,可是也仅仅只是相似罢了。 她略微思索了片刻,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明日便是公主殿下的生辰,这巨型风筝和巨型烟花是为谁准备的,便不言而喻了。 不知道怎么的,想明白了这一切的夏忆雪莫名觉得有些失落。 虽然她内心深处并不在乎这个风筝和烟花,甚至于,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的生辰。 对于英国公府举办的各种生辰宴会,也只是为了不让亲朋好友失望,才会出现在府里。 当然,这一切,在后来已经长的了的她的眼里,只是英国公,也就是自己的爹为了与京师中的其他权贵联络情感罢了。 可是 夏忆雪抬眸,看向天空中正渐渐散去的‘生辰快乐’四个字,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涟漪。 若是有一个人在她生辰的时候,为她做这些事情,即便她内心觉得这些事情无比的幼稚,宛若孩童之间的玩闹。 自己依旧会很开心吧。 想到这,她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这一幕,落在其他捕快的眼中,自然是让他们无比的紧张。 因为,每当夏捕头露出这种表情,就意味着京师中要有某些人倒霉了。 而在另一边,英国公府。 英国公一边安慰着自己的宝贝孙子,一边看着天空中巨大的‘生辰快乐’,恨恨的喊了一个人的名字:“方休!” 第二百五十一章 恍惚 城外,赵嫣抬眸,怔怔的看着天上绽放的耀眼的烟花,和渐渐消失在云雾之间的‘生辰快乐’四个字,不知不觉,眼眶变得有些湿润了。 方休站在她的身旁,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想了想,既然是你的生辰,还是要有一些仪式感,不然咳咳” 似乎想到了什么,方休说到这,便闭上了嘴。 赵嫣却是没有注意到身旁之人的异常之处,只是将脸偏到了一边,半响,才发生一道细弱蚊蝇的声音:“回城吧。”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感觉有些郁闷。 这个时代的烟花工艺还是十分的落后,为了制作这么一支烟花,他不知道耗费了多少时间,耗费了多少的精力,耗费了多少的银子。 甚至于,为了让烟花在天空中绽放的时间能够持续的更久一些,他还亲自上阵,调配火药的比例,有好几次,都差一点被炸成了渣渣。 就这样,也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才做成了这么两个。 也就是与自己相熟的赵嫣,生辰的时候,会让让如此上心。 要是换一个人,没有一万两银子,别想从他这里买走这两只烟花。 早知道这样,连一句敷衍的‘谢谢’都没有,何必那么劳神费力,带她去春风楼吃一顿饭,在城南逛一逛街,买上一些女孩都喜欢的精致的小饰品,难道不好吗? 这样的话,既能够让她开心,自己也花不了多少银子。 哎 方休想到这,不由叹了口气,而后又摇了摇头。 果然,自己对于这些女孩的心思,还是太不了解的。 “少爷。” 这个时候,白小纯也刚刚从烟花的震撼之中恢复过来。 前段时间,少爷一直让他收集火药,并且常常一个人躲在院子里,不知道在做一些什么事情。 他守在外面,虽然没有说什么,心里却十分担心。 与此同时,他想过了无数种可能,少爷要用这些火药做一些什么事情,会不会被火药给伤着了。 怎么他都没有想到,少爷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用那些平平无奇、十分普通的火药制作出这么一个美轮美奂的烟花。 真不知道,这世间有什么事情,是少爷不知道,或者做不出来的 一时之间,白小纯对于方休的崇拜达到了顶峰。 怀有同样心思的,不止是白小纯一个人,还有方休身侧的赵昊,和他身后的秀儿,全都是一脸崇拜状的看着方休,眼睛中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烟花这种东西,他们虽然曾经都见过,却不是十分熟悉,对于其中的原理,更是一窍不通。 在他们眼里,制作烟火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只有专业的师父耗费巨大的时间和精力才能够制作出来。 怎么也没有想到,少爷(师父)竟然能够如此轻松的制作出来这么一个远超世间所有烟花的烟花。 方休却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表情,只是摆了摆手,唤了一声白小纯,便转身朝马车的方向走去。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在短暂的耀眼光芒之后,天空显得更加黑暗。 虽说这里是京畿之地,强盗与匪徒极少,却也难保不会出现。 虽然有亲军的士卒们护着,可难免会多处许多的麻烦。 因此,在天黑之前,还是早些回城为好。 赵昊和秀儿见到方休走向马车,全都回头看了一眼赵嫣,见她站在原地,目光望向月亮出现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 轻声唤了一句:“皇姐(赵姑娘)” 虽然已经知道了赵嫣便是传说中的安乐公主,可是秀儿还是习惯称呼她为赵姑娘。 赵嫣对此也是十分乐意,甚至于当初秀儿喊她公主殿下,她还总觉得缺了一些什么。 听见两人的呼唤声,赵嫣这才仿佛从记忆中回到现实,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赵昊听见这话,撇了撇嘴,有些无奈的道:“皇姐,回城了,听说晚上以后,郊外会有狼” 对于赵昊而言,话本中经常出现的灰狼,便是这世间最可怕的几种生物。 赵嫣显然对此并不在意,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走上了马车。 这次踏青的马车并不是方府的马车,而是宫中特制的马车,面积极大。 足够容纳近十个人。 当然,作为代价,舒适性相较于普通的马车,就大打折扣了。 即便如此,赵嫣还是选择了这辆马车作为出行的交通工具。 原因很简单,从郊外到城南,再回到宫城,需要将近四个时辰,这段时间,太过于无聊。 大一点的马车,她可以和赵昊、侍女们一块斗地主。 当然,这段时间,她又从方休那里学到了一个新的花样,叫做军旗,同样是用竹片制成,却和斗地主完全不一样的玩法。 有那么一段时间,斗地主和军旗风靡整个宫中,成为很多人日常的娱乐方式。 对于宫中的许多人,尤其是宫女和宦官们而言,如今的生活要比以前好了太多。 以前的生活枯燥而又乏味,如今,有了竹轩斋出产的各式各样的话本,还有斗地主和军旗等竹片制成的小玩意,娱乐方式大大增加,甚至于工作效率都有所提升。 当然,除了这些人,对于斗地主和军旗,最为喜爱的还是将其带入到宫中的安乐公主,公主殿下。 以前的公主殿下总喜欢在院子里舞刀弄剑,虽然她对侍女和宦官们的态度很好,也十分体谅下人们。 可是那些新入宫的宫女和宦官,依旧不敢到公主殿下的宫殿里,原因很简单,公主殿下时常喜欢找人练剑。 若是被选中,免不了会出现一些意外,被剑尖刺伤,乃是常有的事情。 可是,如今却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即便是有了一流的高手在身旁指导,公主殿下却不像以前一样,痴迷于舞刀弄枪,而是高兴的看起了话本。 有的时候,一看便是整整一个下午 除了话本,还有斗地主和军旗,也经常与下人们玩的兴高采烈。 可是,此刻,坐在马车上的公主殿下,一双好看的眸子看着摆在面前的军旗,却是没有丝毫的反应,仿佛对军旗完全失去了兴趣一样。 第二百五十二章 街巷深处 方休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对于赵嫣的心思,他完全猜不透。 在这之前,他以为这个巨型风筝和自己精心制作的烟花会让她感到十分开心。 可是,如今看来,似乎事实恰恰相反,赵嫣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开心的表情,反而陷入了失魂落魄的境地。 他想开口说一些什么,见她这副对自己爱答不理的表情,一时之间,倒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好将目光放在窗外。 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当颠簸的马车驶入城内的时候,赵嫣突然抬起了头,看向不远处的方休,用十分平静的语气说道:“方休,明日我的生辰宴,你一定要到场,我有事情要问你。”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下意识的回头,看了她一眼,本想追问到底是什么事情,干脆这个时候说了。 可是见到她的表情,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之下,只是点了点头。 马车还在宽敞的道路之上行驶,里面却又渐渐沉默下来。 经过一天的奔波,赵昊和秀儿都有些累了,依着马车,闭目养神起来。 赵嫣和方休则是不约而同的看向窗外 在距离他们的马车不远的地方,一个街巷里。 两名捕快,表情凝重的走到了这里。 一个身上穿着破旧衣服,可以说是衣不蔽体的乞丐全身上下都是伤口,正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一名捕快见到这一幕,脸上浮现诧异之色,看了身旁同伴一眼,见他点了点头,快步走到乞丐的身边。 蹲下身子,仔细的观察了一会这乞丐的伤口。 片刻之后,他的目光转向身后不远处的同伴,朝他摇了摇头。 意思十分明确,这个人身上的伤口,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这两个捕快全都是京都府衙门之中的精英,在夏忆雪没有担任捕头之前,他们便是捕头最有力的人选。 夏忆雪成为京都府衙的捕头之后,这两个人也没有任何的不满,反而更加的努力。 因此,很多重要的事情,夏忆雪都派他们两个去调查。 这次也是一样。 虽然说在京都城内燃放烟花,并不违法楚国的律例,可是依旧会引发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这一次,派他们两个到城南也就是为了防止出现浑水摸鱼的事情,与此同时,处理一些因为这次巨型风筝和巨型烟花引发的矛盾与事件。 两人一路寻踪,终于找到了最有可能燃放烟花的地方,也就是这个街巷。 却没有想到,一走到这个街巷,就发现了这么一个明显被人伤害了的乞丐。 看着这个全身上下全部都是大大小小伤口的乞丐,两名捕快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之色。 因为,这个人身上的伤口,他们两个人竟然都没有见过。 要知道,这两人可是捕快之中的精英,他们都没有见过的伤口 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了。 难道是一种新型的兵器,因为是最近发明出来的,所以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见过?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 即便在重文轻武的楚国,每年新制作出来的兵器也绝不在少数。 只是,谁会用这种兵器去攻击一个没有丝毫的利用价值的乞丐? 两名捕快想到这,不约而同的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个乞丐确实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其中一名捕快思索了片刻,蹲下身子,俯身在乞丐的耳边,小声问道:“是谁?” 乞丐还在痛苦的哀嚎着,对于捕快的问话,充耳不闻。 捕快又放大声音问了几遍。 这个乞丐才像是明白了什么,伸出手,指向了一个方向。 两名捕快见状,不约而同的望向街巷的深处,互相对视了一眼,冲向了那个方向。 对于他们而言,一个小小的乞丐,死了便是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并不值得他们去搭救。 更可况,就以这个乞丐身上的伤口而言,即便有好心人愿意将这个捕快送到医馆,也绝不可能救活。 退一万步,即便是救活了,只要这个乞丐还在乞讨,伤口便极易复发,到时候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而且会比如今更加痛苦,倒不如就这样,还能少受一些苦。 只是 两名捕快顺着乞丐手指的方向赶去,才发现街巷的深处竟然是一面墙。 看墙面上的痕迹,并没有人从这墙上翻过去。 既然如此,是谁伤害了那个乞丐? 两名捕快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 对于这个乞丐,两人都没有太大的兴趣,也懒得为他报仇。 只是这人手中的武器极其的残忍,若是任由其离开,到时候若是再伤害其他的普通百姓,就不是他们能够容忍的事情了。 因此,他们必须要在此人再次出手伤人之前找到他! “这个墙面如此干净,绝不可能有人从这里过去!” 其中一名捕快看着墙面,开口说道。 另一名捕快想了想,问道:“会不会是轻功极其高强之人,直接从这个墙面之上飞跃过去?” 之前说话的那个捕快听见这话,笑了笑,说道:“既然拥有如此高明的轻功,实力也绝对强大,为何不从正面离开,反而要走隐蔽的小路? 这等高手,即便正大光明的离开,想必我等也无法阻拦吧。” 另一名捕快听见这话,觉得很有道理,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脸上的疑惑之色变得更浓。 既然如此,那名之前用那等兵器伤害乞丐的究竟是什么人? “等会!”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身旁的另一名捕快却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皱着眉头,低头看向脚下。 在那里,有一堆燃烧过的灰烬,散发着一股浓烈的味道。 这股味道十分的熟悉,尤其是在过年的时候,大街小巷,都弥漫着这种气味 想到这,那名捕快猛地反应过来。 这是火药的味道。 这便是他们要寻找的那个巨型烟花。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或多或少都能够从彼此的脸上看出诧异的表情。 与此同时,一个念头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之中。 难道 之前将那个乞丐伤到这般地步的便是这个巨型烟花? 第二百五十三章 小事? 两名捕快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一抹诧异之色。 烟花伤人的事情,在这京畿之地,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尤其是在过年的时候,城内到处都是烟火,有不少的孩童便是因为调皮,没有注意,而被烟花所伤。 当然,最严重也不过是被烟花迸溅出的火焰烧伤,伤势一般都很轻,甚至不需要去医馆,过几天,就会自动愈合。 只是 之前那个乞丐身上的伤口那么严重,会是这个烟花所伤吗? 其中一名捕快仔细想了想,发现这个事情并非没有可能。 当初那些伤人的烟花,之所以没能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害,只是因为体量较小。 若是换成了如这个烟花一般的体量,未必不能造成伤人性命的伤害。 而且,他们来到这里寻找这个烟花的原因之一,便是调查是否有人因为这个烟花受伤。 只是,他们之前没有将那乞丐的伤口与烟花联系在一起。 毕竟,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小小的烟花,能造成这般伤害。 不过 刚才在外面的时候,倒是听见有行人提起过,街巷的方向传来过几声巨响。 想到这,那名捕快看了自己的同伴一眼,开口说道:“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之前我们见到的那名乞丐应该便是这个烟花所伤。” 另一名捕快低头看了一眼聚集成堆的灰烬,眉头皱了皱,显然对于这个说法不知可否。 他想了想,说道:“事情还没有定论,我们先将这些灰烬和之前那个乞丐带回衙门,试试看能不能将其救活。 若是那个乞丐能够活下来,一切问题自然而然便解决了。 若这个巨型烟花真的有如此惊人的威力,我等应该禀告夏大人,再由夏大人禀告府尹大人,让府尹大人上奏章于陛下,请求陛下能够禁止在京师之中燃放这等巨型烟花。 毕竟这个巨型烟花若是真的能够将那名乞丐伤害到这般地步,对于京师中的百姓便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之前说话的捕快听见这话,表情十分严肃,点了点头,说道:“事不宜迟,我在此处理灰烬,你去将那个乞丐送至医馆。” “好!” 另一名捕快听见这话,并没有任何的抗拒,点了点头,转身便消失在了街巷的尽头。 马车很快便到了城南。 方休带着秀儿和白小纯走下了马车,站在原地,看着马车里面。 片刻之后,马车的帘子从里面掀开,一个稚嫩的脸庞探了出来,脸上露出依依不舍的表情,朝三人挥了挥手,大声道:“师父,过几日,昊儿还来看您!” 方休看着他,脸上露出笑容,摆了摆手,说道:“天色已暗,还是快点儿回去吧。” 赵昊点了点头,喊了一声:“师父,再见!” 便探回了身子,马车的帘子也放了下来。 从始至终,赵嫣都没有露面。 虽然几个人前一秒还坐在马车上,一块儿闲聊些什么,可是连一个告别的招呼都没有,还是让人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当然,方休对此却是并不在意。 不管这个生日礼物,她满不满意,自己的心意已经达到了。 只要她未来想起来的时候,还记得自己为她的生辰耗费了这些精力、时间与银子,不想着将她存在宝乐坊的几十万两银子取出来,方休就没有任何的意见。 天色已经暗了,巨型烟花带来的热闹也只持续了一小会,整个方府还是像以前一样,变得安静起来。 方休看了一眼马车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便走入了方府。 “少爷” 方休一踏入方府,一个仆人便迎了上来。 一般来说,若是没有什么事情,这些仆人见了自己,最多也只是行礼,并不会刻意的上前。 这个仆人这么做,显然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情。 方休的眉头微微一皱,看了一眼那个仆人,随口问道:“府里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那名仆人刚刚行完礼,听见这话,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俯身在方休的耳边,小声道:“少爷,府里来了一个京都府衙门的大人。” 京都府衙门的大人? 京都府衙门最大的也不过是京都府尹,虽然与自己相比,在京师之中的影响力要大上许多。 可是充其量也只是一个从四品的文官,跟自己在地位上面,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况且,在这京畿之地,若说什么地方,最吃力不讨好,便是京都府衙门了。 京都府衙门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方休看了一眼仆人,见到他的表情,几乎是在一瞬间便猜出了来人是谁 他眉头微微一皱,随后又很快舒展开来,摆了摆手,随口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少爷。” 仆人行了一礼,便退到了一边。 方休则是径直走向后院。 果然,在后院的石凳上,有一道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有几分的神秘。 一袭皂衣,明显是京都府衙门的捕快。 “最近京师里面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夏捕头一定很忙,怎么有空到本少爷这里来” 方休漫步走到夏忆雪的身旁,脸上露出笑容,看着她,淡淡的道。 夏忆雪一双好看的眸子原先正盯着院子角落,听见方休的声音,转过了头,看了他一眼。 没有丝毫的弯弯绕绕,开门见山的道:“之前京师上空出现的巨型风筝,可是你制作并且放飞的?” 方休一脸的不以为意,没有丝毫的狡辩,十分坦率的点了点头,说道:“没错,那两个风筝确实是本少爷派人制作而成的,也是我派人放飞的。 不知道夏大人平日里公务繁忙,怎么有空到我这里,关心这些鸡皮蒜毛的小事了?” 夏忆雪听见这话,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还如之前一般的冰冷,冷声道:“两次放飞风筝,扰的京师百姓鸡犬不宁,甚至惊动了宫中,这难道还算是鸡皮蒜毛的小事?” 方休听她这么说,顿时有些不乐意了,说道:“夏捕头这可冤枉我了,京师中的那些百姓怎么样,亦或者宫中怎么样,跟我放飞风筝有什么关系?” 第二百五十四章 烟火气 说到这,方休的脸上露出笑容,看着夏忆雪,继续道:“夏捕头,如果我没有记错,大楚律例应该没有任何的规定,京都城内不允许制作风筝,放飞风筝吧?” 夏忆雪听见这话,俏脸上没有露出太大的表情变化,只是看着方休。 片刻之后,她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如此,我这次来方府主要也不是因为这个事情,而是有一些私人的事情,想要与你谈谈。” 方休听见夏忆雪这么说,脸上浮现诧异之色。 与夏忆雪相识了这么久,她一直都是一副公事公办、从不留情面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说,因为私人的事情,与别人相接触。 这还真是第一次见。 夏忆雪见方休没有说话,犹豫了片刻,准备先开口,询问他风筝一事。 谁知道,还没有开口,便听见方休道:“既然不是因为风筝一事,那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当初春风楼里面的那一杯酒,夏大人已经还给了我,我们之间也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私事’。”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笑意,看着夏忆雪,继续道:“天色已暗,夏捕头不管怎么说,也是女儿身,在这个时间,留在方府,我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只是怕传了出去,会影响夏捕头的声誉,所以说,夏捕头还是快些离开吧。” 夏忆雪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即便是喜怒从不显色的她,听见这番几乎可以说是在‘赶人走’的话之后,也不由浮现一抹怒色。 无论是小的时候,还是长大后成为京都府衙的捕头,都没有人敢用这种态度对她。 即便是那些在京师之中没有办法再猖狂的纨绔子弟,见了自己,哪一个不像老鼠见到了猫。 唯独这个家伙,对自己非但没有丝毫的畏惧之心,反而经常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最令人愤怒的是,自己还对他没有任何的办法。 有这么一瞬间,夏忆雪看着面前这张令人厌恶的面孔,恨不得抽出自己的佩剑,一剑刺在他的身上。 曾几何时,夏忆雪几乎以为自己不会再有自己的个人情感,无论对方做了什么事情,说出什么话,她都能够秉公处理,不受到任何的影响。 可如今遇见了方休,她感觉自己这么多年所付出的努力,养成的心性,正在渐渐的崩塌。 深吸了一口气,夏忆雪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心情,让自己冷静下来。 片刻之后,她抬起头,一双好看的眸子中闪过一道冰冷的光芒,而后,看着方休,淡淡道:“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这话说出来,夏忆雪或许没有什么感觉,方休听着却总觉得有些奇怪。 好像在之前那个世界里面,各种狗血的言情剧里,这句台词出现的频率总是最高的。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这两句话,无论用在哪里,无论用的人是反派还是正派,是主角还是配角,都很适用。 而且一般都是用在男人和女人之间。 “咳咳” 方休将自己脑海中那些莫名其妙的奇怪想法甩出去,而后一脸严肃的看着夏忆雪,用有些委屈的语气道:“我在乎” 夏忆雪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开口问道:“什么意思?” 方休想了想,说道:“首先,我没有婚约在身,我的父亲大人也在几个月前带着我的母亲去青州养病,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回到京师。 也就是说,短时间之内,我不可能再有婚约在身。 而且,我方府在京师之中,虽然算不上什么名门望族,却也是勋贵之后,算的上是大户人家。 我又生的如此俊俏,又英俊潇洒,才华横溢” 夏忆雪听到这里,眉头已经皱了起来,有些不耐烦的开口道:“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方休一脸的严肃,看着夏忆雪,说道:“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在这京师之中,像我这般优秀的人,必定会吸引很多少女的目光。 若是让她们知道夏捕头你在方府与我彻夜长谈,即便你我之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她们又该怎么想? 我至今还未曾婚配,也没有婚约,若是败坏了名声” 方休话还没有说完,便突然感觉到一股凉气出现在四周。 而后,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发现夏忆雪已经站了起来。 见到这一幕,方休的脸上露出笑容,同样站了起来,继续道:“既然夏捕头明白我的意思,那我也就不再唠叨了。 还请夏忆雪多多保重,以后有机会” 锵——! 话音未落,身前突然传来一声剑鸣。 眨眼间,便看见一把长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长剑的剑刃在月光下还闪烁着寒芒,一看便知道非同凡物,必定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方休见到这一幕,下意识的就想后退,却听见夏忆雪的声音传来:“别动。” 方休听见这道充满了寒意的声音,心中叫苦不迭。 早知道会闹到这般地步,或者说,早知道这家伙这么容易被刺激到,自己就不说这些话了。 与自己的性命相比,清白算的了什么? “不动,不动,夏捕头可要慢一点,刀剑无眼,若是伤到了人,就不太好了。” 方休挤出一抹笑容,忙道。 夏忆雪见到这一幕,冰冷的脸上难地露出一抹笑意。 她看着方休,嘴角撇了撇,冷声道:“方少爷怎么不继续说了?” 月光下,夏忆雪冰冷的俏脸上第一次出现烟火的气息,方休这么一瞥,便怔住了。 他怔怔的看着夏忆雪,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位冰山一般的人物,竟然也会露出这么烟火气息的表情。 原来,这位夏捕头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没有丝毫的情感,就是一座冰山。 见到这一幕,他的心里也就安稳了许多。 一个会露出这种表情的人,绝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就真的动手。 再者说了,若是真的动手了,对自己而言,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这一片世界,有很多值得他珍惜的东西,却还没有到值得他留恋的地步。 因此,有的时候,就比如现在,他真的不是那么在意自己的生与死 第二百五十五章 风筝坊 方休看着夏忆雪,脸上露出莫名的笑容,往前走了一步。 夏忆雪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匆忙的移开了剑锋。 可是,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剑锋轻轻的划过方休的脖子,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轻微的血痕,在月光下显得如此的显眼。 “夏捕头想要我说什么?” 方休的目光十分的清澈,直视着夏忆雪,没有流露出半分的恐惧之色,与之前的表现可谓是判若两人。 夏忆雪见到这一幕,微微一怔,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半响,方休笑了笑,开口道:“夏捕头若有什么事情便直说吧。” 之前人家要说话的时候,不让她说,现在又说出这种话。 即便是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他也没有想到夏忆雪这个人竟然这么禁不住调戏,几句话就让她将自己的佩剑都拔了出来。 说这句话,一是给夏忆雪一个台阶,也是给自己的一个台阶。 夏忆雪看着方休,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缓缓的道:“我想要一个风筝,与之前那两个一样的。” “好。” 方休点了点头,然后思索了片刻,开口说道:“童叟无欺,十两银子。” 听见这话,夏忆雪怔了片刻。 方休见到这一幕,还以为她嫌自己报的价格太高。 确实,原先只要一两银子的本钱,卖给她就变成了十两银子,如此暴利,确实有些不太合适。 更可况,两人虽然算不上什么朋友,也算是相识了,互相之间还请过酒喝,这么坑人家,是不是不太好? 最重要的是,万一这家伙又哪根筋搭错了,误以为自己还在调戏她,又伸手拔剑,自己该怎么办? 总不能真的往人家的剑刃上撞吧。 方休想了想,伸出一只手掌,说道:“看在咱们是老相识的份上,五两银子,不能再少了。” 夏忆雪听见这句话,表情变得更加奇怪,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盯着方休,却什么都没有说。 五两银子还嫌多? 方休有些生气了,大声道:“二两银子,不能再少了,我这可是亏本卖给你了,只此一份!” 夏忆雪见到这一幕,总算不再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方休,而是点了点头,说道:“好,二两银子,什么时候可以过来拿风筝?” 竟然答应的如此爽快? 这下子,轮到方休觉得有些诧异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原先英国公府可是准备了将近一千两银子,准备到方府来买他的风筝。 方休是一个十分精明的人,尤其是在做生意和察言观色这一方面。 没上大学的时候,他在外面摆摊,卖一些小玩意,依靠的就是这种本事。 虽然,夏忆雪也是一个喜怒不行与色,能够将自己的心情伪装的很好的人,可是还是逃不出方休的眼睛。 方休一看见夏忆雪的表情,便知道自己这个生意,亏了! 于是,匆忙补救道:“这个价格只是针对你,而且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下一次买可就不只是这个银子就能够买得到了。” 方休这话,说的十分的笼统,说是下次不是这个价格,却没有说具体是什么样的价格。 可以是十两,一百两,甚至一千两,一万两。 具体的定价,没有人能够知道。 方休还需要去了解一下市场的动向。 毕竟,这种风筝即便卖的价格再低,只是一两银子,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够负担的起的。 京师之中的普通人家一个月花在衣食住行上的银子大概也就是一两银子,哪里来的银子去买这么一个哄孩子开心的玩意。 所以,这个风筝的目标客户还是京师之中的那些皇亲国戚、勋贵人家还有富商巨贾。 其实,一开始,方休并没有想过要去卖这个风筝,当初制作出来这个风筝,就是临时起意。 不过,既然都已经做了出来,那就不能闲着,更可况这玩意本身就有人要买。 自己还没有做出要开设风筝坊的决定,这位夏大捕头不就登门拜访了吗? 若是开设风筝坊以后,整个京师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排着队买风筝呢。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 对于这些勋贵人家而言,看重这个巨型风筝的一点,无非也就是稀奇。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那些勋贵们的孩子,他们眼中的那些小祖宗喜欢。 孩子们总是有攀比心的,你有的东西,我也必须要有。 如果没有的话,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在朋友的面前也矮了一截。 曾经做过小学生家教的方休,对此是深有体会。 因此,这个风筝,前期必须要限量。 即便他的制作过程十分的简单,制作的原材料十分的容易得到。 也要营造出一副这玩意十分难地,需要极其高超的制作工艺,需要极其难的的原材料,花费大量的时间和大量的精力,才能够制作而成。 并且,整个京师之中,所拥有的风筝的数量必须要恒定。 也就是说,若是风筝坊卖出了十个风筝,那就要保持京师之中只有十个风筝。 只有当其中的一个风筝坏了,才去再做一个风筝,然后再卖出去。 然后,还可以给客户定制风筝,按照客户的要求,制作不同的风筝。 不同的形状,不同的材料,不同的颜色,上面画着不同的画。 这样,风筝拥有者的优越感便体现出来 这个是我的风筝,独一无二,全天下只有这么一个,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也没有! 只有这样,那些孩子才会哭着闹着,要自己的家长花费大量的银子给自己买风筝。 除此之外,还可以设置不同的分类,低空的风筝,高空的风筝。 小型风筝,中型风筝,大型风筝。 对于那些普通的人家,花不起大量的银子去买一个大型的风筝,那么可以同比制作一个小型的风筝,卖给他们。 形成高低搭配,既让那些勋贵人家的孩子有了优越感,也让普通人家的孩子能够玩的起风筝,促进风筝产业的发展。 方休站在原地,想到这里,嘴角已经忍不住上翘。 多亏以前自己在玩具店里当过几天的营销员,要不然怎么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这么多法子 风筝坊,明天就要建起来! 第二百五十六章 宫城前 夏忆雪看着方休在自己的面前露出各种奇怪的表情,脸上露出一抹冷色,正准备说些什么,却看见方休像是想到了什么,望向了自己。 “风筝制作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最快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所以,等一个月以后,再取风筝。” 方休的话音刚落,便看见夏忆雪皱了皱眉头,说道:“风筝,五日之后,我便要。” 听见这话,方休有些无语了。 你想要就得给你? 你这么厉害,怎么不自己把风筝制作出来? 他想了想。 这是他的风筝坊的第一次生意,就当是图一个好彩头了,于是,抬眸,看向夏忆雪,说道:“五日之内,有点困难,这样吧,我之前还有两个风筝,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派人将其中一个风筝改造一下,五天的时间应该能完成。” 夏忆雪听见这话,想了想。 反正都是风筝,形状、大小全都一样,只要能够飞起来,然后没有之前那两幅图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更可况自己的侄子也未必知道,他的风筝是别人的风筝改造而成的。 于是,点了点头:“好,五日之后,我来取风筝。” 说完以后,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递给方休。 “这是二两银子,希望你能够言而有信,五日之后,将风筝做好。” 方休伸出一只手,接过银子,撇了撇嘴。 自己做生意,无论是春风楼,还是竹轩斋,何曾有过欺骗顾客的行为。 夏忆雪这句话,简直就是对自己的侮辱,是对风筝坊信誉的诋毁。 只是,毕竟是第一个生意,而且夏忆雪这个人 想了想,还是不跟她计较这些东西了。 方休摆了摆手,刚准备说一些客套话,却看见夏忆雪已经转身离开。 兴许是之前的那个小插曲,让她觉得有一些没有面子,所以这次离开的时候,连跟方休打个招呼都没有。 方休目送着夏忆雪消失在拐角处,想起自己风筝坊的事业,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大吼了一声:“小纯!” 瞬间,白小纯便从院外冲到了院内,方休的身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问道:“少爷,有何吩咐?” 这个速度,即便是后世的跑步高手,见了也自愧不如。 方休看着白小纯,一脸的笑意,挥了挥手。 白小纯见状,立刻凑了过来。 方休俯身在他的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白小纯听完之后,脸上露出了一抹诧异之色,喃喃了一句:“风筝坊” “风筝的制作,你应该见过,过几日,带着府里几个信得过的伙计,一块再琢磨一遍,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琢磨出风筝的制作方法。” 方休看着白小纯,吩咐道。 白小纯听见这话,立刻点头,恭敬的道:“少爷,小的明白。” 方休想了想,又吩咐道:“还有,我记得竹轩斋的另一边,是不是还有一件空闲着的商铺,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就用作风筝坊吧。” “是,少爷,小的这就去办。” 白小纯领命之后,转身快步离开了后院。 对于他而言,少爷的吩咐和命令就是最重要的事情,即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少爷吩咐的事情,也必须做完。 当然,无论是学习制作风筝,还是将竹轩斋旁边的商铺改造成风筝坊,都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完成的事情。 他离开后院以后,最多也只是去选一些信得过的伙计。 白小纯离开后院以后,方休便回到了屋子,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秀儿在屋子的外面站着,轻轻的拍了拍房门,小声道:“少爷,该起床了,今日是赵姑娘的生辰,还要入宫呢” 方休一开始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一听见‘赵姑娘的生辰’几个字,仿佛弹簧一样,从床上蹦了起来,二话不说,便穿戴整齐,洗漱完毕,走出了屋子。 外面,秀儿已经等候多时,看得出来,她也换上了新的衣服,对于这一次入宫显然极为重视。 于此同时,整个人明显比以往局促了许多,在见到自己得那么一瞬间,还深深得吸了一口气,想要平复下来自己的心情。 方休见到这一幕,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这次入宫,有本少爷陪着你,不要那么紧张。 出了什么事情,有少爷我为你作主!” 秀儿听见这话,下意识的抬眸,看向方休。 恰巧,方休也在看她,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之中交汇。 那么一刹那,秀儿忙不迭低下了头,俏脸上浮现一抹红晕,轻轻的点了点头。 有少爷在,她什么都不怕 府外的马车,早已经等候多时。 方休带着秀儿一走出府门,便看见马车的车夫朝自己行礼。 方休和秀儿走进马车,车夫便驾驶着马车缓缓的行驶起来。 方府距离皇宫,差不多要一个时辰,秀儿坐在马车里面,看着窗外的风景,心情十分的紧张。 可是,只要一想到之前少爷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她就觉得心里面似乎没有之气那么紧张了。 好像真的如少爷所说,若是自己不懂规矩,真的在皇宫之中惹出了什么事情,也有少爷为自己作主! 通往宫城的道路相比于其他的几条路要平坦很多,马车行驶在上面,几乎没有什么颠簸的感觉。 若不是两边行人交谈的嘈杂声音,方休差一点就要在马车睡着了。 大约一个时辰以后,马车停在了皇宫的前面。 皇宫前面的一大片空地上,停着的马车并不算多。 除了那些皇亲国戚和三位内阁大学士,朝廷上没有几个人有资格乘坐马车来到皇宫前。 方休算是其中的一个特例。 大概是之前在右羽林卫当差,来回都是马车接送,那些亲军守卫见得多了,也就不以为意。 至于那些上朝的文武百官,见到这一幕,想起之前礼部尚书杨政遭遇的事情,也懒得给自己找麻烦。 就是那些言官,遇见了方休这般不要脸和不择手段的人,做什么事情也要事先思考几番。 没必要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大费周章的弹劾方休。 至于其他人,就更没有这个胆子。 因此,方府的马车也就成了皇亲国戚和内阁大学士以外,唯一能够停在这里的马车。 第二百五十七章 偶遇熟人 当然,方休还没有嚣张到将方府的马车停在皇亲国戚旁边的对地步。 他只是让马车在距离皇城较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便带着秀儿走下了马车。 这一次,只是公主殿下的生辰,在京师之中和朝廷之上,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这件事情。 楚皇和赵嫣显然也没有想要将这个生辰宴大肆操办的意图。 因此,皇宫前面的马车并不是很多,守卫的亲军与以往相比,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异常。 方休看了一眼那些马车,却意外的发现了一个出乎他意料的。 草原那些人也受邀参加此次宴会了? 方休看着那辆马车,眉头微微一皱,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朝宫城的方向走了去。 这些亲军对于方休已经是十分的熟悉,一见到这位陛下眼中的红人,自己的直系上官,便忙不迭的行了一礼。 方休对此已经见惯不惯,微微颔首,便走入了宫城。 而跟在他身后的秀儿,见到这一幕,却是有些诧异,随即,对于自家少爷的崇拜之情比以前更甚。 便连宫城里的护卫见了少爷都要行礼,少爷可真是威风呢 或许是赵嫣之前已经有过吩咐,亦或者是出于对方休的信任,几名护卫见到了秀儿,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什么检查,便放她离开了。 相比于方休的轻车熟路,秀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开方府这么远的距离,而且还是宫城这种在她的眼里无比庄严神圣的地方。 因此,一进入宫城,秀儿便低下了头,不敢四处张望,怯生生的跟在方休的身后,只是偶尔抬眸,看了一眼四周的风景。 沿途,还遇上了不少忙碌的小宦官。 这些小宦官不知道是得到了谁的吩咐,平日里见到那些文武百官都没有什么太大反应的他们,见了方休,反而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礼。 那态度,仿佛见到了他们的老祖宗,大太监刘成一样 方休从来都不太喜欢这些宦官。 当然,倒不是歧视这些宦官的身份或者身体上的残缺。 他只是觉得,这些宦官身体上残缺了以后,心理上或多或少也变得有些残缺,总给人一种消沉的感觉。 而且,一旦当他们遇到了比自己弱势的人,又会从消沉或者说卑微的态度中抽身出来,瞬间变成一个趾高气昂之人。 换句话说,就是反复无常,看人下菜。 从本质上而言,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是这个样子。 即便是患了脑疾的方休,在见到了楚皇之后,神志也变得比‘平日’正常多了。 只是这些宦官表现的太过明显,就让人十分不舒服了。 相比,朝廷上那些士大夫之所以讨厌这些宦官,除了皇帝容易听信宦官的一面之词外,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面对这些行礼的宦官,方休都是随意的摆摆手,便不再理会。 来到皇宫那么多次,去养心殿的路,方休已经十分熟了,不需要小宦官们领着,依旧能够找到。 只是,他一直走到养心殿,才突然想起来,这一次,公主殿下的生辰并没有公开,举办的宴会也只是在后宫的一座宫殿内举办的。 因为参加的人不多,所以只是挑了一个没有人居住,楚皇平日里去赏赏花的地方。 这个时候,也有小宦官看见了方休,猜出了他的意图,忙不迭迎了上来,行礼后,恭敬的道:“方大人可是要参加公主殿下的生辰宴?” 方休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个人正是之前因为诓骗自己而被自己暴揍一顿的小宦官,脸上露出笑容,有些调笑的道:“原来是你啊” 那小宦官听见这话,低下了头,笑呵呵的道:“是小的,上一次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方大人。 还劳烦方大人亲自惩罚,小的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错误。 若是方大人上一次还没有解气,这一次不劳方大人动手,小的自己便惩罚自己” 话音刚落,二话不说,便动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一边扇还一边说道:“狗东西,让你有眼不识泰山,让你冲撞了方大人” 按照常理,两个人之前也算是有仇了,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可对于宫里面这些宦官们而言,却不是如此。 虽说,外面这些勋贵们,即便是权势滔天,也影响不到他们,毕竟他们都是依靠皇帝吃饭,说的好听一些,乃是皇帝的内臣。 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即便勋贵们无法干涉宫内的事情,只要费一点儿心思,上下打点一下,或者对宫内那些真正的内臣们打两声招呼。 也足够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小宦官们受得了。 更可况这位方休方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又是出了名的受陛下的恩宠。 据说,上一次,内阁的阁老们商议事情,他一个小小的羽林卫左中郎将都能参加,甚至插的上话,可见 自己如今之所以还过的好好的,只是因为人家没有想起自己。 若是哪天人家的心情不好了,突然想起了当初的那件事情,只要吩咐两声,自己不是倒了大霉了。 想到这里,那小宦官手上的动作更重,一巴掌扇在了自己的脸上,念念有词的说这些什么。 方休见了,有些无语。 其实这么长时间,他都已经快要忘了当初那件事情了,何必如此呢 “当初那件事情,我已经快要忘了,你不必如此,带路便好” 方休摆了摆手,随口道。 那小宦官听见这话,停了下来,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躬身道:“方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小的实在是敬佩。 这一次公主殿下的生辰宴在永福宫举行,小的这便给方大人带路。” 说完,朝方休的身后看了一眼,见到秀儿,脸上同样露出谄媚的笑容,说道:“这位贵人,您也请” 说完,便转身走向后宫,在前面带起了路。 不得不说,在宫里面,这些小宦官察言观色的本事已经修炼到了极致。 即便是方休,看着那时不时回头说一些恭维话的小宦官,也不由感叹一声。 做人难啊! 第二百五十八章 参见陛下 那小宦官领着方休,还没有走出几步,便看见另一个身穿宦官服饰的小宦官走了过来。 恰巧,这个人,方休也是十分的熟悉,正是他来到这片世界以后,见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宦官,张文。 那小宦官见到张文,微微一怔,随即立刻便反应过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张公公” 张文虽然也只是一个小宦官,可却是任职司礼监,而且有一个随堂的位置,相比于他这个无权无是的小宦官,要强上不知道多少。 因此,那小宦官见了张文,自然是要行礼的。 张文却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方休的身前,端端正正的站好,朝方休行了一礼,而后道:“方少爷,奴婢早就知道您今日要来宫中,特意准备好了,要出去迎您,却没有想到还是慢了一步,奴婢真的该死” 方休见到这一幕,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而张文则是看向了一旁的小宦官,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方休,笑呵呵的道:“对,方少爷,您上次交代给奴婢的事情,奴婢一直记在心里呢。 只是这段时间,宫里在忙公主殿下的生辰,奴婢做了司礼监的随堂,有一些事情比较忙,实在抽不出空来。 而且,奴婢上次也忘了问您了,之前冲撞了您的人,叫什么,长什么样子” 一旁,那小宦官表面上低着头,似乎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可实际上一直注意着方休和张文的对话,此刻听到这里,全身上下都不由颤抖了起来。 冲撞了方大人,这明显说的是自己啊! 想到这,他不由在心里升起一股恐惧之情。 张文张公公虽然比不上掌印大太监们,可终究供职司礼监,而是还是一个随堂,对付一些大太监,或许没有什么办法。 可要是对付他,那还不是轻轻松松,小事一桩。 恐惧过后,又是一阵庆幸,还好自己机智,抢在别人前面招待了这位方大人。 要不然,自己以后可要倒了大霉了。 “没事,那件事情,已经解决了。” 方休看了一眼张文,随口道:“没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滚了。” 对于张文,方休已经很熟悉了。 ‘滚’这个字,只有面对他熟悉或者认可的人,才会这么脱口而出。 张文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听见这个‘滚’字,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二话不说,便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就走。 “好嘞,奴婢这就滚” 临走之前,还笑呵呵的说了这么一句。 那小宦官见到这一幕,心里不由掀起了惊涛骇浪。 张公公这等身份,这等地位,见了方休方大人,都如同草芥一样。 那自己 想到这,他的态度更加恭敬,不敢再有一丝造次,小心翼翼的将方休和秀儿领到了后宫的一处宫殿。 这处宫殿的面积很大,里面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一片姹紫嫣红,看上去十分的美丽。 秀儿见了,都不由发出一声赞叹。 方休却是不以为意。 这种花圃,他见的太多了,或许放在这个时代,还是十分吸引人的东西。 放在他那个时代,最多也就只能放在路边,当作装饰,压根上不了什么大的台面。 或许是时间还早,宫殿里面的人并不多,只是几个宫女和几个宦官忙活着将各种精致的糕点摆放在案上。 方休看了一眼宫殿内的布局,刚准备随便挑一个椅子坐下,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听见这道声音,方休的动作顿时一滞,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没有看错,就是楚皇。 没有想到,没有见到赵嫣,反而先见到楚皇了。 匆忙之下,方休忙不迭拱手行礼,恭敬道:“臣参见陛下。” 一旁的秀儿见到这一幕,整个人都有些慌了,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方休见了,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拉住了她的衣角。 秀儿看了一眼少爷,瞬间便想起了来此之前少爷说过的话。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少爷呢 于是,整个人都变得镇静了许多,学着方休的样子,朝着楚皇拱了拱手,恭敬道:“草民参见陛下” 楚皇见到这一幕,脸顿时黑了。 这个小丫头如此行礼也就罢了,方休这小子可是朝廷重臣,竟然行如此不伦不类之礼。 虽然他内心深处,其实并不在意这些礼仪,可要是让那些迂腐的言官看见了,保不齐有惹出许多的麻烦。 想到这,楚皇便准备开口训斥一二。 而是,转念一想,这孩子患有脑疾,此刻说不定便是脑疾发作,忘记了行跪礼,自己若是跟他计较这个,成何体统。 于是,也就作罢了。 只是笑了笑,然后看向秀儿,随口问道:“这位姑娘是” 皇帝陛下,在秀儿的眼里,那是只存在于话本之上的人物。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亲眼见到皇帝陛下。 因此,整个人都有些怔住了。 虽然她平日里十分的机灵,十分的聪慧,可谓是八面玲珑。 可是见到楚皇,不由得感觉到一阵紧张,便什么都忘了。 方休见到这一幕,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抬眸,看向楚皇,替秀儿回答道:“回禀陛下,她叫做秀儿,是臣府上的丫鬟。 公主殿下出宫私访之时,便是秀儿照顾的殿下。 因此,今日殿下的生辰,特意嘱托臣,一定要带上秀儿,一同参加殿下的生辰之宴。” 楚皇听见前面一句话,脸又有些黑。 什么叫做出宫私访。 说的好听一些叫出宫私访,说的难听一些便是不听话,逃婚。 堂堂的公主殿下,竟然做出这种事情,实在有些丢人。 也就是嫣儿,若是其他人,朕非得将她的腿打断了不可! 只是,听见方休说的这些,他偏偏又无法辩驳,也无法喝斥。 毕竟,自己那位宝贝女儿当初却是逃出了宫,而且还住在了方府一段时间,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最后只是点了点头,随口说了一句:“原来如此” 第二百五十九章 又见七王子 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怕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会忍不住让人将方休这小子带下去打几板子。 刚好,楚皇留在这里,方休也觉得一阵别扭。 虽说楚皇乃是一个忠厚之君,很少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生气,可是在他的面前,方休还是觉得有那么一些压力。 楚皇离开了以后,方休便带着秀儿在这里面随便挑了一个座位坐下,案上摆着各种瓜果和点心。 方休早上一起床便赶来了皇宫,因此,也没有时间吃早饭,刚好,看见了这些糕点,便随手拿起了一块塞进了嘴里。 “哟,这不是方大人吗?” 就在此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这道声音听上去总觉得有那么一些熟悉,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听过。 转头望去,这才发现竟然是草原乞颜部的七王子。 在七王子的身旁,是乞颜部的公主,也就是之前在春风楼与他有一面之缘的乞颜嫣然。 方休看了一眼七王子,脸上同样露出笑容,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七王子殿下,我还以为联姻之事不成,七王子已经返回草原,却没有想到还留在京师呢。 莫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想要去做,却没有做完?” 七王子听见这话,微微一滞,脸顿时变得有些黑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 上一次联姻之事,他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毕竟楚国的士卒与草原的勇士相比,简直是不堪一击。 多年的战争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这一次,父亲亲率十万大军陈兵边境,自己亲自带队前往京师求娶那个安乐公主。 怎么都没有想到楚国人竟然会拒绝的如此的干脆。 本来已经有些郁闷,此刻被方休直接点出来,顿时感觉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好了。 “呵呵呵” 怔了片刻,七王子才调整好心态,淡淡的道:“楚国的风土人情与草原大有不同,本王子素来仰慕,这段时间便想留在楚国京师多看一看楚国的风土人情。 若真的说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也就是这一件事了。” 方休听见这话,笑了笑,说道:“楚国之风土人情,几天的时间可领略不完,若是七王子真的对楚国的风土人情十分仰慕,倒不如留居京师,相信陛下他老人家一定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当然了,京师的宅子与草原相比,十分的昂贵,若是七王子殿下买不起宅子,我倒是可以借殿下一些。” 七王子听见这话,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好了。 若不是在来之前身旁的乞颜嫣然对他再三叮嘱,要不然,以他的脾气,此刻早就拔剑相向,一刀砍下他的狗头了! “” 七王子强忍正在心中弥漫的怒火,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作为回击,想了想,干脆不去理他,自顾自的挑了个座位坐下。 一旁,乞颜嫣然见到这一幕,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而后,目光移向方休的身侧,看到秀儿的时候,表情出现一瞬间的停滞。 随即,脸上露出笑容,问道:“这位姑娘十分面生,可否问一下姑娘芳名?” 乞颜嫣然对于楚国的了解,可远远不是七王子能够相比的。 这番话虽然说的有那么一些不伦不类,可是倒也符合楚国的礼仪。 秀儿听见以后,看了一眼自家少爷,见他点了点头,而后,才抬眸,看向乞颜嫣然,回答道:“我叫秀儿,是方少爷的贴身丫鬟。” 贴身丫鬟? 听见这话,七王子的脸上顿时露出不屑之色。 原先还以为是什么勋贵家的大小姐,没有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 可是下一秒,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黑了下来。 方休不管怎么说,也是楚国名将定远将军唯一的儿子,本身也有羽林卫左中郎将的职位,参加这个生辰宴也就罢了。 可是,她身边一个小小的丫鬟都能与自己一起参加那个什么安乐公主的生辰宴。 实在是欺人太甚! 他身旁的乞颜嫣然的表情同样有些不太好看,不过只是一瞬间,便恢复了笑意。 在她的眼里,方休对于乞颜部最大的威胁,不是他足智多谋,对于很多事情看的十分通透。 而是楚皇对于这个人十分的信任! 她之前以为楚皇对于方休的信任最多只是如此,却没有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安乐公主殿下的生辰宴,邀请方休参加,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可是没有想到连他身边的小丫鬟都受到了邀请,实在出乎她的预料。 当然,若只是如此也便罢了。 楚皇信任谁,对于草原的影响并不算太大,可是楚皇所信任的这个人明显对于草原诸部,尤其是乞颜部没有什么好感。 再加上楚皇对他信任有加,那么自己谋划的那些事情 “秀儿姑娘生的好看,又如此的聪明伶俐,怪不得方大人参加生辰宴,都要带上秀儿姑娘。” 乞颜嫣然脸上露出笑容,看着方休,缓缓说道。 方休却是不以为意,懒得跟他们解释,只是敷衍般的点了点头,拿起案上的一块糕点,放在了秀儿的嘴边,笑道:“尝尝这个,御膳房的厨子就是不一样,同样的糕点,人家做出来的,味道就是要好一些。” 秀儿俏脸瞬间变得通红,咬了一口糕点,脆生生的点了点头。 七王子见到这一幕,脸色变得更加的阴沉,摆了摆手,身旁跟随他的草原护卫立刻凑了过来。 七王子一双眼睛盯着方休和他身边的秀儿,俯身在那草原护卫的耳边,小声说了一些什么。 那护卫听了以后,抬眸,看了一眼秀儿,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方休对于这一切却好似没有看见一般,又拿起一块糕点,放在了秀儿的嘴边。 不管怎么说,这里都是皇宫,七王子就算是草原上的雄鹰,到了这里,也只相当于被关进了笼子。 他完全不担心那个护卫会做出什么不利于自己或者秀儿的事情。 就算七王子想,他也做不到。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只能说明两点问题 第一,他很蠢。 第二,他真的很蠢 第二百六十章 答应你的画 方休和秀儿吃着糕点,不知不觉,时间逐渐流逝,很快,便到了正午。 一些与赵嫣和淑妃平日里走得近的皇亲国戚,还有三位内阁大学士全都来到了宫中,分别入座。 除了三位内阁大学士之外,其他的人,方休都不太熟悉,甚至有一些人,他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 又过了一些时间,终于,本次生辰宴的主角,赵嫣走了出来。 她站在殿内的中间,先是朝众人行了一个端端正正的女子礼,而后又说了一些客套话,便走到了最前面的某个位置坐下。 到了这里,宴会差不多便要开始了,只是,还有一个人没有到场,所有人都不敢有丝毫的造次。 舞姬们也是站在一旁候着。 终于,楚皇从宫殿外,缓缓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是大太监刘成。 楚皇走到最前面的位置,坐了下来,环视了一周,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今日是嫣儿的生辰,在座的各位也都是朕最亲近的人,今日之宴,只是家常之宴,诸位不必拘束,尽兴玩乐便好” 众人听见这话,纷纷露出笑容。 而后,楚皇朝身边的刘成低声吩咐了两句。 下一秒,舞姬们便纷纷走上了殿内,配合着礼乐,翩翩起舞。 方休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看着在殿内翩翩起舞的舞姬,觉得十分的无趣。 当初舞姬和当初伊人居的舞姬几乎没有什么分别,还不如到京师大剧院看一看连续剧。 身旁的秀儿则是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的还称赞两声。 楚皇坐在最前面,时不时的举杯饮酒,亦或者与两边的国舅、内阁大学士交谈两句。 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兴许是还有奏章没有处理完,楚皇说了两句客套话,便离开了宫殿。 楚皇走了以后,气氛顿时变得不太一样了。 虽说楚皇乃是一个仁厚之君,可是俗话说,伴君如伴虎。 有他在这里,不管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都让人十分的放不开手脚。 楚皇一走,这些皇亲国戚们便轻松了许多,互相攀谈了起来。 也有一些人终于敢起身离席,与自己相熟之人饮酒作乐。 气氛一时间热烈起来。 三位内阁大学士见到这一幕,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一抹笑意。 这种场合,终究还是不属于他们。 于是,也纷纷起身离开了宫殿。 他们走后,永寿宫就彻底变成了方休熟悉的宴会样子。 秀儿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此刻见到这一幕,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尤其是在那些舞姬离开以后,更是不知道该做一些什么。 方休也觉得有些无语。 当初,无论是宁王宴,还是伊人居,最起码都有几个自己相熟的人。 可是这里,举目四顾,似乎都是一些没有见过的人,要说能聊上两句的,反而只剩下草原的七王子和乞颜嫣然。 想到这,方休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他们俩。 却见到他们俩正巧也在看着自己。 这一场面,怎么的都觉得有那么一些讽刺。 完颜嫣然还好,对于这种场面显然有心理准备,而且参加过不止一次,目光从方休的身上移开以后,便在众皇亲国戚的身上搜寻。 片刻之后,似乎是找到了合适的目标,便转身走了过去。 而七王子则有些茫然。 草原也时常举办宴会,尤其是作为王子,这种场合也是经常参加。 只是草原上的宴会经常伴有骑术、箭术的较量。 而且身为草原乞颜部的七王子,无论走到哪里,只要不是乞颜部可汗参加的宴会,他都毫无疑问是宴会的中心。 此刻,面对眼前的局面,他还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终于忍受不了这种尴尬,准备起身,与方休攀谈几句。 却没有想到,一道婉约的身影先他一步,走到了方休的身前。 “你不是经常参加这种宴会吗?怎么表现的像是第一次参加?” 赵嫣走到方休的面前,一双好看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略带些调笑的道。 方休看了一眼赵嫣,没好气的道:“谁告诉你,我经常参加这种宴会的? 这一次,要不是你的生辰宴,我去京师大剧院看看戏,不好吗?” 赵嫣听见这话,撇了撇嘴,却没有反驳什么。 一旁的秀儿终于见到一个熟悉的人,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唤了一声:“赵姑娘” 赵嫣没好气的瞥了一眼方休,便将目光放在了秀儿的身上,笑呵呵的道:“对了,秀儿,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到方府的时候吗?” 秀儿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记得。” 赵嫣听见这话,脸上的笑容更盛,说道:“记得就好,上一次我答应过,要让全京师最好的画家为你作画。 现在他就在这里,我去请他为你作画,你想要画什么便画什么”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一抹茫然之色。 作画? 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秀儿也是有些发懵,想了想,这才明白赵嫣的意思,立刻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不用,少爷的画,我已经觉得很好了” 赵嫣却是拉住了秀儿的手,带她朝外面走去,笑着道:“来都来了,就看一看呗 你若是不喜欢,拿出去卖了就是了,吴师傅的画,若是拿到外面,也要值上百两银子呢 若是好的,都能卖到上千两,这一次,我也是特意去求了父皇,吴师傅才答应为我们作画,不能平白浪费了这次机会。” 秀儿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更加焦急,想要说一些什么。 还没说出口,就被赵嫣打断:“你想要说什么,我都知道。 我不管,反正上一次我答应了要让全京师最好的画家为你作画,我说到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再说了,白送的东西,为什么不要,是不是?” 秀儿见赵嫣的态度坚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求助似的看了一眼方休。 方休虽然不知道她们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却听到了‘一千两银子一副的画’。 于是,朝秀儿投去了鼓励的眼神。 赵嫣说的这些话,他还是十分认同的。 不要白不要的东西,为什么不要? 第二百六十一章 画家 秀儿对于方休一向是言听计从,此刻见自家少爷点头,没有再像之前一样犹豫,跟着赵嫣往后院走去。 而在另一边,七王子的护卫,一个身强体壮,看上去像只老虎一样的草原汉子,四处张望了一眼,跟着赵嫣和秀儿,走了过去。 恰巧,此时的方休正在低头,寻找之前自己喜欢的那种糕点。 虽说在前世,什么样的糕点,他都已经尝过。 可是,不得不说,御膳房的大厨之所以能够成为御膳房的大厨,还是有一定的原因的。 即便是用十分匮乏的食材和调味品,依旧能够制作出来十分美味的食物。 另一边,宫殿的后院。 赵嫣拉着秀儿的手,笑呵呵的道:“吴师傅的画,不要说在京师,就是在整个楚国,那也是最顶级的。 即便是父皇,想要吴师傅作画,也从来都是好言好语,虽然吴师傅的画工十分的厉害,但是做人却十分的低调。 若是走在外面,见了吴师傅,大部分人估计都会将他当作一个不修边幅的老头。 而且,吴师傅的脾气很好,他既然答应了父皇要为你作画,那便不会出尔反尔,随便你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他都会满足的。” 赵嫣在一旁说个不停,秀儿只是笑,然后点一点头。 没一会,两个人就走到了后院。 永寿宫的后院,面积并不小,与方府的后院差不多。 布局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在后院正中央的位置,摆放着一张石桌。 石桌上面摆满了笔墨纸砚。 吴师傅平日里当然不可能到后宫里面作画。 事实上,除了极少部分的皇亲国戚,即便是内阁三位大臣想走入后宫,也需要事先禀告一声。 因此,这些笔墨纸砚都是吴师傅刚刚从外面带过来的,还没等一会,便摆开来,准备画上一些什么。 “吴师傅,我们来了!” 赵嫣一走进院子,便大声喊了一句。 而后,走到吴师傅的身旁,朝他正在画的画作上看去。 只见一副意境深远,充满了仙气的山水墨画跃然纸上。 不要说是赵嫣,便是一旁不甚懂水墨画的秀儿见了,都觉得十分的好看。 不管怎么说,都是楚国最顶尖的画师,随手之作,放在外面,都能卖上极高的价格。 就这,还是有价无市。 因为吴师傅有一个习惯,就是遇见不满意的画作,便扔在一旁,不送给别人,不拿出去卖,也不让别人拿。 可是,在吴师傅的眼里,称得上是满意的画作,几天可能才有一副。 因此,整个京师,市面上流传的吴师傅的画作,只能说是极少数。 即便是楚皇手中,拥有的吴师傅的画作,也并不多。 由此可见,赵嫣为了秀儿,求得吴师傅半天的时间,其实并不像她自己说的那般容易。 被称为吴师傅的画家听见赵嫣的声音,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转身看向赵嫣,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道:“臣参见公主殿下。” “吴师傅免礼” 虽说赵嫣并不在乎宫中的这一套礼仪,但是既然吴师傅在乎,她也便懒得多生出许多的事端。 “这位便是秀儿姑娘吧?” 吴师傅行完礼之后,便将目光转向了赵嫣身旁的小丫鬟,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带着些高人的语气,淡淡的道:“不知道秀儿姑娘想要老夫为你做什么画作?” 秀儿看着吴师傅,俏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红晕,想了想,说道:“谢谢吴师傅,吴师傅,我想要您画一个人。” 吴师傅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皱。 无论在什么时代,画家也是分类别的。 他所擅长的,乃是写意的山水画、水墨画。 人像画,他虽然也能画出一二,可是并不如那些大家画的好。 若不是之前知道这个小丫头对于画师的世界一无所知,他几乎以为这个小丫头是在故意取笑自己了。 吴师傅想了想。 不管怎么样,都已经答应陛下了。 而且,自己也不是没有画过人像画,既然这个小丫头想要一副人像画,自己花费一点儿时间,画出一幅,送给她便是了。 想到这,吴师傅的脸上重新露出笑容,看向秀儿,笑道:“不知道秀儿姑娘想要谁的人像画?” 这话其实就是礼貌性的一问,因为一般要求画人像画的人都是画的自己。 一个不懂画作的小丫头,思来想去,也不可能画别人的画像。 秀儿见吴师傅答应,俏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抬起了头,看向吴师傅,脱口而出道:“我像吴师傅为我家少爷画一副画” “好” 吴师傅压根没有听秀儿说什么,便点了点头。 而后,才后知后觉的发觉,事情似乎有些不对。 我家少爷? 你家少爷是谁? 吴师傅苍老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看向秀儿,问道:“你家少爷是” 秀儿想了想,回答道:“我家少爷名叫方休,是羽林卫的左中郎将,他今天也来参加公主殿下的生辰宴了,就在外面,秀儿现在就去请少爷” 说完以后,就准备转身往院子外跑。 还没有动身,便被吴师傅喊住了:“等会!” 秀儿停下了脚步,一脸疑惑之色的看向吴师傅,问道:“怎么了,吴师傅?” 吴师傅的脸上露出尴尬之色,想了想,问道:“你说的那位方休,可是宁王府宴上的那位方休?” 秀儿听见这话,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却没有说什么,想了想。 当初少爷好像的确参加过什么宁王府宴。 想必吴师傅说的应该没有错吧 于是,点了点头,回答道:“我家少爷的确参加过宁王府宴。” 得到确切的答案,吴师傅的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当初的宁王府宴,作为整个京师,乃至整个楚国最有名的画家,吴师傅自然也是受邀参加的一位。 在宁王府宴上,他曾经亲眼看见方休躲过礼部尚书之子的长剑,一刀砍下其手臂。 那血淋淋的一幕,至今还常常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万一,这位方大魔头觉得自己的画并不像,或者并不合心意,岂不是要一刀 第二百六十二章 谁派你来的? 想到这,吴师傅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颤,目光望向不远处的赵嫣。 赵嫣见到吴师傅既委屈又可怜又恐惧的表情,俏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宁王宴上的方休这是什么意思? 吴师傅见公主殿下似乎没有救自己的意思,咬了咬牙,刚准备狠下心拒绝的时候,院门的方向突然出现一个身穿黑色衣服,脸上蒙着黑布的强壮男子。 “你是?” 吴师傅看向那名男子,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开口问道。 那名全身上下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黑衣男子仿佛没有听见吴师傅的话一样,目光在赵嫣和秀儿的身上打量了片刻。 终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秀儿的身上,缓缓的朝她走了过来。 秀儿见到这一幕,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此刻,即便是再神经大条的人,也能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的奇怪的气氛。 这个人有问题! 下一秒,赵嫣站了出来,拦在了秀儿的面前,抬眸,俏脸上露出冷色,看着这名不明身份的黑衣男子,开口问道:“你究竟是谁,若是再不回答,休怪本公主不客气!” 公主 听见这两个字,那名黑衣男子仿佛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却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的目光在赵嫣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转向赵嫣身后的秀儿,想了想,说道:“不要你,要她,不要管!” 几乎在他开口的那一刻,院内的三人心中便明白了什么。 “你是草原人?” 赵嫣一双眼睛闪着寒芒,死死的盯着这名黑衣男子,开口问道。 黑衣男子想了想,摇头否认道:“不是,楚人。” “不是楚人?” 赵嫣有些无语:“那不还是草原人?” 黑衣男子听见赵嫣的话,似乎不想再和她继续纠缠下去,往前走了一步,大喊一声:“让开!” 赵嫣听见这话,俏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淡淡的道:“想让本公主让开,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说完,一只脚往地面上一踩,整个人便如同一支箭矢,冲了出去。 那黑衣男子显然没有想到赵嫣的行动竟然会如此果断,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只好下意识的抬起手,抵抗一下。 经过之前那个老妪的指导,赵嫣的武功可谓是进步神速,如今已经有了江湖二流高手的水平。 这么一个只是身材壮了一些,徒有其表的黑衣男子压根不是她的对手。 那黑衣男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一道影子出现在自己的身前,下一秒,只觉得整个人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冲击,腾空而起,倒飞出去。 脸上蒙着的黑布也被赵嫣顺手摘下。 砰——! 一声巨响,这名黑衣男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哀嚎声。 赵嫣见到这一幕,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淡淡的道:“果然是草原人 你是七王子手下的人,还是乞颜嫣然手下的人?” 可能是没有想到赵嫣一个弱女子的战斗力竟然如此的强悍。 那草原人哀嚎了一会,便强忍住痛苦,紧紧咬住牙,不再发出一点儿声音,似乎是想以这种方式,捍卫自己仅剩下的尊严。 赵嫣见到这一幕,更加的不屑,走到那草原人的面前,一脚踩在了他的小腹上。 小腹是人类身体上最柔弱的地方之一。 即便这个草原人一看上去便是皮糙肉厚,可是这么一脚踩在小腹上,依旧让他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惨叫声。 秀儿和吴师傅见到这一幕,都是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战。 他们两个人都不是第一次见公主,可是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表现出这么暴力一面。 “再给你一次机会” 赵嫣一双好看的眼睛中闪烁着以前从未出现过的寒芒,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不住哀嚎的草原汉子,冷声道:“说,究竟是谁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草原汉子紧咬着牙,从嘴里憋出两个字:“不!说!” 赵嫣见到这一幕,摇了摇头。 她是一个善良的人,最见不得的就是旁人受苦。 原先还准备等他交代以后,便放过他,让他免受一些皮肉之苦。 如今看来,却是没有可能了。 我本良善,奈何 哎 赵嫣叹了一口气,缓缓抬起了脚,而后,猛地踩了下去。 “啊——!” 一声极其凄惨的哀嚎声瞬间响彻整个永寿宫。 便连外面的礼乐声都盖不住这声凄惨的哀嚎。 伴随着这声哀嚎,守在永寿宫外的厂卫们也终于反应过来,冲进了后院。 几名厂卫腰间别着腰刀,一看见后院的场景,立刻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忙不迭躬身,齐声道:“奴婢等守卫不利,惊扰了公主殿下,实在该死” 守卫永寿宫,乃是他们的职责,不管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只要是在永寿宫内,他们就免不了责任。 后宫出事。 这种事情,已经上百年没有发生过了,若是让陛下知道 几名厂卫想到这里,全都变得惶恐不安起来。 赵嫣对此,却好像并不放在心上,摆了摆手,随口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情,你们不要太过紧张了。 这个草原人偷溜进了后院,对本公主不敬,本公主现在已经将他擒下,却没有想到他拒不承认自己的来历。 既然如此,本公主便只好将他交给你们了。 本公主若是没有记错,你们最擅长的便是处理这种事情吧?” 几名厂卫听见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瞬间达成了共识,躬身齐声道:“奴婢等明白,一定给公主殿下一个满意的交代。” “好,把这个人带下去吧,你们自行处置。” 赵嫣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摆了摆手,随口道。 “是,殿下!” 几名厂卫互相看了一眼,二话不说,便分工合作,将这个草原汉子抬了出去。 几个人站的位置,极其巧妙,恰巧将他的身子挡住,没有让外面的宾客看见。 到了外面的时候,其中一人走了出来,看着满座的宾客,脸上露出严肃之色,大声道:“此乃宫中要地,还请诸位大人不要喧闹,尤其不要发出怪声,以免惊扰了太后娘娘,若是再有下一次,奴婢便要禀告陛下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我们是不是见过? 这宫中禁卫,与满座的皇亲国戚相比,地位确实十分的卑微。 只是,根据大楚的律例,外戚不得干政,因此,这些皇亲国戚的地位虽然很高,手上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权力,与这些禁卫相比,还真没有什么优越感。 因此,这名禁卫用这种语气对皇亲国戚们说话,这些皇亲国戚们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满座宾客听了这名禁卫的话以后,面面相觑了一阵。 他们之前倒是听见了一道奇怪的声音,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如此。 难道真的如这名禁卫所言,有人故意发出这种十分奇怪的声音? 众人四处看了一眼,突然发现角落里站着几个草原人,顿时露出恍然之色。 也就只有这些粗鄙的草原人才会在如此高雅的宴会上发出如此奇怪的声音。 真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会邀请这些粗鄙的草原人参加公主殿下的生辰。 众人只是小声议论了以后,便继续沉浸在酒、乐之中。 后院内。 吴师傅还是第一次见到公主殿下如此暴力的一面,以至于现在还有一些迷糊,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究竟是自己老眼昏花,还是确有此事。 片刻之后,吴师傅小心翼翼的走到赵嫣的身旁,小声问了一句:“公主殿下,刚才” 赵嫣偏过头,看向吴师傅,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淡淡的道:“不过是有一个草原人闹事罢了,我已经让那些禁卫将他压了下去。 如何处置,他们自有分寸。” “哦” 吴师傅脸上露出恍然之色,点了点头,说道:“那些草原来的蛮子就是不懂礼数,也不看看这里是哪儿,还真当是在他们草原,想做什么事情就做什么事情” 楚国和草原积怨已久,大部分的楚国人都不太喜欢草原人。 吴师傅一听说刚才被公主殿下一脚踹翻在地的是草原蛮子,也就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 只是,下一秒,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情,转头看向秀儿,目光中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其实,此刻的他,内心十分的纠结。 一方面,他不想为方休那个做出如此暴力之事,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人作画。 另一方面,他答应过别人的事情,又从来都没有过食言。 而且,这一次答应的人还是皇帝陛下。 因此,他只好用略微有些可怜的目光,看着秀儿,希望这位叫做秀儿的姑娘,能看在自己一把老骨头的面子上,放过自己这一次。 可是秀儿似乎并没有理解他这个眼神的意思,反而用关切的语气问道:“吴师傅,您眼睛怎么了?进沙子了吗?” 吴师傅听见这话,有些无语,更多的则是无奈,想了想,还是决定直说。 毕竟自己这条老命虽然不值什么钱,却也比自己的面子要重要的多。 可是,他刚准备开口,还没有说出话,就听见院门的方向,传来一道声音:“赵嫣,秀儿,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整个后宫敢称呼公主殿下为赵嫣的,除了皇帝陛下,似乎也就只有那个患了脑疾,做什么事情都没有丝毫顾虑的方将军了 一瞬间,吴师傅硬生生的将自己准备说出来的话咽了下去,整张脸都憋得有些红了。 秀儿则是一脸欣喜的看向自家少爷,摆了摆手,笑嘻嘻的道:“少爷,没什么事,秀儿正在求吴师傅为你作画呢” “作画?” 方休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看向秀儿身旁的老头,好奇的问道:“为我作什么画?” 秀儿笑道:“吴师傅答应为奴婢做一幅画,奴婢想让吴师傅为少爷做一副人像画。” 方休走到秀儿的身旁,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目光望向不远处的老头。 不知道怎么的,他总觉得这个老头的模样有些熟悉,似乎曾经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想了想,还是没有想出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于是便直接开口问道:“老师傅,我们两个以前是不是见过?” 吴师傅听见这话,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刚准备矢口否认,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硬生生的止住了,而后道:“老夫不,老朽曾经在宁王府与方将军有过一面之缘。” 方休想了想。 宁王府一宴,自己见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时之间,倒也想不起来这个老头坐在哪里,于是笑了笑,说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晚辈总觉得与前辈有些熟悉” 这话说的彬彬有礼,似乎并不像一个脑疾患者能够说得出来的。 而且这位方休方将军生就一副好皮囊,怎么看也不像坊间传言那般的凶神恶煞,无恶不作。 只是,吴师傅当初可是亲眼看见过这位彬彬有礼,生就一副好皮囊的方将军是怎么 想到这里,已经是不敢再想。 吴师傅忙不迭摆了摆手,说道:“老朽只不过是比小友虚长了几岁,称不上是前辈” 一旁,赵嫣看着这两个人,俏脸上露出奇怪之色。 奇怪的原因倒不是方休。 因为方休这个人,她还是比较熟悉的。 虽然有的时候会突然‘犯病’,做出一些让别人意想不到的奇怪的事情,可是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十分的正常的,甚至于说素质极高,不亚于一般的士大夫。 她奇怪的是吴师傅竟然对方休,如此的礼敬有加。 要知道,即便是自己,这位在别人眼里尊贵无上的公主殿下,有什么事情想要过来问吴师傅的时候,吴师傅行礼过后,也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何曾有过这般模样,这般的表现 记忆之中,吴师傅似乎也就只有在父皇的面前,才会摆出这种较低的姿态。 “前辈很擅长人像画吗?” 两个人寒暄了一阵,方休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说道。 吴师傅听见这话,心里却是‘咯噔’一下,苍老的脸上露出极度纠结的表情,似乎陷入了什么两难的境地。 方休只是随口一问,可是吴师傅却是不敢随口回答。 无论是回答是、不是,都需要仔细的考虑一番。 第二百六十四章 我问你 如果回答是,等一会,画出来的人像画,万一不符合这位的心意,自己该怎么办? 如果回答不是 这不就等于是打人家的脸吗? 纠结了半天,吴师傅还是决定选一个比较稳妥的回答方式,点了点头,回道:“谈不上擅长,略有小成而已。” 方休听见这话,看了一眼身旁的秀儿,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那前辈可否现场做一副人像画” 那我说不答应,可不可以? 几乎是在一瞬间,吴师傅便做出了选择,点了点头,回答道:“好,不知道方公子想要老朽为谁作画?” 方休的脸上露出笑容,目光望向了身旁的秀儿,笑道:“公主殿下既然是要送秀儿一幅画,自然是要为秀儿作画。” 秀儿听见这话,忙不迭摆手,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看见了自家少爷的眼神,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小脸红扑扑的,十分可爱。 至于吴师傅巴不得如此。 只要这幅画不是为这位方将军所作,自己得罪这位方将军的可能性便小了许多。 于是,笑呵呵的道:“好,老朽这便为秀儿姑娘作画。” 说完,走到石桌的旁边,伸手拿起了石桌上面的画笔,看向秀儿,笑道:“还请秀儿姑娘坐在这里,不要乱动,稍稍片刻,老朽便将画作奉上。” 秀儿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一抹红晕,轻轻的点了点头,走到石桌旁边的石凳上面,坐下。 方休见到这一幕,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了几个月前的一幕。 不由得觉得有些唏嘘,摇了摇头。 赵嫣则是走到他的身边,将他拉到了一边。 方休被赵嫣拉到角落的位置,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一脸狐疑的看着她,问道:“你要做什么?” 赵嫣见他好像一个小媳妇一样,不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你还怕我对你图谋不轨不成?” 方休听见这话,想了想。 倒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于是,又点了点头。 赵嫣见他点头,伸手在他的腰间狠狠的掐了一下,说出一个字:“滚!” 方休吃痛,却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到底什么事情,快点儿说” 赵嫣见他这样,脸上露出笑容,手上的力气更重,说道:“以前碰一下你,就喊的好像别人要杀你一样,今天怎么不喊了?” 方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道:“这里是你家,就算我喊救命,有用吗?” 赵嫣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顿时觉得没有意思,松开了手。 在她松手的那一刻,方休真切的感受到了赵大公主这段时间武功上面的长进。 实在是神速。 揉了揉自己的腰,方休开口问道:“刚才我听见你们这边传出了点儿声音,是谁?” 这个宴会上面,只有方休和草原七王子不认识其他人,所以注意力比较集中。 刚才那道声音分明是从后院中传来的,他听的分外真切,绝不可能有错。 偏偏那名禁卫又用这种低级的说辞敷衍他们。 几乎是在一瞬间,方休便明白,刚才后院肯定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因此,第一时间便走了进来。 “没什么事情,一个草原人,想要对秀儿不轨,被本公主一脚踹飞了。” 赵嫣摆了摆手,故作江湖豪迈,随口道。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开口问道:“什么草原人?” 赵嫣回道:“无非就是七王子或者乞颜嫣然身边的人,今日参加宴会的草原人就只有他们,而且本公主已经让禁军将那人带下去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 方休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对了,昨天你不是告诉我,今天你有些话想跟我说吗? 这里也没有什么人,没什么事情的话,此刻便说了吧” 赵嫣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俏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咬了咬牙。 片刻之后,她仿佛下定了决心,抬眸,看向方休,一脸严肃的问道:“我问你,如果 我是说如果,父皇要将我嫁给乞颜部的七王子,你会怎么办?” 方休听见这话,一脸的莫名其妙。 原先还以为这小丫头要跟自己告白呢 搞得那么神神秘秘的,像是电视剧里面的狗血桥段一样。 结果就问了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 方休想了想,随口道:“这要看你想不想嫁给乞颜部的七王子了” 赵嫣听见这话,怔了片刻,问道:“如果我想呢?” 方休回答道:“那就送你一些陪嫁的首饰,当作我的礼物,顺便祝你幸福” 赵嫣听见这句话,顿时变了脸色,原先浮现一抹红晕的俏脸一下子冷了下来,略有些僵硬的问道:“如果我不想呢?” 方休道:“如果你不想,而陛下有执意要将你嫁给别人,作为你身边最好的朋友之一,本少爷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陷入刀山火海之中。 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来,总之,不会让你嫁出去的。” 赵嫣听见这话,脸上的冷色略微有些缓和,抬眸,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看着方休,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 没有发生的事情,会有什么后果? 方休想了想,回答道:“无非就是被朝廷通缉,楚国之大,无我立锥之地” 赵嫣听见这话,眼睛里开始闪烁起亮晶晶的小星星,又问:“那你也愿意这么做吗?” 方休听见这个问题,只觉得有些无语。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自己还会有别的回答吗? 真不知道这位公主殿下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不过,她既然想问,自己也便回答了,谁让今天是她的生辰呢 “当然!” 方休的脸上露出一抹坚定之色,斩钉截铁的道:“我可是答应过你的,我答应别人的事情,何曾有没有完成过的?” 赵嫣听见这话,俏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如花儿一般。 的确。 这个人虽然油腔滑调,做事不靠谱,经常的做出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可是,他答应的事情,确实没有一件是没有做成的 第二百六十五章 作画 赵嫣想了想,抬眸,看着方休,突然问道:“我的生辰礼物呢?你不是答应过我的吗?”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用一种十分委屈的目光看向赵嫣,问道:“昨天的风筝还有烟花,难道不算生辰礼物?” 赵嫣撇了撇嘴,说道:“哪有在生辰前一天送礼物的,那两个只能算你送给我的礼物,但不是生辰礼物” 果然,女人都是大猪蹄子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感觉一阵无奈。 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块贴身的玉佩,递给赵嫣,说道:“这次来得匆忙,没想着准备什么礼物,这块玉佩自从我出生的时候,我便一直带在身上。 这一次,忍痛割爱,送给你了。” 赵嫣看了一眼那有些发黑的玉佩,脸顿时变得有些黑了。 这块玉佩明明是上一次一起在春风楼逛街的时候买的。 因为上面画着一只奇怪的小猪,所以她记忆深刻。 记得当时方休这家伙还给小猪起了一个名字,好像叫做佩奇。 具体的,她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种成色的玉佩,价值绝对不会超过十两银子。 方府乃是世家,怎么着都不可能给自家唯一的继承人一块不到十两银子的贴身玉佩。 “太敷衍了,我不要。” 赵嫣抬眸,看了一眼方休,淡淡的道。 方休听见这话,更加无奈了。 这次参加她的生辰宴,本就有些匆忙,也没想着再准备什么礼物,翻遍全身上下,也就只有这一个神似小猪佩奇的玉佩了。 莫不成,这位公主殿下还对自己有什么别的企图? 方休狐疑的看了一眼赵嫣,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开口问道:“那你想要什么礼物?” 赵嫣听见这话,低下了头,脸上露出沉思之色。 片刻之后,抬眸,看向方休,俏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说道:“我要你为我做一幅画。” 方休微微一怔,看向不远处正在为秀儿作画的所谓‘吴师傅’,有些无语。 这楚国最有名的画师此刻就在这里,好端端的,为什么还要自己作画? 刚想拒绝,转念一想,做一幅画又花不了多少银子,也耗费不了多少时间。 既然她想要画,自己给她画一幅便是了,免得惹她不高兴,到时候她存在春风楼的那些银子,说不定就没有指望了。 “好,你想要什么画?” 方休看着赵嫣,开口问道。 赵嫣想了想,问道:“之前那个风筝上面的画,是你画的吗?” 方休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毕竟整个方府,有精力和时间作画的只有他一个人,这一点,也没有必要隐瞒。 赵嫣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笑了笑,说道:“那我要你给我画一副人像画,最好是像那风筝上面的一样的。” 方休想了想,点头道:“没有问题,笔墨纸砚” 还没有说完,便听见赵嫣接过这话道:“笔墨纸砚,这里全都有,我去给你拿过来。” 说完,一溜烟小跑,从吴师傅那里拿过来了一些笔墨纸砚。 吴师傅正在专心致志的为秀儿作画,见到公主殿下过来,刚准备起身,说一些什么,就看见自己被公主殿下无视了。 只见公主殿下从自己不用的笔墨砚中挑了一些,然后又抽走一张宣纸,而后便一股脑的放在了另一张石桌上面。 同时,自己挑了一张石凳坐下。 吴师傅被赵嫣这一连串动作搞得有些摸不清头脑,刚准备开口询问,便看见方休那个家伙走了过来,原先想要问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方休过来以后,并没有注意自己,也没有看自己的画,而是拿起了纸墨笔砚,看向了公主殿下。 见到这一幕,吴师傅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任何的变化,心中对此确实十分的不屑。 作画和书法一样,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和大量的精力,一日复一日的练习,才能够有所小成。 比如他,三岁开始观画,七岁开始作画,一直到了二十多岁,才有所小成,画出来的画作,在自己的县城能够卖上一些铜板。 到了三十岁,才在州府有了一些名气,作品引得一些士绅的青睐。 到了四十多岁,终于在楚国的画师界有了一定的名气和地位,最终吸引了陛下的目光,被陛下招入宫中,为宫中的御用画师。 一直到了今天,才有了这番成就和地位。 虽然,他对于方休这个人不是十分的了解,可是也知道以他的性格,绝不可能专心致志的练画。 因此,看到他在自己的面前,想要为公主殿下作画,就好像鲁班看见班门弄斧支之人一样,感觉到一阵可笑。 虽是如此,他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在心底嗤笑了一声,便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放在了画作上面。 目光看向不远处端坐在石凳上的秀儿。 在他的旁边,方休却没有注意到吴师傅略微有些异常的表现。 此刻,他的注意力已经全都放在了赵嫣的身上。 他以前不是没有为别人画过人像画,可都是用铅笔画的q版头像画,用毛笔画人像画,他还真的没有尝试过。 手中握着毛笔,站在原地,过了不知道多久,还是没有下笔。 片刻之后,赵嫣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还没有好吗?” 方休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回道:“我以前从来没有画过人像画” 赵嫣听见这话,顿时感觉有些无语,抬眸,看了一眼方休,用有些疑惑的语气问道:“之前风筝上面的画作,不是你画的吗?” 方休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回道:“那又不算是人像画。” 赵嫣听见这话,想了想,倒也没有错。 风筝上面的画,只有寥寥几笔,着重的乃是意境,和人像画完全不一样,方休不知道该如何落笔,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想到这,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只是还没有开口,便听见面前的方休道:“你这里有没有炭笔?” 赵嫣听见‘炭笔’这两个字,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开口问道:“什么叫做炭笔?” 第二百六十六章 素描 方休想了想,开口问道:“御膳房在什么地方?去那里找一块木炭,便是炭笔” 木炭还可以作笔? 赵嫣一脸的狐疑之色。 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用木炭做笔的。 不过,既然方休这么说了,她还是选择相信他一次。 毕竟之前的几次,他都没有让自己失望。 “等会,我现在派人去取木炭。” 赵嫣说完之后,起身对外面的宫女吩咐了两句。 没一会,便有一个俏丽的宫女捧着一块木炭走了进来。 方休接过木炭,在砖块前面上划了几下,而后看向赵嫣,说道:“好了,你坐回去吧。” 赵嫣见到这一幕,对于他能否用木炭作笔,画出一副人像画,更加的怀疑了。 但还是没有说什么,乖乖的坐下,一双好看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方休,显得十分的呆萌。 方休还是第一次见到赵嫣这样的一面,笑了笑,便开始用炭笔在宣纸上面作画。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方休将手中的炭笔随手扔在一旁,脸上露出笑容,说道:“ok了!” 哦剋? 虽然知道方休这家伙总是喜欢冒出一些奇怪的词语,赵嫣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当然,对于他这一点,赵嫣已经有些习惯了,因此也没有多问什么,站起身,走到方休的身边,有些迫不及待的道:“给我看看。” 走到石桌的前面,赵嫣的目光望向石桌上的宣纸,看到那副人像画的时候,瞬间怔住了。 这幅人像画和她以前看过的那些完全不同。 毛笔画出的人像画,说是注重写实,可只是与一般的水墨画相比,与方休这个炭笔画出来的人像画,可谓是天壤之别。 这画虽然是炭笔画出来的,可是看上去竟然无比的真实,与她在铜镜中看到的自己几乎没有任何的区别。 和她以前见到的那些人像画,完全不一样。 看着宣纸上面的画作,赵嫣怔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与此同时,在她的身旁,吴师傅的画作也已经完成。 吴师傅看着自己的画,苍老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说道:“画好了,秀儿姑娘,看一看吧。” 秀儿听见这话,俏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站起了身,走向吴师傅。 只是,目光不经意的一瞥,却是落在了一旁自家少爷画的人像画上面。 仅仅只是那么一瞬间,她便怔在了原地,怔怔的看着石桌上的那副人像画,或者说是‘素描画’。 此刻,吴师傅正在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花了将近半个时辰,精心制作的画作。 因为方休的原因,这一副画,吴师傅格外的用心,即便是为陛下作画,最多也就是画到这般地步。 虽然人像画,他并不擅长,可是以前为了生计,也为那些士绅们画过不少。 即便是以他的目光,都觉得这是一副不可多得的佳作。 当然,除了自己的实力以外,秀儿姑娘本身也是容貌清丽,为这幅画增添了不少 只是,他自顾自的欣赏了半天,却发现身旁没有一丁点儿的动静,下意识的回头一看,顿时有些愤怒了。 这位秀儿姑娘竟然围着方休的石桌,似乎在看一些什么。 作为一个画师,他可以容忍很多事情,可以容忍没有银子,可以容忍饭菜寡淡,甚至可以容忍居无定所,却容忍不了别人对他画作的藐视。 即便这位秀儿姑娘从刚才到现在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可是此刻的表现,却是对他画作不假丝毫演示的藐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想要冲上去,将方休这个纨绔子弟画的东西撕掉。 愤怒几乎将他的理智撕碎,可是下一秒,不知道怎么的,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宁王宴会当时的场景。 想到当时亲眼目睹的那一幕,犹如一盆冷水从头而下,瞬间冷静了不少。 只是,心中的愤怒犹在。 无论如何,他都不相信,方休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随手的涂鸦之作,能比自己精心制作的画作更加有吸引力。 因此,他只将面前发生的这一切,当作是对自己的侮辱。 吴师傅走到石桌的前面,目光望向秀儿,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目光不经意的一瞥,看到石桌上宣纸画的内容。 他和之前的赵嫣、秀儿一样,怔在了原地,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石桌上的人像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移开了目光,看向身旁的方休,开口问道:“方将军,这幅画是你所画?” 方休听见这个问题,觉得有些无语。 不是我画的,还是你画的不成。 心里这么想,却没有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随口道:“是我所画。” 听见这话,吴师傅的眼睛一瞬间突然变得有些红了,里面甚至出现了一些血色。 方休见到这一幕,感觉有些奇怪。 这老头怎么了? 吴师傅红着眼睛,看着方休,又问:“老朽想要问一句,方将军画这么一幅画作,花了多长的时间?” 花了多长的时间? 方休想了想,回答道:“大约一炷香的时间。” 听见这句话,吴师傅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 他花了将近一炷香时间画出来的画,还不如一个毛头小子用炭花一炷香的时间随手涂鸦出来的真实。 那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这么多年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一时之间,吴师傅感觉自己急火攻心,胸口像是有一口气,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难受的要命。 片刻之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了头,看向方休,问道:“老朽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问一问方将军。” 这老头还没完没了了 方休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口道:“说吧。” 吴师傅开口问道:“不知道方将军练习人像画,练习了多久?” 方休听见这话,想了想,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说道:“我这个人比较笨,当初跟着同学练习素描,至少也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画成这样。” 第二百六十七章 震惊的吴师傅 吴师傅听见这话,怔在了原地,目光怔怔的望向方休,想骂人。 自己跟随师傅学习水墨画,一直到小有所成,花费了近二十年的时间。 这家伙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去学这种画,竟然还觉得自己太笨,学的太慢? 如果这都算愚钝,这都算慢,那自己这二十年,又算什么? 吴师傅听见方休的话,越想越觉得郁闷,胸口像是有一口气,怎么也吐不出来。 如果不是已经年老,心里承受力比年轻的时候强了很多,恐怕他现在已经一口血吐在方休的脸上了。 “方将军如果有空闲的时间,可否再为老朽表演一番此画是如何完成的?” 过了不知道多久,吴师傅像是下定了决心,腆着老脸,开口问道。 其实,前一秒,对于方休,他还是十分的不屑,可是,见到这么一副几乎颠倒了他人生观、价值观的画作之后,他的观点却是发生了彻彻底底的转变。 这么一副画作,虽然并没有那么的精致,也没有那么的精美,可是画作技艺,构图方式,他以前却从来都没有见过。 这种画法,相比于传统的画法,贵在真实。 他画了这么多年,见过了无数的画,却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真实的画。 即便是他认识的画人像的大家也未必能达到这位方将军万分之一的水平,这不只是说说而已。 从这幅画上,可以看出,方休这个人的作画的技艺并不高深,也并不熟练,之所以能画出这么一幅画,完全是因为画法和构图技艺不同。 如果能够亲眼看到他究竟是怎么画出这么一幅画的,说不定,便可以从中参悟出新的画法。 因此,他才会放下身段,去请求一个在画师界毫无名气,不值得一提的人,演示如何作画。 方休听见这话,却没有放在心上。 他高中时期的同桌,便是一个艺术生,主攻的就是素描画。 那个时候,还没有分科,他的同桌也没有开始艺考,平日里上课的时候,听的无聊,便会在课本上画一些简单的素描。 方休看了以后,便跟着他,学了一些,虽然比不上那些专业学习画画的艺术生,可是相比于普通人,也要高明许多。 说是高明,其实就是能看得过去,别人一眼见了,能知道,这个人是练过的! “现在就有空,只不过,我为什么要为你画?” 方休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抬眸,看了一眼吴师傅。 吴师傅听见这话,微微一怔,脸上露出苦涩的表情,想了想,说道:“如果方将军愿意作画,老朽愿出一千两银子买下这副画,如何?” 对于他而言,银子只是身外之物。 如今身在宫中,更是如此,不要说一千两银子,即便是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银子,他还是拿不出来的,但是如果他愿意将自己之前所画的那些废稿拿出去卖,赚到一万两银子,却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 方休听见‘一千两银子’,眉头顿时一挑。 就这么一副素描画,放在后世,白送给别人,别人还不愿意要,就算勉强收下,也只是当作垃圾,随手丢掉。 这糟老头子竟然愿意花一千两银子买? 这个吴师傅的画,方休刚才见过了,的确是意境高深,即便是放在后世,也是价值千金,更不要说这个老头还是楚国之内最著名的画师,附加价值就更不必说。 这么一个既有名气,也有实力的画师,竟然愿意用一千两银子买一副如同废纸的素描画。 那么,自己岂不是画素描,就能发家致富了? 方休看向自己刚才画的画作,突然有那么一点儿不想送给赵嫣了。 “好,一千两银子。” 方休答应了以后,便从旁边的抽出一张宣纸,摆在石桌上。 而后,看了一眼吴师傅,开口问道:“你想要画什么?” 吴师傅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略微有些兴奋的表情,问道:“除了人像之外,别的也可以画吗?” 方休点了点头,回答道:“只要不是太复杂的东西。” 其实,相比于其他的,人像反而是素描当中比较难画的部分。 尤其是对于他这种业余选手而言,画一些简单的风景画要比画人像简单的多。 画风景,不需要太过写实,只需要让别人一眼看出来,便算的上是凑合。 而人像则不一样,真正的素描大师,和他这样只学过一个月的业余选手相比,差别实在是太大。 人像又不是风景,别人一眼看过去,第一感觉就占据了全部的内容。 因此,必须画工精湛之人,才可以画出让人看上去很真实很舒服的人像画。 吴师傅听见方休的话以后,抬眸,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沉思了片刻,说道:“方将军,你看这院子的一角,能否” 吴师傅还没有说话,便听见方休打断他道:“能。” 方休说完以后,便将自己之前扔掉的那支炭笔捡了回来。 而后,拿着炭笔,开始在宣纸之上涂涂抹抹。 吴师傅见方休真的是用木炭作画,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忧伤,亦或是疑惑、自卑,乃至于愧疚 总之,若是有人注意到他的表情,就会十分惊讶的发现,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人能够有如此丰富的表情。 吴师傅虽然已经老了,可是一双眼睛却仍然炯炯有神,此刻,更是如此。 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方休手中的炭笔和宣纸之上的图画。 与此同时,时不时的抬眸,看一眼不远处院子的一角。 一开始,他的表情还是十分的疑惑,可 仅仅半炷香的时间过后,他的表情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宣纸之上逐渐成形的构图,和现实之中院子角落的风景。 若不是害怕打扰到方休作画,他几乎忍不住要惊呼出声。 如此真实的画作,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准确的说,是第二次,前一次就在半炷香以前。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有人敢相信,仅仅只需要一块木炭,便可以将现实之中的景色,铺在宣纸之上 这简直就是奇迹! 第二百六十八章 可否收老朽为徒? 一旁,方休却是专心致志的作画,没有注意到吴师傅的表情变化,时不时的抬眸,看向不远处的院子角落的景色。 大约半炷香的时间以后,将最后一点儿阴影涂好。 方休抬起了头,看向了身旁的吴师傅,问道:“画成这样,可以吗?” 吴师傅显然还沉浸在这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神奇的构图技巧上面,一时之间,无法自拔,没有听见方休的问话。 方休见到这一幕,觉得有些无语,却也没有发火,只是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吴师傅总算是缓过了神,忙不迭的点头,说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方休见状,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心里却道:不好也没有用,我也懒得再重新画一幅了。 “画归你了,银子” “银子?什么银子?” 吴师傅微微一怔,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方休听见这话,脸色却是瞬间变了。 这种小手段,他以前见过太多了,想要赖账? 也不看一看你赖账的对象是谁! 他刚准备上前一步,给这糟老头子一点儿教训,替楚皇教导一下,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诚实守信,就见吴师傅猛地反应了过来。 “哦哦,一千两银子,老朽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刚才发生的,现在就忘,还请方将军见谅” 吴师傅一脸恍然之色,先是道歉,而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了方休,紧着说道:“这里是一千两银子的银票,方将军可以看一眼,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老朽给您换一张。” 方休伸手接过银票,看了一眼。 凑巧,刚好是宝乐坊的。 随即,抬眸,看了一眼吴师傅。 真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其貌不扬,除了画画没什么本事的糟老头,竟然随随便便就能从怀里掏出一张一千两银子的银票。 以前便听说这些艺术工作者的收入高,不是他们这些教育工作者能够想象的。 他一直当作一个笑话,如今看来,确实如此啊。 即便是在这个时代,都是这样。 方休看着手中那张一千两银子的银票,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要在城南开一家画坊,专门售卖自己的素描画了 “对了” 方休愣神的片刻,吴师傅却好似陷入了什么两难的境地,苍老的脸上露出极度纠结的表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抬眸,看向方休,轻轻唤了一声。 方休听见他的声音,抬眸,看了他一眼,问道:“还有什么事情?” 若是画画,尽管找他,自己画一幅素描,最多只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 有的时候,简单一些的,只需要半炷香的时间便好。 这么说来,若是有些愿意花银子买,自己再辛苦一些,一天赚上万两银子,那都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这可比自己开什么春风楼、竹轩斋、京师大剧院,赚钱快多了。 只是,吴师傅却没有提出再买一幅画的要求,而是说了一件让方休这等喜欢异想天开的人,都没有想到的话。 “方将军,老朽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 方休随口道。 吴师傅听见这话,脸上露出坚定之色,看向方休,一脸庄重的道:“老朽想要拜方将军为师,跟在方将军的身边,学习这种画作的画法与技艺,不知道方将军愿不愿意收老朽为弟子。” 方休此刻正在心里计算画素描一天能够挣多少银子,随口道:“不就是收徒弟,以前又不是没有收过,没” 说到一半,他却是突然反应了过来,一双眼睛诧异的看向吴师傅,问道:“你说什么?” 在他的身旁,赵嫣也是一脸震惊的表情,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吴师傅,劝道:“吴师傅,你可是咱们楚国的画师大家。 方休他的画虽然有一些意思,跟别的画作不太一样,可也不至于让你拜师学艺吧。”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有些不乐意了。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虽然有些意思’,自己刚刚才为他画了一幅人像画,这才多长时间,就翻脸不认人了。 方休眉头一皱,看向身旁的赵嫣,说道:“你这不是瞧不起人吗?什么叫做‘有点儿意思’。 本少爷这叫做现实主义,乃是跟随一位画师之中的大师学习的,若不是如此” 他还没有说完,便被赵嫣打断:“什么大师?” 方休微微一怔,随即,似乎陷入了什么久远的回忆之中,十分惆怅的说道:“那是十几年前的一个下雪的夜晚,我一个人走出府门,准备到街上玩耍,却碰见了一个奇怪的老头”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就好像真的一样。 不止是吴师傅,就连陪在方休身边十几年的秀儿都被蒙住了。 秀儿抬眸,一脸疑惑的看着方休,问道:“少爷,是哪个下雪的夜晚,秀儿怎么不记得了?” 方休听见这个问题,尴尬的笑了笑,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赵嫣毫不留情的揭穿他道:“什么十几年下雪的夜晚,你家少爷才多大,十几年前,他连走路都还不会吧 这明明是竹轩斋武侠话本的惯用开头,之前还说竹轩斋那几本武侠话本不是你写的,不是你写的,你怎么对他们那么熟悉,而且随口就能编出这么一大段武侠故事? 方休,本公主算是发现了,你这个人一点儿实话都没有,哼!” 赵嫣说着说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嗔怒的骂了几句,便又不说话了。 方休却是一脸的无辜之色。 那些武侠话本的原作者的确不是他,而且素描这种画法,也不是他所开创的。 自己说的明明都是真话,这些人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哎,当一个诚实的少年,就是那么的困难。 倒不如随他们去,自己也省却了一些烦恼。 于是,方休抬眸,看了一眼赵嫣、秀儿和吴师傅,一脸的严肃之色,用深沉的语气说道:“好吧,我承认,之前那个故事只是我随口编的。 这种画法的确是我一个人琢磨出来的,对于这种画法,我还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素描。” 第二百六十九章 小道啊 “素描?” 吴师傅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方休解释道:“只是一个名字而已,你也可以叫它别的,这只是一种画法。” 吴师傅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片刻之后,他更加坚定了自己拜师的决心,目光望向方休,说道:“方将军,就请您收我为徒吧。 只要您收我为徒,让我做什么事情都行。”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尤其是由这么一个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说出来。 吴师傅见到方休露出这种表情,还以为他不准备答应自己,咬了咬牙,还准备说一些什么。 方休见到这一幕,顿时感觉一阵别扭。 他想了想,自己已经收了一个徒弟,按照常理,再收一个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自己这个徒弟的身份实在有些特殊,自己若是再收那么一个徒弟,无论是从身份上,还是地位上,都有些不太合适。 可是,见到吴师傅这么一把年纪,还如此放下身段,恳求自己,方休自己的心里也过意不去。 纠结了一会,终于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法,说道:“这样,你既然想要跟在我的身边学习素描之法,没有什么问题。 我空闲的时候,会指导你片刻,但是咱们不以师徒之礼,而是以学生的身份,如何?” 吴师傅听见这话,苍老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学生与师徒又有什么区别? 莫非,方将军的意思是学徒? 想到这,吴师傅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难色。 自己堂堂一个画师大家,若是开门收徒,整个楚国不知道有多少画师要慕名而来,拜倒在自己的脚下,恳求自己成为他的师傅。 怎么如今,反而要做别人的学徒? 连成为别人的徒弟,都没有资格? 吴师傅想到这里,心里竟然升起一股屈辱的感觉。 可这种感觉只是持续了片刻,他便想通了。 这素描之法,乃是全新的画作方式,在画一道,可谓是开天辟地的新创举。 若是大加发展,未必不能成为和水墨画并列的主要画法,甚至有可能在地位上超越水墨画,到那个时候,自己便是名留青史的人物了。 要知道,虽然他的画在楚国极受推崇,在画师界的地位也是极高,可是放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却算不上什么。 他的画,相比于画圣、画仙,仅仅只能算得上入眼,不值得一提。 若想要更进一步,在历史的长河之中,留下自己的名字,就只有另辟新径。 这个所谓的‘素描’,便是自己名留青史最好的机会。 想到这里,吴师傅终于不再犹豫,走到方休的身前,恭敬的拜了下去,于此同时,用庄重的声音道:“学徒吴道愿意留在方师的身边,做一个学徒,跟随方师,学习素描之法!” 方休听见这话,有些懵。 自己的意思是让他跟在身边学画,这没有错,可何时让他做一个小小的学徒了。 他所谓的学生,是相对于后世而言。 在那个时代,任何人,只要有一技之长,都可以做别人的师父。 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便是这个道理,和地位低下的学徒完全是两个概念。 只是,既然吴师傅这么说了,他也懒得再去纠正,只是摆了摆手,随口道:“好,我知道了,你起来吧。” 吴道听见这话,抬起了头,恭恭敬敬的站到了方休的身旁。 那副态度,倒像是一个小小的跟班。 若是让那些画师们看见了,定要发出一阵惊叹声。 堂堂的画道大家,吴道吴师傅竟然跟在一个年轻人的身后,而且是以这么一种近乎卑微的态度 不要说别人,方休自己都觉得有一些别扭。 白小纯站在这个位置还好,吴师傅呢? 不说别的,就说吴师傅这么一大把年纪,一副苍老的样子,站在自己的身后,都觉得奇怪、别扭 可是吴师傅对此却并不在意,他在意的,乃是素描之法。 既然自己已经拜了方休为师,那么就要尽一个学徒的义务,在他看来,身为一个学徒,站在师父的身后,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一旁,赵嫣见到这一幕,却是觉得有些别扭,伸手,拽了拽方休的衣角,俯身在他的耳边,小声道:“吴师傅年事已高,让他跟在你身边,做一个小小的学徒,端茶递水,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方休听见这话,却是有些懵了,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让他端茶倒水了?” 说完之后,想了想,倒也是,身为一个学徒,端茶倒水这种事情,不是很平常的吗? 于是,转身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吴道,吩咐道:“小道啊,虽然你是学徒,可是年事已高,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就不必你做了。 真的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帮忙的话,我会派人告诉你的,这段时间,如果没有什么事情,你就留在宫中,继续忙活你以前的事情。” 赵嫣和秀儿听见这句‘小道’,都觉得别扭极了。 吴道却好似不放在心上一样,反而露出惶恐之色,问道:“方师,可是小道有什么事情做的不对,让您不开心了。 只要能跟在您身边学习素描之道,小道苦一些累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方师,您不要看小道如今年事已高,好像行将就木,年轻的时候,也干过不少体力活,给那些士绅们作画的时候,常常一两个时辰,没有片刻的休息。 如今,虽是年纪长了些,可是做一些端茶递水的活,却没有什么问题,也绝不会有丝毫的抱怨。 小道可以的!” 赵嫣见到这一幕,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变了。 她甚至有些怀疑,眼前这位卑微的小道,究竟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位吴道吴师傅 要知道,即便是在父皇的面前,吴师傅也没有这般的低声下气,真的宛若学徒一般啊! 方休也没有想到这老头竟然这么快便将自己代入到了学徒的身份,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身为山水画的大师,在全天下都享有极高的名誉,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了你在我身边做一个小小的学徒,不是让我被天下人骂吗?” 第二百七十章 被激怒的七王子 吴师傅听见这话,苍老的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沉思了片刻,似乎觉得确实有些不妥,于是,开口问道:“那以方师之见,该当如何?” 方休想了想,说道:“以后,你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平日里就留在宫中做事,也不用跟着我四处奔波,至于素描之法,回到方府以后,我会记在一张纸上,每隔一段时间给你送过来一些。 你只要把我传授给你的内容学会,那么这素描之法,便没有什么难的。 若是真有什么想不通,或者看不懂的地方,偶尔可以到方府来,我会亲自教你,怎么样?” 吴师傅听到这里,眼眶已经有些湿润。 原先以为方师会藏私,不愿意将素描之法传授给自己,才会找这么多的托词,没有想到 自己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吴师傅想到这里,下意识的想要躬身,朝方休行礼,可是却被方休拦了下来。 他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抬眸,看着方休,却听见他道:“还有一点,就是不要随随便便的给我行礼,你这么大的年纪,老是跟我行礼,我觉得别扭” 吴师傅听见这话,虽然内心颇不认同,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在他的眼里,身为徒弟,或者说学徒,给师父行礼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跟自己的年龄没有关系。 不过,既然方师这么吩咐,那么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是拱了拱手,恭敬的道:“方师的吩咐,小道牢记于心,绝对不敢有丝毫的遗忘。” 方休点了点头,随口道:“好了,这副院子角落景色图便留给你,好生观摩,自行领悟素描之法的精髓。 过一段时间,我会让人将我关于素描之法见解与心得送到你这里来。” 吴师傅听见这话,苍老的脸上竟然露出兴奋的表情,点了点头,说道:“小道明白” 方休见状,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将之前画好的素描从石桌上拿起,递给赵嫣,随口道:“拿上你的画,我们回去吧。” 赵嫣下意识的伸手接过那副素描画,想要说些什么,却总觉得有些奇怪,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跟在方休的身后,走出了后院。 永寿宫内,赵嫣的生辰宴会还在进行之中,一坛一坛的酒水送到宴会上面,皇亲国戚们畅饮的同时,互相调笑,空气中都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赵嫣和秀儿对于这种场面,却是不太喜欢,纷纷皱了皱眉头。 这种场面,方休和她们一样,也不太喜欢,但是还没有到宴会的地步。 于是,转头看了一眼赵嫣,开口问道:“等会你准备做什么?” 赵嫣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她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这一次生辰宴,对于她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问出自己想问方休的那些话。 可是那些问题已经问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和她想象的,或者说在各种话本之之中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这让她感到有些迷糊。 确实,接下来该做什么? 总不能在这里和这些不太熟悉的叔叔舅舅们一起,喝酒喝到天昏地暗吧? 正当她陷入纠结的时候,却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一道身影。 “对了,之前那个草原人的目标似乎不是我,而是秀儿” 这个时候,赵嫣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身旁的方休,提醒了他一句。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也似乎明白了什么,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赵嫣和秀儿,又看了看不远处站着有些不知所措的七王子,眼神中闪过一道寒芒。 这一次,还好有赵嫣守在秀儿的身边,若是没有 想到这里,方休迈步,朝七王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七王子端着一杯酒,目光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一直到方休走到自己的身前,才反应过来。 “方将军可有什么事情?” 七王子见方休一脸的阴沉,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随口问道。 方休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七王子。 七王子见到这一幕,脸上的笑意更浓,说道:“方将军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没事,在这里,我们两个也算是朋友,有什么麻烦可以告诉本王子,本王子说不定有一些办法呢” 方休还是没有说话,半响,才问了一句:“秀儿是不是在你那里?” 七王子听见这话,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而后,故作疑惑状,问道:“秀儿,秀儿是什么东西?” 方休见到这一幕,却是突然笑了,开口说道:“秀儿,秀儿是你的奶奶!” 说完之后,看向自己的身后,摆了摆手。 秀儿见到这一幕,看了一眼身旁的赵嫣,和她一起走到了方休的身边。 七王子见到秀儿,整个人都懵了,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甚至于对方休刚才说的话,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方休见状,又道:“秀儿,过来,见一见你的孙子。” 秀儿听见方休这话,柳眉微微一蹙,有些不太高兴的瞥了自家少爷一眼,嗔怒道:“少爷又胡说,秀儿才没有这等孙子呢” 一旁,赵嫣见到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忍不住笑出了声。 七王子此刻也终于反应了过来,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同时,眼神中闪过一道寒芒,往前走了一步,冷声道:“方休,你不要太过分了!” 方休听见这充满了威胁意味的话,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问道:“不是七王子殿下问本将军,何人是秀儿吗? 本将军告诉你了,怎么又说本将军过分?” 七王子听见这话,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又朝前走了一步,同时挥舞起了自己的拳头。 只见他的拳头在半空之中划出一道拳风,直冲方休的太阳穴而去。 不用习武之人,便是街上玩耍的孩童,那也知道,这么一拳下去,能造成多么严重的伤害,恐怕非死即残。 方休却是一脸的风轻云淡,不躲不闪。 七王子的拳头就这么在他的眼中急速放大,最后停在了距离他太阳穴几乎不到一指的地方。 “好胆量” 第二百七十一章 演技派方休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却是露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 七王子见到这个笑容,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本能的后退一步。 奈何终究是晚了一秒。 只见方休仿佛被人击中了一般,整个人突然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一时之间,宴会之上,寂静一片。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望向了方休。 包括秀儿和赵嫣,都是有些懵。 此刻,别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赵嫣和秀儿却是看的清清楚楚,那七王子压根就没有碰见方休(少爷),怎么会这样。 就在她们疑惑不解的时候,方休却是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伸出手,颤抖的指向七王子,脸上露出极度惊讶的表情,喊道:“你,你” 还没有说出口,竟然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赵嫣和秀儿见到这一幕,也不管究竟发生了什么,全都冲到了方休的身边,关切起来。 众人见到这一幕,则是露出恍然之色,随即用愤恨的目光望向七王子。 方休这个人,他们没有一个喜欢的,甚至很讨厌这等行事张扬之人,好好的少年郎偏偏要做那些哗众取宠的事情,若不是陛下护着他,这些皇亲国戚早就要上书弹劾了。 只是 相比于方休,他们还是更加讨厌这些在他们眼中几乎与蛮夷画上等号的草原人。 刚刚参加生辰宴,见到草原人的身影,他们的心中已经有那么一些不满。 纵然他们也很讨厌方休,可这毕竟是楚国的土地,还轮不到这些野蛮的草原人来撒野。 想到这里,宾客们看向草原七王子的目光变得更加不善。 草原七王子却是彻底懵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压根就没有碰到方休,只是停在了他的太阳穴前。 只是方休近乎真实的演技,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迷糊了,莫非刚才自己真的没有控制住力道,碰到他了? 可是,就算那样,自己碰到他的也只是太阳穴的位置,为何他捂住的却是自己的胸口 寂静无声的气氛持续了大约一分钟的时间。 在场的宾客很想将这个草原七王子拿下,可是这里毕竟是后宫,还轮不到他们发号施令。 而且这个草原人既然能被陛下邀请参加公主殿下的生辰宴,定然身份特殊,绝不是他们能够随随便便动得。 于是,一时之间,所有的宾客,都是将目光放在了赵嫣的身上。 而赵嫣在试探过方休的鼻息之后,则是在他的腰间狠狠的掐上了一把,而后,抬眸,用冰冷的目光看着草原七王子,冷声命令道:“来人,将此伤人之人拿下!” 旁边的厂卫们早已经等候多时,他们也看这些草原人不爽很久了,一听见赵嫣的命令,便一哄而上,将草原七王子控制住了。 以七王子的实力,对付这几个厂卫,虽然不一定能够完全战胜,却也未必没有还手之力。 只是,此刻的他有些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厂卫们控制住了四肢,动弹不得。 可是,这个时候,他莫名的一瞥,却看见方休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 他记得很清楚,前一秒,这个狡猾的楚国人还是一脸的痛苦。 瞬间,脑子里有一道灵光闪现,他仿佛明白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方休,大声喊道:“你这个骗子,本王子根本没有碰到你,别装了,快点起来,不然本王子杀了你!” 此话一出,整个永寿宫顿时沸腾了起来。 皇亲国戚们听见这再明显不过的挑衅的话语,顿时群情激愤,纷纷指责七王子,朝他发出一声声怒吼。 “草原人,你不要太过分了,伤了人还如此猖狂,如此嚣张,这里可是楚国!” “草原人,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竟然叫嚣要杀害我大楚的朝廷命官,你该当何罪!?” “放肆,太大胆了,太嚣张了,太无礼了,怎可如此,怎可如此啊!” 这些人平日里对于方休也是十分的不屑,可是听见七王子的话之后,却是一致的将矛头对准了七王子,维护起了方休。 方休躺在地上,莫名的感觉到一些暖意,在心中默默记下今天为自己说话的皇亲国戚。 到时候,风筝坊开业了,可以给他们一个九八折的特别优惠 七王子听见这些指责,却是变得更加愤怒,伸出手指向那些指责自己的人,颤声道:“闭嘴,全都给我闭嘴!” 此刻,他的神智已经被愤怒冲昏,甚至连楚人的语言都说不太清楚,最后干脆用草原语言和这些人对骂起来。 赵嫣见到这一幕,摇了摇头,看向身后的厂卫们,冷声的吩咐了一句:“将他带下去。” “是!” 厂卫们听见命令,纷纷上前。 就在此时,却是有一道身影站了出来,拦在了厂卫们和七王子的中间。 众人见到这一幕,脸上纷纷露出诧异的表情,正疑惑是何人这么大胆,竟然敢阻拦公主殿下的时候。 那人却先开口说话了:“尊贵的公主殿下和各位尊贵的大人们,七王子他并没有不尊重楚国朝廷的意思,刚才那些无礼的举动,只是由于一些小小的误会和意外。 我代表他,向公主殿下和各位尊贵的大人” 说到这里,乞颜嫣然的声音顿了顿,而后看向躺在秀儿怀里的方休,继续道:“尤其是方休方大人表达最真挚的歉意。” 众人见到是之前与他们相谈甚欢的乞颜嫣然,愤恨的情绪稍稍退却了一些,却还是没有退让的意思。 纷纷开口道:“在永寿宫,天下脚下,当着公主殿下的面,伤害我大楚朝廷的命官,这难道只是一个误会?” “就是,我等亲眼看见方将军被你们的七王子重伤,这难道还能有假不成?” “乞颜嫣然,你说说看,若是方将军在乞颜部的宴会上,重伤你们乞颜部的七王子,你还能站出来,说出并不是不尊重,并没有无礼,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这种话吗?” “你们草原人不要觉得我楚人是好欺负的,今日之事,无论如何,都要给方将军,给公主殿下,给陛下一个交代!” 第二百七十二章 怪哉 乞颜嫣然显然没有想到,原先对方休如此厌恶的这些楚人,在面对外人的时候,竟然是这般的同仇敌忾。 楚人在面对外人的时候,这种发自内心的认同感,是崇尚弱肉强食的草原人所无法理解的。 即便是对楚国文化十分了解的乞颜嫣然,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 沉思了片刻,她回眸,看了一眼被几名厂卫押着的七王子,俏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淡淡的道:“即便如此,这也只是乞颜拓自己的事情,与我草原乞颜部没有任何的关系。 刚才,我只是代表乞颜拓向诸位道歉,既然乞颜拓触犯了大楚的律例,冒犯了大楚的尊严,还请大楚的皇帝陛下惩罚他。 只是,这一切与我草原乞颜部没有任何的关系。” 听见这话,其中一名勋贵眼睛眯了眯,还想要说些什么,身旁的老者却是一把拽住了他,并且朝他摇了摇头。 那名想要说话的勋贵想了想,终究也是没有将自己想要说的话,说出口。 赵嫣听见这话,眉头也是微微的一皱。 她没有想到这个乞颜嫣然竟然如此的果断,仅仅只是一秒钟,便将自己的亲弟弟,乞颜部的七王子给卖了出去。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无论今天七王子做了什么事情,都是他自己一时之间发疯做出来的,和乞颜部没有任何的关系。 无论楚国承不承认这一点,事实都是如此。 更可况,从两国的和平与稳定出发,楚皇不会不承认这一点。 原先十分严重的事情,经过这么一处理,便成了一个人的罪过。 无论朝廷再怎么样,最多也只能惩罚惩罚乞颜拓,也就是乞颜部的七王子。 只是如果真的这样,那么就和自己想要达到的效果,背道而驰了。 赵嫣听完乞颜嫣然的话,陷入了沉思之中。 片刻之后,她突然抬眸,望向乞颜嫣然,想要说些什么,只是还没有开口,便听见永寿宫宫门的方向传来一道尖利的声音:“陛下到——!” 众人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微微一怔,而后纷纷站好,朝宫门的方向躬身行礼,齐声喊道:“臣等参见陛下。” 赵嫣也是没有想到,父皇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同样转过身,端端正正的站好,躬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楚皇走入永寿宫,目光在所有人的身上扫视一圈,一派不怒自威的样子,强大的气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肩膀上像是多出了什么很重的东西。 即便是一向见多识广、处变不惊的乞颜嫣然在见到楚皇以后,也觉得心中一沉,低下了头,不敢再说什么。 楚皇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身上扫视一圈之后,最终定格在了被厂卫押着的七王子身上。 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方卿,可是你出手所伤?” 七王子抬眸,看向楚皇,脸上露出倔强的表情,开口说道:“还请楚国皇帝陛下能够明鉴,本王子刚才根本没有碰到方休。” 楚皇听见这话,目光望向旁边的皇亲国戚们。 这些皇亲国戚们见到这一幕,心中已经明白了什么,纷纷站出来,指责草原七王子。 “回禀陛下,刚才臣等亲眼看见这位草原七王子出手重伤了方将军,方将军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什么话也没有说,无缘无故便被这位草原七王子出手伤害,倒飞出数米远,倒在了地上,口吐鲜血,陷入了昏迷之中。” 楚皇听见这话,又问:“可唤太医了?” 话音刚落,便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背着药箱,从宫殿外,匆匆的走了进来。 正式之前与方休有过一段交情的太医署严御医。 严御医只是听说永寿宫内有人受了重伤,没有想到陛下也在这里。 进到永寿宫,看见楚皇之后,微微一怔,立刻躬身行礼:“臣参加陛下” 楚皇见状,摆了摆手,随口道:“免礼,严御医还请速速为方卿诊治一番,看看方卿伤势如何。” 他的话虽然听上去十分的焦急,可是语气却没有一点儿焦急的样子,仿佛对于方休的死活并不在意一般。 可是,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这是因为他相信方休不可能真的有什么大的问题。 在楚皇的眼里,方休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 而七王子虽然勇猛居多,却也不是一个愚蠢到会在宫中无缘无故攻击楚国朝廷命官的地步。 这其中一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情。 而且 七王子和方休两个人,若是有什么争锋,占得上风的一定会是方休,而不是七王子。 楚皇对于方休,就是这么的自信。 因此,即便如今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是方休,他也依旧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严御医听见楚皇的话,微微一怔,目光望向宫殿内的某处地方。 那里一道身影正静静的躺着。 竟然是他 严御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更加焦急,快步走到方休的身边,为他把脉。 只是 把脉的时间越长,他心中越觉得有些奇怪。 并不是脉象太过古怪,到了他也无法参透的地步。 事实上,情况恰恰相反,这脉象让他觉得奇怪,是因为方休的脉象实在是太过平稳了。 这分明是一个十分健康的人才会拥有的脉象。 只是 严御医低下头,看了一眼方休的伤势,低声念叨了两句:“怪哉,怪哉” 这等严重的伤势,竟然还有这等平稳的脉象,他行医数十载,还是第一次碰上如此奇怪的事情。 不对,这种情况,他以前倒是碰见过一次。 只是,那一次,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孩子,为了躲避家里的人送他去学堂念书,才故意装病。 所以才会呈现出伤势很重,可是脉象却十分平稳的情况。 当时的那种情况,倒是与方将军此刻的情况十分的相似。 莫非 想到这里,严御医的表情已经发生了某些变化。 他的脸色同时沉了下去,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楚皇,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过了片刻,他终于做出了决定,准备站起。 这个时候,却有一只手突然伸出,抓住了他的手 第二百七十三章 伤势很重 严御医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刚准备将那手甩开,却看见躺在地上本应该已经昏迷过去的方休竟然朝自己眨了眨眼。 他这才发现,刚才抓住自己的竟然是方休方将军。 几乎是在一瞬间,他便像是明白了什么,苍老的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随即,再一次陷入了纠结之中。 如今的情况再明显不过了,方休明显是在装病。 这若是放在平日里,倒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是在这种场合,又是在陛下的面前,竟然做出装病这种事情,妥妥的就是欺君之罪啊 最重要的是,他一个人犯了欺君之罪,倒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跟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刚才那番举动,明显是想要拉自己下水,让自己跟他一起犯下欺君之罪啊! 欺君之罪可不是小罪,视情况而定,甚至有可能被诛九族。 他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是冒不起这个风险。 可是方休,方将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整个楚国,没有几个人比他更了解,那是瑕疵必报。 当初自己和刘御医还没拿他怎么样,就被他折磨了半响,若是这件事情在陛下那里轻描淡写的便掀过了,那最后倒霉的不还是自己。 一时之间,严御医陷入了极度的纠结之中,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 片刻之后,他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欺君之罪,乃是诛九族的大罪,他一把年纪,倒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他的那些孩子,若是因为这件事情,受到牵连,下到九泉,他也不甘心。 而方休这个人,他还是比较了解的,虽说无耻了些,不择手段了些,可是相较而言,还是比较有原则的,就算是报复,最多也只是报复他自己,不会牵连到自己的家人。 既然如此,便实话实说吧! 严御医在心中下定了决心,便从地上站了起来,抬眸,看向楚皇,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刚准备开口。 还没有说出一句话,就听见楚皇的声音传来:“严御医,方爱卿的伤势如何,重不重,有没有伤到要害?” 严御医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在宫中行医那么多年,他很少听见楚皇称呼一个臣子为爱卿,称呼一个年轻的臣子为爱卿,更是记忆中的第一次。 而且,他清楚的记得,前一秒,楚皇对于方休的称呼还是方卿,这才一会,怎么就变成了方爱卿。 对于严御医这种生活在宫中的人而言,揣度圣意,乃是必备的技能。 宫中的每一位贵人,所说的每一句话,乃至每一个字都有其深意,若是揣摩的不对,领会到的意思便是谬以千里 造成的后果也是十分严重的。 在太医署这么多年,这种事情,他见的太过了。 因此,听见楚皇这句话以后,他硬生生的将自己原先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抬眸,看了一眼楚皇。 下一秒,在见到楚皇的眼神之中,一道灵光突然在严御医的脑海之中闪现。 严御医瞬间明白了什么,恭恭敬敬的行礼,说道:“回禀陛下,方将军的伤势很重,但是还没有到危及性命的地步。 虽然如此,却也伤及了五脏六腑,必须在床榻之上静养数月,才有可能康复。 而且即便是康复,以后说不准也会留下病根,时不时的会病发。” 众人听见这话,脸上全都浮现了诧异之色。 他们之前想过七王子的这一拳造成的伤害一定不轻,却也没有想到会这么的严重,竟然需要静养数月。 这些草原人,下手真的没有轻重! 赵嫣和秀儿听见这话,则是微微一怔,有些懵。 如今,她们自己都开始有些怀疑了,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她们明明看到七王子的拳头在方休(少爷)的太阳穴旁边,便停了下来,怎么会这么严重。 楚皇听见这话,目光却是微微一凌,看向不远处的七王子。 七王子脸上的表情却是如同呆滞了一般,对于严御医的话,完全没有准备。 自己明明没有碰到方休! 片刻之后,他仿佛想到了什么,猛地抬眸,看向严御医,表情变得有些狰狞,咬牙道:“你说谎! 本王子明明没有碰到他! 本王子明白了,你们这是在给本王子下套,想要致本王子于死地,你们好阴险! 卑鄙的楚人,你们太无耻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尤其是满座的宾客脸色全都变得更加难看。 当着这些楚人的贵族,辱骂楚人卑鄙无耻 这简直就是抡圆了手臂,给他们的脸一个狠狠的巴掌啊! 即便是一向镇静的楚皇,听见这些话,脸色也开始变得有些难看。 一旁,乞颜嫣然听见这话,更是脸色一变,看向自己的亲弟弟,怒吼道:“没用的东西,闭嘴!” 七王子却是陷入了疯狂的状态,几乎已经丧失了理智,狰狞的看向躺在地上的方休,怒吼道:“卑鄙的猴子,快点给本王子起来,不然本王子一定要将你” 七王子还准备说些什么,只是还没有说出口,便被身后的厂卫一击打在要害处,晕了过去。 其中一名厂卫制伏了七王子以后,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躬身朝楚皇行了一礼,恭敬的道:“臣有罪” 楚皇却是摆了摆手,没有指责他什么,只是说了一句:“将他带下去吧。” “是!” 那名厂卫领命以后,便站起身,朝身后的那些厂卫吩咐了几句,将已经陷入了昏迷的七王子带离了永寿宫。 这个时候,赵嫣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站起身,走到楚皇的面前,躬身行了一礼,而后道:“父皇,儿臣有事要向父皇禀告。” 楚皇看了一眼赵嫣,似乎对于眼前的一幕早有预料,摆了摆手,随口道:“说吧。” 赵嫣起身,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脸色十分难看的乞颜嫣然,而后,看向楚皇,淡淡的道:“之前有一名黑衣刺客潜入永寿宫后院,欲对儿臣行不轨之事,已经被儿臣制伏。 儿臣自作主张,让厂卫将那名刺客带下去审讯,想来,如今已经有了结果”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处置 俗语有云,龙有逆鳞,触之即怒。 对于楚皇而言,他的这位宝贝女儿,便是他仅有的几枚逆鳞。 听见有人要对自己的宝贝女儿行刺,还是在守备森严的宫中,他顿时觉得心中升起一股怒火,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刘成。 此时此刻,刘成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见楚皇看向自己,忙不迭跪了下去,叩首的同时,大声道:“奴婢万死。” 这种场面,这些话,楚皇见得多了,听得多了,已经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你确实该死。” 便转身看向守在旁边的御前侍卫,吩咐了一句:“去,将那名行刺宫中的刺客带到这里。” “是,陛下!” 御前侍卫领命之后,便转身离开了永寿宫。 永寿宫内,这些宾客们听说,竟然有人敢行刺公主殿下,一个个的也开始慌张起来。 他们刚才也都在永寿宫内,陛下不会因此迁怒于自己吧? 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当然,这种状况只持续了一小会,因为,当御前侍卫们将那名刺客带到永寿宫的时候,所有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看这名刺客的外貌与形象,很明显不是楚人,而是一个草原汉子。 这么说 众人的脸上露出恍然之色,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望向了脸色更加难看的乞颜嫣然。 此时此刻,望着那名所谓的‘刺客’,乞颜嫣然在心中将自己的那位亲弟弟已经狠狠骂了无数遍。 如果此刻七王子还站在这里,不需要楚人动手,她自己就抽出一把刀,狠狠的给自己这个蠢到无法再蠢的亲弟弟一下。 这里可是楚国的皇宫,楚国皇帝的面前,竟然还想着做这么一些小动作,真的是不知死活 虽是如此,乞颜嫣然还是没有丧失理智,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楚皇,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而后十分坦率的承认道:“回禀楚国皇帝陛下,这个人确实是我们的人。” 此话一出,整个永寿宫顿时沸腾起来。 任他们如何猜测,也想不到,这些草原人的胆子竟然大到了这般地步。 在永寿宫内,公主殿下的生辰宴上,妄图行刺公主殿下,这 即便是诛九族,也抹不去这等罪过啊! 楚皇听见乞颜嫣然的话,目光微微一凌,却还是没有说什么。 乞颜嫣然继续道:“可他是不是刺客,却不一定。 他是我那位弟弟的贴身仆人,跟在我弟弟的身边,之所以会让公主殿下以为是刺客,可能是因为他不懂的楚国的礼仪与规矩,所以无意之间冒犯了公主殿下” 她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赵嫣打断:“无意之间的冒犯?” 赵嫣的表情十分的冰冷,一双眸子盯着乞颜嫣然,冷声道:“身穿黑色衣服,脸上还蒙着黑布,想要将本宫带离永寿宫,这只是无意之间的冒犯? 难道说,你们草原的规矩便是如此?” 乞颜嫣然听见这话,表情微微一滞,想了想,回答道:“如果事实真的如公主殿下说的那样,那么以我之见,此人确实意图不轨。 只是,我可以肯定,我的弟弟,还有我,绝对没有对公主殿下不轨的意图。 他如何行事,与我和我的弟弟无关,如果安抚公主殿下,如何处置他,我等都没有任何的意见。” 赵嫣听见这话,怒极反笑,冷声道:“这么说,本公主拿一把刀,攻击你,也与本公主没有什么关系,一切的罪过都在刀的身上了?” 这是诡辩,却也有几分道理。 一时之间,即便是聪慧、机敏如乞颜嫣然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片刻之后,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看向楚皇,开口说道:“我的弟弟可能确实有不轨的企图,我恳请皇帝陛下对他严惩,即便是要他的性命,也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他和他的仆人,今日所作的事情,与乞颜部无关,父亲派我和我的弟弟到楚国来,是想要寻求盟约,而不是挑起争斗。 这一点,还请皇帝陛下明鉴。” 楚皇听见这话,表情没有出现任何的变化,只是看了一眼那名已经被厂卫打的遍体鳞伤,几乎奄奄一息的草原汉子,冷声道:“将他也压下去,继续用刑,直到他说出幕后指使。” 一旁,乞颜嫣然听见这句话,心顿时凉了大半,却只是低着头,没有再说什么。 “是,陛下。” 厂卫们领命,将这人带了下去。 楚皇处理完了这两个人,却没有再说什么,甚至没有理会乞颜嫣然,只是吩咐御前侍卫,加强宫中的守备,便转身离开了永寿宫。 这一幕,让在场的宾客,或多或少都有些惊讶,或者说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陛下这番举动究竟是为了什么 而此时此刻,乞颜嫣然心里却是明白了什么。 楚国皇帝之所以会邀请自己和七王子参加安乐公主的生辰宴,之所以会在离开之后,出现,出现之后,又离开。 说明了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父亲的一统草原的大业,恐怕短时间之内是没有可能了。 乞颜嫣然叹了一口气,倒是没有再在心里责骂七王子。 因为她明白,无论是七王子和自己,都没有能力影响楚国皇帝的决定。 今日之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即便是自己的亲弟弟安分守己,一直待到最后,结果也是一样的。 只是 还有一件事情。 乞颜嫣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再次低下了头,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 而躺在地上的方休,心里则是很无语。 他对于楚皇的决定,早就已经知道,所以才会在赵嫣的生辰宴上,这么多的皇亲国戚面前,耍这种栽赃诬陷的小手段。 因为他明白,无论他对这个七王子做些什么,楚皇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甚至楚皇很乐意生辰宴上,七王子和乞颜嫣然会闹出什么事情。 要不然,这等私人的宴会,只有皇亲国戚和内阁大学士参加的宴会,不可能邀请几个草原使者。 只是 自己躺在这里这么久了,就没有人想着把自己扶起来,或者挪到床上吗? 知不知道,地上很凉,而且自己还是一个重伤的伤人啊! 第二百七十五章 装装也好 楚皇离开以后,乞颜嫣然叹了口气,便带着剩下的草原人,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了永寿宫。 与此同时,整个永寿宫的讨论也变得更加的热烈,然后,在这热烈讨论的背后,却没有一个人想起,这地上还躺着一个陷入了昏迷的伤着。 过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秀儿猛地反应过来,看向躺在地上的自家少爷,忙不迭要去付他起来,却在半路上被赵嫣拦了下来。 赵嫣伸手拦住秀儿,瞥了一眼地上的方休,想了想,脸上露出笑容,说道:“秀儿,你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本公主带你四处看一看。” 秀儿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犹豫之色,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方休,张了张嘴,有些为难的道:“可是少爷” 她还没有说完,便被秀儿拉出了永寿宫:“他一点儿事都没有,你刚才也看见了,那个草原七王子压根没有碰到他。 谁让他欺骗咱们俩,就让他在地上好好的躺一会吧。” 秀儿听见这话,还是有些犹豫,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看见一脸兴奋的赵嫣,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正当方休已经快要绝望,准备自己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严御医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方休,心里面竟然开始有些怀疑。 这位方少爷究竟有没有事? 若是没有事,为何这个时候,草原人都已经离开了,他还不起来? 想了想,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伸手招来了两名厂卫,开口吩咐道:“你们两个将方将军送到太医署,小心一点,不要让方将军再次受伤。” 经历了刚才那件事情,宫中,尤其是永寿宫中的厂卫,此刻全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再次犯什么错,出什么问题。 此刻,一听见严御医的话,忙不迭飞奔过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连忙称是。 而后,俯身将方休抬了起来,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送往太医署。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方休终于躺在了太医署的床上。 四周一片安静,除了窗外有忙碌的太医学徒,全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打扰自己。 见到这一幕,他总算松了一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 其实,刚才栽赃诬陷七王子,只是临时起意,并没有事先谋划,却没有想到取得了奇效。 当然,他的内心其实也是十分的明白,之所以会出现这个局面,之所以七王子受到严惩,之所以自己能够浑水摸鱼,一切都是因为楚皇。 楚皇默许了这一切的发生,不然,今天这个事情闹到这般地步,最后的失败者说不定便是自己。 叹了口气,方休从桌子上倒了杯茶,轻轻抿了一口。 再一次,直面而又清晰的感受到了封建社会之中,皇帝权力的可怕。 一番感慨过后,房间的门却突然被人推了开来,一个白发苍苍的太医走了过来。 一进房间,便是一阵诉苦。 “方将军,你差一点便将老夫害惨了!” 方休听见这话,却是毫不在意,反而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开口问道:“严御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害过严御医?” 严御医走到方休的面前,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而后,才匆匆开口道:“方将军,你可知道欺君之罪,有多么严重?” 方休听见这话,眨了眨眼,开口回答道:“欺君之罪,轻则问斩,重则株连九族 只是,我等有没有犯下欺君之罪,严御医为什么要担心这个?” 严御医见方休一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 然而,他自己的心里其实也是十分的明白。 这件事情,装作不知道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只是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这一次,咱们能够侥幸过关,以后便不再提及此事。 可是,方将军,以后若是再有这种事情,可千千万万不能再连累老夫了。 老夫上有老,下有小,可承受不起这等罪过。”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起身,拍了拍严御医的肩膀,笑道:“今日之事,多谢严御医了。 严御医还记得上次在方府吃的火锅吗? 马上便要冬天了,是吃火锅的好时候,到时候,本将军再请你吃火锅。” 严御医听见这话,脑海中不由自主便浮现出了火锅的形象。 可是,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叹气道:“上一次,方将军请老夫吃火锅,老夫的半条命差一点没了,这一次,方将军又要请老夫吃火锅,老夫差一点连家人都搭了进去。 若是如此,老夫倒希望方将军永远不要请老夫再吃火锅了。” 按照方休以前的脾气,若是听见这话,保不准上去就是两脚,将这不识好歹的严御医踢翻在地,然后再狠狠的踹上两脚。 然而,如今的方休早已经不是以前的方休,他心里也明白,自己这一次将人家给坑了,听见这话,倒没有说什么。 只是,起身,拍了拍严御医的肩膀,随口道:“本将军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不在严御医这里待着了,告辞” 他话音未落,便准备推门往外面走,只是还没有走几步,便被严御医伸手拦了下来。 “方将军就这般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吗?”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问道:“不然呢?” 严御医见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摇了摇头,开口道:“方将军啊,老夫刚刚才在陛下面前说过,你身负重伤,需要卧床静养“十天半个月的,你就算是装也要装上一装吧 不说陛下看见了怎么想,酒说永寿宫内,那么多的勋贵们,皇亲国戚们,看见了方将军你这么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他们又该怎么想?” 方休听见这话,嘴角撇了撇,本想说,他们怎么想,关我什么事情。 但是,想了想,还是不要让这老头为难了,便躺了回去,随口道:“既然如此,我就再躺一会,除此之外,还要劳烦严御医去一趟方府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找上门 严御医听见这话,终究只能叹一口气,而后便离开了屋子,去方府报信去了。 方休便重新躺会床上,睡了一会,再次醒来,天色已暗,自己正躺在方府的马车里,身旁是一脸关切之色的秀儿。 见到方休醒来,秀儿的小脸露出欣喜的表情,忙不迭问道:“少爷,你醒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方休缓缓摇了摇头,随口问道:“赵嫣那丫头呢?” 秀儿笑了笑,说道:““赵姑娘已经来过了,见少爷您没有什么大碍,便没有“跟过来。” 方休听见这话,心中十分无语,自己可是为了帮她,才做出这种风险极大的事情,结果到头来连一句真诚的感谢都没有听见。 哎 因为方休的愿意,方府的马车要比以往慢了许多,也舒适了许多。 一直花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才回到方府。 到了这里,方休便懒得再装下去了,自己起身,走下了马车,看的车夫一愣一愣的。 只是,刚走下马车,便有一个人迎面走了过来。 此时,天色已暗,借着方府门前的灯笼,勉强可以看出是一个女人。 直到走近了,才发现,竟然是夏忆雪。 这个时候,夏忆雪为什么要在方府的门口等着自己? 莫不是她对自己有什么不轨的企图不成? 方休摇了摇头,将脑海之中的胡思乱想甩了出去,迎面走到夏忆雪的身前,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问道:“这么晚了,不知道夏捕头有什么事情,竟然亲自在方府门口等着本少爷” 夏忆雪抬眸,看了一眼方休身上的血迹,微微皱了皱眉头,又看了一眼方休的脸,见他没有任何受伤迹象,俏脸上浮现一抹疑惑之色。 当然,仅仅只是一瞬间,便恢复了常态,看着方休,开口道:“在下有一件事情,想要麻烦方将军。” 方将军 这个称呼,方休还是第一次从夏忆雪这里听到。 莫非 方休想到了某一种可能,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随口道:“夏捕头说的可是风筝一事? 还请夏捕头放心,风筝,我已经派人去做了,不超过两天的时间,便能完工,到时候,我亲自差人给你送到英国公府去。” 夏忆雪听见这话,却是摇了摇头,言简意赅的道:“不是,是另一件事。” 方休听了以后,心里已经明白夏忆雪来找自己的目的了,却故作不知,问道:“另一件事,是什么事?” 夏忆雪想了想,十分直白的道:“烟花。”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心里却是一副‘早知道是这件事情’,故作疑惑的问道:“烟花?什么烟花?” 这种拙劣的表演,夏忆雪见得多了,已经没有丝毫的感觉,也没有跟方休弯弯绕绕,而是十分直接的道:“昨日城郊,方将军为公主殿下燃放的巨型烟花”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在这之前,他心里便已经知道,烟花的事情,一定瞒不过京都府衙门这帮人,或者说,瞒不过夏忆雪这家伙。 因此,他也懒得再装下去了。 方休的脸上露出笑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笑道:“哦,夏捕头说的原来是那个烟花,不知道夏捕头有什么问题吗?” 夏忆雪面无表情的看着方休,淡淡的道:“既然那烟火是你所放,你可知罪?” 这种套路,上一次,夏忆雪已经用过了,方休听了,没有任何的感触,反而想笑。 他一副淡定的样子,看着夏忆雪,说道:“夏捕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据我所知,咱们大楚的律例之中,并没有任何一项规定,京师之中,不能燃放烟花吧? 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错? 更可况,就算有错,烟花也不是我燃放的,只是我派人制作而成的罢了 谁燃放的,夏捕头找谁便是了,来找我做什么。” 夏忆雪对于方休这套说辞,显然早有预料,表情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道:“却是没有律例表明,京师之中,不能燃放烟花。 可是,却有规定,不得伤人”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有些郁闷,辩解道:“夏捕头什么时候见到本少爷伤人了?” 夏忆雪没有理会方休,只是自顾自的道:“方将军或许没有伤人,方府的人,或者说你们燃放的烟花,伤人了。” 方休听见这句话,心里‘咯噔’一下。 烟花是他研制的,威力,他自然知道。 因此,他特意叮嘱过,燃放烟花的地点,要在一个偏僻,不会有人去的地方,而且必须在燃放完之后,才能离开。 夏忆雪是一个正直的人,与自己又没有什么过节。 既然她说,自己的烟花伤人了,那么,这件事情便八九不离十,乃是真的。 这么说,那几个狗一样的东西,没有听自己的话。 方休想到这里,脸色变得阴沉,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白小纯,问道:“烟花是谁去放的?” 夏忆雪见到这一幕,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心里却是出现了一点儿变化。 在她的预料之中,方休绝不可能承认这件事情,是他或者他手下的人所为。 这一点儿,从方休刚才对待自己和烟花一事的态度上便可以很明显的看出。 可是他没有想到,在自己说出事情的经过之后,方休竟然如此果断的承认,并且主动询问。 这与她心目之中,方休的形象不是太吻合。 在她的心里,方休是一个做事情不择手段的人,而且十分的机智,换句话说,阴险 做什么事情,也都是十分的果断。 最重要的,总是喜欢用一些无赖的手段,这一点儿,之前已经有过无数次证明。 虽然,他只是对敌人如此,却给夏忆雪留下了一种他为人便是如此的印象。 因此,这一次到方府来,她其实已经做好了方休抵死不认的准备。 “少爷,是虎子他们俩” 一旁,白小纯此刻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忙不迭的低下了头,应了一声,而后抬眸,看向自家少爷,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第二百七十七章 据理力争 方休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皱。 虎子兄弟俩,他还是有点印象的,比自己年纪稍大一些,是自己那个便宜老爹手下的士卒的后代。 自己那个便宜老爹曾经答应自己手下的那名士卒,要好好的照顾他的两个儿子。 因此,虎子兄弟俩自从出生,便一直留在方府,倒也忠心耿耿,算是方府的一份子。 方休想到这里,抬眸,看了一眼夏忆雪,而后转身吩咐道:“去,把虎子他们俩喊过来。” “是,少爷!” 白小纯应了一声,便转身走入了方府。 白小纯走后,方休看着夏忆雪,脸上露出笑容,问道:“我曾经特意叮嘱过他们,放烟花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一直等到确认安全之后再离开。 所以,我相信他们两个应该不会让烟花伤人” 方休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当然,我也很相信夏捕头,既然夏捕头说了,有人因为烟花受伤,那么十有八九便是真的。 这中间说不定便出现了一些意外,我们可以协商解决,只是,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一下夏捕头,受伤的人是谁,伤势严不严重,有几个人受伤了,其中有没有因此而” 说到这里,不用继续往下说,应该也能明白。 这也是方休最关心的一点。 若是没有伤人性命,那么一切都好说,若是伤了人的性命,那就有些不好办了 夏忆雪抬眸,看着方休,淡淡的道:“只有一人受伤,重伤,如今还在医馆,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一个问题。” 听见这话,方休倒是略微松了一口气。 只要还没死,就还有办法。 他看着夏忆雪,张了张嘴,还准备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方府的门打开了,白小纯领着两个精壮的汉子走了过来。 两个精壮的汉子走到方休的面前,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而后道:“少爷,您找我们。” 方休看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说道:“是有些事情要找你们,我想要问你们,烟花,是不是你们放的?” 两个汉子点了点头。 其中一个回答道:“少爷,是我放的,二虎他在旁边护着我。” 方休想了想,又问:“你们是不是亲眼看着烟花放完,然后才离开的?” 两个汉子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点了点头,异口同声的道:“是的,少爷,小总管便是这么吩咐的,说是您的意思。”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又问:“那你们离开以后,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两个汉子听见这话,全都低了下头,陷入了回忆之中。 片刻之后,虎子抬眸,看向方休,回答道:“我们离开的时候,好像看见了街巷那里有一个乞丐。” 二虎听见自己兄长的话,也想了起来,补充道:“对,是有一个乞丐,当时我哥还让他不要靠近街巷,里面危险,然后我们两个就走了。” 方休听见这话,笑了笑,说道:“好了,没你们的事情了,下去吧。” “是,少爷!” 两个汉子听见这话,拱手行了一礼,而后便回到了方府。 方休则是看向面前的夏忆雪,开口问道:“夏捕头,不知道那名伤者可是他们两人所说的乞丐?” 夏忆雪面无表情,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一个乞丐。”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既然如此,夏捕头刚才想必也听到了,我府上的两人离开之前,还特意叮嘱过他不要靠近街巷。 而且是看着烟花燃放完之后才离开的,因此,这个主要的责任应该不在他们两人的身上吧。 即便主要的责任在他们两人的身上,那名乞丐,也就是伤者也并非一点儿错都没有。 这一点,夏捕头有没有意见?” 夏忆雪听见这话,表情还是没有丝毫的变化,却没有正面回应,只是淡淡的道:“这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 方休笑了笑,说道:“可是他们也不知道烟花是否伤人,为何要编出这么一个谎言欺骗你呢? 我方休别的本事没有,看人却还是比较准的,虎子他们兄弟二人,乃是为我大楚在边疆厮杀的忠烈之后,自幼便在方府长大。 对于他们兄弟二人的为人,我还是十分相信的,就如同我相信夏捕头一般。 他们两个人不会说谎。” 夏忆雪仍是面无表情,说道:“这一点,你不用与我说,到了公堂之上,如何定夺,自有府尹大人。” 方休听见这话,皱了皱眉头,却很快舒展开来,想了想,说道:“伤人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夏忆雪眉头一皱,刚准备反驳,还没有开口,便听方休继续道:“当然了,我的意思是伤者能够痊愈,若伤者无法痊愈,那么这件事情,自然是大的。 只是,伤者如今还在医馆,情况如何,你我都不知道,何必为此惊动府尹大人呢? 说不定,那名伤者只是想要一些赔偿,若是夏捕头不征询那名伤者的意见,直接将虎子他们两人诉之公堂。 最后府尹大人定夺的结果,那伤者并不满意,岂不是会记恨夏捕头。” 夏忆雪听见这些话,眉头皱的更深,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只是,方休又一次抢在了她的前头。 “我说这些话的意思,并不是指责夏捕头,夏捕头为民除害,深得百姓拥戴,同时,严格按照大楚律例行事,我是十分的敬佩。 只是这件事情,却不在大楚律例的范围之内,毫无意外,伤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是,却也不是任何方式的伤人都需要如此。 比如,一个孩童因为犯了些错,被父母管教,一不小心打的重了一些,受了些伤。 可是,父母送到了医馆,诊治了,也思过了,这种情况,也需要夏捕头将那伤人的父母诉之公堂吗? 想必不需要如此吧 因此,法有变通,大楚之律例也是如此,这件事情,毫无疑问,虎子他们两人是需要负责任的。 但是,负多大的责任,却仍有争议,而且,未曾见过伤者,不知道伤者有什么请求,就这么草率将他们两个诉之公堂,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医师扁池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即便是夏忆雪,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方休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笑容,说道:“那名伤者如今身在何处,我想要去见一见他,与他谈一谈。” 夏忆雪听见这话,看了一眼方休,想了想,说道:“正在医馆” 方休打断道:“我当然知道是在医馆,我问的是什么医馆。” 那伤者具体是什么情况,夏忆雪其实也不是特别了解。 她手下的两个捕快向她报告以后,她便来到方府,想要先控制住方休,其中有很多东西,她了解并不是特别清楚。 因此,想了想,说道:“夜深了,我可以明天再带你过去。” 原先以为以懒惰著称的方休会十分的同意这个提议,却没有想到他反而摇了摇头,说道:“伤者具体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若是伤势真的十分严重,那么晚一秒种,伤者活下去的希望便少一分。 所以,我还是希望夏捕头能够带我去医馆,见一见那名伤者。” 那个巨型烟花是方休制造出来的,有多大的威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既然有人因为那个烟花而受伤,便一定“不可能是什么小伤,定然是危及性命的伤势。 因此,才会如此迫切的想要去见一见那个受伤的乞丐。 毕竟,若是出了性命,这件事情的性质便完全变了,而且,在对方是一个乞丐的情况下,连协商的可能性都没有。 一方面,方休是一个善良的人,不希望有人因为自己的烟花而伤及性命。 另一方面,他也不希望自己府上的两人,因此而受到京都府衙门的处罚。 按照大楚律例,虽是无意之间伤人性命,所需要承担的责任也不轻。 毕竟在这个年代,还是很崇尚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种说法的。 夏忆雪听见这些话,看向方休的表情有些诧异,想了想,回答道:“好,跟我来。” 于是,刚刚到方府的马车,便跟着夏忆雪,往京都衙门走去。 京都衙门距离方府并不算太远,夏忆雪的轻功极好,将方府的马车落在了后面。 只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夏忆雪便又回到了马车的前面领路。 这一次的方向不再是京都衙门,而是另一个地方,不用说也知道,一定是收留那名伤者的医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方府的马车和夏忆雪便到了那医馆的门口。 在万籁俱寂的夜晚,马车的声音显得如此的突兀。 当然,对于京师中的百姓而言,这种情况虽然不是十分的常见,却也不是特别罕见,都能接受。 白小纯走下马车,走到医馆的前面,敲了敲门。 没一会,医馆里面便传来了动静。 过了片刻,从医馆里面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谁啊?” 白小纯回头,看了夏忆雪一眼,见她点了点头,便大声道:“京都府衙门,速速开门!” 听说是京都府衙门,医馆里面的人二话不说,立刻便打开了门,看见门口的马车和下来的人影,微微一怔,问道:“不知道几位大人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开门是一个小药童,年纪看上去不大,行事却是十分的老练,显然在这医馆之中,待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方休走下马车,走到这孩子的面前,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我找你家大人。” 小药童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一眼方休,见他身上所穿的衣着十分的华贵,定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想了想,拱手行了一礼,而后道:“师父已经睡了,贵客若是有什么事情,还是明天再来吧。” 方休听见这话,看了一眼白小纯。 跟在方休身边那么多年,对于方休的一举一动,白小纯心里都明白,见到这个眼神,立刻从怀里掏出了一小块碎银子,递给小药童。 小药童原先不准备收下,可是看见那竟然不是铜板,而是碎银之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了下来。 白小纯见到这一幕,笑了笑,说道:“我们有急事要找你师父,还是劳烦小师傅通报一声。” 小药童听见这话,想了想,拱手道:“还请几位贵人在门口稍后片刻,我去去就回。” 说完之后,又行了一礼,这才转身走回医馆。 不得不说,这名小药童的礼数十分周道,让人生不起什么厌恶之心。 能够培养出这么一位小药童,可见这个医馆的主人也定然有一颗向善之心。 事实也确实如此,这个医馆没有名字,也没有招牌,可是在这附近,却是鼎鼎大名的。 几乎所有的居民生了什么病,身子骨出了什么问题,都会到这个医馆来,寻医问药。 而且医馆的大夫也不会像别的医馆大夫一样狮子大开口,或者小病化大病,大病化重病,诓骗病者。 因此,那两个捕快将那乞丐送回京都府衙门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医馆便是这里。 方休和夏忆雪站在门口,等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便看见医馆的门再次打开。 小药童端端正正的站在门口,朝两人行了一礼,而后用十分稚嫩的声音道:“几位贵人,师父有请” 方休笑了笑,说道:“还请小师傅前方带路。” “好。” 小药童轻轻的点了点头,便在前面带起了路。 跟在小药童的身后,方休走入了医馆。 进了医馆以后,方休和白小纯都有些诧异。 这医馆里面的空间竟然比想象之中的大了许多。 刚才站在外面,看着简陋的大门,还以为只是几个陋室,却没有想到里面另有洞天。 虽然相比于方府,不是同一个层次的宅子,可是在医馆之中,却也算得上十分大气了。 方休不知道的是,这个宅子其实是附近的居民感念这名大夫的恩德,自发帮助建造而成的,压根没有花费什么银子。 在医馆之中走了片刻,小药童便将方休等人领到了一个正堂。 正堂的面积并不大,里面的装饰却也十分的朴素大方。 几个太师椅旁边摆着刚刚沏好的茶水,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子坐在大堂的中间,见到方休几人,立刻起身。 同时,笑道:“在下便是此地的大夫扁池,欢迎几位贵人” 第二百七十九章 神仙难救 方休拱手,还了一礼,脸上露出笑容,淡淡的道:“方休。” 扁池听见方休这个名字,微微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便恢复了正常,行了一礼,笑道:“原来是方大人,久仰大名,不知道方大人深夜造访寒舍,是有什么事情?” 对于扁池听说过自己这件事情,方休并不惊讶。 恰恰相反,若是京师之中,有谁没有听说过方休这个名字,那才叫人惊讶。 方休走到一个太师椅的前面,坐下以后,抿了一口热茶,而后道:“我来这里只为了一件事情。 京都府衙门今天送来了一位伤者,不知道在不在扁大夫这里?” 扁池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而后,目光望向方休,笑了笑,问道:“不知道方大人与那位伤者是什么关系?” 方休听见这个问题,想了想,回答道:“那伤者便是我府上的人所伤。” 听见如此直白的话,扁池微微一怔,随即,脸上浮现一抹警惕之色,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说道:“那么,不知道方大人找那名伤者,有什么事情?” 方休见到这一幕,瞬间便明白了他心中的想法,笑了笑,说道:“你不要紧张,我只是想要看一看他的伤势如何,然后再与他商议一些事情。 这一位便是京都府衙门的夏忆雪夏捕头,想必扁大夫已经听说过她的名字。” 事实证明,夏忆雪这个名字在这些人的心中还是有一定的地位的。 这位扁大夫一听说夏捕头此刻也在这里,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他的目光看向夏忆雪,微微拱手,行了一礼:“夏捕头好。” 夏忆雪只是微微颔首,并没有多说什么。 见到夏忆雪也在这里,扁池的心放下了大半,看向方休,笑了笑,说道:“那名伤者的确是在我这里。 至于他的伤势” 说到这里,扁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皱眉,脸上露出一抹担忧之色,而后道:“只能说是不容乐观,即便是我,也很难在短时间之内将他救治完全。 他那个伤势,能不能挺过来,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方休听见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他起身,走到扁池的身前,问道:“不知道那名伤者在什么地方,我想见一见他。” 扁池回答道:“他就在我隔壁的屋子里,为了能够及时的处理伤势,我就睡在他隔壁的屋子,只是 这么晚了,他的伤势又是这么严重” 扁池说到这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自嘲般的摇了摇头,说道:“这么重的伤势,见与不见,也影响不了什么,既然方大人想要见一见他,便见吧” 他说完之后,目光望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小药童,吩咐道:“去,取灯来,为师与这位方大人去看一看今天送来的那名伤者的伤势。” “是,师父。” 小药童听见这话,点了点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取来了一盏油灯,领着方休、夏忆雪和他师父一行人走向了一个屋子。 屋门推开,又点了一盏灯。 屋子里面,才稍微亮了一些。 一个全身上下都是伤痕的乞丐躺在床上,时不时的发出一道痛苦的哀嚎声。 这声音,即便是方休听了,都觉得有些不忍。 再走进一些,就可以看见这乞丐全身上下,竟然没有一处地方是完好无损的,可谓是遍体鳞伤。 即便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夏忆雪,都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得不说,这等伤势,真的是神仙难救了。 京都府衙门的地牢之中,常年受到严刑拷打的重犯都没有这般的伤势。 不知道这个人之前到底经历了一些什么。 此时此刻,夏忆雪甚至对于自己手下的那些话,产生了一些怀疑。 区区烟花,真的能够将人伤到这般地步吗? 与此同时,她想起了之前送给京都府尹的那封信,眉头微微皱了皱。 自己在那封信上,凭借自己那两名手下对于烟花的描述,稍稍描述了一下那烟花的威力。 在她看来,已经是有一些夸大。 可是,如今见到这人的伤势,她才明白。 如果这人真的是烟花所伤,那么自己的描述,可能并没有丝毫的夸大,甚至有些相反。 当然,方休见到这人的伤势,心里却是明白。 这个人的确是被自己的烟花所伤。 那些火药的威力,他自己清楚,将这个乞丐炸成这个样子,并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这个人身上的伤口很明显就是火药所伤。 他皱了皱眉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扁池,开口问道:“扁大夫,不知道这人还有没有救?” 扁池眉头皱的更加厉害,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躺在床上的伤者,轻声道:“这人的伤势比之前更加严重了,若是没有什么有效的手段,恐怕挺不过两日。” 听见这话,方休心里一凉。 这个扁池的医术,他没有见过。 可是既然这么多人都到这个医馆看病,想必医术也不是太差。 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在京师之中,医师之间的差距,并不是特别的大。 既然这个扁池都这么说了,恐怕送到太医署,也没有什么好的结果,反而会因为马车的颠簸,而变得更加严重。 扁池看着躺在病床上无比痛苦的伤者,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忍,轻声解释道:“此人身上,有不少的血肉已经死了,牵一发而动全身,更可况如此。 这天底下,恐怕没有人能够救他” 听见这话,方休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床上的伤者,有一些犹豫。 当然,这种犹豫只是持续了片刻。 方休从来都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做事情,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毫不犹豫。 此刻,关系到一个人的性命,才会如此。 可是,即便是自己不这么做,时间到了,这个人依旧会死,而且是以一种极其痛苦的方式死去。 倒不如,死马当做活马医。 让这个扁大夫试一试自己的法子,说不定会有奇效。 如果自己的法子能够,便是拯救了一个人的性命啊! 第二百八十章 手术开始 想到这里,方休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扁池,开口道:“扁大夫,我倒是有一个法子,说不定可以救此人一命,只是不知道扁大夫愿不愿意” 扁池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 连他都觉得神仙难救,这个京师之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能有什么办法。 虽然如此,可是此人在京师之中,这段时间还是做出了许多赫赫有名的事情,所言应该非虚 扁池看向方休,开口问道:“不知道方大人的方法?” 方休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伤者,想了想,说道:“我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将这个人身上的烂肉全都割掉。” 听见这话,扁池和夏忆雪都是微微一怔,脸上纷纷露出诧异的表情,同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将身上的烂肉割掉? 这种事情,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 可是并非没有效果。 原因很简单,此人身上的伤势严重之处便在于这些烂肉,时间一长,必定很滋生很多的毒素,到时候病如膏肓,便是死路一条。 这个时代,还没有所谓的‘发炎’一说,对于这种情况,只能用‘毒素’解释。 可若是将烂肉割掉,便不会滋生毒素,便多出一分生的希望。 只是 这种法子以前从来没有人尝试过,没有经验便意味着很多事情,第一点便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而且,人还活着,便 虽是已经腐烂的烂肉,可在这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时代,还是有些太过骇人听闻了。 扁池想了想,目光望向方休,开口问道:“不知道方将军这个法子,有几成的把握?” 方休听见这话,想了想,说道:“不到一成。” 不到一成 得到这个答案,扁池的眉头紧皱,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方休见到这一幕,却是笑了,说道:“在下不知道扁大夫在犹豫什么,扁大夫以为,若是不割掉烂肉,此人又有几成的把握能够活下来? 多了一成,便是一个巨大的希望,对于这个人而言,哪怕只有一丁点希望,那也是他的全部!” 听见这话,扁池的夏忆雪都是一震。 确实,对于他们而言,这种方法只有一成的把握。 可是,对于这个躺在病床之上,痛苦哀嚎的人而言,这一成希望便是全部啊! 更可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是命都没了,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片刻之后,扁池终于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抬眸,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伤者,而后,转过头,看着方休,问道:“不知道方大人想要我怎么做?” 方休想了想,吩咐道:“去,弄一盆热水,还有一把锋利的小刀,还有足够的纱布,足够的止血用的草药” 方休大学时期学的是历史学和汉语言文学,对于医学一无所知。 他仅有的一点儿医学知识,还是从电视剧和小说上面学的,可是对于这种手术的了解,还是要比古代的医生强的太多了。 叮嘱完了一切,方休看着扁池,继续道:“等一会,便由扁大夫你动手,动作一定要快,不能耽搁太长时间。 时间一长,毒素产生的可能性便更大!” 扁池虽然不懂得消毒一说,可是行医那么多年,或多或少也总皆出了一些经验。 而方休刚才吩咐他做的事情,恰巧与他的经验相吻合。 这给他又增添了一些自信心。 毕竟 这说明了方休对于医术一道,并不是一无所知,那么他所说的这个方法,也一定有一些可行性。 即便是没有可行性,他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吗? 扁池想到这里,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伤者,摇了摇头。 即便最后的结果当真是失败的,也总好过让他在这里忍受痛苦。 想到这里,心中最后一点儿疑虑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站起身,看向旁边的夏忆雪和白小纯,开口说道:“等会我要为他诊治,还请夏捕头和这位大人在外面等候。 如方大人所说,在场的人越少,病人产生毒素的可能性便越小。” 夏忆雪虽然不懂医术,可是对于这一点儿也有一些经验,并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便走出了屋子。 白小纯虽然担心少爷的安危,可是看了一眼扁池,再看一眼他身旁的小药童,心中的疑虑还是打消了一些。 少爷虽然纨绔了一些,不学无术了一些,身子骨弱了一些,可毕竟是羽林卫的左中郎将,平日里也在营中训练了几日。 若是连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师都对付不了,就确实有些说不太过去了 于是,也转身离开了屋子。 一时之间,屋子里面只剩下方休、扁池和小药童。 小药童已经将方休吩咐的东西准备妥当,全都摆在了桌子上。 扁池看了一眼床上的病人,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方休,轻声道:“方大人,我们开始吧。” 说完,便拿起了桌上那把夏忆雪贡献出来的锋利匕首。 还没有动,便被方休制止住了。 “等会!” 扁池听见这话,准备动手的手停在半空之中,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方休,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方休却是伸手将那把锋利的匕首拿了下来,说道:“先消毒” 扁池听见这话,脸上的疑惑之色变得更浓。 消毒是什么东西? 他行医数十载,还是第一次听说过这个名词。 可是,既然这个法子是方休提出来的,他也没有太多的怀疑,只是看着方休。 而后,便见方休将匕首的锋刃放在油灯的火上炙烤了片刻,如此反复了两到三次,才递还给自己,说道:“好了,可以开始了。” 扁池伸手接过那把匕首,看着那匕首因为炙烤而变的有些烫,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开始动手。 “啊——!” 身上传来剧痛,躺在床上的乞丐不由发出一道凄厉的哀嚎声,而后疯狂的挣扎起来。 只是,刚刚开始挣扎,便被方休一记手刀打晕了过去。 这一招,还是上一次在鸿胪寺,跟梁虎学的,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竟然派上了用场。 方休打晕了乞丐之后,拍了拍手,看向一脸诧异的两人,风轻云淡道:“继续” 第二百八十一章 改观 两人的诧异也只是持续了片刻,便继续投入到了手术之中。 一块又一块的烂肉,散发着腐烂的气息,被扔在地上的盆里。 小药童在旁边不停的给自己的师父擦汗,与此同时,还用师父珍藏了许多的‘一醉方休’擦拭那病人的伤口。 除此之外,流血的地方,用纱布包上的同时,再敷上草药。 周而复始,等到手术结束,差不多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恶臭味道,即便是在屋子外面的夏忆雪和白小纯都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更可况是屋子里的三人。 包括方休在内的三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够坚持的下去,可是他们做到了,他们坚持到了最后。 当那名乞丐身上最后一块烂肉被割下,扁池放下已经沾满了血迹的匕首,缓缓站了起来。 刚刚站了起来,便感觉头脑发晕,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在地上。 还好一旁的方休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他。 不得不说,这个扁池的医术还算的上可以,手术的过程,方休在一旁全程观摩,和电视剧里面放的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手术已经结束,方休伸手,试探了一下那乞丐的鼻息。 还有气,便证明还活着。 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还消了毒,敷上了草药,只要他能够挺过今晚,活下去,应该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方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将那装满了恶臭味道的盆,扔到了外面,扶着扁池走出了屋子。 小药童在收拾完了剩下的纱布之后,也跟着走了出来。 方休三人一走出屋子,夏忆雪和白小纯便迎了过来。 “少爷” 白小纯一脸的关切之色,看着方休,想要上前,扶他。 方休却是摆了摆手,一脸的不在意,随口道:“我没事,扁大夫今天辛苦了很久,你扶他回去休息吧。” 扁池听到这句话,强撑起精神,摆手道:“我也没事。” 方休却是道:“扶他去休息。” 白小纯终究还是听方休的命令,扶着扁池回去休息了。 其实这场手术,方休真的没有费什么太大的力气,走出屋子以后,除了感觉头有些晕,没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地方。 小药童跟着自己的师父回去休息了。 一时之间,整个院子只剩下方休和夏忆雪两个人。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方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玩笑话,可是刚才帮着扁池做手术,已经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夏忆雪从来都不是一个主动说话的人,因此,只是看着方休。 不同于以往,这一次,夏忆雪看方休的眼神不太一样了。 还记得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春风楼。 方休仅仅只是一眼,便识破了那个假道士的把戏。 那个时候,夏忆雪心里便知道,这个人远比世人想象的要聪明。 后面发生的很多事情,更是证明了她的想法。 可是,在她的眼里,一个人即便再聪明,若是品行低下,也称不上君子。 方休便是一个徒有聪慧,而无品德的非君子。 可 此时此刻,站在院落之中,夏忆雪看着方休,心里却发生了一些变化。 任何一个人,即便是她,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也不可能如此的尽心尽力。 可是方休做到了。 她不由想起之前方休说的那些话。 对于他们而言,仅仅只有一成的希望,在那名伤者的眼里,却是全部。 一个漠视生命,或者说,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能有这样的感悟吗? 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认识他这么长的时间,夏忆雪第一次觉得,自己看不透方休这个人。 方休对于夏忆雪的变化,却是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摆了摆手,说道:“手术已经结束了,效果还行,只要他能挺过今晚,应该就没什么大的问题。 到时候,等他恢复了,我会找他谈一谈,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跟在旁边,我不会威胁他,只会协商。 这件事情,虎子他们确实有错,可是这个人也有错,错不能只怪在虎子他们的身上。 杀人偿命这句话没有错,大楚也自有大楚的律法,可是 即便这个人没有挺过今晚,我也希望夏捕头能够重新考虑这件事情,毕竟虎子他们没有想过这烟花会伤人到这般地步,更没有想过会有人靠近。 甚至,之前他们还曾经提醒过这个人不要靠近烟花” 方休絮絮叨叨,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夏忆雪打断了。 “不用再说了,我心中有数。” 方休听见这句话,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笑容。 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夏忆雪用这种语气说话。 这样的话,虎子他们应该,大概,也许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自己今天也没有白白辛苦。 方休看着夏忆雪,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了杨明,刚准备问一问杨明的近况,便听见脚步声。 回头一看,白小纯已经走了回来。 “少爷。” 白小纯走到方休的身边,恭敬的行了一礼,而后道:“扁大夫已经睡下了,还有他的小徒弟也已经睡下了,我们今夜”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 方休想了想,说道:“今天先回方府,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是,少爷!” 白小纯领命之后,便在前面领路。 不得不说,白小纯在这方面还是十分的专业,仅仅只是走过一次,便记住了来时的道路。 方休和夏忆雪互相对视了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跟着走了上去。 三人穿越院子,来到门外。 方府的马车还在外面候着,已经是深夜,万籁俱寂,月光洒下,却显得许多宁静。 京都府衙门就在附近,天色已暗,相比于英国公府,夏忆雪已经习惯了住在京都府衙门。 方休也就没有多送几步,挥了挥手,算是告别,踏上了马车,开往方府的方向。 等回到方府,已是深夜,方休忙碌了近两个时辰,可谓是身心俱疲,只是往床上一躺,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百八十二章 无以为报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 方休心里惦记着手术是否成功,刚刚起床,还没有吃饭,便召来白小纯,驾着马车,前往昨天的那个医馆。 扁池似乎早已经知道方休今天要来,派小药童在门口等候了多时。 方休一出现在医馆的门口,就看见小药童一脸兴奋的迎了上来。 “方大人,方大人” 小药童一路小跑到方休的面前,看着他,用稚嫩的声音道:“方大人,手术很成功,那名病人已经可以喝水了。” 方休听见这话,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虽然夏忆雪已经答应了自己,会重新考虑这件事情,可是不到最后,事情是什么样子的,终究不知道。 只要这个乞丐还活着,那事情的性质就没有变。 最多只是意外伤人罢了,即便是最后谈不妥,也无非就是送到府尹那里,到时候也还只是赔偿一些银子。 只要是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对于方休来说,都不是什么事情。 方休脸上露出笑容,看着小药童,问道:“扁大夫呢?” 小药童看着方休,笑着道:“师父他一早就起来了,正在正堂候着您呢。” 方休听见这话,摆了摆手,说道:“带路,我去见一见你师父。” “好,方大人,您跟我来。” 小药童在前面带路,没一会,便到了正堂。 正堂。 扁池一杯一杯的抿茶,神色之间,略微有些焦急。 但是,那一点儿焦急,在看见方休之后,仅仅只是瞬间,便化为乌有。 扁池忙不迭起身,迎了上来,走到方休的面前,笑道:“方大人,我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躬身想要行礼。 方休见到这一幕,却是摆了摆手,随口道:“不用行礼,我来这里就是想看一看,昨天那个病人的伤势如何了。” 扁池听见这话,脸上露出高兴的表情,回答道:“很好,准确的说是非常好。” 扁池拉着方休的手,一脸的激动之色,说道:“他已经能够喝水了,想必过不了多长时间便能进食,能够喝水,能够进食,再过不了多长时间,便能痊愈了。 如此严重的外伤,我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原先以为即便是神仙也难以救活,却没有想到您的一个法子,竟然能够” 他越说越激动,激动的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这手术之法当真是玄妙,当真是玄妙啊,这手术之法若是能够在京师之中“广而推之,那么,从此以后,即便是再严重的外伤,只要人还活着,便还有拯救的希望” 扁池一直拉着方休的手,不停的说,激动的几乎要落下泪了。 可以看出,他是真的想要为天下百姓好。 不然,这等法子,定然会私藏起来。 毕竟,真正有过手术经验的,只有他一个人,若是以后再有类似的伤人,便可以坐地起价。 这等优势是其他人没有的。 可是他却没有想着这么做,反而想着要将这手术之法在京师之中推广开来,让人人都能学会。 真的是一个善人。 方休想了许久,也只想出了这么一个最贴切的形容词。 他伸手,拍了拍扁池的肩膀,十分认真的看着他,问道:“扁大夫,你可曾想过入太医署?” 太医署? 听见方休的话,扁池顿时怔住了。 他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太医署在所以的医师眼中,都是一个无比神圣的地方。 他压根没有奢侈过自己能够进入太医署。 可是此刻方休却这么问他了。 而且,他的心里明白,方休方大人拥有这个实力。 可是他真的想进太医署吗? 他想要的究竟是一个太医的虚名,还是拯救天下受伤的百姓? 一时之间,扁池陷入了极度的纠结之中。 方休见到这一幕,笑了笑,说道:“不是让你现在决定,如果你什么时候想进太医署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方府在什么地方,你应该知道,即便不知道,随便找一个人打听打听,也能找到地方。 我在太医署有一个朋友,有他举荐,让你进入太医署应当没有什么问题。” 听见这话,扁池的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而后,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朝方休行了一礼,说道:“扁池谢过方大人了。” 进入太医署,这等机会,在这些医师的眼中,或许是莫大的机缘,一辈子可能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 可是在方休的眼里,却算不上什么,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凭借严御医在太医署的地位,方休甚至不需要去求楚皇,只要跟严御医说一声,便能够让扁池成为太医署的一员。 当然,此时此刻,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扁池入不入太医署的问题,而是那名病人。 方休想到这里,看向扁池,问道:“我想去见一见那名病人,不知道方不方便?” 扁池想了想,说道:“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好。”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我有一些事情想要跟他谈一谈。” 扁池听见这话,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他恢复的还不是很好,如果方大人有什么事情要与他商谈,还是再等几日比较好。 当然,如果他恢复到了能够正常交流的水平,我会第一时间去方府通知您。” 方休想了想。 既然夏忆雪已经答应了自己,短时间之内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这个乞丐又没有什么家人,可以为他出头的。 如此也就不需要那么着急了。 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等你的消息。” 这个时候,扁池答应了之后,却突然做出了一个令方休十分意外的举动。 只见他突然跪在了地上,朝方休拱手道:“方大人传授在下手术之法,又愿意举荐在下入太医署,在下实在是无以为报。 思来想去,只能请求拜方大人您为恩师,余生好好侍奉在您的左右” 方休见到这突然起来的一幕,却是有些懵了。 又一个想要拜自己为师的? 怎么 难道楚国还有一言不合便拜人为师的传统? 第二百八十三章 低调的方休 当初在郊外的时候,赵昊一言不合便要拜自己为师,还算是情有可原,毕竟是个孩子,见到了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事情,孩子心性,产生崇拜心理,完全可以理解。 可是吴道乃是画师界之宗师,只是见到自己画了一幅素描画,便要拜自己为师,甚至于心甘情愿的要做自己的学徒,这就有些让人无法理解了。 毕竟,在方休的眼里,虽然孔圣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 可只是在一些小的问题上面,这等十分庄重的拜师,应该还是需要慎重考虑的。 结果,这才不到两天,自己竟然又要收一个徒弟。 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怪。 方休抬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扁池,想了想。 收徒这件事情,既然有了第一次,第二次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摆了摆手,随口道:“拜师就算了,你若是真的想要报答我,就不要让我为难,这些事情,以后不要再做了。 如果你真的想要学习手术之法,以后,如果有空闲的时间,我会派人指导你。 至于入太医署的事情,与我无关,即便我举荐成功了,也是为天下的百姓而举荐,并不是因为你” 方休这段话说的倒是情真意切。 他自认为不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也做不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百姓,想着过自己的逍遥人生。 但是,力所能及之内,他还是想要帮一帮那些世间的可怜人。 随手之劳,何乐而不为之呢? 可这番话落在扁池的耳中,却让他觉得方休分外的伟大。 为天下的百姓而举荐,这句话说的是何等的豪迈与大气。 在昨天之前,他对于方休的印象,一直都是坊间传闻之中的不学无术的纨绔败家子。 可是,如今他才真正的明白,方休原来是怎么的一个人。 做好事不留名,这种事情,全天下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呢? 想来,方大人在坊市之间的名声如此的不堪,也是因为低调的原因吧 想到这里,扁池想要拜师的欲望变得更加的强烈。 这么一个人,如果能够成为自己的师父,那么自己可以学到多少的东西。 他是一个纯粹的人,当初放弃考取功名,而选择医学这一条,在这个时代完全比不上读圣贤书,参加科举,考取功名道路的时候,他便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为天下的百姓着想。 虽然他的力量十分之微薄,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大夫,连太医署的府门都没有见过,虽然有太多的虽然。 可是他从来没有一刻钟,放弃过自己的理念。 他想要拜方休为师,只是想要跟在他的身边,多学习一些东西,一些自己接触不到的东西。 在他的眼里,方大人是一个极其博学的人。 如果跟在他的身边,未必不能获得造福天下百姓的办法。 最重要的一点 如果他能够成为方大人的弟子,便可以借着方大人的名号,在这京师之中推广手术之法。 虽说方大人的名声在京师之中不是很好,可是他的影响力却是除了陛下以外,无人能比的。 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是方府推出的,不出半个月的时间,必定能够名动京师。 酒楼,书坊,勾栏 这两天听说方府还要开一间风筝坊和一间烟花坊,唯独没有医馆。 自己便可以填补这个医馆的空缺。 “方大人!” 想到这里,扁池抬起了头,目光坚定的看向方休,开口说道:“方大人,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如果您不愿意收我为师,我愿意跟在您的身边,做一个小小的学徒。” 方休听见这话,却是有些懵了。 怎么这些人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罢了罢了,自己也不缺这么一个学徒,于是随口道:“随便你吧,反正我也拦不住你。” 扁池听见这明显充满了嫌弃的话,脸上却是露出欣喜的笑容,叩首行礼之后,兴高采烈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说道:“谢谢方师,给我这么一个机会。” 此时此刻,扁池对于方休的称呼,已经从方大人变成了方师。 方休听见这话,却是露出一个高手寂寞的表情,神色之间,颇为无奈。 这样下去,自己还不知道要收多少个学徒。 哎 做一个多才多艺的美男子,难啊。 方休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便朝外面走去,同时,随口吩咐道:“既然想要造福天下百姓,为天下百姓看病,入不入太医署,便不是一个问题了。 明日午时,去宫门口候着,自会有人接你去太医署。” 太医署在楚国,绝不仅仅只是为皇帝或者说皇亲国戚们看病的地方,而是代表了医道圣地。 在太医署,御医们可以上奏皇帝,请求皇帝颁发旨意,而且还可以制定行医的标准,编写医术的书籍等等 总而言之,若想让天下的百姓都能够得到正确的医治的方法,让天下的医师都能够获得正确的指导,进入太医署,就是一件必须的事情。 因此,方休才会说,既然想要造福天下百姓,入不入太医署,便不是问题。 身后,扁池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朝方休离开的方向,深深一拜,恭敬的道:“方师之言,扁池全都记在心里,绝不会有丝毫的违背。 明日午时,扁池定会如实前往宫门。” 方休来这里,原先是想要和那名受伤的乞丐商讨一下赔偿的事情,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看一看那受伤乞丐的伤势,有没有得到恢复。 不管最后的赔偿是什么样的,只要手术成功,伤势得到了恢复,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此,方休也没有再过多的停留,走出医馆之后,便踏上马车,往京都府的衙门开去。 自己知道了这件事情的用处并不大,最关键的是要夏忆雪也知道。 不然,这个不近人情的家伙将这件事情诉之公堂,便多出了不少的麻烦。 这些倒也不算什么,毕竟道理在自己这里,即便是京都府尹也不能过度的惩罚虎子他们。 关键是 第二百八十四章 府内 关键是自己制作的那个烟花。 这种烟花的威力几乎堪比后世的小规模杀伤性武器,若是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免不了又会有许多的麻烦。 而且方休知道。 巨型烟花的威力虽然不俗,可是想要成为武器,却还需要无数次的实验,有实验,就必定有牺牲,当然,还有耗费大量的时间、大量的精力。 不同于制作巨型烟花和巨型风筝,这里的‘大量的时间’、‘大量的精力’是真的大量的时间,大量的精力。 方休不想将自己有限的宝贵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面。 马车在路上快速行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停在了京都府衙门。 衙门前面有两个带刀的捕快把守,一见到马车,全都变得紧张起来。 方休走下马车以后,走到两名捕快的面前,开口问道:“你们夏捕头在不在衙门?” 两名捕快都不认识方休,可是见到他身上华贵的衣着和贵公子的气质,全都不敢放肆,乖乖的回答道:“在。” 方休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以后,松了口气,自己这趟没有白来,于是又道:“劳烦两位通报一声,便说方府好友求见。” 方府好友? 两名捕快微微一怔,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回答道:“还请公子稍等片刻,我这就进去通报。” 其中一人说完以后,便转身走进了衙门。 另一个留下的人脸上的表情则是有些紧张。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自称是捕头的好友。 如果自己怠慢了这位,被捕头大人知道了 想到这里,他猛地打了一个寒战,看向方休的目光中带着敬意,问道:“这位公子累不累,若是累的话,可以回马车歇息片刻,小的自会禀告。” 方休听见这话,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这捕快,摆了摆手。 之前他接触的捕快并不多,除了夏忆雪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这就给他留下了一个错误的印象,还以为整个楚国的捕快都如夏忆雪那般的刚正不阿。 如今看来,实在有些可笑。 方休愣神的片刻,之前进去通报的那名捕快已经走了出来。 他走到方休的面前,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而后道:“方公子,夏大人有请。” 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后便在前面带起了路。 另外一名捕快见到这一幕,更加诧异,看向方休的目光更加敬意。 方休对于这个捕快的态度,却是并不在意,只是跟着走到了衙门里面,转转绕绕,最后到了一处别院。 领路的捕快到了这里,便停了下来,恭敬的道:“方公子,里面便是夏大人的住处,小的便送到这里了。” 方休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便走入了院子里面。 院子里面只有一个房间,布置的也是极为简单,倒是很有夏忆雪的风格。 在方休的印象之中,夏忆雪便是这么一切从简的人,甚至于自己的簪子都是一根简简单单的木头。 他刚刚走进院子,便听见夏忆雪的声音从房间里面传来:“方大人来这里,可是因为昨晚的事情?” 昨晚的事情,不用多说,自然是指在医馆之中为那名伤者做手术的事情。 可是,这句话落在了院门外,还没有来得及离开的捕快耳朵里,却变了意思。 事实上,那名捕快在听见‘昨晚的事情’这五个字以后,立刻便变了脸色,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院门。 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再不也敢多做停留,逃似的离开了院子。 方休的脸上却是露出笑容,说道:“没错,确实是为了昨晚的事情。” 此时,夏忆雪已经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出乎方休的意料,今天的她并没有身穿捕头的服装,而是穿着普通的长衫,虽是男子的衣服,却显得别有味道。 方休看了一眼,微微一怔,而后便恢复了正常,继续道:“我刚刚从扁大夫那里回来,昨晚那个乞丐已经没什么大碍,估计过几日便可以恢复。” 夏忆雪听见这话,先是一怔,而后脸上浮现一抹诧异之色。 她原先以为方休的所谓手术之法,只是死马当做活马医,碰一碰运气。 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 那人的伤势,她可是亲眼所见,几乎可以说是神仙难救。 不要说方休这么一个不懂医术的纨绔败家子,便是太医署的那些御医估计也没有什么办法。 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是这样。 夏忆雪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看方休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片刻之后,才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这件事情,本官便不上报府尹大人。 方大人可以先与那名因为烟花所伤的伤者商议,若是最后达不成共识,再由京都府衙门处置。”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点了点头,回答道:“当然,当然” 夏忆雪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淡淡的道:“若是方大人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此刻便可以离开了。” 如此干脆的下逐客令,方休认识的人中,除了楚皇,也就只有这位夏大捕头了。 得亏她是英国公家的女儿,不然,仅仅是这种行事方式,便不知道会被多少人诟病。 方休却已经习惯了。 知道这就是夏忆雪一贯的处事方式,也不是针对自己。 当然说不定就是在针对自己。 总而言之,方休对于夏忆雪说的话,做的事情,已经能够做到不放在心上。 于是,摆了摆手,告了个别,便转身准备离开京都府衙。 这个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夏忆雪的声音:“等下。” 方休听见她的声音,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道:“夏捕头还有什么事情吗?” 夏忆雪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十分淡然的问道:“按照方大人的说法,我买的那个风筝,今天已经到了交付的时候。 不知道”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情。 方休笑了笑,看着夏忆雪,说道:“夏捕头的风筝已经制作完毕,今日便可以领回去。 当然,风筝现在方府,如果夏捕头不介意,我可以差人送到英国公府” 第二百八十五章 意外 夏忆雪听见这话,脸上却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片刻之后,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方休见状,有些疑惑,总觉得夏忆雪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也没有多想,便转身离开了京都府衙门。 回到方府,已是正午。 两个中年的管事站在后院,已经等候多时,方休一走进后院,便看见他们两个迎了上来。 “少爷” 方休看了他们一眼,摆了摆手,随口道:“风筝坊和烟花坊筹备的如何了?” 两个中年管事互相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还请少爷放心。” 铺子,城南便有空闲的,风筝坊和烟花坊的筹备,除了需要一些装饰和家具,没有什么其他的难事,是个人都能办成。 因此,方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们就下去吧。” 这两个中年管事也是从方府挑选出来的,送到风筝坊和烟花坊做掌柜的去。 相比于春风楼和竹轩斋,风筝坊和烟花坊的经营难度要小的多,因此,随便挑出两个管事,只要不犯什么太大的错误,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两名管事却是有些犹豫,站在方休面前,许久都没有离开。 方休见状,自然知道他们有事,开口问道:“有什么事吗?” 两名管事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由烟花坊的管事先开了口:“回禀少爷,烟花坊和风筝坊都已经筹备完毕,只是 出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亲军府派了人过来,说是没有他们的同意,烟花坊和风筝坊不得开业。” 亲军府?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亲军府是魏国公在掌管。 虽说魏国公在立场上比较倾向于宁王府,可是还没有完全站在宁王府的阵营当中。 不可能因为宁王府和尚书府的事情,而十分刻意的与自己作对。 不管怎么说,自己在楚皇那里也算得上是一个红人,魏国公不是一个愚蠢的人,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的做出这些事情。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时之间,方休竟然想不出是什么原因。 当然,除了宁王这个因素之外,还有一个更大的可能,那就是宫中那位发话了。 毕竟,亲军府在名义上是由魏国公管辖,可实际上却是楚皇的私府。 只是 楚皇为什么要这么做? 莫非是看自己赚了那么多的银子,心里不太平衡,想要从中分得一杯羹? 仔细想一想,似乎不是没有可能。 方休正疑惑的时候,院外却突然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小宦官张文怯生生的站在院子门口,看向躺在院子摇椅上面的方休,无须的脸上顿时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快步走到方休的面前,轻声道:“奴婢见过方公子” 方休抬眸,看了一眼张文,脸上露出诧异之色,问道:“你怎么来了?” 按照常理,张文出现在宫外,一定是传达陛下的旨意,这几乎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可是张文如此卑躬屈膝的态度,却让方休忽略了这件事情,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张文听见这句话,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之色,却很快恢复正常,笑呵呵的道:“奴婢是来传达陛下的旨意。” 方休听见这话,才猛地反应过来,下意识的从躺椅上站了起来,朝张文行了一礼,语气却是十分轻描淡写:“不知道陛下有何旨意?” 身处这个时代,有些规矩,可以不用守,有些规矩,则必须要守。 这一点,方休十分的清楚。 京师之中,那么多的勋贵,无论是宁王,还是礼部尚书,想要背地里使出一些手段,让方休日夜不得安宁,实在是太容易。 方府之所以那么宁静,除了定远将军安平伯的赫赫威名和方休本身的警惕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楚皇。 是因为楚皇的态度,所以宁王和杨政都不敢动方休。 因此,对于楚皇,即便心中再不当一回事情,表面上也要当作一回事。 张文见到方休行礼的这一幕,却是有些慌了,忙道:“这里只有奴婢一人,没有外人,方公子不必如此。” 可以看出,方府给张文留下的心理阴影着实不小,竟然让他害怕方休到了这般地步,几乎可以说是卑躬屈膝了。 知道的,这是传旨的大太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某个世家小族买来的奴婢呢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却是变得有些严肃,瞥了一眼张文,冷冷的道:“我等皆是楚臣,对于陛下,无论有没有人,都应当保持尊敬。” 张文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见到方休的眼神,还是将没有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附和了两声,便道:“陛下的吩咐很简单,就是要您去宫里见他。” 说完之后,似乎觉得有些太过于敷衍,他咬了咬牙,补充了两句:“奴婢听说,似乎与风筝和烟花有关。” 方休听见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这么快,烟花的事情就已经传到了楚皇的耳朵里? 亏自己还以为 方休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道:“我知道了。” 他现在脑子开始急速运转,想着找什么样的托词,将烟花一事蒙混过关。 张文看着方休,见他眉头紧锁,心里有些慌张,生怕这位大魔王会拿自己出气。 等待了片刻,还好这位方大少爷只是叹气,似乎没有要拿自己出气的举动。 于是,想了想,还是勇敢的开了口:“陛下的意思是,若是方公子有空,最好还是现在就去见陛下。” 方休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皱。 他知道张文怕自己,因此说出的话必然是有过艺术加工。 楚皇吩咐别人,绝不可能用这种语气。 有空的话,还是现在就去见他 这句话的意思也可以理解为,现在就去见他,不然以后有你小子的好果子吃。 该来的总会来的,自己拿出这个巨型烟花的时候,便想到了可能被人发现,大不了就一不做二不休,将火药研发成武器 诺贝尔能做的事情,自己未必不能派人去做。 反正只要最后不让自己亲自上阵就好。 第二百八十六章 震惊楚皇 方休心里这样想着,转身走出了府门,带着张文往宫中赶去。 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他颇为感慨 原先以为鸿胪寺宴过去以后,自己能够清闲几天,没有想到,反而比以前更加忙碌了,接连几天都没有休息的时间。 倒霉的事情,几乎是一件接着一件,让他有些疲于应付。 一大清早便忙活了半响,方休躺在马车的毯子上,没一会便觉得有些迷糊。 等他再次睁开双眼,已经到了宫门前。 宫门前的亲军们,如今对于方府的马车已经十分熟悉,并没有任何的阻拦。 方休走下马车,便跟随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向宫中深处。 不一会,便来到了养心殿前。 张文站在方休的身后,用特有的声音开口道:“羽林卫左中郎将方休请见” “宣。” 是楚皇的声音。 方休这才掀开暖阁的帘子,走了进去。 他走到案前,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道:“臣方休参见陛下。” 楚皇听见他的声音,抬眸,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莫名的表情,似乎有些惆怅。 这些日子,他宣方休觐见的次数,比内阁三位大学士还要多。 每当一件事情结束的时候,这个小子总能惹出一些新的事情,偏偏还十分的重要,实在让楚皇是又爱又恨。 “免礼。” 对于方休,他已经十分的熟悉了,也没有那么多的客套话,上来就是开门见山的道:“听说前两天京师之中,那个巨型烟花和巨型风筝,是你捣鼓出来,为嫣儿庆生的?” 这件事情已经传的人尽皆知,方休想要隐瞒,也没有办法,干脆大方的承认道:“没错,那巨型烟花和巨型风筝的确是臣制作而成的。” 楚皇点了点头,看着方休,问道:“听说你最近还弄了个烟花坊和风筝坊,准备再京师之中售卖这种烟花和风筝?” 果然 方休心里算是明白了亲军府是奉谁的命令,抬眸,看着楚皇,点头道:“臣是有这个想法,只是还没有具体实施。” 楚皇听见这话,故作冷漠状,开口道:“朕还听说,那巨型烟花的威力惊人,燃放之时,有一乞丐不知为何物,接触之下,被其重伤,可是事实?” 听到这句话,方休心里‘咯噔’一下。 早就知道楚皇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因为一点儿银子上的利益,就派出亲军府,封杀自己还没有建成的风筝坊和烟花坊。 如今看来,事实果真如此。 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究竟是谁传到了宫中 方休心里仿佛出现了一片大草原,上面有无数的羊驼奔腾而过。 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点了点头,承认道:“没错,确实有一名乞丐因为烟花而受伤”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解释道:“可是臣曾经叮嘱过府上的仆人,放烟花的时候,一定要守在旁边,一直等到烟花燃放完毕之后再离开。 而且,臣府上的仆人在离开之前,还特意告知那名乞丐不要接近烟花”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楚皇打断:“好了” 楚皇沧桑的脸庞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让方休心里有些犯嘀咕,不知道这位究竟在想些什么。 沉默了片刻,楚皇终于开口:“一个小小的烟花竟然有这等惊人的威力。” 听到这话,方休知道,总算是进入了正题。 事实上,他很想回答:不是。 可是,烟花伤人的事情,不止有他一个人知道,也不止夏忆雪知道。 京师之中,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情,他也不知道。 可不论有多少人知道,只要跟自己说的不一样,那么最后倒霉的一定是自己。 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便实话实说。 “是的,陛下。” 方休抬眸,看向楚皇,脸上难的露出庄重的表情,点了点头,说道:“只要火药配比的恰当,烟花便可以造成巨大的伤害,当然,除此之外,还需要另外一样东西” 楚皇听了以后心潮澎湃。 烟花可以伤人,可以造成巨大的伤害,这意味着什么,即便是一个街边的孩童,也能明白。 于是,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什么东西?” 方休看着楚皇,缓缓吐出两个字:“火。” 楚皇听见这话,有些无语。 这小子还真当自己不如街边的孩童了。 虽然不知道这巨型烟花是如何制作的,可是想来,与普通的烟花爆竹相差不大,需要火,当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楚皇想到这里,看向方休,说道:“如此说来,其中最关键的部分,乃是火药的配比?” 不愧是楚国的皇帝,仅仅只是几句话,竟然就抓住了其中的重点。 饶是方休这个现代人,此时此刻也不由对楚皇产生了一丝敬佩。 当然,只有一点儿。 “陛下说的没错,制作巨型烟花最重要的部分,便是火药的配比。” 方休看着楚皇,干脆敞开说亮话,十分直白的道:“如果火药配比的恰当,即便是烟花爆竹也能造成巨大的伤害,即便是石头建造的房子,即便是东北边境修建的长城,也能炸成粉末” 听见这话,饶是沉稳如楚皇,此刻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方休这个人,虽然纨绔了些,可是在关键的时候,还是十分值得信赖的。 最起码他说过的事情,没有一样是没有做成的。 既然他说,能够将石头建造的房子,边境修建的长城炸成粉末,就一定能够做到。 想到这里,楚皇忍不住升起一股豪迈之情。 若是真的有这等神器,区区草原乞颜部,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 片刻之后,楚皇终于从心潮澎湃的状态之中,冷静了下来。 他一双锐利的眼睛看向方休,良久之后,才开口问道:“那么之前巨型烟花的火药配比,你可还记得?” 方休看着楚皇,想了想,回答道:“陛下若是想要烟花成为武器,即便是巨型烟花也无法达到这种要求。 因此,还需要重新调整配方,进行无数的实验,才有可能将臣描述的那种武器制作出来” 第二百八十七章 任你调遣 楚皇听见这话,沧桑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半响,抬眸,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方休,用十分严肃的语气道:“调整火药的比例,真的可以制作出来如此威力的武器?” 虽说有巨型烟花在前,可是无论下面的奏章描述的如何惊心动魄,毕竟只有一个乞丐因此受了重伤,距离方休所说的那种效果,相差甚远。 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同样严肃,回答道:“回禀陛下,确实如此。” “好!”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楚皇猛地从龙椅之上站了起来,看着方休,说道:“此事牵扯甚广,对于我大楚也是意义重大。 因此,我将羽林卫全权交给你管辖,只要不离开京畿之地,不伤害普通百姓,不造成巨大危害,任你调遣,务必将你所说的那种武器研制出来!” 方休见到这一幕,顿时感觉压力山大。 炸药的研制,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不要说给自己一个几乎派不上什么用场的羽林卫,便是将整个亲军全部交给自己,那也没什么办法啊 而且,研制这玩意的危险系数极高,前世,他的发明者诺贝尔便是因此而丧生。 他可不想重蹈覆辙。 只是 抬眸,看了一眼楚皇,方休还是没有勇气拒绝他的请求,想了想,行礼回道:“臣尽力而为。” 若是别人在楚皇的面前,用这种语气说话,说不定便要被治一个大不敬之罪。 可这是方休,楚皇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问道:“朕之前交给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之前交给自己的事情? 方休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看向楚皇,问道:“不知道陛下说的是哪件事情?” 楚皇听见这话,顿时感觉一股无名火起,恨不得上去给他一脚。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交给这孩子的事情也确实太多了,他记不清楚,也是在常理之中。 于是,回答道:“自然是武备库一案,如今已经两个多月,你调查的如何了?” 武备库一案 方休先是一怔,随后猛地反应了过来,站在楚皇的面前,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想了想,还是道:“臣不太敢说。” 不知道便是不知道,知道便是不知道。 自从自己登基以来,还从来没有听过那个大臣对自己说‘不太敢说’这四个字。 楚皇的脸色不太好看,却默默的在心中默念‘脑疾’、‘不计较’,这才舒缓下心情。 “有什么不敢说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有朕这个天下共主为你撑腰,你有什么好怕的!” 楚皇说到这里,语气突然加重,让人感受到一股极其豪迈的气势。 方休听见这话,也不再婆婆妈妈,抬眸,看向楚皇,缓缓开口道:“臣以为,武备库一案十之八九乃是宁王殿下所为。” 他说完之后,便低下了头,静静的站在原地,不再多说。 良久,才听见前方传来一道叹息的声音。 其实,对于这个结果,楚皇早已经有所预料。 能够让两位侍郎,朝廷的三品大员,如此维护,即便是入了天牢,也没有丝毫的透露,普天之下,也只有自己那两个不争气的皇子了。 若是自己的太子还在,何至于此 想到这里,楚皇不由叹息了一声,看向方休,摆了摆手,用略微有些疲惫的语气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方休听见这话,觉得有些郁闷,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拱手准备告退。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朝楚皇行了一礼,而后道:“陛下,您的金牌”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灿灿的牌子,正是之前楚皇赐给他,让他调查武备库一案的金牌。 其实这个案子,在方休看来,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查的。 无非就是两个人,一个宁王,一个康王。 查到谁的身上都不太好。 楚皇一定明白这个道理,却还是派方休去查,其中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具体是什么,方休便不得而知了。 楚皇听见这话,看了一眼方休手中的金牌,想了想,缓缓道:“这金牌便留在你那里,什么时候,你说的那种武器研制出来了,再交还给朕。” “臣明白了。” 方休点了点头,拱手行礼告退道:“臣告退。” 说完,转身走出了养心殿暖阁。 一时之间,暖阁之中,只剩下楚皇一个人,站在窗边,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留下一个略微有些落寞的背影。 方休从养心殿出来,没有回方府,而是让车夫驾着马车去了城南的古井街。 如今的古井街已经和方府联系在了一起。 毕竟,古井街几件比较有名的商铺,全都是方府的管事所开,只要是明眼人,都不难看出古井街背后究竟是谁。 当初,只是在城南有些名气的古井街经过白衣女鬼一事后,落寞到了极点,各家商铺全都变得无比萧条。 也就是方府购买了这些商铺以后,才逐渐红火了起来,一直到今天这般繁荣。 古井街的居民们对于方府,或者说方府的那位方公子,也都怀有感激之情。 若是没有方公子,他们的宅子恐怕就要沦为没人要的废宅了。 因此,每次方府在古井街开新商铺的时候,这些古井街的居民,总是第一个进店捧场。 这一次,风筝坊和烟花坊,当然也不例外。 只是这两件商铺还没有开业,他们还没来得及光顾,便被亲军府的丘八们给封了铺子。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 有人说是因为方公子行事太过嚣张,得罪了某些权贵,所以新开的两件铺子才会被亲军府的丘八们关了。 也有人说是因为两件铺子里面的风筝和烟花还没有制作完成,所以故意延长时间,找了一个亲军府的由头,就是骗一骗他们这些小百姓。 总之,各种说法都有。 对于这些人而言,平日里下了活,就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去做,聚在一起,闲聊八卦便是最主要的娱乐方式。 如往常一样,这一天,将近傍晚的时候,几个人搬了板凳,又聚在了一起,准备聊些什么,却看到一辆马车从远处疾驰过来。 第二百八十八章 风筝租借 马车稳稳当当当的停在了古井街的道路口,一个翩翩公子从上面走了下来。 众人见了以后,脸上纷纷露出诧异之色。 来的这位正是他们经常提起的方公子。 还记得以前古井街的生意还没有那么红火的时候,总能在古井街见到的方公子。 可是在那之后,几乎就没有再见过了,只是偶尔从别的城区,听说一些关于方公子的故事。 其中有正面的,但是更多的则是负面的。 无论正面还是负面的消息,都无法撼动方公子在他们心目当中的地位。 这位方公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些曾经见过他,受过恩惠的人比那些只道听途说的人更加有发言权。 方休走下马车,一眼就看见了被查封的风筝坊和烟花坊,迈步走了过去。 朝身后使了一个眼色,白小纯立刻会意,上前将风筝坊和烟花坊的封条撕了下来。 旁边的亲军府护卫见到这一幕,双目圆睁,立刻上前。 这位方公子是个什么人物,他们亲军府的人可了解的很,原先不准备招惹他的,可是见到这一幕,终究是按耐不住。 毕竟这封店可是陛下的命令,若是这点儿小事都办砸了,他们几个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方大人,这” 两名亲军府护卫知道,这件事情跟白小纯讲没有任何的用处,关键在于这位方大少爷,忙不迭快步迎了上去。 只是还没有开口说些什么,便被他打断:“这里没有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你们可以走了。” 方休随口说了一句。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时此刻,他的语气多么像前世各种古装电视剧里面的反派二世祖。 两名亲军府护卫听见这话,顿时面露难色,正不知道该如何交差的时候,却见面前这位方公子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金牌。 “这是陛下御赐的金牌,我告诉你们,这两家店铺,不用封了。” 方休轻描淡写的道。 两个护卫听见这话,却是微微一怔。 陛下御赐的金牌? 两人的目光望向那块金灿灿的牌子,虽然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玩意,不过,仅仅只是看材质,便知道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而且,这位方少爷,即便是再胆大包天,也不至于到编造圣意的地步吧。 于是,齐齐行了一礼,离开了古井街。 打发走了两名亲军府护卫,方休走到白小纯的身边,问道:“刘管事和陈管事“去哪了?” 白小纯想了想,回答道:“他们两个可能在春风楼呢,小的这就去让他们过来。” 说完,见自家少爷点头,忙不迭往春风楼的方向跑去。 没一会,便带回来两个中年的管事。 两个管事走到方休的身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店铺,纷纷露出惊讶之色。 亲军府的人封店,一定不是什么小事,没有想到,仅仅只是一天,就被少爷给解决了? 两个管事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敬佩之色。 不得不说,如今的方府管事们,对于方休的态度,与以前相比,可谓是天差之别。 以前的方府管事,提起自家的少爷,脸上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可是如今 两名管事朝方休深深的一拜,用发自内心的尊敬且真诚的语气道:“小的见过少爷。” 方休的目光望向风筝店内,随口道:“店铺已经解封了,今天便可以营业,从今往后,风筝坊和烟花坊便算是正式建立,希望你们两个不要让我失望。” 两名管事听见这话,忙不迭弯下了身,异口同声道:“小的一定不让陛下失望。” 方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说道:“若是没有什么事情,便去忙吧。” “是,少爷。” 两人又是齐声应道。 烟花坊的刘管事朝他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风筝坊。 风筝坊的陈管事站在原地,则显得有些拘谨。 方休没有心思照顾他的感受,继续在这风筝坊里面转了转。 风筝坊里面,除了接受风筝的定制之外,还贩售一般的小型风筝,在开店以前,便赶制出了不少,摆在前面。 要知道,在方府之前,整个京师还没有一家店铺是专门贩售风筝的。 春夏时分,孩子们手里玩的风筝,大都是自己父亲亲手做的,再不然便是从木匠的手里买一个,一般而言,花不了多少铜板。 可是相应而言,质量也是十分的低下,最多放个两三次,便有散架的风险。 相比较而言,风筝坊的风筝质量要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纵然如此,对于风筝坊的生意,方休还是觉得不容乐观。 毕竟只是一个孩童的玩具。 即便是这样,方休对于风筝坊的未来,还是充满了信心。 只要方府里面培育的红薯能够成功,楚国的粮食产量必定能够大幅上升。 粮食产量大幅上升,自然会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其中最显著的一项,毫无疑问便是百姓们,尤其是京畿之地和江南道这等富庶之地的百姓们,定然会将原先购买粮食的钱花在其他的地方,诸如各种娱乐产业。 即便最后的结果不是方休预料的这样。 那风筝坊也可以凭借巨型风筝这一门生意,立足脚跟。 即便是没有愿意花高昂的价格买下巨型风筝,风筝坊还可以租借风筝,用以商业广告,生日聚会等等等 这方面的市场绝对不比风筝本身来的小,这一点,经过之前那两次已经得到了很好的证实。 试问,在消息传播极慢,手段极其贫乏的时代,还有什么,是比巨型风筝更加有效的传播消息的手段? 方休想到这里,脸上露出笑容,看向站在自己身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陈管事,吩咐道:“去,笔墨伺候,本少爷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陈管事听见这话,立刻恭敬称是,忙不迭寻来了文房四宝,摆在桌上。 方休将宣纸在桌子上摊开,拿起一支毛笔,沾了沾墨,而后开始在这宣纸之上,飞速写了起来。 风筝租借。 一个时辰十两银子,一天五十两银子,可以刻字、作画。 广告宣传、生辰宴会等等,均可用以广告天下,用途广泛,价格公道 第二百八十九章 开业第一天 陈管事站在方休的身后,看着宣纸之上的内容,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风筝租借? 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租借这个说法。 少爷这种办法,能奏效吗? 真的会有人愿意花上十两银子,仅仅只是租借这个风筝一个时辰? 听上去未免有些天方夜谭了。 方休将最后一个字写好,放下毛笔,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吩咐陈管事道:“去将这副告示贴在门外。” 陈管事虽然心中疑惑,对这个风筝租借的法子也并不是特别的认同,仍听了方休的话,恭恭敬敬的将这副告示贴在了门外。 方休做完这一切后,又去烟花坊逛了逛,确认一切都和自己想象之中的一样,便回到了方府。 第二天,古井街。 天一亮,便有不少的居民聚集在这风筝坊和烟花坊的空地前,饶有兴致的看着上面的告示。 有不识字的泥腿子看不懂,便大声的喊:“哪个会识字的,给读一读,上面写的什么啊!” 片刻之后,一个身穿长衫的穷酸书生站在了告示的前面,一字一句的读了起来:“风筝租借。 一个时辰十两银子,一天五十两银子” 刚读到这里,下面便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一个小小的风筝,竟然还要搞什么租借,一个时辰就要十两银子,这风筝坊怎么不去抢啊!” “就是,一个风筝而已,去找木匠做一个也才十文钱,这风筝坊有什么底气,租借一个时辰要十两银子。” “此言差矣,这风筝坊的风筝虽然贵了些,可绝不是那些木匠能够制作出来的。 前两日,那巨型风筝,咱们也都见了,真可谓是巧夺天物,巧夺天物啊” 另一个身穿长衫的穷酸书生念念叨叨,周围的人都不由投去厌恶的目光,而后一阵嘘声。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周围的路人也都被吸引了过来,不住的打听,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说是一家新开的风筝坊后,全都来了兴趣。 京都城乃楚国最繁华的城市,在这里面,什么样的店铺没有见过,可唯独这风筝坊,还是第一次听说 风筝也可以开店卖,还是在这等繁华的地段,倒真是个稀奇事。 一时之间,聚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多,围在后面的人甚至都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单纯的想要凑个热闹。 嘈杂的吵闹声从店铺外一直传到店铺内。 半响,一个身穿布衣的小伙计骂骂咧咧的开了门:“谁啊,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风筝坊的小伙计一推开门,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 整条街道全都堵满了人,可谓是人山人海。 一个前天还在京师大剧院打杂的小伙计,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还以为是自己睡迷糊了,眼睛花了。 揉了揉眼,小伙计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并不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看着面前的这一幕,他心里顿时一凉。 这些人莫非是跟自家少爷有仇,上门想要报仇的? 这小伙计虽然对方府的事情不是很了解,却也从孙老那里听说过。 少爷这些年行侠仗义,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触及到了一些勋贵的利益,惹到了不少的仇家。 这些仇家或许不敢去方府找少爷的麻烦,却敢来找一个小小的风筝坊的麻烦啊! 小伙计自己脑补了许多的内容,吓的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下面的人见到这一幕,也都觉得有些奇怪。 这小伙计是怎么了? 半响,终于有个身穿华服的商贾开口问道:“小兄弟,这风筝坊何时开门营业啊?” 那商贾刚开口,便见小伙计猛地后退,将门关了上。 留下围观的人怔怔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商贾更是一脸的懵,心道: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风筝坊的门才再次打开,这次走出来的,却不是一个小小的伙计,而是一个身穿华府的中年管事。 不用想,也知道,此人定然是风筝坊的掌柜。 陈管事如今,应该称呼为陈掌柜,目光在众人的身上扫了一遍,而后,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开口道:“今日是风筝坊第一天开门营业,诸位来给小店捧场,实在是让小店蓬荜生辉” 陈掌柜这番早已经准备好了的客套话还没有说到一半,便被台下的声音打断。 “陈掌柜,这风筝租借是什么意思?” 陈掌柜想要说的话还没有出口,硬生生的憋在喉咙里,又给咽了下去。 没办法,生意人就是这样,时时刻刻的要为别人解惑,尤其是自己潜在的客户。 这是在被选出来做掌柜的之前,少爷教导过的东西。 那陈掌柜想到这里,也便释然了,干脆不去讲那些客套话,目光望向刚才提问的那人,开口解释道:“风筝租借,顾名思义,便是风筝坊将七号风筝租借给客人。 而客人按时间缴费,一个时辰是十两的银子,超出十个时辰,低于一天,均按照五十两银子缴费” 他还没有说完,又被低下的人打断:“你这风筝坊是不是也太黑了些,出了银子,还不能卖,还只能租借,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 而且,一个小小的风筝,竟然要十两银子,你们这也太黑了!” 陈掌柜听见这话,没有微微一皱,看向那人。 已经快要入秋,却还穿着短衫,身上缝缝补补,显然是穷苦人家。 而且,看他的年龄,似乎未曾婚配,更不可能会有孩子。 一个这样的人怎么会在这里凑热闹。 几乎是在瞬间,陈掌柜便明白了什么,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开口道:“风筝租借只是风筝坊的一项业务。 如果这位先生不介意,自然可以将风筝买下,只是一个七号的风筝,相对而言,价格比较昂贵。 开业三天之内,购买,只需要五百两银子,而后,便需要一千两,这还只是价格,有没有现货,还是一个问题。 当然了,这位先生若是觉得太贵,还可以买其他的风筝,一到六号,价格各不相同,风筝坊内,均有标注” 第二百九十章 争先恐后 那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半响,才道:“你这价格订的如此高昂,会有人买吗?” 陈掌柜张了张嘴,想要回答。 还没有说话,便听见之前那个身穿华服的富商大声道:“我买!” 此话一出,整个古井街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围观的人群不约而同的将目光对准了那个身穿华服的富商,脸上纷纷露出诧异之色,而后便是浓浓的不屑之色。 竟然真的有这种傻子,花这么多银子去买一个风筝。 这个人怕不是失了智了 除此之外,也有少数的人以为这个富商是想要借着这个风筝攀上方府的马车。 楚国虽然没有士农工商一说,商人的地位却也不高,尤其是在勋贵们的面前。 这个富商,若是没有一定的背景,想要借着这个风筝,讨好方休那个败家子,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总而言之,在场的所有人,甚至于包括陈掌柜在内,都没有认为这个富商真的想买这个风筝。 便是陈掌柜都是微微一怔,片刻之后,才像是反应过来,笑道:“不知道这位先生,想要几号风筝?” 那富商从人群中挤了过来,走到陈掌柜的面前,面带笑容,笑呵呵的道:“我想要租借,就是那个最大的七号风筝。” 陈掌柜听见这话,有些懵了。 竟然真的有人愿意租借风筝,这 只是失神了片刻,陈掌柜便恢复了原来的状态,笑着问道:“那么这位先生准备租多长时间?” 富商想了想,说道:“一天的时间,是不是五十两银子?” 陈掌柜点了点头。 富商笑道:“那便租一天的时间,只是” 他说完之后,面露犹豫之色,片刻之后,才继续道:“只是那七号风筝实在有些大了,在下府上的那些护卫没有放飞风筝的经验,未必能将风筝放起来” 陈掌柜听见这话,面露笑容,回答道:“这一点,不用担心,既然是租借风筝,风筝坊自然会提供全方位的服务。 若是租者不能够将风筝放起来,风筝坊将会代为放飞,一直到风筝飞上天空,才开始计时,在此之前,是不算费用的。 当然,若是不需要这项服务,风筝一离开风筝坊,便开始计时。” 那富商听见这话,松了口气,笑呵呵的道:“那便有劳掌柜了。” 陈掌柜拱了拱手:“分内之事,分内之事” 富商同样拱手回礼,又道:“那刻字之事” 陈掌柜继续解释道:“无论刻字还是作画,都不需要额外付费,只是,需要提供模板,然后由风筝坊的师傅画在风筝之上,若是不满意的话,每个客人可以有三次更改的机会。 当然,三次之后,无论客人是否满意,都不能再作更改。” 富商听见这话,心中最后的一点儿顾虑也消失不见。 十分爽快的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陈掌柜,笑道:“多谢掌柜的为在下解惑,这里是五十两银子。 不知道风筝什么时候能够到位?” 陈掌柜伸手接过那张银票,笑了笑,说道:“现在便可以,不知道这位先生想要在风筝上面画些什么?” 富商似乎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宣纸,递给陈掌柜,行了一礼,而后道:“麻烦了。” 陈掌柜接过宣纸,在上面看了一眼,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这种广告,只需要等候半炷香的时间,便可以完成。 不知道这位先生,是准备现在放飞,还是过些日子?” 富商听见只需要半炷香的时间便可以完成,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而后,笑道:“既然如此,那么现在就放飞吧。” 陈掌柜点了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好。” 而后,便将那张宣纸递给了身后的小伙计。 那小伙计立刻会意,拿着宣纸进了屋子。 围观的众人见到这一幕,脸上纷纷露出疑惑的表情。 完全不理解他们说的话。 广告的意思,并不难理解,无非就是广而告之。 这个名词,经过竹轩斋报纸的宣传,已经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词。 竹轩斋的报纸便有一页,专门用作广告。 京师之中,几乎所有有名的商铺在竹轩斋的报纸之上,都占有版面。 听说,价格不菲。 竹轩斋报纸的价格订的如此之低,却还能有大量的利润,最主要的便是这个广告的内容。 只是,他们想不明白,这风筝跟广告又有什么关系? 莫非是 几乎是在一瞬间,人群之中的几个商贾全都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欣喜之色,纷纷大喊:“掌柜的,我也要租借一个七号风筝!” “我也租借一天!” “” 人群之中,又响起了几道声音。 这下子,不要说围观的百姓,便是之前说话攻击风筝坊定价太高的人,都怔在原地。 任他们如何去想,也不明白,一个小小的风筝,如此高昂的价格,只是租借,竟然也会有这么多人。 莫非这些人与方府那位一模一样,都患有脑疾? 实在是奇怪。 片刻之后,这些商人全都挤到陈掌柜的身前。 兴冲冲的想要租借风筝,却见到陈掌柜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 见到这一幕,几个商人心里全都一凉,觉得事情不太妙。 果然,下一秒,便听见陈掌柜的道:“几位先生,风筝坊刚刚开业,七号风筝并不算多,目前一共只有一个,之前那位先生已经租借了一天,诸位若是想要租借,还请明天再来吧。” 几个商人都是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获得了今天的成就,自然明白这七号风筝背后的巨大价值。 也明白租借七号风筝意味着什么,听见陈掌柜的话,全都着急起来。 “那我先预定两天的,这里是一百两的银票” “凭什么给你预定?我还要预定呢!我出一百一十两银子,预定两天!” “” 一时之间,几名商人开始争吵起来,为了租借这个风筝,只差没有动手。 围观的众人见到这一幕,算是彻底的被惊住了。 他们实在是不明白,这些商人怎么会为一个风筝,如此着急 第二百九十一章 卢氏布庄 不要说这些围观的百姓,便是陈掌柜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个租借风筝的业务竟然会受到这么多人的追捧。 片刻之后,他终于反应过来,摆了摆手,大声道:“这个风筝租借的业务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预定,诸位若是想要租借,还请明天早些来吧。” 众商人听见这话,总算是消停了一些,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挑衅的意味,却没有再发生争执。 其中一人则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陈掌柜,开口问道:“不知道你们风筝坊什么时候可以开门?” 陈掌柜想了想,回答道:“每日清晨,开门的时间视情况而定。” 这个也是少爷的意思,陈掌柜虽然想不明白,却也只能照办。 几个商人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刚准备开口说话,便看见几个彪形大汉从风筝坊里面走了出来。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放在了这几个彪形大汉,或者说他们扛着的七号风筝上面。 这个七号风筝与他们想象的似乎不太一样,与之前的巨型风筝相比,又要大了不少,而且在他的下方,还有一个形似对联的东西,垂直落下。 可以想象,如果这个七号风筝是飞在空中,定然能吸引无数的目光,而这个形似对联的白布,更是让人一眼就能看清上面所写的内容。 “诸位,麻烦让一让。” 领头的彪形大汉目光在众人的身上环视一圈,而后开口道。 语气虽然十分柔和,可是配合上此人的体型,总给人一种强烈的震慑感。 以至于围观的人们下意识的给这些彪形大汉让出了一条路。 这几个风筝坊的彪形大汉便顺着这条路,走出了人群,走到前面的一片空地上面。 趁着清晨的时候,街上的行人还不算多,便开始整理风筝。 这几个人原先都是方府的护卫,在来这里之前,还受过专门的训练与培训,分工合作,尽然有序,没费多大的力气,便将风筝在这京师之中的上空放飞起来。 七号风筝腾空而起,下面的白布如银河落九川般,垂直而下,在这湛蓝的天空之上,格外的显眼。 配合上朝阳,显得十分的庄严。 可是上面的内容,却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之间垂直落下的白布上面,用上好的墨,写着几句话。 城南卢氏布庄,开业活动,所有商品,一律半价,布匹有限,先到先得! 最先注意到这些风筝的,自然是一直注视着风筝放飞的围观人群。 他们看见白布上写的字,怔了怔,全都用诧异的目光看向之前那位身穿华服的商贾。 有人开口问道:“那上面写的可是真的?” 富商听见这个问题,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说道:“当然。” “所有布匹全都半价?” 又有人问。 富商望向那人,笑了笑,回答道:“绝对童叟无欺!” 围观的众人得到肯定的答案,脸上纷纷露出激动之色,开口问道:“卢氏布庄在什么地方,怎么以前没有听说过。” 富商见到这一幕,心潮澎湃。 这个广告的效果简直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只是这么一会,便有这么多的人询问,先不说有多少人会花费银子,就说这个“知名度,一下子便提升了上来。 这个风筝挂在空中整整一天,怕是整个京师的人,都知道在城南有一个卢氏布庄,这带来的利益,可绝对不止五十两银子而已。 这笔买卖值! 无论这些人问什么问题,富商全都是笑脸相迎,一一回答。 等到他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这才发现聚集在风筝坊的人,只剩下了不到一半。 他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布庄伙计,问道:“刚才那些人呢?” 布庄伙计听见自家掌柜的话,才像是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恭敬的回答道:“回禀掌柜,他们,他们好像去咱们布庄了!” 富商听见这话,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吩咐道:“走,咱们快些回去,今天估计有的忙活了。” 富商姓卢,名俞,这些年刚刚到京师,以前是中原有名的富商。 中原受灾,可谓是民不聊生。 所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即便是中原有名的富商,在浪潮之下,在无数饥民的冲击之下,也只好贱卖了家产,远离故乡,准备到京畿之地,打拼打拼。 奈何现实与想象之间的差距总是太大。 他的家族之所以在中原能够混的风生水起,一方面是因为祖上的基业,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竞争对手不多。 可是到了这京畿之地,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强大的竞争对手。 原先想要重拾旧业,将布庄开起来,可是不到一年,便因为布庄太多,竞争实在激烈,而不得不放弃。 又做了酒楼、勾栏总而言之,所有的产业,几乎能尝试的,全都尝试了一遍。 原先的基业几乎败了个光,却也没能在这京畿之地,有一处立足之地。 直到前些日子,经过家中几个长辈的商议,才下定决心,重拾旧业,安安心心,本本分分的做这布庄的生意。 只是 在这京畿之地,生意哪里是好做的,与当初在中原完全不同,这里到处都是布庄,若是没有足够的吸引力,别人压根不会到你这里买布匹。 刚来这里的时候,便是因为缺乏吸引力,没能够打出招牌,才最终面临入不敷出的局面。 如今重新开始布庄生意,作为一家之主和布庄的掌柜,卢俞可谓是耗费心机。 天还没有亮,便准备在这城南,挨家挨户的宣传自己的布庄,还打出了半价的优惠,就是为了吸引人们到自己的布庄。 俗语有云,天无绝人之路,还有柳暗花明又一村,车到山前必有路。 总而言之,他还没有开始宣传,便找到了一条更好的路子。 风筝坊的七号风筝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可是之前的巨型风筝,他却是见过的。 两次的内容,他都是记忆犹深。 第一次,猪头公子。 第二次,生辰祝贺。 第三次,为什么不能是他的卢氏布庄呢? 第二百九十二章 热卖 如果说花费足足五百两银子买下一个七号风筝,他还需要犹豫那么一下。 可是只是花费五十两银子,租借一天,这便没什么需要考虑的了。 一边是五十两银子,另一边是让全京师,乃至整个京畿之地的百姓都听说卢氏布庄这个名号。 孰轻孰重,几乎不需要分辨,任何一个稍微有些大局观的人,都知道应该如何去抉择。 卢俞和手下的伙计,急匆匆的赶回了布庄,却发现在他们之前,还有数不清的人。 这个形容,没有丝毫的夸张。 卢俞站在这里,一眼望去,全都是人。 这些人绝不仅仅只是刚才在风筝坊前面的那些看热闹的人,极大部分是周围的百姓。 正值清晨,很多人刚刚起床,一抬头,便看见天空上的宣传。 半价的布匹,对于他们而言,乃是天大的馅饼,有些人可能连热水都没有喝一口,便匆匆的赶了过来,奈何还是晚了一步,只能排在后面。 不过,这些日子,城南的百姓们已经习惯了排队。 反正在城南,做很多事情都是要排队的,渐渐的,渐渐的,也便见怪不怪了。 去春风楼喝酒需要排队,去京师大剧院看戏需要排队,去竹轩斋买话本读需要排队,去剧院大广场看球赛还要排队。 如今,买布需要排队,又算得了什么呢? 卢俞见到这一幕,却是被震惊了,半响,才恢复过来,略显沧桑的脸上露出激动之色,走向自家店铺。 还没有进去,便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喝斥:“干什么的!?不知道排队啊!到后面等着去!” 卢俞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喝斥搞得有些懵,看向那人,想要发火,却硬生生的克制住了,脸上反而露出笑容,笑呵呵的道:“在下便是这卢氏布庄的掌柜,你们堵在这里,布庄没有开门,也没有用不是?” 做生意的人便是这样,有的时候,话到了嘴边,还要咽下去。 即便是再想动手,也得克制的住,不然,无论对错,自己的生意都算是砸了。 那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也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羞愧之色,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卢俞见状,只是笑了笑,便走到了队伍的最前端,将门打开。 只是 他回头看了一眼人群,在自家伙计耳边吩咐了几句。 那伙计点了点头,便道:“诸位客官,布庄里面实在容不下这么多的人,诸位还请排队领号入内,一次进五十人,剩余的客官,劳烦在外面稍等片刻” 卢氏布庄已经到了需要领号排队入内的地步,风筝坊前面的商人们则是看着天上的风筝,面面相觑。 不少人的脸上已经是露出悔恨和懊恼之色。 都怪自己没有眼色,竟然没有看到这七号风筝隐藏的巨大商机,让别人抢了先。 他们心里明白。 固然自己的商铺以后还有机会,可是跟这个卢氏布庄比,那就差得远了。 毕竟等到那个时候,京师之中的百姓对于这风筝的广告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效果自然比不上现在。 片刻之后,有人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陈掌柜,开口问道:“陈掌柜,不知道这风筝坊里面还有没有六号风筝?” 陈掌柜看着他,回答道:“六号风筝,确实是有,可是与七号风筝相比,还是相差甚远,若是想要用它广告,效果” 他顿了顿,还是决定如实相告:“效果就要差了许多。” 那商人听见这话,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想了想,却还是道:“效果差了些也没有事,只是不知道这六号风筝”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陈掌柜以前只是方府的管事,没有过经商的经验,却也明白,回答道:“今天是开业第一天,风筝坊里面所有的风筝全部都是特价。 包括六号风筝,只需要二百两银子,便可以带回家。” 二百两银子 即便是对于这些商人,也不是一个小的数目,要知道在京畿之地炒的飞起的京师超级联赛的一张门票,也不过才十两银子而已 可是 那商人看向陈掌柜,开口问道:“不知道这六号风筝可不可以租借?” 陈掌柜脸上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摇了摇头,说道:“抱歉,目前风筝坊只提供七号风筝的租借服务。” 那商人听见这话,低头思索了片刻,咬了咬牙,坚定道:“劳烦陈掌柜,给我拿一个六号风筝。” 陈掌柜点了点头,朝里面吩咐了两句。 之后,便有几个伙计,拿着一个六号风筝,从风筝坊里面走了出来。 那商人见到那个六号风筝,顿时怔住了。 这六号风筝比之七号风筝,整整小了一圈,而且,下面还没有那块垂直的白布,宣传的效果大打折扣,能比得上七号风筝的十分之一,便算得上不错了。 大约半炷香的时间过后,这名商人总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吩咐手下的伙计,带着六号风筝离开了风筝坊。 其余的商人见到这一幕,全都是跃跃欲试。 虽说六号风筝比不上七号风筝,可是价格便宜,而且买回去以后,自己再稍微改装一下,增加七号风筝上面的那块宣传用的白布,未必不能起到一定的效果。 于是,便有人看向了陈掌柜,想要说些什么。 陈掌柜见到这一幕,笑了笑,说道:“风筝坊第一天营业,准备的风筝不足,六号风筝也只完成了一个,诸位若是想要,可以提前预定” 各号风筝只制作少量,这是少爷的意思。 陈掌柜原先还以为少爷是担心卖不出去,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几个商人听见这话,纷纷露出失望的表情。 这种事情,需要的便是一个先机。 失了先机,便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了。 既然需要预定,倒不如候着七号风筝。 虽然排在自己前面的人很多,总有一天能够排到自己吧! 众商人彼此商议了片刻,纷纷对风筝坊的风筝表达了不屑之情。 只是 第二天的清晨,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入宫 昨天口口声声不屑于风筝坊的商人们,第二天一清早,便看见对方出现在了风筝坊的前面。 尴尬的笑了笑,便不约而同的冲了上去。 风筝坊的小伙计一推开门,便看见门口聚集了几十人,微微一怔,便恢复了常态。 若是放在以前,见到这副场面,他一定被吓得不轻,可是经过了昨天那件事情以后,什么场面,都风轻云淡,坦然处之了。 “慢一点,慢一点,不要抢,不要急,全部排好队” 伙计看着面前身穿各种华服的商人们,大声道。 这些商人听了以后,纷纷露出无奈的表情,却还是乖乖的排起了队。 风筝坊是谁的产业,他们还是知道的,方府的护卫可不是吃素的。 京师大剧院的门前,便有无数人见证了这一点。 只是 众人望着排在第一位的商人欣喜若狂的表情,暗暗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来的更早一些! 相比于城南的热闹,其余几个城区的清晨就显得安静了许多。 京都府衙门的不远处,一个没有牌匾的院门缓缓打开。 一个身穿长衫的青年走出了院子,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小药童。 小药童将包裹递给青年,脸上露出期待的表情,笑呵呵的道:“师父,您要是入了太医院,我是不是也算太医院的人了?” 扁池接过包袱,背在自己的身上,看了小药童一眼,脸上露出笑容,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自然。” 小药童听见这话,更加高兴,还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看着自己的师父,大声道:“师父加油!师父,你一定可以的!” 扁池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朝他挥了挥手,便朝皇宫的方向走去。 虽说方师曾经跟他说过,太医院有方师的朋友,对自己而言,进入太医院只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可是他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方师在京师之中,可谓是名气斐然,地位想必也是极高。 只是,再怎样,也不过是羽林卫的将军,算是武夫,能影响到宫中之人吗? 对于这一点,他还是不太肯定。 不管怎么说,太医院,自己肯定是要去的,不仅仅是因为方师的吩咐,还为了自己。 方师的那句话,他记忆尤深。 只有进入了太医院,才能够造福天下的百姓,也只有进入了太医院,才能够将这手术之法,发扬光大。 就这样,怀着忐忑和期待的心情,扁池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皇宫的门前。 看着雄伟庄重的宫墙和宫门,扁池变得更加忐忑,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半响,才鼓起勇气,走到宫门前,朝那两个护卫行完礼之后,准备说明来意。 只是,还没有开口,便听见那两个护卫道:“你是何人?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还不速速离去!” 最后一句话已经是喝斥出声。 扁池听了,下意识的想要转身离开,只是想起了方师的叮嘱,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他鼓起勇气,抬眸,看向那两个护卫,开口道:“在下扁池,是一名医师,想要拜访太医院的严御医” 顿了顿,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又补充了一句:“是方休方将军让我来的。” “管你是谁,想要拜访谁,这里是皇宫,没有陛下的允许,没有人能够进去!” 扁池话音刚落,便听见那护卫厉声喝斥道。 他听见这话,心里顿时一凉,朝宫中看了一眼,便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见身后的护卫问道:“等会!” 扁池转过身,看向那名护卫,依旧彬彬有礼,问道:“请问还有什么事情?” 那护卫看向扁池,开口问道:“你刚才说是谁让你来的?” 扁池听见这话,觉得有些不妙。 莫非这人是要追究方师之罪? 他顿时陷入了犹豫之中,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没有想到的是那护卫竟然也没有追问他,而是就这么静静的候着,与之前的态度,判若两人。 扁池见了,更加觉得,不能说出方师。 他张了张嘴,刚准备开口,便听见一道尖利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这位先生可是扁池,扁先生?” 扁池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说话这人显然是宫中之人。 宫中之人怎么会知晓自己的名字? 正当他好奇的时候,便看见一个身穿宦官服饰的年轻宦官走了过来。 他面白无须,脸上带着笑容,正看着自己。 扁池怔了怔,这么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宦官。 与想象中的似乎并没有区别。 那年轻宦官走到扁池的身前,一脸的笑容,开口道:“可是扁池,扁先生?” 重复了一遍后,扁池终于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忙不迭回道:“在下的确姓扁,名池。” 年轻宦官听了以后,笑容更加灿烂,上前了两步,笑呵呵的道:“既然是扁先生,便跟咱走吧。 咱领你到太医院去。” 扁池还有些懵。 年轻宦官见了,笑了笑,解释道:“咱叫张文,你可以称呼咱叫张公公,前些日子,听方将军和严御医提起过你。 严御医怕你不知道太医院的路,他又要去永寿宫,腾不出来身,便让咱来接你。” 扁池听到这里,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原来方师早已经打好了招呼,甚至还联系了人来接自己,考虑的这般周全。 只是 扁池看向那两名护卫。 这两位亲军护卫,刚才可是亲口说了,皇宫,只有陛下允许才能入内。 纵然方师在宫中认识的人很多,又能摆脱的了这一关吗? 总不至于,因为自己这么一点儿小事,便请奏陛下吧。 张文见到这一幕,立刻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向那两名护卫,笑呵呵的道:“这位扁大夫是方将军和严御医特意叮嘱过的,太医院的好苗子,还请两位” 说到‘方将军’的时候,张文特意加重了一下读音。 两个护卫听了,立刻便明白了怎么回事,互相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道:“既是太医院的人,自然可以进去” 第二百九十四章 太医署 扁池听见这话,微微一怔,而后,拱手道:“在下并非太医院之人,今日入宫便是为了见严御医。” 两名护卫听他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其中一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顿了顿,才道:“不,你是” 扁池怔了怔,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年轻宦官制止住了。 “严御医还在太医院等你,扁大夫还是快些随咱入宫吧。” 说完,还没等扁池有所反应,便拉着他往宫中走。 扁池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冷不防的被他拽进宫中。 一直走了数步,好像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脸色有些不悦的道:“皇宫只有陛下准许才能入内,我不过是一介草民,没有得到准许,怎么能够” 他引经据典的说了一堆。 张文在旁边听的有些发懵。 方公子明明是一个那样的人,怎么会推举一个这样的人入太医院,实在让人费解。 不过,在宫中那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 朝廷上的那帮言官比之这位扁大夫,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早已经有了应对之法,习惯了 “扁大夫不要激动。” 张文站在扁池的身旁,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咱家来这里之前,已经得了严御医的吩咐,扁大夫你如今已经是太医院的一员。 太医院在宫中,御医进出,乃是陛下准许的,因此算不得违法咱大楚律例。” “可是” 扁池听见这话,怔在了原地。 自己明明还没有见过那位严御医,还没有过展示过自己的医术。 那位严御医也不知道自己的品行、德行如何,怎么会允许自己成为太医署的一员? 他转头,看了一眼张文,见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明白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 扁池没有想到,自己梦寐以求的进入太医署,在方师那里,竟然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虽然如愿以偿,可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没有一点儿高兴的意思,只是觉得莫名有些悲凉。 这便是大楚的医术圣地,无数医者梦寐以求的地方。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憋在心里,化作一声叹息。 不管怎么样,自己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只要自己能够坚守本心,将方师的手术之法在大楚推广,那么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他这么想着,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看向张文,笑道:“原来如此,劳烦张公公为我带路了。” 张文听见这话,脸上浮现一抹诧异之色,看了一眼扁池,心道:这人原来也不是那种迂腐之人。 太医署和亲军各营一样,实在皇宫宫城内部,当然,距离养心殿还有一定的距离。 张文在前面领路,扁池跟在后面,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便可以看见几处安静的庭院,一处挨着一处,在这四处都是宫殿的宫城内,倒不是为一处风景。 张文走到这里,停下了脚步,看向身旁的扁池,笑了笑,说道:“扁大夫,这里便是太医署了。” 扁池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一眼这些庭院,心中颇为满意。 在他的心里,行医之时,自然是要钻进坊市之间,踏足喧闹之地,这样才挽救天下百姓。 而钻研医术则应该设在这等幽静之处。 这样才可以静下心,专心致志。 张文介绍完了之后,便走入了其中的一处庭院。 扁池见状,也只能跟着走了进去。 “严御医,扁池扁大夫,咱给你带来了。” 张文一走进去,便开口道。 声音尖利刺耳,既具有辨识度。 扁池还没有看清庭院的布置,便听见了他的声音。 而后,便看见了一处幽静的庭院,里面有三个房间,与自己的医馆似乎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只是要更加的宁静和古朴。 庭院的中间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手里正拿着一卷书籍,认真而专注的研读。 听见张文的声音,严御医抬眸,看了他一眼,而后,目光越过张文,落在了扁池的身上。 扁池见到这一幕,略微显得有些局促,恭敬的拱了拱手,说道:“晚辈扁池,见过长辈。” 严御医见状,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而后,便低头,继续看自己的医书。 一旁,张文见到这一幕,呵呵的笑了两声,便告退道:“方将军的吩咐,咱已经办完了,人也已经送到了,那咱便告辞了。”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路过扁池身边的时候,还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扁池同样回复一个和煦的笑容。 刚才的那一幕,他也明白,代表着什么。 很显然,这位严御医虽然接纳自己成为太医署的一员,却对自己并不认同。 以为自己是方师的门下走狗。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 可是,扁池总有些不服气。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严御医对待他的这种态度,也让他对这太医署重新升起了几分期待。 毕竟,自己确实没有展露过自己的医术,旁人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品行与德行,严御医这样对待自己,恰恰说明了太医署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种地方。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笑容,走到严御医的身前,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而后,什么也不说,便站在了他的身后,仿佛药童一般。 严御医对于他的这种举动也没有任何的反应,继续看自己的医书,仿佛扁池不存在一样。 一炷香的时间。 半个时辰的时间。 两个时辰的时间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 扁池便这么站在严御医的身后。 严御医便这么看着书。 虽然天气已经凉了,扁池的额头上却渗出汗水,他的身体本就羸弱,长时间的站立,更让他变得无比疲惫,继续不能站稳。 可是,他却没有离开,而是一种默默的站着。 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严御医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医书,回眸,看了一眼扁池,苍老的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半响,他终于开口,说道:“旁边那间房间空着,这段时间,你便住在那里。 等再过几日,姜御医告老还乡以后,他空下的庭院便可以留给你住。”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天下医书 扁池听了以后,脸上露出笑容,看向面前的严御医,点了点头,说道:“晚辈知道了。” 他想了想,开口问道:“不知道前辈有什么事情需要晚辈去做的吗?” 严御医抬眸,看了一眼扁池,摇了摇头,说道:“你刚来太医院,很多东西,还不了解,先休息几日,会有人教你该怎么做的。” 扁池听见这话,倒没有流露出太大的失望之色。 毕竟,从这位严御医刚才的态度上面,就可以猜出这个结果了。 没有抱怨,也没有其他的,扁池只是点了点头,行了礼,便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推开房门,可以看见屋子里面十分的宽敞,各种家具,一应俱全,不需要再添置什么。 他将背上的包袱放在桌上,解开以后,里面全都是各式各样的医书。 第一件做的事情,便是将医书摆放在书架上,而后又整理了一下床铺。 这才躺下来,休息一会。 要知道,他刚才可是整整站了两个时辰,此时此刻,感觉全身上下一阵酸痛,往床上一躺,便感觉轻松了许多。 就这样,来到太医院的第一天便过去了。 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窗外传来两声清脆的鸟鸣,一律和煦的阳光洒在自己的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扁池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 陌生的环境,他有些懵。 过了片刻,记忆才回到脑海,原来自己现在太医院。 他想要站起身,却发现全身上下疼的厉害,几乎到了不能动的地步。 饶是如此,依旧挣扎着站了起来。 洗漱的用品,有小太监提前送了过来,扁池洗漱过后,便推门,走了出去。 一出去,便看见严御医站在院子中间,手里拿着一个药筐。 在他的身旁,站着一个宦官,虽是面白无须,依旧能开出来已经年迈。 在这宫中,能活到这么大的年纪,想必在六监之中,地位不低。 那宦官见到院子里出现这么一个年轻人,微微一怔,随即面色有些不悦的看向严御医,问道:“这位是” 严御医回头看了一眼扁池,笑了笑,回答道:“这是老夫新收的徒弟,名为扁池,如今也是太医院的人。” 那宦官听见这话,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却还是皱着眉头,看向扁池,叮嘱了一番:“宫中规矩甚多,既然是新来的,还是不要四处走动为好,便留在这太医院,安安心心的钻研医术,为陛下和娘娘们效力。” 扁池听了以后,脸上虽是笑容,心里确实有些不舒服。 他想的乃是悬壶济世,乃是天下所有生病之人,而不单单只是陛下和娘娘们。 虽是如此,既然是在宫中,有些规矩还是要守的。 他微微见礼,笑道:“在下知道了。” 在楚国,宦官也是一股不小的权力,可是在这些读书人的心目中,或多或少还是有些瞧不起的。 即便是扁池,也不能免俗。 那宦官见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看向严御医,说道:“严御医可还准备好了。” 严御医笑了笑,道:“准备好了。” 而后,看向身后的扁池,叮嘱道:“你便听这位公公的吩咐,这段时间,便待在太医署,不要四处乱走。 另一间房间里,摆放着各种医书,你若是闲得无事,可以将医书整理一下,分门别类的放好。” 扁池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晚辈谢过前辈。” 医书这种专业性极强的书籍,在后世也不是那么容易可以买到的,更可况是在古代。 因此,每一本医书都是十分珍贵的,扁池走遍京畿之地,也不过得了五本。 而且,这五本书,每一本,他都看了千遍万遍,纵然是保养的再好,也几乎要翻烂了。 此刻,听说另一间屋子里面摆满了医书,自然是欣喜到了极点,恨不得现在就扎进书堆之中。 另一边,宦官听见扁池称呼严御医为前辈,脸上露出了一抹狐疑之色。 即是师徒,为何要自称晚辈,前辈 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他也懒得多管闲事,见严御医已经准备妥当,便领着他往永寿宫走去。 近些日子,太后的身体越加的不好,每日都要御医把脉,了解身体的状况,而后再调整饮食。 这件事情,一直都是严御医负责的,而他则负责将严御医接到永寿宫 严御医和宦官前脚刚走,扁池便迫不及待的冲进了摆满医书的房间之中。 一推开门,扁池便被震惊了。 两个大型的楠木书架,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医书,其中不乏许多传说当中已经失传了的古籍。 仅仅只是第一眼看到的那几本,便让他挪不开眼睛。 他走到书架的前面,小心翼翼的从中抽出一本,就这么席地而坐,仔细研读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正午。 扁池却好像没有察觉一样,专注在书中的世界,若不是严御医推门,他都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总觉得有些刺眼。 扁池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面前的严御医,忙不迭起身,恭敬道:“前辈。” 严御医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古籍,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的表情,只是淡淡的一句:“该吃饭了。” 扁池听见这话,才发觉自己从早上起床到现在,还没有喝过一口水,没有吃过一口饭。 若是平常的时候,肚子早已经咕噜噜叫了。 自己家的小药童也早已经将饭送到了自己的面前,只是有这些医书在,他恨不得一口饭都不吃。 每一分,每一秒,都沉浸在这些医书当中。 只是 他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将医书放在了架子上,跟着严御医走出了屋子。 自己的观念需要改一改了。 如今自己已经是太医署的人,天下医书,只要自己想要,便可以上奏朝廷,派出亲军去寻。 而且,天下医书,十之八九全都在这太医署内,自己想要看,还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看。 自己已经入了太医署,不是做做客而已 恍惚了片刻,他才突然发觉,原来自己已经从一个赤脚医生变成了御医弟子 第二百九十六章 无药可救 吃完了饭,几乎没有任何的休息,便回到了屋里,继续读书。 一连三天,皆是如此。 除了晚上必要的休息时间,其余的时间,扁池全都在屋子里面读书。 这种态度,即便是严御医,都不用有些动容。 第四天的清晨,扁池早早的便起床了,正准备去读书,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似乎是有什么极其要紧的事情。 无奈之下,他只好留在原地。 这个时候,严御医也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严御医何在?” 走进来的是几个带刀的护卫,一脸的焦急之色。 严御医穿戴好了衣服,看向那几名护卫,见到他们的神色,心里‘咯噔’一下,急忙问道:“几位有什么事情?” 其中一名护卫走了出来,看着严御医,焦急的道:“严御医,之前因为意图对公主殿下不轨而被关进了天牢的草原人,伤口生了病虫。” 伤口生了病虫,换成现代的医学术语,便是伤口发炎,在这个时代,是一件死亡率极高的病症。 严御医听说是犯人,稍稍放松了一些。 可是听到病虫两个字,眉头却是皱了皱,看向扁池,吩咐道:“去,将老夫的药筐拿过来。” 扁池听了以后,忙不迭将装满了各种草药的药筐拿了过来。 严御医接过药筐,看着那几名护卫,焦急道:“走,给老夫带路。” 一旁,扁池却是拦在了严御医的身前,说道:“前辈,晚辈曾经处理过一个生了病虫的病人,对于此道,颇有些经验。 这一次,晚辈跟在您的身边,应该能提供一些帮助。” 严御医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皱,却没有拒绝,只是吩咐了一句:“到了那边,不要随意走动。” 扁池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欣喜之色,跟在了他的身后。 几名护卫在前面带路,严御医和扁池跟在后面,没一会,便到了看押犯人的宫中的地牢。 推门走进去,顿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臭味。 严御医下意识的捂住了口鼻。 而他身后的扁池,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行医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这个对于他而言,真的算不得什么。 几名护卫更是习以为常,领着他们往里面走去。 “严御医,这便是那个生了病虫的草原人。” 几名护卫伸手指了指。 严御医顺着看去,只见一个遍体鳞伤的汉子正躺在脏污的地上,时不时发出两声痛苦的哀嚎声。 见到这一幕,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这么多年的行医经验告诉他,这个草原人身上的伤口已经恶化到了一定的地步,几乎无法挽救。 即便是他,也没有把握,甚至说几乎没有把握,将这个人治愈。 可是 能够让这些厂卫如此紧张,这个人想必也很重要。 虽是犯人,却不可以等同于普通的犯人对待,定然是要全力抢救的。 他皱着眉头,捂着口鼻,走近了牢房,弯下身子,看了一眼这草原人身上的伤口。 在看清他身上的伤口之后,心里顿时一凉。 这人身上的伤口岂止是生了病虫,连真正的蛆虫都有。 一个人伤到这般地步,还有活路吗? 即便自己是御医,也无法保证。 他抬眸,看向守在外面的几名厂卫,开口道:“此人的伤势实在太重,活下来的可能十不存一,老夫以为,诸位还是早做准备为好。” 几名厂卫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纷纷变了,互相看了一眼。 其中一人咬了咬牙,问道:“当真没有救活的可能了?” 严御医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犯人,当然,也可以说是病人。 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说道:“老夫行医数十载,见过的病人数不胜数,伤势如此人这般,最后还能活下来的,没有一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严御医几乎是明着告诉这几名厂卫。 不要想着救人了,还是想一想该怎么处理后事吧。 几名厂卫听见这话,全都是脸色一白。 沉默了片刻,其中一人开口道:“动用重刑,这是公主殿下的意思” “闭嘴!” 他刚开口便被另一名厂卫喝斥住了。 那名厂卫瞪了他一眼,开口道:“此事是我等的过失,不要想着推卸责任,到了陛下那边,也是这般,即便是犯了错,也不会祸及家人” 被他喝斥的厂卫听见这话,叹了口气,低下头,什么都没有说。 另一人开口安慰道:“也许事情没有到这种地步,听说,前些日子,内阁几位阁老在商议” 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严御医和扁池,不再说了。 可另外几名厂卫全都明白他的意思。 内阁的几位阁老在商议着与草原诸部,尤其是乞颜部开战的事情。 想来,这个时候,死了一个草原来的犯人,应该不是什么太大的罪过,最起码不至于到性命不保的地步。 对于这几名厂卫而言,已经到了危急的关头,几乎顾不上严御医和扁池,暗自商议了起来。 见了刘公公,应该怎么说。 见了陛下,又应该怎么说。 仿佛这便是他们此时此刻最要紧的事情。 即便是躺在地上的犯人还在发出痛苦的哀嚎声,他们也全然不放在心上。 对于他们而言,生死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只要没有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都不会让他们有所动容。 而严御医则是紧紧皱着眉头,捂着口鼻,似乎在这里多待上一秒钟,便是对自己极大的折磨。 确实 身为太医署的御医,平日里诊病的都是陛下和娘娘,再不济也是皇亲国戚,再再不济,也就是如方休这般京师之中有头有脸的勋贵。 何曾到过这种地方,不能忍受,乃是人之常情。 “几位若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老夫便先行离开了。” 终于,严御医忍受不住,开口说道。 几名护卫听见这话,回头看了严御医一眼,开口道:“劳烦严大人了。” 严御医点了点头,便转身要走。 却突然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一道坚定的声音:“依在下看,此人未必便是无药可救!” 第二百九十七章 第二次手术 此话一出,整个地牢都安静了下来。 几个厂卫停下了议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说话那人,也就是扁池。 严御医也是望向扁池,眉头微微皱起。 扁池留给他的印象,最多也就是一个好学的学生,会不会行医,还是一个问题。 眼前这个犯人明显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此人竟然还大言不惭。 这两天扁池留给他的好印象,几乎在一瞬间便化为乌有。 扁池却没有在意严御医的表情,而是走到那犯人的身旁,蹲下去,仔细观察了片刻,说道:“此人身上的病虫还没有深入骨髓,只要将其染上病虫的部分切了去,再用上特定的草药,便有机会痊愈。” 几名厂卫听见这话,脸上都是露出怀疑之色。 这个年轻人一看便是严御医身旁的小药童,严御医都说了无药可救,他能够什么办法? 而且 这个人身上的伤势,便是他们自己看了,都觉得有些触目惊心,再将其身上感染病虫的部分切去,那还有活路吗? 一旁,严御医听了,只觉得这个年轻人是在胡闹,眉头微微一皱,轻声喝斥道:“不懂便不要乱说,年轻人,最要紧的事情便是多学多看多听。 而不是逞能” 扁池听到这些话,并没有出声驳斥,而是看向严御医,脸上露出坚定之色,开口道:“之前晚辈曾经遇见过一个伤势比他还要严重的人,将其身上感染病虫的部分切去后,虽然没有恢复到以前的健康水平,却是活下来了。 这个人现在还在晚辈的医馆中,前辈若是不信,可以去看一看。” 严御医听到这个解释,眉头皱的更深,却是没有说什么。 因为他自己也没有尝试过这种方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只是 人还活着,就将其身上的肉切去总觉得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一时之间,即便是经验老道的他,也拿不定主意,究竟该不该信这扁池的话。 扁池见状,继续劝道:“即便不成,又有何事? 此人如今的伤势,若是不加以治疗,恐怕活不过今天。 若是成功,便等于将其从地府之中拉了回来,若是失败,也不过是原先的结果。 既然如此,为何不放手去尝试一次?” 严御医听了这话,眉头微微舒展开来,轻声道:“你有几成的把握?” 扁池见状,明白他已经同意了自己的请求,轻松了许多,想了想,回答道:“若是方师在我的身边,有五成的把握。 若是我一个人行手术之法,大概也有三成。” “方师?” 严御医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方师显然是一个敬词。 姓方的御医,太医署似乎没有。 似乎在自己来太医署以前,确实有一个御医姓方,莫非这个扁池是那位方御医的弟子? 想到这里,他便释然了,也没有再追问。 身旁,厂卫此刻却仿佛得到了希望,开口问道:“不知道这位大人需要我们准备什么?” 扁池抬眸,看着那人,一一罗列道:“我需要一间干净的屋子,一把锋利的小刀,足够的热水,足够的干净的纱布” 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还需要一个胆大心细的帮手。” 几名厂卫听了,互相对视了一眼,匆忙的准备东西去了。 对于这些厂卫而言,最不缺的便是利刃、纱布和胆大心细之人。 相较而言,最难的反而是一间干净的屋子。 不过,事关姓名,这些厂卫一个个的行动极其敏捷,没一会便腾出了一间整理的干干净净的屋子。 用简易的担架,合力将那名犯人抬到准备好的屋子里面。 扁池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那些护卫,随手点了两个,说道:“你们随我进来” 两个厂卫没有任何的犹豫,便点头称是,跟着他走了进去。 严御医见状,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能不能让老夫也跟进去。” 扁池想了想。 严御医乃是医术圣手,不管怎么样,面对一些问题,总比自己更有经验。 而且,自己进入太医署,其中一个很重要的目的,便是为了推广这手术之法。 若是能让严御医学会方师的手术之法,不就是最好的推广吗? 若是有严御医的倾力相助,这手术之法在全天下普及开来,也要容易很多。 想到这里,扁池轻轻的点了点头,回答道:“当然可以。” 说完,便走进了屋子里面。 两个厂卫跟在后面,最后是严御医。 原先整理的干干净净的屋子,因为这个犯人的存在,而显得脏乱不堪。 一股腐烂的臭味弥漫在空气之中。 即便是两个厂卫都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更不用说严御医,直接捂住了口鼻。 扁池却好像已经习惯了,面无表情的走到床边,吩咐身旁的厂卫道:“用热水将他身上的伤口和伤口周围的地方,清洗一下。” 那厂卫听见这话,顿时感觉整个人都变得不好了。 却没有多说什么,默默的按照他的吩咐,行动起来。 不管怎么说,都是皇帝身旁的护卫,亲军和六监之中的佼佼者,很快便适应了这种环境,动作也越发的敏捷。 没一会,便按照扁池的吩咐,行动完毕,要比当初的小药童,迅速的多。 扁池见状,对于这次手术更加有了信心,伸手道:“刀。” 另一个厂卫听了,十分迅速的将一旁的锋利匕首递给了他。 扁池手握匕首,眼神专注的看着伤口感染最严重的地方,找准了位置,二话不说,便是犀利的一刀。 那场面看的一旁严御医一阵心惊胆战。 一直在心中默念医书,才压下转身离开的冲动。 其实,身为一个御医,这种事情,他也见过。 尤其是与自己那位擅长针灸的刘御医一起诊病时,更是如此。 只是,相比于刘御医,扁池更加的简单,也更加的粗暴。 动作丝毫不像是一个医师,反倒像是一个侠客。 一刀下去,血流如注。 这时,便听见扁池略微有些焦急的声音:“快,纱布,用力摁住刚才的那处伤口,一定不要让它继续流血”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不识旧人 对于这些厂卫而言,止血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用纱布将伤口用力的摁住,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将血止住了。 而后,周而复始,将之前的方法一遍又一遍的用在此人的身上。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这个犯人身上的伤口终于被清理干净了。 只是 流的血显然也比想象的要多得多。 若是寻常之人,此刻恐怕早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离开人世。 只是,这个家伙乃是乞颜部一等一的武士,身强体壮,即便是流了这么多的血,看上去已经没什么大碍,最多也便是面色苍白了一些。 除了他以外,屋子里面还有一个面色更加苍白的人,便是严御医。 严御医站在原地,足足两个时辰,也看了足足两个时辰。 此时此刻,他几乎快要站不稳了。 除了身体上的原因,视觉上的冲击和心理上的不适,也是一个原因。 看着躺在床上的犯人,他只能在心中默念,刮骨疗伤之类的先例,才能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一些。 这个被称呼为手术之法的行医方法,实在是太过骇人。 可是,看上去竟然也是无比的有效。 因为,这个犯人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时不时的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当然,有一方面是因为他失血过多,没了力气。 作为手术的主刀人,扁池也耗费极大的心神和体力,站起来的时候,都是有些晃晃悠悠的。 精神也变得有些恍惚,一直到走出屋子,才稍微清醒了那么一些。 外面的厂卫等待了两个时辰,即便是定力极高,此刻也忍不住围了上去,面露焦急之色,纷纷开口:“扁大人,情况如何了?” “此人究竟还有没有救?” 旁边的厂卫见扁池面色惨白,轻声喝斥道:“都让开,给扁大人休息一会!” 众人这才看清扁池的脸色,纷纷让开,留出一片空地,让扁池能够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又休息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扁池才缓缓开口:“手术刚刚结束,结果还不知道,好好照顾,一天之后,若是还活着,便没有危险了。” 众厂卫听了这话,心情又紧张起来。 当然 紧张总比绝望要好。 几名厂卫想到这里,齐齐朝扁池行了一礼,小声道:“谢过扁大人了。” 扁池见到这一幕,忙不迭摆了摆手,说道:“在下不过只是一介草民,受到方师和严前辈的器重,才得以入太医署,称不上大人。 更可况,行医救人乃是我的本分,诸位大人莫要如此。”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提到方师这个称呼了。 身旁的严御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知道方师是哪位先生?” 扁池看向严御医,笑了笑,说道:“方师便是方休方将军,晚辈想要拜方将军为师,奈何道行不够,方将军不愿意收我为徒。 我只好做方将军身边的学徒,依旧称呼方将军为方师” 说完之后,似乎觉得说这些话,未免有攀关系的嫌疑,又补充了一句:“手术之法,便是方师首创,而后传授给我的。” 严御医听见这话,却是怔在了原地。 方师,方休,手术之法 这怎么可能? 方府。 方府吃完了火锅,抹了抹嘴,便起身:“走,去宫里。” 一旁,白小纯立刻恭敬道:“小的这便去准备马车。” 如今,对于方休来说,去宫里,已经是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 以至于宫里面的护卫,全都见过这位方将军。 当然,平日里,若是没有什么事情,他压根懒得往宫里跑。 虽上身上有一个羽林卫左中郎将的名号,实际上的相关的事务,全都一股脑的交给了梁虎。 梁虎如今已经是右羽林卫的右中郎将,很多事情,他便可以自己作主。 念着方休举荐他,对于自己这位上官经常缺席,或者说从未参席的行为,他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作没有看见。 当然了,虽说他不会这么做,可即便是他上书给亲军府或者朝廷,也没有什么办法。 必定,当初那两位御医给方将军下了脑疾的诊断以后,陛下可是给了方将军足足两个多月的假期,而且还可以无限期的延长。 因此,亲军校阅结束以后,右羽林卫的士卒便很少见到方将军了。 偶尔见到,也是在宫外城南的春风楼,或者京师大剧院。 以至于很多新到右羽林卫的新士卒,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直系上官长什么样子。 这一日,方休穿戴整齐,到了宫内,顺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了右羽林卫的驻地。 驻地的不远处,有两个士卒,见到这个身穿华服的年轻人,伸手将他拦了下来。 “这里是右羽林卫的驻地,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方休看了他们一眼,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而后,便觉得有些羞愧。 自己似乎,大概,确实有些时间没有来过这里了,却也不至于让这些人不认识自己吧。 旁边的校尉正在带着士卒们练习队列。 这是方将军定下的规矩,每天早晚各一次。 看见不远处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便走了过来。 驻扎在宫内的亲军不用于宫外的亲军,行事需要十分的谨慎。 毕竟宫内有许许多多的人,压根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今日轮值的是两个从宫外调来的新士卒,万一不懂规矩,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可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你们在干什么?” 那名校尉距离还远,便大声道。 两个士卒听了,忙不迭站好,解释道:“这个人要进营,被卑下拦下来了” 说话间,那名校尉已经走到了这里,看清了他们拦下的那个人以后,脸上的表情一变。 忙不迭站好,恭敬的道:“方将军。” 方将军 这个称呼,总觉得有些熟悉。 两个士卒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恐惧之色,忙不迭道歉道:“方将军,卑下,卑下有眼无珠” 方休见到这一幕,觉得更加尴尬,摆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你们做的很好,继续当值” 第二百九十九章 出城? 方将军是一个宽厚的人。 最起码,此时此刻,在这两名护卫的眼中是这样的。 即便自己不认识自己的上官,方将军也没有与自己计较。 可只有方休和那个校尉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 方休拍了拍那两人的肩膀,以示鼓励,而后,便朝营帐的方向走去。 身旁的校尉便跟在他的身后。 这个人,方休认识,是当初孙腾手下的校尉之一,只是孙腾倒了以后,他倒是识相,在自己的手下,安安分分,从来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方休也便留他到了现在。 “梁将军在什么地方?” 方休一边走,一边问道。 那校尉听见这话,忙不迭站好,恭敬的道:“禀将军,梁将军正在营帐中与卑下等商议日常训练之事,想必,现在还在那里。” 方休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便朝梁虎的营帐走去。 守在营帐门口的两个护卫全都是老兵,看见方休,脸上浮现一抹诧异之色,而后,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敬的道:“方将军!” 方休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掀开营帐的帘子,走了进去。 营帐里面的空间不大,摆放着几张案台。 梁虎坐在最前面,其余校尉分列两侧。 看见突然有人闯进来,营帐里面的人都有些懵。 还是梁虎第一个反应过来,从案前站起,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将军。” 其余几人见状,也回过神,纷纷起身行礼。 方休摆了摆手,径直走到最前面梁虎的位置,坐了下来。 梁虎十分自觉的让出了自己的位置,恭敬的站在一旁。 在他的心里,整个亲军,即便是那些真正的将军,也不值得他如此敬重。 唯独这位方将军,亲手将自己从一个小小的平民校尉提拔成右中郎将,这份恩情,他记在心里。 要知道,在楚国这么一个等级十分严明的地方,一个普通百姓家出身的士卒,能够走到校尉的位置上,已经是极为难得。 便说他自己,就是从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在边疆与草原诸部厮杀了不知道多少年,才获得一个校尉的头衔。 回到京师,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便能够成为右羽林卫的右中郎将,这一切,全都仰赖方将军在陛下面前推举自己。 若是没有将军的推举,他可能要在这个位置上坐一辈子。 其余几个校尉虽然没有梁虎那般的敬重,可是对于自己的上官,也是敬畏交加。 若是放在以前,提起方府的那个败家子,最多只是不屑。 可是,这段时间,与方休接触了以后,他们才知道这位众人口中的纨绔败家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狠角色。 一到右羽林卫,便将原先根基深厚的右中郎将孙腾赶了出去,任命自己的亲信,还不引起陛下的厌恶。 除此之外,带着原先并不能算是十六卫中顶级的右羽林卫,杀出重围,一举多得亲军校阅的透明。 再加上鸿胪寺宴会上面发生的事情,这种种,让他们的心态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对于自己的这位直系上官,也从原先的不屑到了如今的又敬重又畏惧。 方休落座以后,目光在众校尉的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才开口道:“奉陛下的命令,这段时间,右羽林卫由本将军全权指挥”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众人听了,或多或少,都觉得有些疑惑。 什么叫做由本将军全权指挥,你原先不就是右羽林卫的将军吗!? 莫非是田将军要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你? 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亲军十六卫自从成立以来,似乎还没有过这么年轻的将军。 要知道,他们这位上官,如今可是还没有及冠啊 方休却没有为他们解惑,而是继续道:“这段时间,你们整理一下辎重,随本将军出城。” “这” 众人听见这话,更是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 将军是不是犯糊涂了,我们可是城内亲军。 不可离开皇城的,若是离开了,陛下该由谁守卫? 而且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若是让陛下知道了,他们几个说不定都要受到牵连。 不要说他们,便是他们的家人,也免不了有可能受到牵连。 即便是方将军要求自己这么做,他们也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 方休见到这一幕,看了他们一眼,淡淡的道:“有何疑问,但说无妨。” 也只有在羽林卫的时候,他才会有这么严肃的一面。 因为他知道,面对这些人,若是没有一定的气势,不摆出一定的姿态,不可能震慑住他们。 低下,一名校尉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将军,不是我们不遵从您的命令,只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是不是该报呈兵部、内阁和宫中。 得到陛下首肯以后,再行动也不迟啊。” 这句话说的很隐秘。 在场的没有一个是蠢人,很容易便能听懂这话里面的画外之音。 没有陛下的手谕,我们是不会动的。 您要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这种要命的事情,不要拉上我们。 方休听见这话,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而后,从怀里掏出一张圣旨,说道:“你说的没错。 这便是陛下的手谕,命令右羽林卫出城研制烟花之重器,其间,所有事情,无论大小,全部由本将军处理” 众人听了,微微一怔,随即,面露古怪之色。 研制烟花之重器? 这是什么意思,感情把他们调到城外,就是为了研制烟花? 这未免有些太过可笑了吧。 几人面面相觑,若不是看见方休手上的圣旨,几乎不敢相信,方休说的是真的。 莫非方将军的脑疾又犯了? 这个念头只是出现在脑海中一瞬,就被否决了。 事实已经无数次的证明,方将军的脑疾只在该犯的时候才会犯病。 比如一不小心砍下了礼部尚书公子的手臂,比如在宴会上冲撞宁王 显然,脑疾只是一个托辞,方将军实际上比他们认识的每一个人都要精明不知道多少倍。 那么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真的是让我们去城外研制烟花不成? 第三百章 巨响 右羽林卫即便是再扶不上台面,那也是亲军十六卫中比较强劲的一支,而且这一次又得了亲军校阅的头名,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去研制烟花的地步吧! 几个校尉脸上纷纷露出郁闷之色。 其实,他们心中更多的是愤怒,只是在主将的面前,不敢表露出来。 只是,在这些校尉中,有一人的表情却变得十分古怪。 不同于其余人,前段时间,他正值休沐,对于京师之中发生的事情,了解的比其他人多了许多。 他之前好像听家里的孩子听说过,城南新开了一家烟花坊。 那家烟花坊的主人似乎便是自己的主将,方休,方将军。 莫非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的抬眸,看了一眼方休,表情说不出的古怪。 台下的人是怎么想的,台上的方休其实并不在乎。 研制炸药这件事情,对于楚皇,或者说对于楚国乃是一等一的大事,对于他而言,则只是一个任务。 经历过一次生死,在很多事情上面,他已经不似前半生那般执拗。 无论最后的结果成或是不成,都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 更可况,学了那么多年的历史,读了那么多的史书,他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生产力才是硬道理。 只要生产力达到了一定的地步,无论是炸药,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自然而然便会出现。 楚国不同于前世,对于商人有那么多的限制,只要时机成熟,该有的一切都会有。 方休不感兴趣的事情,也懒得去推动历史进程的提前。 便比如火药。 没有过多的解释,羽林卫的士卒们就接到了一个命令。 他们的驻地由原先的宫中转移到了城外。 宫中和城外,毫不夸张的说,完全是两个世界。 当然,对于这些士卒们而言,则没有那么大的体会。 因为,无论是在宫中,还是在城外,他们所做的事情,都没有任何的分别,无非就是队列,队列,和队列 如今已经是夏季的尾巴,天气“凉爽许多的同时,蚊虫也不似从前那般的肆虐。 住在城外,似乎也没有那么的糟糕。 倒是被方将军选中的那批人,就要倒霉的多了。 每天都要去研制一种烟花 亲军去研制烟花,这种事情,若是以前,他们听说了,肯定是要嗤笑一声,而后不屑一顾,将之贬为天方夜谭。 可是就是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如今却发生了。 梁将军亲自带队,没日没夜的琢磨怎么能让烟花的声音更加的响,威力更加的大。 他们实在搞不明白,这究竟有什么作用。 即便是威力再大,又能比得上手中的刀剑吗? 而且,就目前来看,这烟花炸开的威力,似乎还不如一块石头投入湖里。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方将军当然,也有人说是陛下的命令,他们作为一个小卒,执行便是了,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只是,营中近些时间又有人传出谣言,说是他们到郊外研制烟花,完全是方将军的主意。 因为方将军最近在城南新建了一家烟花坊,他们便是为那烟花坊研制的烟花。 这种话,他们自然是不信的。 可是,某一天,城南的方向,飞在空中的巨大风筝上面,却打出了城南烟花坊的广告 这就让他们心里面犯了嘀咕。 “你们说,方将军把咱们弄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是不是为了他的烟花坊?” 营帐前面,队列结束以后,几个士卒聚在一起闲聊。 其中一人笑呵呵的道:“要是烟花坊赚到了银子,是不是也该给怎么一份?” 旁边的人瞥了他一眼,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不要乱说。”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说话那人却是不以为意,看了一眼旁边的人,继续道:“方将军又不是那等小气的人。 更可况,即便咱们是在为他研制风筝,那也是奉了陛下的命令,没有什么好说的,我这只是聊一聊罢了” 旁边有人接话道:“倒不是没有可能,我听说方将军以前便做过这种事情” 顿了顿,抬眸,朝四周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注意自己这里,方才继续道:“你们还记得亲军校阅的时候吗? 观众席上有很多卖吃喝的小推车,听说便是方将军派人去的,好像赚了不少的银子,要比门票赚的银子还多,这些银子最后还不是都落在了将军的手里。” “不一样” 旁边有人听了以后,也加入到了讨论之中。 “这次可是咱们整个右羽林卫” 砰——! 话音未落,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众人忙不迭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这种事情,他们已经司空见惯了。 隔壁那些参加烟花研制的人,时不时的便要弄出一些巨大的动静。 一开始还在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后来的声音越来越响,到了现在,捂住耳朵,还阵阵发疼。 只是动静虽大,听说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那烟花的威力终究还只是烟花。 最多只能弄死一只老鼠,便是一只猫,硬抗住那烟花的伤害,也未必能到危及性命的地步。 足足半个多月的时间,进展却是如此的缓慢。 让很多人怀疑,这烟花能够达到方将军描述的那种效果。 也让更多的人开始怀疑,研制所谓的烟花重器也只是在为烟花坊工作而已 “那群家伙还有完没完了,今天都是第三次了” 片刻之后,之前说话的人揉了揉耳朵,没好气的道:“以前一天一次也就罢了,怎么” 砰——! 又是话音未落,又是熟悉的一声巨响。 猝不及防之下,几人都没来得及捂住耳朵,几乎硬生生的承受了下来。 只是在一瞬间,众人便感觉自己耳朵像是要炸开一般。 而后,便是长时间的失聪,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天地之间,万籁俱寂。 好像在这一刻,天地万物全部消失,只剩下自己。 等到他们从巨响的余波中恢复过来,能够听请一些声音的时候,却听见耳边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喊声:“快!快去请大夫!” 第三百零一章 巨坑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几个士卒抬着担架。 担架上面,一个人全身满是伤痕,发出一阵凄惨的哀嚎声。 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这一次,身上的伤势显然要比以往严重的多。 营帐之中有医师,全天候着,便是怕人出了意外。 亲军的营地中常备医师,这在整个楚国还是独一份。 受伤的伤者很快便被送到了医师的营帐,忽然又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议论声。 而后,便是一阵呼喊,内容听不甚清楚。 之前说话的几人见到这一幕,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惊讶之色。 这种情况,足足半个多月,似乎还是第一次,莫非那烟花研制成了? 众人纷纷起身,朝西南角的某一处空地走去。 这里,原先郁郁葱葱的树木早已经被砍伐了干净,方圆近三里,说不上寸草不生,却也见不到多少的活物。 这便是那些人实验的地方。 此时此刻,原先众人避之不及的试验场,围满了右羽林卫的士卒。 之前说话的那几人站在外围,看不清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大声的问。 终于,有人让出了一条缝隙。 他们便顺着这条缝隙,朝里面望去。 看清了里面的东西之后,他们全都被震住了,怔怔的站在原地,嘴巴微张,一时之间,连话都说不出了。 只见原先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实验场地燃烧着火苗,里面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坑,仿佛是有陨石落地,砸出来的一般。 可是他们却清楚的记得,这块地方在昨天还是一块平地。 除非动用士卒连夜挖坑,才有可能挖出这么一个大坑,不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才从震惊的状态之中恢复过来。 最开始对这所谓重器不以为意,乃至不屑一顾的青年,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呢喃了一句:“竟然真的成了。” 另一边,刚刚赶到实验场地的方休,看着这一个巨大的坑,也是不由自主的呢喃了一句:“竟然这么快。” 站在他身后的是梁虎。 在这右羽林卫之中,大都是京师之中的勋贵子弟,亦或者是京畿之地的平民百姓,很少有人在那等寒苦的边疆之地待过。 更少有人见过战场的残酷,见过尸山血海的场景。 唯独梁虎。 可是,此时此刻,站在这个巨坑的前面,梁虎的心却是不争气的狂跳起来。 烟花竟然真的能够这般的威力。 作为战场的亲历者,没有人比他更能理解,这个东西意味着什么。 如果这个‘烟花’能够像刀剑一样,装备给大楚的士卒,那么什么乞颜部,什么草原狼骑,都算不上什么。 便是整个天下,都是大楚的囊中之物。 平常的校尉或者围观的士卒们,见到这个巨坑,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它骇人的威力。 而后便没有了。 梁虎不一样,他参加过无数次与草原诸部的战斗,知道这个东西所展现出来的,绝不仅仅只是它的威力。 最重要的是它的震慑力。 如天雷一般的声音,如果陨石落地一般的威力,加在一起,便等同于上天降下了神罚。 这对于敌方的士气乃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没有任何一支部队能够承受的住这种打击,即便是驰骋草原的草原狼骑一样不能。 看着面前这个宛若天坑一般的巨大的坑地,梁虎几乎要落下泪。 不要说这些古人,便是方休这个从现代穿越而来的人,也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见火药的威力。 这个巨坑给他带来的震撼,不比身旁的这些普通士卒更小。 只是,那震撼持续的时间很短。 毕竟是现代穿越而来,虽然没有见过真的,却也在各种电视剧和电脑上见过。 因此,没有太过震惊。 片刻之后,便摆了摆手,风轻云淡的道:“都聚在这里做什么,全都散开。” 因为围观的人都陷入了震惊之中,没有多少议论的声音。 方休一开口,众人便听的清清楚楚,抬眸,见是将军发话,忙不迭的后退了数步,整整齐齐的站成了队列。 这一切,仿佛只是平日里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是那么的自然。 可 若是十六卫的那些将军见了,一定会被震惊的说不出话。 领兵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若是问那些将军,十个之中有九个半会回答令行禁止。 何谓令行禁止? 这便是令行禁止! 围观的士卒散开以后,自然空出了一片地方。 方休往前走了几步,蹲了下来,近距离的观察地上的巨坑。 可以闻到,空气之中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没有错这便是皇帝命自己研制的东西。 方休确认了以后,又有些感概。 他只是给这些参与实验的士卒指出了一条方向,并没有过多的干涉。 因为秋闱很快便要到了,他还要腾出一些时间再去读一读书。 原先就没打算这些人能够研制出来。 却没有想到,仅仅只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方休感叹了一声,而后,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向身后的梁虎,开口问道:“这是谁调整出的配方?” 梁虎端端正正的站好,正色道:“是孔六。” 孔六这个名字,方休似乎听说过。 当初招募实验人员的时候,这个人便是第一个站出来的,听说小的时候,自己做过烟花。 原先准备用这个养家糊口,却因为被父母斥责为不务正业,一怒之下,参加了亲军十六卫。 果然这种事情还是需要有一定的基础,加上一定的天赋。 方休点了点头,又问:“孔六何在?” 话音刚落,一个看上去十分健壮的汉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朝方休恭敬的行了一礼,大声道:“回禀将军,卑下孔六。” 方休看了他一眼,真心觉得人不可貌相。 以后世的思维,科学家和发明家一定是那种带着厚框眼睛的白发老头。 再不然,便是那种精瘦的男人。 去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体型健壮的大汉。 第三百零二章 奖赏 方休往前走了两步,拍了拍孔六的肩膀,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鼓励似的道:“不错,作为第一个将此器研制出来的人,应当重赏” 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在众士卒的身上扫视了一下,而后,才道:“五千两!” 听见这话,全场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便是孔六自己,都觉得有些不敢质疑。 他看着自家将军,神色之中,有些迷茫,下意识的问道:“五千两什么?” 这个时候,方休已经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五千两的银票,递给孔六,笑道:“自然是银子。” 孔六看着那张银票,有些不敢伸手去接。 五千两银子是什么概念,他压根想象不出来。 面前的这只是银票,若是换成真金白银,大概能将自己砸死 “给给我的?” 孔六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若是放在以前,方休早就一脚踹了上去。 给你便是你的,问这么多做什么? 可是看见身后那个深坑,方休的心里真的高兴,性子也就缓和了下来,不厌其烦的道:“当然是给你的。” 孔六还是有些不敢接,伸出了手,又收了回来,整个人都好似疯了一般,不住的颤抖。 方休见状,有些无奈,干脆一把将那张宝乐坊的银票塞进他的怀里。 而后,转身看着其他的士卒,大声道:“这只是初代版本,你们以后还有机会。 若是谁能够将此器改良到可以控制的程度,本将军还奖赏他五千两!” 此话一出,又是一片热烈的议论声。 众士卒面面相觑,眼睛都要红了,恨不得现在就去做实验。 对于他们这些普通百姓而言,一辈子都未必能见到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十两银子已经是他们能够想到的极限,足足五千两那是什么概念? 即便是现在离开右羽林卫,也是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 一生富贵,都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这个奖赏真的是 众人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方休见到这一幕,却是笑了,摆了摆手,大声道:“好了,没有事情,全都滚吧!” 话音刚落,众士卒便四散开来,不用说,就知道,肯定都去做实验了。 五千两,这是他们改变自己人生的一次机遇,就看谁能不能够把握的住了。 可是对于方休而言,这只是一种激励人心的手段。 放在几个月前,五千两银子,他自己还不一定能够凑到。 如今 不算上新开的风筝坊和烟花坊,单单竹轩斋、春风楼和京师大剧院,一个月进账的银子便不止这个数目。 若是仅仅付出这点儿银子,就能够让威力巨大的改良火药问世,何乐而不为之呢? “将军。” 这个时候,梁虎走到了他的身旁,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而后,正色道:“卑职以为,重器铸成,将军应该上书,为陛下报喜。” 方休听了这话,这才想起来,是应该跟楚皇说一声。 不然,他还以为自己这段事情什么都没有做。 虽然事实却是如此,可 方休突然觉得一阵疲惫,什么事情都不想做了,只想回去方府躺着,继续做自己的咸鱼。 于是,吩咐道:“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如实禀告。” 对于梁虎,方休还是十分信任的。 冒功之类的事情,他做不出来,写奏章,交给他,放心。 梁虎听见这话,却是面露犹豫之色,开口道:“将军,卑职以为,这奏章,还是由将军亲自去写为好。” 方休抬眸,看了一眼梁虎,见到他低着头,突然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说道:“本将军明白了,这奏章,便由本将军来写” “是!” 梁虎站的笔直,恭敬的应了一声。 “有段时间没有到这里来了,你跟本将军说一说,这段时间的研究进程。” 士卒们全都散开以后,方休看着梁虎,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口道。 梁虎应声称是,跟在他的身后,在这郊外闲逛起来。 “这段时间,多少人因为这火药而受伤?” 方休在前面漫无目的的走,想到什么,便随口问什么。 梁虎跟在后面,问什么便答什么。 两人渐行渐远,终于走到一片安静的林下。 方休站在这林子下面,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梁虎,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锐利。 梁虎立刻会意,左脚点地,施展轻功,几步便登上了树顶,四处看了一眼,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又飘飘然落下,站到方休的面前。 “吩咐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方休看着梁虎,开口问道。 梁虎拱了拱手,恭敬道:“幸不辱命!” 而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锦缎,递给面前的方休,继续道:“将军,这便是英国公和康王郊外密会的地点。” 方休接过锦缎,扫了一眼,点了点头,问道:“可查清楚他们” 话音未落,梁虎的眉头突然一挑,猛地拉住方休的手臂,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方休的反应也是极快,立刻便停了下来。 而后,便听见不远处的丛林,突然传出一些动静。 像是有野兔在林中窜动。 梁虎的眉头紧皱,轻轻往前迈了一步,躲在了旁边那颗说不上名字的树的后面,朝前面看去。 方休见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对于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是十分清楚的。 这个时候,若是有什么意外,他最应该做的事情便是站在原地不动,不要给梁虎添乱就好了。 那如野兔窜动的动静越来越近。 呼—— 只是那么一瞬间,梁虎突然动了,整个人如同猎豹一般,朝前方扑去。 而后,只听见一声闷响,便没了动静。 “将军” 前方传来一声轻唤。 方休顿时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人,可是看梁虎的反应,绝对不可能是什么猎人之类的普通百姓 更可况,这块地方,可是他派人调查,而后挑选出来的,方圆数十里,杳无人烟,狐狸之类能卖的上钱的动物,也不多。 很少有猎户会到这里。 因此,梁虎拿下的人,不是跟踪自己到这里,便是另有秘密! 第三百零三章 为什么还要打我? 方休迈步走到梁虎的面前,只见草丛之中,躺着一个身穿劲装的男子,身上还携带着一把短剑,显然是某个势力的斥候。 若不是梁虎发现的及时 方休眉头紧紧皱起,看着地上的男子,吩咐了一句:“搜一搜,他身上有没有什么线索。” “是!” 梁虎领命以后,立刻在那名男子的身上搜索起来。 一个合格的斥候是绝不会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任何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翻遍了整个人,也没有找到任何一定可以证明此人身份的线索。 方休紧皱眉头。 偏偏这个时候,出现了这么一个人。 莫非康王对于自己的调查已经有了一些警觉,甚至发现了梁虎的踪迹,一路反跟踪到他们这里。 似乎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是这样,那么老皇帝吩咐自己的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好做了。 梁虎显然也认识到了这一点,黝黑而坚毅的脸庞露出一抹羞愧之色,低了下头,不发一言。 片刻之后,才道:“卑职有罪!” 刚刚开口,便见方休摆了摆手,好似漫不经心的道:“先不要说这些。 这个人是谁,还不知道,先把他弄醒,本将军亲自审问他。” “是,将军!” 梁虎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将功赎罪,走到那人的面前,一脚踩了下去。 躺在地上的斥候瞬间感受到一股剧痛传遍全身,下意识的想要大喊出声。 只是还没有喊出来,就有一堆杂草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你是谁?” 梁虎控制住了这人。 方休走到他的面前,面色淡然的问了一句。 这斥候却像是见了鬼一般,脸上露出骇然之色,整个人都好似懵了。 方休见到这一幕,心里有些疑惑。 按照正常人的逻辑,如果这个斥候是跟踪自己的,即便是见到了自己,也不会露出这名惊讶的表情。 可是,看他的表情,又似乎不是装的。 难道这个人的目标不是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在这个荒郊野岭,连猎户都不愿意来的地方,还有什么值得别人派出斥候来追踪? 方休的心思百转千回,脸上却是没有任何的表情,想了想,觉得在这里审问,似乎有些不妥,便起身,看向他身后的梁虎,吩咐了一句:“将他带回去。” “是!” 那名斥候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还没有来得及有所反应,便感受到一股剧痛,那是熟悉的感觉。 而后再次醒来,已经是在一个营帐之中。 完全陌生的环境,让人的安全感降到了最低。 他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已经被牢牢的捆住,想要呼喊,听见帐外传来的脚步声,却是犹豫了。 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是谁?” 斥候转身,便看见了那张自己印象深刻的脸,羽林卫的中郎将方休。 身为一名斥候,被抓到以后,能够承受的住严刑拷打,保守住自己的秘密,也是一个基本的修养。 可是,这种修养显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做到的。 方休刚刚问出口,还没有做好准备,便听见面前的斥候如同天幕下雨一般将自己的一切,一股脑的吐露了出来。 “小的名叫张七,是宁王府的护卫,这一切是护送宁王殿下与贵客告别。”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怔,抬眸,看了一眼身旁的梁虎。 显然,梁虎也有些懵,似乎没有想到这个世上还有这般没有骨气的人。 只是问了一句,还没有动刑,甚至都没有威胁,便将自己身份、目的全交代出来了。 方休转过头,心里都开始有些怀疑此人是不是在说一些假消息来糊弄自己了。 沉思了片刻,又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宁王送宾客,到这里,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这块地方,虽然偏了一些,却是前往北方四州的必经之地。 一般而言,亲王出行,护卫都会搜索方圆三里,确保附近安全,没有埋伏。 这家伙浑水摸鱼,到了右羽林卫驻扎的范围之内,倒也有可能。 那宁王府的护卫有问必答。 方休刚刚开口,便听见他回答道:“因为之前这边传出了巨响,宁王殿下觉得可能会有意外,便派卑下到这里搜索一下,顺便查出那巨响的来源。” 听见这话,方休和梁虎齐齐一怔,脸色都变的有些古怪。 倒不是因为这个人说的话不符合逻辑,恰恰是因为太符合逻辑了 这天底下有这般巧合事情? 方休眉头皱了皱,脸上露出思考之色。 片刻之后,他抬眸,看向那瘫在地上的宁王府护卫,突然面露狠色。 上去就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而后,对着他的小腹重重踩了一脚。 那护卫顿时感觉五脏六腑都不属于自己,全身上下一阵难以描述的痛苦,偏偏行动又受到限制。 那滋味 从凄惨的哀嚎声中,便可以体会的到了。 等从万分痛苦的状态之中恢复了一些,他忍不住大喊:“我说了,我全都说了啊! 你们为什么还要打我!” 方休一脸的不以为意,说道:“本将军觉得你说的太假,不太满意” 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凛冽,重复了一遍之前问过的问题:“你究竟是谁,这一次,我要听实话!” “卑下卑下说的全都是真的,将军,将军若是不信尽可以去查证啊!”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懵了。 这人说的似乎有那么一些道理。 既然是送别友人,那么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自己派一两个士卒去查看一番,便知道事情的真假了。 似乎不需要这般行事。 想到这里,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看向躺在地上不停翻滚,发出痛苦哀嚎声的宁王府护卫,竟然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好意思。 只是 打就打了。 就凭他宁王府护卫的身份,多踹几脚,也不是什么冤枉的事情。 方休想到这里,也便没什么感觉了,目光望向一旁的梁虎,轻声吩咐了一句:“你跟我走一趟,看一看宁王究竟要做什么” 第三百零四章 一箭 向那名宁王府的护卫询问了宁王送别友人的方向,方休和梁虎带着五个精锐的士卒,朝那个方向赶了过去。 亲军本就是各府各卫之中的精锐,右羽林卫又算得上亲军的精锐。 因此,方休身后的这个五个士卒可谓是精锐中的精锐中的精锐,武力如何,尚且不说…… 起码,脚力丝毫不弱于梁虎。 若不是需要照顾自己这位将军,估计不需要半炷香的时间,便能够找到那位宁王 前提是他真的在这里送别友人。 就算是加上方休,他们找到宁王,也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 看着官道之上,那两辆华丽的马车。 方休有些懵 这世间的巧合真的是有趣。 不远处站着的那个人,的确是宁王,这一点,不会有错。 而在他的不远处,另有一辆马车,上面坐着一个女人 没有想到,之前那护卫所说的宾客竟然会是一个女人。 楚国能够让宁王殿下相送的女人,能够几个? 方休突然有些好奇,朝那马车上面看去,看清了那人的脸庞之后,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竟然是她 看清了那道身影,方休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 乞颜部的公主乞颜嫣然,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和宁王又有什么关系? 宁王为什么会送她离开京师? 种种疑问,顿时出现在方休的心里。 片刻之后,方休只是淡然的笑了笑,看向身旁的几人,笑道:“没什么事,走吧。” 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这个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破空的声音。 而后,便是梁虎的呼喊声:“将军小心!” 砰——! 一支利箭在身旁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而后直接定在了后面的树上,入木三分! 若不是身旁的士卒反应极快,受伤的可不就是这棵老树了 即便是如方休这样的人,见到这一幕,也不由觉得一阵触目惊心。 猛地回头,看向官道上的马车。 只见一个身穿草原服饰的汉子手持硬弓,一双锐利的眼睛望向自己。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之中交汇,迸溅出一阵火花 另一边,宁王正在送别乞颜嫣然。 脸上充满了笑意,心思却是百转千回。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忐忑,不知道乞颜嫣然所说的事情,究竟自己该不该答应。 答应了之后,又该如何。 不管怎么样,乞颜嫣然马上就要离开了,自己必须在短时间之内,做出决定。 成王败寇,无论中间的过程是什么样子的,只要最后能够坐上那个位置,一切还不都是自己说了算。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渐渐的坚定了一些,看向面前准备离开的马车,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正准备挥手告别,却见护送乞颜嫣然离开的草原护卫突然拉弓,朝一个地方射了一箭。 “发生了什么!?” 见到这一幕,他心里猛地一跳,看向箭飞去的方向,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那弓手显然听不懂楚人的语言,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看向路旁林子里的某个方向。 事已至此,不需要太多的语言,也不需要什么回应,便能猜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宁王看向那个方向,脸上露出焦急之色,下令道:“不管那里是谁,全都给本王抓回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话音刚落,周围的十几名护卫全都冲了上去。 只留下一个王府供奉在他的身边,保护他的安全。 那弓手搭弓,准备再射一箭,还没有动手,便听到马车里面传来一句淡淡的吩咐,只得停了下来。 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方向,跟着马车,准备离开了。 方休见到这一幕,却是火冒三丈,感觉一股气涌上脑门。 什么东西,射了老子一箭,还想跑!? 门都没有! 方休压根懒得去看宁王府的那些护卫,目光直直盯着马车,下令道:“把那辆马车拦下来!” 原先他是不准备掺和这些事情的,即便真的有什么阴谋,时候也都可以调查清楚。 退一万步,即便调查不清,也没有必要在这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的节骨眼上,打草惊蛇。 可 就是这么一箭,彻底的让他放弃了原先的念头。 管你们之间有什么苟且之事,全都要给我留下来,把事情给交代清楚。 把那一箭给我还回去,不然 梁虎和五名士卒对于自家的将军全都是唯命是从,一听见方休的命令,二话不说,便冲向了那辆马车的方向。 “将军,一定小心!” 其中,梁虎离开之前,还转身跟方休叮嘱了一句。 方休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不是那种头脑发热的人。 先不说宁王府的人不敢那他怎么样,即便是真的敢对他做出什么事情,也不可能有那个机会。 方休武功不行,跑步却是一流。 经过了一系列的打击,宁王府原先的精锐早已经树倒猕猴散,剩下的只是一些猫狗之辈。 最多也就是仗着手上的武器,欺负一些普通人。 若是遇上了武功高手,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歇菜。 即便是对于武学不甚精通的他,都能对付几个。 只是 方休转头,看了一眼朝自己扑来的十几名护卫,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战略迂回,朝后面跑去。 这里距离羽林卫的营帐最多不超过半炷香的脚程。 自己速度快一些,可能半炷香的时间都用不上。 让梁虎带着那几个精锐士卒下场,只是为了拖住乞颜嫣然的马车。 凭借他们六个人,无论如何都拦不下人数众多,而且战力远高于宁王府护卫的草原武士们。 只有回到羽林卫搬来救兵,才有可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于是 宁王府的护卫们气势汹汹的冲向林子里的神秘人,还没有见到人影,就看见突然冲出了几个精壮的汉子,冲向另一辆马车。 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下意识的停顿了一下,等回过神,转身望向之前留下的那个明显的领头的人。 他们十分惊讶的发现,那个人几乎已经看不到了踪影。 这速度若是要他们用一个词形容。 只能是叹为观止 第三百零五章 以多欺少? 奈何宁王殿下已经下了命令,他们作为宁王府的护卫,自然不敢有丝毫的忤逆,此时此刻,也已经没有了回头的路。 十几个人只好分成了两队,各自追向一个方向。 终于苦心人天不负。 拼了命往前追赶了半炷香的时间,总算是看到了一个人影。 方休站在某处地方,喘着气,回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怎么也甩不掉的七个护卫。 脸上露出恼怒之色,大声道:“以多欺少,难道宁王府的人便是这种德性吗?” 站在最前面,领头的那个人见到这一幕,面露笑容,往前走了一步,说道:“这天下的道理便是如此,我们的人多,为何不能以多欺少?” 他顿了顿,神色突然一凌,冷声道:“小子,今天老子欺负的就是你!” 本以为面前这个年轻人听见自己这番话,会被吓的跪在地上,向自己求饶。 却没有想到,他的脸上反而露出诡异的笑容,反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这么说,只有人数多,便可以随意的欺负人了?” 领头那人怔了怔,看着面前面容俊俏,不知道是哪家公子哥的年轻人,下意识的回道:“没错,这世道便是如此” 方休听见这话,真的笑了,开口道:“既然如此,等会别怪我欺负你们!” 宁王府的几名护卫听见这话,怔了怔,随即全都狂笑起来。 这个家伙莫不是被吓傻了。 可是下一秒,他们的笑容戛然而止。 脸上的表情仿佛见了鬼一般,不可置疑的看向方休的身后。 在那里,站着数不清的身穿轻型皮甲的护卫,粗略看上去,至少有上千人。 而且,看他们散发出的气势,显然不是等闲之辈,即便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士卒,一般也达不到这种水平。 一时之间,全场一片寂静。 之前领头那人嘴巴微张,就这么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俊俏年轻人的身后,整个人都被吓的不知所措。 片刻之后,他终于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声:“跑!” 而后,二话不说,转身便跑。 那速度,跟方休之前逃跑的速度,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休见状,神色一凌,下令道:“追!不要漏走一个!” 令行禁止。 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方休的命令刚刚出口,右羽林卫的士卒们便如同下山的猛虎一般,猛地扑向那几名宁王府护卫。 即便是身上穿着轻甲,手上拿着刀剑,速度也是极快。 方休站在后面,放眼望去,整片林子全都是右羽林卫士卒的身影。 宁王府的那几名护卫跑了两步,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顿时,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好了。 这些人是属兔子的吗? 怎么跑的那么快! 这倒是不能怪宁王府的人乃是酒囊饭袋,的确是羽林卫的士卒们速度实在太快。 要知道,在右羽林卫,每日的训练便是队列的跑圈。 因此,即便是在林子里,这些人的速度也是极快。 几乎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便将那些宁王府的护卫们团团围住。 宁王府的护卫们见到这一幕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 面对这些如猛虎一般的护卫,即便是抵抗,也没有任何意义。 宁王府的人显然很明白这个道理。 片刻之后,方休走到之前说话那人的面前,看着他,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问道:“刚才是不是你说的,天底下的道理便是以多欺少?” 那人低着头,不敢说话。 方休身旁的士卒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狠色,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脚,骂道:“将军问你话,还不回答!” 那人硬生生挨了一脚,顿时感觉五脏六腑都不属于自己了。 过了好一会,才从那股剧痛之中恢复过来,抬眸,看向面前这个年轻人。 这一刻,他终于发现了什么,脸上露出惊骇的表情,脱口而出道:“你是方休!?” 旁边的士卒听见这话,狠色更重,又是一脚,怒道:“大胆! 将军的姓名,也是你可以直呼的!?” 挨了用尽全力的两脚,那人终于长了记性,低着头,小声道:“是小的说的,小的有眼无珠,没有认出方将军,小的有错” 方休见到这一幕,走到他的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世间的道理,确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却也不代表,可以肆意的仗势欺人。” 那人听见这话,忙不迭点头道:“是是是小的知道了。” 方休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不,你不知道” 而后,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几名身强体壮的汉子,笑着吩咐了一句:“你们几个让他知道知道” 那几个汉子听见这话,咧嘴笑了起来,应道:“是,将军,卑下绝对让这些人印象深刻,让他们再也忘不了将军的教训。” 而后,几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领头那人,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纷纷摩拳擦掌。 方休见状,也没有再在这几个人身上多费功夫,而是带着剩下的人,前往了之前宁王送别完颜嫣然的官道上面。 走出了还没有几步,便听见身后传出一道道凄厉的哀嚎声。 方休没有任何的表情。 宁王府的护卫,在京师之中,原先因为有着府里的管治,还算得上安分守己,甚至有几分爱护百姓的侠名。 可是在武备库一案之后,宁王府树倒弥猴散。 新招收的一批护卫,全都是京畿之地三教九流的人物,仗着几分武功,更是背靠宁王这座大山,在京师之中,肆无忌惮。 虽然没有到明目张胆的欺男霸女的地步,可也算不上什么善茬。 上街调戏良家妇女,随意拿摊主的东西不付银子,乃是常有的事情。 因为那些普通百姓畏惧宁王府的威势,不敢报官,若京都府那些捕快没有撞见,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而宁王府的核心成员,最近更是焦头烂额,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更没有心思去管府上这些护卫。 即便没有人愿意管教他们,这个时候,刚好便由右羽林卫来管,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仁义礼智信! 第三百零六章 空车 另一边,官道上面,梁虎带着五个精锐中的精锐中的精锐,冲向准备驶离的马车。 宁王显然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大胆包天到这般地步。 自己这一方有几十个人,竟然还敢主动出击。 一时之间,没有防备,身边的护卫几乎全都被他派出去追那个离开的人了。 几乎再没有力量去保护乞颜嫣然的马车。 可是 乞颜嫣然的马车如果被人拦下来,那么自己的秘密岂不是暴露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寒芒,看向梁虎和他身后的几人,终于狠下心,吩咐道:“兆正,去拦下他们!” 身旁的中年护卫听见这话,并没有动,而是小声提醒道:“殿下,万一他们的目标是您?” 宁王听见这句话,又变得有些犹豫。 兆正说的没有错,如果这些人真正的目标是自己,那么身边没有一个护卫,岂不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乞颜嫣然与自己的秘密固然重要,可是自己的性命一样重要。 毕竟没有了性命,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他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只是看向乞颜嫣然的马车,将希望寄托在这些草原护卫的身上。 可是这六个人一看便不是等闲之辈,那些草原人能挡得住他们吗? 梁虎是从边疆走出的,对于草原人的痛恨,要远远高于其余人。 在见到这几人的装束以后,他便认出来了,这些家伙是草原诸部最强大的部落,乞颜部的人! 而他手下的兄弟,大多数也都是在三年前那场抵抗乞颜部入侵的战役中死去的。 新仇旧恨,并在一起,让他脚步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短短半分钟的时间,便出现在了那辆马车的周围。 马车四周,围绕着六名草原骑士。 他们也都是乞颜部的精锐中的精锐,自然不会自乱阵脚。 事实上,当梁虎他们出现在视线之中的时候,他们便开始调整位置,准备迎敌。 两方人马就好像在半空之中急速飞射的两支箭矢,锐利而又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几乎只是在一瞬间,便重重的撞在了一起。 算上梁虎,一共六个羽林卫士卒,对上六个草原骑士,虽说没有火星撞地球那么大的阵仗,却也十分的震撼人性。 六个人对六个人。 这是一场一对一的战斗。 马车之中,乞颜嫣然对此却好像完全不放在心上一般。 这六个人全都是她精挑细选的草原勇士,无论是纪律性,还是战斗力,都不是自己那个蠢货弟弟身旁的人能够相提并论的。 对于他们,乞颜嫣然有信心。 即便不能完全战胜对方,也绝对能够将他们拦下。 在乞颜嫣然的身旁,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神秘人开口问道:“殿下,要不要” “不需要,我挑选的人若是连六个身着轻甲的武士都拦不住,那么我被他们捉住,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两个人所说的话,都是楚人的语言。 显然那笼罩在黑袍之中的神秘人是一个楚人! 马车还在继续往前走,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 梁虎见到这一幕,眼神突然一冷,看向自己面前这个精壮的几乎不像是草原人的武士,用尽全力,砍下了一刀。 与他对垒的那名武士,也就是之前射箭的那人,见到这一刀,瞳孔微微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十分惊骇的事情,下意识的举起手中的短刀,想要挡下这一刀。 可惜 锵—— 短刀应声断裂。 几乎是在一瞬间,他便将自己身后的匕首抽了出来,准备进行最后一击,殊死一搏,不中则死! 可是 这个时候,梁虎却没有乘胜追击,砍下几乎必中的一刀,而是左脚点地,整个人如一并利箭,朝马车的方向飞去! “不好!” 之前搭弓射箭的草原武士见到这一幕,目光中闪过一道锐利之色,放弃了手中的匕首,拿起之前放下的短弓,搭弓,一箭射出。 不得不说,此人的反应速度极快。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却没有阻挡他的思路。 从殊死一搏到搭弓射箭,中间没有丝毫的犹豫。 即便是梁虎,也未必能够做到这般地步。 而且他的箭术,比之乞颜部的七王子也是丝毫不弱,甚至在精准度上面,还要更胜一筹。 利箭射出,直指扑向马车的梁虎。 梁虎似乎也察觉到了身后发生的一切,却没有丝毫的停顿,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上一眼,只是点地的时候,增加了一点儿力道。 那箭便由原先脑袋的位置,变成了肩胛骨的位置。 梁虎竟然选择了硬生生的承受这么一箭。 不过,也就是因为如此,才让他成功的追上了马车。 马车的车夫虽然也是草原的武士,可是此刻已经没有了还手的机会,便被梁虎砍下马车。 虽然身后传来剧痛,可是梁虎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可是 下一秒,看清了马车里面的情况之后,他的瞳孔却是急速收缩 里面竟然空无一人。 这是一辆空车! 可是他明明看见之前这辆马车里面坐着两个人。 莫非 梁虎抬眸,看向不远处的一棵古树。 古树之上,树叶轻轻摇曳,仿佛下一秒就要飘落下来。 这样的轻功 即便是梁虎见了,也不由得一阵心惊。 这么多年,他还没有见过拥有这般轻功的武道高手。 这等存在,似乎只有传说之中才会出现。 可是他没有见过,并不代表这世间并不存在。 仅仅听说过的,能达到这种境界的,便不止一个人。 可也绝对不超过十个人! “宗师” 梁虎看着那棵古树,喃喃了一句。 这个时候,身后的草原武士已经赶到。 那名草原武士看不见马车里面的情况,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拦下这个家伙! 因此,挥出的刀,与之前相比,多了一份凛冽,却少了一份细腻。 梁虎没有回头,仅仅只是听见刀风的声音,都能判断出来挥刀者的心境,嘴角露出一抹不屑。 只是轻轻往旁边挪了一步,便轻松的躲过了来自背后的攻击。 第三百零七章 绝望的宁王 显然,身后的这个草原武士最擅长的是弓箭,对于刀剑并不是那么的熟悉,最起码还没有达到梁虎的水平。 梁虎转身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之前没有在短时间之内将这家伙拿下,一方面是因为对方拼死的原因,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的专注力都放在马车这边。 如今,马车里面已经空无一物,失落的同时,也可以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眼前这些家伙的身上。 因为,他心里明白 凭刚才马车中人的轻功水平,若是想要离开,整个亲军都没有人能够留下他,即便是自己,也没有这个可能。 毕竟,一流高手和宗师之间的差距,是要远远大于二流高手和一流高手之间的差距的。 虽然没有见到他,但是可以肯定那人的轻功绝对达到了宗师的标准。 梁虎的眼神中闪过一道寒光,看向面前的草原武士,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猛扑了上去。 扎进肩胛骨里面的利箭,没有对他的行动产生丝毫的影响。 仅仅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那人便被梁虎一刀砍中肩膀,瞬间便失去了战斗力。 与此同时,其余的几人也都已经分出了胜负。 自然是右羽林卫的人占优。 毕竟草原人最擅长的乃是弓马,离开了战马,战斗力瞬间下降三成。 而且,这批人全都是梁虎亲自训练,如今虽然距离二流高手还有那么一些差距,可是绝对称得上是三流高手中的顶级。 仅仅半炷香的时间,胜负已分! 宁王看见面前发生的这一幕,目光闪过一丝震惊,嘴巴微张,对于这一切显然觉得不可置信。 即便是他身边的那个中年供奉,见到这一幕,瞳孔也微微收缩。 刚才的一切,没有人比他看的更清楚了。 这些身穿轻甲的士卒展现出来的实力,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原先他猜测这些人可能是某府的护卫,可是看他们的装扮,似乎又是亲军中的某一卫。 “亲军的那批家伙何时有了这等强悍的士卒?” 中年供奉已经抽出了腰间的刀,准备迎敌。 只是,面对这些配合的极其流畅的家伙。 即便是身为一流高手的他,也未必能够应对。 更可况 中年供奉的目光看向不远处那个肩胛骨上插着一支利箭的中年人,神色凝重。 他们也有一位一流高手! 此时此刻,即便是反应再迟钝,也能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了。 宁王看着眼前的局面,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看向身旁的中年供奉。 这是他的贴身护卫,跟着他足足有十余年之久。 还记得他刚刚成为亲王的时候,暗地里寻找高手,希望能够招募到有用之才。 可是足足半年的时间,一无所获。 在他近乎已经绝望的时候,一位笼罩在黑袍之中的武士找上了自己。 便是如今的宁王府供奉。 传说之中,只差一步便能够成为宗师的神秘护卫。 宁王府这边如临大敌。 可是梁虎和右羽林卫的士卒却显得风轻云淡。 事实上,一开始,梁虎便注意到了宁王身旁的中年护卫。 高手和高手之间,总是有一股特殊的联系,可以让他们察觉出彼此的存在。 当然,也可以称呼这种特殊的联系为气质 因此,他压根没有打算对宁王出手。 因为,不一定能够拿下宁王,而且,最重要的是,将军没有这个命令。 宁王见到这一幕,放松了一些。 看来,这些人的目标是那些草原人,并不是自己。 既然这样,那么事情总不至于太坏。 想到这里,他朝身边的中年供奉看了一眼。 中年供奉立刻会意,他前走了一步,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几位兄台” 话音未落。只听得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谁是你的兄台?” 宁王和中年供奉听见这声音,心里都是‘咯噔一下’,一股不妙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他们同时朝说话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林子中间,竟然多出了许多同样身穿轻型皮甲的武士,与面前这些的装束一模一样。 仅仅六个人便将乞颜部公主的贴身护卫解决的一干二净,这么多的人 中年供奉心里一凉,几乎已经绝望了。 他强忍住逃跑的冲动,目光死死盯着刚才说话的那人,小声道:“殿下,等会您先离开,我会拦下他们” 能够说出这句话,显然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身为准宗师,即便是面对这么多的人,依旧能够轻松的离开。 当然,前提是梁虎没有出手阻拦自己。 可是他不能走,因为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宁王。 宁王听见这话,也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应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做好了随时开溜的准备。 这里是官道。 虽然偏僻了一些,可是只要能够逃出这么一段路,跑到京都城,这些人再过嚣张,也不敢拿自己如何。 可是 随着之前说话那人的走近,逐渐看清了那人的面孔之后,宁王的步伐却是停了下来。 他瞪大了眼睛,看向逐渐朝自己走来的那人,眼神中写满了一个字——懵。 怎么会是他!? 瞬间,宁王的心里涌上了无数种可能。 最终,他得出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想法。 这个家伙事先已经知道自己要在这里送别乞颜嫣然,所以提前带着手下的亲军士卒,过来埋伏自己! 可是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和乞颜嫣然之间有联系的,又是怎么将那些在宫中守卫父皇,实力强悍的亲军带出宫门的? 难道他想造反不成? 若是别人,即便是疯了,也不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是,这个方休就不一样了,他本来就是个疯子! 在这荒郊野林的偏僻之地,遇见一个跟自己有仇的疯子,而且还是全副武装。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倒霉的事情? 一时之间,宁王竟然觉得有些生无可恋。 怎么自己做什么事情,都能跟这个家伙撞到一起? 当初的府宴,后来的武备库案,还有今天 难道这家伙生来就与自己相克吗? 第三百零八章 只是巧合? 天地良心。 若是方休可以读懂人心,知道此时此刻宁王心中的想法,一定会大呼冤枉。 这一次,明明是他派人来招惹自己 不对,以前也都是宁王先来招惹自己。 自己这么一个热爱和平,成日里只想着吃完了睡,睡完了吃的咸鱼,没事给自己找什么麻烦。 “宁王殿下,真是好巧啊” 方休闲庭信步,走到宁王的面前,脸上露出笑容,笑呵呵的道。 宁王的脸色铁青,看着方休,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确实好巧。”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宁王看着方休,方休看着宁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互相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片刻之中,宁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却看见方休转身走向了另一边。 宁王顿时感觉胸口升起一团无名火,想要说的话憋在胸口,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难受的要命。 另一边,方休走到梁虎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梁虎黝黑的脸庞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可以察觉到他有些失落的情绪。 将军命他拦下马车,自然不只是将马车拦下来,最重要的是马车里面的人。 可是他却没有做到。 方休对此,却好像并不在意,而是径直走向梁虎的身后。 在那里,一个身穿草原特有服饰的武士,正跪在地上,手脚全都被绳子绑住,眼神十分犀利的注视着方休。 方休看着他,突然笑了。 接着,二话不说,上去便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紧接着,如狂风骤雨一般,在人体最脆弱的小腹上面,猛踹了数十家脚。 一开始,那草原武士还强忍着剧痛,咬着牙,不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随着力度的增加,仅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承受不出,发出来极其凄惨的哀嚎声。 听的宁王心神一震,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灰蒙蒙的。 方休却没有停手,继续发泄自己的怒火。 终于,那名草原武士再也无法维持自己的骄傲,在地上打滚起来,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哀嚎,最终晕死过去。 这个时候,方休才停下来,看向身旁的右羽林卫的士卒,吩咐道:“本将军不希望再看到这个人。” 说完以后,便转身离开,走向了宁王。 那名士卒也是立刻会意,提起手中的长刀,走向那名已经昏死过去的武士,手起刀落 目睹眼前的这一幕,宁王不知道怎么的,总忍不住想要颤抖。 方休这个人,他自认为还是比较了解的。 毕竟当初在自己府上的宴会,可是做出了那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残暴的事情,自然也不是什么善茬。 可是 刚才发生的那一幕,还是让他都方休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这个人瑕疵必报。 当然,也可以说是小心眼。 不然,怎么只是试探性的一箭,就非得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 宁王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方休,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有开口,便被方休打断:“今天这件事情纯属意外,如果不是宁王殿下你派人四处搜索,我压根不知道宁王殿下你会在这里。 至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朝我射了一箭。 不过,如你所见,事情已经解决了,那也便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了。 我还有事,就不跟你多bb了,告辞!” 多bb? 最后一句话,宁王听的一头雾水。 可是其余的内容,他确实听的清清楚楚。 他抬眸,看向方休还有他身后强悍的士卒们。 有些无法相信。 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巧合? 一时之间,他有些接受不了。 他宁愿方休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他事先准备好的。 其实他已经在旁边的林子里埋伏了许多,就等着自己的出现。 也不愿意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巧合。 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纠结了那么长的时间,难道全都毁在了一个巧合上面? 怎么可以这样!? 宁王想到这里,心里几乎濒临崩溃。 目送着方休和他手下的右羽林卫士卒们渐行渐远,他终于忍不下去,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晕死了过去 回到了右羽林卫营帐,方休将已经被揍得亲妈都不认识得宁王府护卫们全都放了。 不管怎么说,宁王如今也还是楚国的亲王,最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而且 方休抬眸,看了一眼这些宁王府护卫。 想必,这些家伙以后也不敢再在京师之中为非作歹了。 将这些垃圾赶跑以后,方休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猛灌起来。 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这般狂奔过了。 刚才情况紧张,还没有什么感觉,现在闲下来,便感觉到喉咙一阵干燥。 在他的面前,梁虎端端正正的站着,低着头,开口道:“卑职有罪,请将军责罚。” 方休听见这话,有些懵,抬眸,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有什么罪?” 梁虎没有抬头,回答道:“将军命卑职拦下马车,卑职却让马车里面的人放跑了。” 方休听见这话,笑了笑,说道:“我只是让你拦下马车而已,而且那里面的人确实不是轻易可以抓住的,跑了也就跑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完以后,梁虎却仍然低着头。 方休来到右羽林卫,便定下了一条规矩。 有功者赏,有错者罚 赏罚分明,也是管理之道。 只是这一次显然不是梁虎的错。 方休想了想,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自从订下这条规矩以来,似乎还没有人受到过惩罚,只有人领到过奖赏。 时间一久,手下的那些士卒难免便有一些别的心思,认为所谓的罚不过只是说说而已。 作为右羽林卫的中郎将,梁虎显然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方休自然也不想看到。 于是,想了想,下令道:“你处事不利,按照规矩确实要罚,便罚你这七天,从中郎将降为士卒,与其余人等一同队列,听从校尉的指挥。” 梁虎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拱手道:“是,将军!” 第三百零九章 内阁议事 梁虎离开以后,方休走到营帐的案桌前,拿起摆在上面的毛笔,开始惆怅起来。 奏章是一定要写的。 不然,没法给楚皇一个交代。 可是,如何写,却是一个问题。 首先,既不能太过于直白,说你儿子和咱大楚的死地勾搭到一起了,也不能避重就轻,避而不谈。 因此,如何给皇帝写奏章也是一门学问。 好在他这段时间经常钻研四书五经,对于古人那些文邹邹的笔法,虽然十分的不屑,却也学了几分,刚好可以套用在这里。 而且 宁王和草原人勾结,楚皇那个老家伙绝不可能没有一点儿了解。 不论是宁王,还是康王,与楚皇相比,都只是还没有成熟的孩子罢了。 仅仅只是想一想,便知道宁王府里面,怎么可能没有宫中的眼线。 不过宁王估计也是被逼得实在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要不然,任何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都做不出堂而皇之送乞颜嫣然离开这种事情。 只是,乞颜嫣然竟然会想着和一个失势,几乎没有可能登上皇帝位的宁王合作,也的确是出乎方休的意料。 按照常理,此间事了,乞颜部和楚国几乎没有友好的可能。 作为乞颜部的公主,第一件做的事情应该是早点儿离开楚国,免得被留下做了质子。 她却还想着给朝廷内部制造矛盾,实在是 说到底,最可怜的还是宁王,到头来,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来人!”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方休终于将手中的两封奏章写好,装在密制的信封之后,唤来守在帐外的护卫,将信封交给他。 吩咐妥当之后,便走出了营帐,准备好好的研究一下火药之法。 皇宫,养心殿。 暖阁之中,楚皇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在他的面前,坐着四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除了内阁的三位大学士之外,还有兵部尚书马文华。 自从草原派人联姻之后,兵部尚书这个原先在六部之中边缘化的职位,突然变得瞩目起来。 朝廷之中,无数的人都在密切注视着兵部这边的动静。 原先的一直作为透明人的马文华,这些日子府上也多了以前从未踏足过的贵客,都是一些皇亲国戚。 寒暄之后,所询问的无非也就是那几件事情。 朝廷是不是要和草原开战了? 马公觉得朝廷能不能赢过草原那些蛮子 诸如此类的话,无非就是胆小怕事,想要提前做好准备,把府上的资产送到江南那边。 美其名曰,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实际上是怎么一回事,大家都很清楚。 楚皇对于京师之中的这种风气,也略有了解,可是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总不能将人家强留在这里。 最重要的是,草原诸部的联军,以前确实曾经短暂的逼近过京城。 虽说如今的楚国,可谓是兵强马壮,比以往任何一朝,都要更加的强大。 可是草原诸部又何尝不是如此。 以前没有领头的部族,只是靠着松散的联军,和近乎所向披靡的铁骑,便能在中原大地肆意妄为。 更可况,如今他们有了一个极其强大,以至于其余诸部都要仰其鼻息的乞颜部。 谁也不知道,大楚能不能抵挡住乞颜部的铁骑。 内阁之中,朝廷的四位重臣,全都是一副忧心仲仲的表情。 “再过些时间,京师之中的消息应该便能传到乞颜部,茶马互市、改土归流之策在西南土司取得的效果很好,若是没有这件事情,朝廷徐徐图之,不出百年,草原诸部必定再无侵入我中原之力,可惜” 其中一个内阁大学士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可惜,草原人可能不会给朝廷这个机会了。 一旁,马文华看了那内阁大学士一眼,笑道:“刘公何以至此,乞颜部的骑兵确实很强,可我大楚的士卒却与百年之前不一样了。 即便是真的开战,也定能将草原诸部的联军挡于四州之外。” 阁中其余几人听见这话,都是默不作声。 这个时候,自然是不能长他人志气。 作为朝廷中的重臣,他们的一举一动,乃至随口的一句话,都能产生巨大的影响。 如今的局势还不明朗,若是他们这些内阁大学士都对自己的将士们没有自信,传出去以后,朝廷百官如何想,这普天之下的百姓又该怎么想? 只是,话虽然是这么说,实际上也要这么做,可 对于马文华所说的,几人还是保持着原先的想法。 太祖以后,楚国各府各卫,各大将军,对阵草原的铁骑,何曾有过让人信服的战绩。 如今能够将草原人抵挡在北方四州之外,已经是莫大的幸运,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奢求。 “今日所议之事,乃是西南,草原之事,隔日再议。” 楚皇见到眼前这一幕,面无表情,开口说道。 话音刚落,首辅大学士颜庄便站了出来,朝楚皇行了一礼,说道:“改土归流、茶马互市之策乃是国之重策,不容更改。 自实施以来,西南土司之叛乱日渐减少,朝廷所得税收日益增长,可谓之国富,百姓们安居乐业,对朝廷百般歌颂,可谓之民安。 既然国富民安,为何要将此策撤回,黔国公上书,无非有狡兔死,走狗烹之忧。 臣以为,陛下可以下旨安抚黔国公,而后阐明其中利害关系。 以黔国公之义,定会理解陛下的苦心。” 说到这里,顿了顿,他苍老的脸上突然闪过一道寒色,继续道:“若是黔国公无法理解陛下与朝廷之苦心,可令镇远将军” 说到这里,却是戛然而止,后面的话不需要说出来,在座的众人也全都明白。 无非是让镇远将军出面,收缴黔国公的兵权。 至于会引发什么后果 若是在以前,可能还需要担心一下,可是自从朝廷设立了九位重镇将军,将镇远将军定在西南,这个问题,便不存在了。 即便会引发一些动荡,却也无法动摇国本。 其余几人听见颜庄这番话,互相对视了一眼,齐齐行礼:“臣等附议。” 第三百一十章 神罚 颜庄所提议的最为妥当,楚皇听了以后,觉得与自己的想法有诸多不谋而合之处,没有多少的犹豫,便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便依照颜卿的意思去办吧” 几人三言两语,这件事情便定下来了。 纵然远在西南的黔国公对这个决议有万般的不服气,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这个样子。 改土归流,茶马互市乃是国之重策。 除非楚皇去世,新皇即位,内阁重新组队,不然几乎没有改变的可能。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其中一个内阁大学士颇为感叹:“方将军总归是为朝廷做过一件好事。” 其余几人听了,都是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仿佛方休能做一件好事,已经是天大的难事了。 兵部尚书马文华听了这话,咧开嘴,笑了两声,说道:“那是自然,方休他可是老夫的贤侄。” 语气颇为骄傲。 三位内阁大学士听见这话,都是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便连楚皇,都下意识地瞥了马文华一眼。 马文华见状,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片刻之后,这才明白过来。 原先这几个老不死的狗东西刚才那话是在骂人。 “其实老夫以为,方将军这个人,品行还是可以的” 这个时候,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内阁首辅颜庄咳嗽了两声,说出了这么一句。 另外两个大学士听了以后,都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既没有认同,却也没有反对。 “既然没有什么其他事情,诸位卿家” 楚皇见状,觉得有些无奈,却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便准备开口,让他们回去。 这个时候,却见到暖阁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 一个宦官走了进来,神色略微有些焦急。 几位重臣见了,瞳孔都是微微一缩。 陛下议事的时候,这些宦官不可能这么无礼。 既然这件事情发生了,便说明 几个老臣原先已经准备起身离开,硬生生的停了下来,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宦官手中的两封书信。 楚皇还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仿佛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如那泰山一般。 “陛下,右羽林卫传来的消息。” 那宦官俯身在楚皇的耳边,小声说了两句,便往旁边退下。 楚皇伸手接过两封书信,看见上面的笔迹和标记,确认是方休呈上来的。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诧异之色。 上一次方休这孩子给自己呈上奏章,还是什么事情? 似乎是武备库。 楚皇的眉头微微一皱,将第一封书信拆开。 而后,一行一行,逐字逐句的看去。 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这让案下坐着的几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同时心里更加的忐忑。 究竟是什么事情,让那宦官不顾礼仪,也要将这两封密信送到陛下的手里。 可是,一封信看到最后,却让他们失望了。 楚皇看完以后,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将那封信放在了一边。 与此同时,拆开了第二封信。 这一次,楚皇的表情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先是诧异,而后又有一些惊喜,再然后便是一些狐疑 这等表情的变化,几人尽收眼底。 颜庄见了,心中越发的疑惑,若不是有礼仪约束着,恨不得直接开口询问陛下,信上缩写的究竟是什么内容。 片刻之后,楚皇终于看完了那封信,轻轻的将信放下,表情已经变得无喜无悲,让人猜不透,看不透。 而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这才将手中的信,递给在身后候着的大太监刘成:“这信上的内容,诸卿看一看。” “是,陛下。” 几人齐齐行了一礼。 先是颜庄,从刘成的手里接过信,仔细的看了起来。 他的表情竟然与陛下如出一辙。 只是要更加的夸张。 其余三人见到这一幕,心中的好奇,几乎到了顶点。 究竟是什么事情,竟然能够让陛下和颜公露出这种表情。 莫不是乞颜部与我大楚宣战了? 仔细想一想,又不太可能。 首先,时间就对不上。 即便是快马加鞭,从楚国的京师到乞颜部,也需要七天七夜的时间。 朝廷做出决定不过短短的半个多月。 即便是乞颜部的人没有任何的商量,直接决定与我大楚开战,来回路上的耽搁也要半个月。 这不可能。 那么是什么? 似乎,大概,听到刚才那宦官在陛下耳边提起右羽林卫四个字。 虽是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可似乎确实如此。 莫非方休那小子又做出了什么浑事? 几人的心思百转千回,这个时候,颜庄已经将手中的信看完,递给了他们。 三人依次看了以后,全都沉默了。 一时之间,整个内阁竟然变得无比安静。 最后,还是楚皇先开口:“方将军所言之事,诸卿以为如何?” 这句话的意思,便是让他们商讨商讨 可是 这所谓的天罚究竟是什么,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商讨。 而且,其声如雷,其势如虹,其威如陨石落地,天降神罚 这这未免也太过夸张了。 实不相瞒,几个人看完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方休在特么吹牛。 或者换一句话说,冒功。 可是方休那小子人虽然浑了些,却比在座的都还要聪明几分,虽说患有脑疾。 可接触的多了,认识的深了,也就明白,所谓的脑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种事情,不可能是因为脑疾的原因。 那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莫非这天底下真的有如这方休信中所描述的其声如雷,其势如虹,其威如陨石落地,天降神罚的玩意? 如果真的有,那么草原诸部又算得了什么。 即便是朝廷想要一统天下,不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敢开口。 毕竟这件事情牵扯的过大。 而且,不知道陛下对于这件事情的想法,没有人刚说出自己的看法,只好低头,保持沉默,装作一副思考的模样。 其实就是等着有人挡在前面,做开口的第一个人。 第三百一十一章 微服私访 沉默只持续了片刻,身为内阁首辅,颜庄自然应当身先士卒。 他面露沉思之色,满脸都写着‘忧国忧民’四个字,抬眸,看向楚皇,缓缓开口:“陛下,臣以为,此事还需持观望之态度,不可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天罚之上。” 这句话的意思,是让楚皇不要对那个所谓的天罚有过高的期望,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捣鼓出来的玩意,能有多大的威力? 别的不说,就从这封信里面,他都能看出三个字不稳重! 其声如雷,其势如虹,其威如陨石落地 这是人类能够掌握的威能? 他方休莫不是找来了神仙助阵。 其余几人虽然没有开口表态,可是从他们的神色之中,也可以看出,对于这颜庄所说,颇为认同。 即便是一向对方休赞赏有加的马文华,此刻也沉默了下来,低着头,一言不发。 身为兵部尚书,对于这方面的事情,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方休所说的那种威能,在他看来,几乎没有可能实现。 即便是几十个宗师级别的武道高手同时出手,也不一定能够造成这般威力。 因此他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方贤侄啊,方贤侄这种事情是好吹牛的吗? 若是被这些人定了一个冒功的名头,恐怕这仕途便到此结束了。 只是,这家伙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仕途,不然也不可能做出那等事情。 突然,一个念头出现在马文华的脑海之中。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脸的恍然之色。 脑疾,差一些忘了,自己这位贤侄可是患有脑疾的男人,即便是朝中诸公想要给他定罪,只要陛下还护着他,就没有任何的问题。 “颜卿言之有理” 楚皇听了以后,似乎颇为认同,点了点头,说道:“年轻人,有一些小毛病,一遇见什么事情,便激动的不知所以,奏章之上夸张一些,其实也情有可原。” 众人听了这番话,心里也都明白了。 原来陛下也不信这信上的内容。 只是 这信上可是说,请陛下前往郊外视察天罚之威。 若是陛下不信,还需不需要去? 众人全都将目光看向了楚皇,虽然没有开口,彼此之间却都能读懂意思。 楚皇低头,面露思考之色,仅仅只是片刻,便道:“今日所议之事已经结束,闲来无事,不如去看一看,这所谓天罚究竟有何等的威力。” 顿了顿,又道:“诸卿若是无事,也可一同去看一看。” 其实,除了颜庄以外,另外两位阁老对于这种事情,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不过,既然陛下已经开口,去总比不去要好。 于是,四人起身,齐齐朝楚皇行了一礼,恭敬的道:“臣等愿随陛下同往。” “好” 楚皇点了点头,望向身后的刘成,吩咐了一句:“朕要微服私访,去右羽林卫的驻营去看一看,下去安排吧。” 流程听了,忙不迭道:“是,陛下,奴婢这便去准备。” 虽然是微服私访,不需要有太多的礼仪约束,可是任何的事情,只要跟皇帝牵扯到了一起,全都会变得复杂。 准备马车,安排暗卫,沿途开道,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虽然厂卫研究的便是这些事情,可是全部准备妥当,也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 楚皇身穿便服,坐在一个看上去十分质朴的马车之上。 后面跟着一辆马车,上面坐着楚国最有权势的几位重臣。 旁边则是身穿一袭皂衣的护卫。 在这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无数的暗卫,为楚皇和诸公扫清障碍,确保安全。 后面的马车里面。 四个朝廷重臣,挤在一起,总显得有些窘迫。 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曾这般与他人共同乘坐一辆马车。 若不是陛下担心声势太大,惊扰了百姓,同时吸引到一些别有用心之人。 他们说什么也不会在这里挤一辆马车。 马车行驶了大约一个时辰,四位朝公都显得有些疲惫。 颜庄见状,便开口道:“诸公以为,这天罚之事,是否可信?” 这个时候,对于他们这些已经上了年纪的人,自然是无比艰难的。 因而,便想着转移一下注意力,聊一聊琐事,身体上还能舒服一些。 颜庄话音刚落,一旁的刘姓阁老便开口道:“黄毛小儿的玩笑话,岂能当真。” 到了这个层次,已经没有什么不屑之说。 他这话,说的不是那么好听,却是代表了自己真实的想法,与方休这个人如何,没有太大的关系。 玩笑话另一名阁老听见这种说法,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说道:“若是世上真有宛若神罚的存在,以前怎么从来没有人发现过? 老夫承认,方休那小子确实有些常人没有的机智,甚至比之你我,都要聪慧许多,若是能够改掉一些坏性子,未必不是王佐之才。 可这种事情,即便是再聪明的人,也未必能做成。 依照他的描述,老夫以为,这世上,只有神仙才能有这般的威势。” 这话也是他的真实想法。 三人说完以后,都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马文华。 四人之中,此时此刻,只有马文华最精神。 本就在边疆磨砺过多年,这些事情在他这里,压根算不上什么,曾经几日几夜不睡觉,不进食,只是喝两口露水的事情,他都经历过。 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生龙活虎的他,见到其余三人望向自己,顿时有些焉儿了。 似乎觉得有些羞耻。 毕竟这夸下海口之人是自己的贤侄啊! 于是,他沉默了,当作没有听见,继续看窗外的风景。 其余诸公见到这一幕,却是更加来了兴趣。 文官,武官本就有一些不对付。 虽说兵部尚书也是实打实的文官,这位马文华马尚书也是实打实的进士,可曾经却有过从戎的历史。 几人在朝堂之上的关系,虽说不上坏,却也没有多好。 而且从来见这位尚书大人都是一副傲骨,何曾有过这般吃瘪的模样。 刘阁老起了兴致,看着马文华,笑呵呵的道:“马公乃是兵部尚书,对于此事,肯定比我们更加了解,不知道马公如何看这件事情?” 第三百一十二章 他......有病! 话已至此,躲是躲不过了。 马文华抬眸,看向几人,似乎有些羞愧。 可是渐渐的,那股属于习武之人的傲骨又出来了,一脸正色的道:“方休那孩子乃是老夫的贤侄。 朝堂之事,老夫或许不如诸公熟悉,可是他老夫还是了解的。 他还是在襁褓里的时候,老夫便在安平伯府抱过他,很可爱,这世上的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大概都是可爱的” 众人听着听着,渐渐的觉得有些无语。 照马公这种说法,估计到了右羽林卫的驻营,都说不完。 “咳咳” 终于,听了半天与自己问题丝毫没有关系的回忆,刘阁老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出声提醒道:“马公还是说重点的为好。” 马文华听见这话,停了下来,哼了哼,似乎有些不满,却还是开口道:“老夫以为这孩子他有病!” 有病? 众人听了,脸上全都露出疑惑之色。 什么病? 他们以前还没有听说过,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有什么病。 莫非是什么绝症,因而才能获得如此说好听些,叫做洒脱,说难听些,便是肆无忌惮。 想到这里,马车内的诸公竟然对那方休有了一丝同情,而后便是感慨。 对于将死之人,无论是勋贵,还是百姓,都是宽容的。 即便这个人生前再不是东西,做的事情再过分,只要没有触及到人性的底线,都抱有几分同情。 更何况 诸公仔细想了想,方休这小子虽说浑是浑了些,可也没做过什么人神共怒的事情,伤天害理的事情似乎,大概,也许做的也没有那么多。 而且,如此聪慧,尚未及冠,便想出妙计,安定西南,养一养性子,将来未必不能成为一个国之重臣。 奈何 哎。 诸公虽然是执掌这个朝廷的权柄,可是终究上了年纪,心软,听说这件事情,纷纷叹气。 唯独马文华有些摸不着头脑。 几位阁老这是怎么了,表现得好像家里死了人一般。 虽然这么形容有些不恰当,可是他实在想不到更好的表达方式了。 哀叹了片刻,刘阁老平复了心情,抬眸看向马公,开口问道:“不知道方休那孩子得的是什么病?” 马文华听见这句‘方休那孩子’,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他还是第一次听刘阁老用孩子这个词形容自家贤侄,诧异了片刻,回答道:“自然是脑疾诸公难道没有听说过?” “脑疾?” 刘阁老听见这话,怔在原地,看向马文华的表情,似乎有那么一些不可置信。 说了这么半天,铺垫了这么多的内容,到头来,只是脑疾? 刘阁老感觉自己被深深的欺骗了,以至于看着马文华的眼神之中都带着那么一些幽怨。 其余两位阁老看马公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奇怪,似乎有些哭笑不得。 要说这马车之中,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便是马文华自己了。 他看向几位阁老,越发觉得奇怪。 这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吗? 据他所知,自己这位贤侄的脑疾在京师之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曾经惊动过陛下,特意派御医诊治。 怎么诸公的表现如此的奇怪。 眼见这气氛越发的尴尬,最后还是颜庄站了出来,打圆场道:“方休那孩子的脑疾,呵呵倒确实是顽疾。” 这话说的有些敷衍。 但几人听了以后,也就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面继续纠缠。 既然人家马公都说了,方休那小子之所以用如此夸张的语言呈给陛下奏章,是因为脑疾又犯了。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马车之中,又重新回归沉默。 好在,这个时候,也已经出了京都城,到了城郊,没一会,马车便停了下来。 诸公纷纷走下马车,只觉得头晕脑胀,想吐,呼吸了一口郊外的新鲜空气,方才好受一些,强忍住,尽量不失态。 偏偏这个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欢呼声。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这一声来得突然,仿佛在耳边炸响一般,让几人吓了一跳。 即便是久经沙场的马文华,都被吓得后退了一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抬眸,看向前面,这才发现是方休那小子带着右羽林卫的士卒列队恭迎陛下。 楚皇年纪大了以后,便很少出宫,这一次坐了那么长时间的马车,也有些乏了。 听见耳边传来的声音,他的表情哭笑不得。 终究是一位仁厚之君。 见到面前这一幕,还是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安抚了右羽林卫的将士们一番。 “臣方休参加陛下!” 方休走到楚皇的面前,拜下。 楚皇摆了摆手,淡淡的道:“免礼。” “谢陛下。” 方休抬眸,看向楚皇,还没有说话,便听他道:“朕乃是微服私访,这等繁文缛节,以后还是不要在做了。” 方休听见这话,点了点头,恭敬道:“臣明白了。” 实际上,他也不是很喜欢这些有的没的,只是在老皇帝的面前,形式上面还是要做一做样子的。 就算老皇帝不在意,也省去朝廷中那些老臣的非议。 虽然他并不在乎,可总是麻烦 方休想到这里,下意识的看向了楚皇身后的几位老臣。 巧了,都是熟悉的面孔。 内阁三位大学士全都齐了,外加一位兵部尚书,这个阵仗。 方休见到这一幕,暗暗笑了。 看来自己的那封信还是挺有用的。 果然,面对这些文人,就得用文人的方式。 你要说这天罚能有多大的威力,能造成多大的伤害,一丁点用都没用,压根不会有任何人重视。 必须用文邹邹的词呈现出来,这些人才会去看。 不仅会看,还会怀疑,这世上真的有这种东西吗? 怀疑之后,便是好奇,好奇之下,便想着来见一见。 当然了,这其中想必更多是皇帝的原因。 如果没有皇帝微服私访,这几位年迈的阁老应该是不会费这么大的劲,到郊外来这等偏僻之地来受这个苦的。 不管怎么说,来了就好 第三百一十三章 这就是天罚? 一系列四不像的欢迎仪式结束以后,方休便跟在楚皇的身后,朝实验场地的方向走去。 虽然还没有研究出稳定可控的天罚,可是目前来说,只要展示出威力就可以了。 只要得到了宫里的大力支持,后面的一系列工作,也就简单的多了。 “参见陛下!” 虽说是微服私访,可是刚才那番动静,右羽林卫,还有谁不知道眼前这个身穿华服的有些年迈的中年男人便是皇帝陛下。 楚皇只是摆了摆手,随口说一句:“不必多礼。” 而后,就将目光转向身后的方休,开口问道:“不知方卿所说的天罚在何处?” 方休听见这话,先是行了一礼,而后回答道:“陛下,这天罚就在那里” 一边说,一边伸手指向了一个方向。 楚皇和诸公顺着看去,只见一个小小的包袱正躺在一片空地之上,看上去竟然与过年时候放的烟花有百般相似之处。 “这” 诸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那玩意真的是越看越像烟花。 他们从宫城坐马车一直到这里,路上颠簸流离,竟然只是到郊外来看他放烟花!? 这 不要说是诸位阁老,便是如楚皇这般的性子,此刻都板起了脸,反问了一句:“这便是你在奏章之上描述的天罚?”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回禀陛下,这的确是天罚!” “胡闹!”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楚皇还没有开口,他身后的刘阁老便觉得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下意识的连君前之礼都忘了,开口喝斥道:“陛下万金之躯 从暖阁之中到这等荒郊野林,竟然只是为了看你放一个烟花?” 他说到一半,便被方休打断。 方休看着刘阁老,有些不爽的道:“此乃天罚,乃是国之重器,怎么到了刘阁老的嘴里,便成了烟花?” 刘阁老听见这近乎是狡辩的话语,越发觉得生气,伸手一只手,指着那空地之上的天罚,气冲冲的道:“你到老夫是三岁小儿不成,这明明便是烟花,与天罚有什么关系? 难道你还想做那等指鹿为马的事情不成!?” 最后一句话,虽是气话,却让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指鹿为马这种典故可是随意能用出来的吗? 仅仅只是一瞬间,刘阁老自己就意识到了,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的表情,转身朝楚皇拜下,语带愧疚的道:“老臣老臣君前失礼,还请陛下责罚。” 刘阁老乃是两朝贤臣,先皇帝还在的时候,便在六部做事,对于楚皇也是有许多的帮助。 楚皇乃是仁厚之君,自然不会因为这个对他有所惩罚,只是板着脸,冷哼了一声,说道:“不可再有下次。” 语气虽是十分的严厉,实际上却是高举轻放,让刘阁老松了一口气:“臣谢陛下。” 方休见到这一幕,则是有些不屑,懒得再去理这个老玩意,而是看向楚皇,说道:“陛下,这的确是天罚,臣这便派人将这天罚引燃。” 楚皇对于这个所谓的天罚,原先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此时此刻,见到这个烟花一样的玩意,更是已经近乎绝望,听见方休的请示,只是摆了摆手,随口道:“去吧。” 方休点了点头,又道:“天罚之威,犹如陨星落地,陛下所站的地方,在其范围之内,还请陛下后退几步,以正安全。” 楚皇听见这话,有些无语。 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个烟花一样的东西,自己站的这么远,还能被伤到不成? 只是,车马劳顿,他已经无力,或者说懒得跟方休在这等细枝末节上面纠结。 更可况他也是担心自己的安全。 楚皇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默默的后退了几步。 其余几位阁老见状,虽然对那个天罚十分的不屑,却也只好跟着后退几步。 却没有想到这个方休还不满足,又道:“陛下,那里还是有危险。” 楚皇强忍着发怒的冲动,再次后退了几步,开口问道:“那朕站在这里,那天罚总伤不到朕了吧?” 方休看了一眼楚皇,又回头看了一眼天罚,在心中大致估计了一下爆炸产生的冲击力,觉得没有问题了,便点了点头,回答道:“没问题了。” 楚皇听见这话,哼了哼,却没有再多说什么,默默的看向空地上的天罚,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身后的几位朝廷重臣,表现得则更加直接了,甚至小声议论起来。 “马公,你觉得这个玩意能有多大的威力?” 刘阁老看着马文华,用有些揶揄的语气道。 这是在报复之前在马车上面发生的事情。 马文华却好似没有察觉一般,大大咧咧的道:“我家贤侄,他有脑疾!” 这语气竟然让人听出了几分自豪和骄傲的感觉。 一时之间,刘阁老怔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是,冷哼一声,不去接话,而是看向身旁的颜庄,开口问道:“那颜公以为,这所谓天罚能有多大的威力?” 颜庄对于方休没有太大的偏见,可是看见那个与描述之中完全不相符合的所谓‘天罚’之后。 原先对茶马互市和改土归流积累起来的好感,也消散了大半,皱了皱眉头,说道:“应当抵挡不住铁骑的冲击。” 在座的都是朝廷的栋梁,自然知道陛下命令右羽林卫研制天罚的目的。 所以谈论的东西也都是十分的直接。 这个陛下寄予厚望的天罚抵挡不住草原人!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众人便已经有了答案。 因此,除了刘阁老有些赌气似的问东问西。 其余三人心里已经开始琢磨,未来的事情该如何发展。 如果之前宫内发生的事情,传到了乞颜部,引起了乞颜部的不满,究竟该和还是该战。 和该派何人去商谈,又该开出什么样的条件,联姻的事情究竟还有没有可能。 战该派何人为统帅,又该如何筹备军饷,该有什么样的战略,若是赢了,该如何,败了,又该如何。 这都是他们需要考虑的问题。 第三百一十四章 这就是天罚! 一时之间,众人全都是忧心仲仲,继续留在这里看热闹的兴趣都烟消云散。 便连楚皇都想着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回去处理朝政。 若说这里,还剩下一个兴致勃勃的人,就只有方休了。 他站在不远的地方,饶有兴致的看向那个天罚。 半响,确定周围已经安全,一声令下:“放!” 旁边,负责点燃引线的士卒便将手中的火折子对准,见到冒烟之后,二话不说,拔腿就跑,那速度,比兔子还快上一些。 这一幕,落在诸公的眼里,更是引起一阵叹息。 这可是右羽林卫,亲军之中的精锐,校阅的头名,下属的士卒竟然连一个烟花都这么 哎,胆小怕事到这般地步,与整日狼虎作伴的草原骑士相比,实在是 想到这里,诸公眉头更加的紧皱,忍不住想要叹气,只是碍于陛下在前,不好发生声音。 刘阁老见到这一幕,眉头则是微微一挑,看向身旁的马文华,开口道:“马公,这右羽林卫可是” 砰——! 话音未落,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像是什么东西在他的耳边炸开一般,整个人瞬间失聪。 这些阁老本就上了年纪,身体的各项指标下降,耳朵也是越来越不如从前,很久都没有听过这种声音。 差一点被这个声音直接送走。 甚至于意识都变得有些不清楚了。 他们四人还是站在后面,都到了这般地步,更不用说站在最前面的楚皇了,整个人瞬间懵了。 脑袋里面一片空白,只见到眼前一片火光,接着,便朦胧了,什么都看不真切。 这种状态,持续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 闻着眼前刺鼻的气味,众人才渐渐回过神。 与那四位相比,楚皇还算是年轻一些,身子骨强一些,挨了这么一通,还受的住。 后面几位阁老就不一样了,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这个时候,几乎站都站不住了。 颜庄有马文华扶着,还勉强站住。 另外两位干脆就直接瘫倒在地上了,怔怔的看着眼前,双眼无神,仿佛还没有从刚才突如其来的变故之中恢复过来。 过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楚皇才完全恢复了意识。 第一时间,不是想着去关心自己的身体,而是望向天罚所在的地方。 其声如雷,其势如虹,其威如陨星落地,是为天罚! 这是奏章上面写的东西,他还记得。 第一条已经应验了。 这个声音的确如同雷声在耳边炸响。 那么另外两条? 楚皇想到这里,更加的激动,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安危,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看的更加清楚。 可是下一秒,他怔住了。 眼前这个巨坑 他清楚的记得,在半炷香以前,这里还是一块平地,怎么就变成了这么一个巨坑。 莫非 楚皇似乎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个巨坑。 天罚之威,竟恐怖如斯! 楚皇倒吸一口凉气,一时之间,竟然连呼吸都忘了。 这个时候,方休也从懵的状态之中,恢复过来。 天地良心,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玩意竟然能够造成这么大的伤害,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之前,他只是听见声音,然后凭借巨坑大致推算范围。 却没有想到,真实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产生的冲击力,他站的这么远,都能够感受到一二。 更不用说,站的比自己还要前面一些的楚皇了。 要是皇帝那老家伙在自己这里出了什么问题,那 方休已经不敢再想,忙不迭的跑到了楚皇的身前,一把将他拽住,语气十分焦急的道:“陛下,您没事吧!?” 楚皇原先还向再靠近一些,看一看这巨坑究竟有多深,被方休拽住以后,才清醒一些。 他看向方休,一向处变不惊的脸上露出旁人从未见过的兴奋之色,笑呵呵的道:“朕没事!” 这还没事? 神智都不清楚了! 方休从来没有见过楚皇这样,还以为他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忙不迭的朝身后喊:“梁虎,梁虎呢! 去,快去喊大夫!” 楚皇这个时候也反应了过来,自己表现得好像却是有些奇怪,于是恢复了原先的模样,摆了摆手,正色道:“朕真的没事,方卿不用担心。” “陛下,陛下人呢?” 这个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声音。 方休微微一怔,下意识得朝身后看去,只见三位阁老在几个士卒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的走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灰头土脸的刘阁老。 他一看见方休,气不打一出来,伸出手指着他,怒骂道:“好你个方休,竟然敢置陛下于危墙之下,你你个蛇蝎心肠,你个” 话音未落,便听见楚皇开口问道:“朕没有事。” 刘阁老听见这话,剩下的话都到了嗓子,又咽了回去。 楚皇往前走了几步,看了他们一眼,问道:“诸卿,可还有事?” 几位老臣听见这问候,全都是热泪盈眶,纷纷道:“承陛下的福,臣等无事。” 这副画面,倒像是亡国之君和亡国之臣在逃荒的路上。 方休见到这一幕,嘴角抽了抽,十分的无语。 几人全都没有什么事,他也就放心了,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楚皇稍微安抚了一下他们,很快便将目光望向了方休,开口问道:“方卿,这便是你说的天罚?” 方休听见这话,点了点头,回答道:“回禀陛下,这便是天罚。”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楚皇忍不住的笑开了花,原先装出来的淡然之色,随着这句话又烟消云散。 “好,好,好啊!” 一连三个‘好’字,准确无误的表达了楚皇此刻的心情。 原先已经对这个天罚彻底的失望,却没有想到竟然有这般的惊喜。 这个天罚的威力,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其声如雷,其势如虹,其威如陨星落地,是为天罚! 果真如此,不负天罚之名!” 楚皇的脸上露出兴奋之色,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个巨坑,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豪迈,大声道:“有此神器,草原诸多宵小,算得了什么!” 第三百一十五章 封爵 这个时候,楚皇身后诸公,也终于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巨坑之上。 全都懵了。 这是天罚造成的? 即便是之前对天罚不屑一顾的刘阁老,此时此刻,也瞪大了眼睛,被震惊的几乎说不出话。 震惊过后,便是狂喜。 这般神器,若是能够用在边疆,用在与草原乞颜部的作战上面,那该发挥出何等的威力。 恐怕,即便是二十万铁骑,见识了天罚之威以后,也没有再继续作战的勇气了吧! 在座的众人,都是朝廷的栋梁之臣,平日里互相之间或许有些小偏见,亦或是小意见。 可是在这种是非大事方面,还是心系朝廷,心系大楚。 颜庄听见方休肯定的话以后,几乎只是一瞬间,眼眶中便出现了泪水,好似下一秒,便要老泪纵横一般,颤声道:“此乃神器,我大楚复兴有望,复兴有望啊!” 所谓复兴是相对楚太祖而言,那个时候,如今所谓虎狼之师的草原人也不过只是仰赖大楚鼻息在草原放牧的游牧人而已。 没有将他们赶尽杀绝,除了因为没有太大的意义外,还因为太祖的仁慈。 谁能想到,百年之后,终究成了楚国的心腹大患。 可是有了天罚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原先横扫北方四州的乞颜部铁骑,在天罚的冲击之下,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颜庄终于忍不住,落下泪,若不是旁边有士卒搀扶着他,怕是直接坐在了地上。 其余两位朝公也好不到哪里去,全都是一副落泪的激动模样。 天罚在他们还在阁内的时候被研制出来,这意味着什么,不用多说。 他们三个人,纵然没有什么万世之功,也会被中原大地的史书铭记。 只是因为天罚! 作为楚国的中枢,没有人比他们更具有前瞻性,看到天罚的那一刻,便已经明白了,在座的众人注定是要成为史书之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尤其是 刘阁老下意识的抬眸,看了一眼方休。 尤其是天罚的研制者,方休! 或许,他原先对方休有许多的偏见,许多的不喜,乃至于不屑,可是在这一刻,纵然身为内阁大学士,对于方休,却也只有了崇敬。 没错除了崇敬这个词,他再也想象不到,还有什么可以形容研制出天罚的功劳。 虽是如此,三位内阁大学士全都朝向楚皇,缓缓拜下,高呼道:“陛下得此神器,乃是天意。 陛下乃是天子,如今又得了天意相助,可以说陛下乃是圣明之君,乃是万世之君,是天下百姓众望所归之君” 不管这件事情的功劳是谁的,最后一定是皇帝陛下的。 这一点,这些老家伙比谁都清楚,反应也是极快。 因此,第一时间祝贺的不是方休,也不是右羽林卫,而是陛下。 楚皇听了以后,却是摇了摇头。 他自然知道,这些重臣这个时候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他是一个仁厚之君,做不出那等夺人功劳的事情。 此功该是谁的,便是谁的,他没必要与臣争功。 为人君者,最重要的不是有多少的功劳,而是能够善用贤才。 这一点,他比谁都要清楚。 更可况,读了那么多的史书,以史为鉴,可以知道,这世上,许多的君主因为贪功之事,做出了多少昏聩的事情。 又因为忌讳手下的臣子与将军功高盖主,残杀了多少的忠良。 于是,开口道:“天罚,乃是方卿家发现的,也是方卿家领兵研制而成,自然当是首功,何为圣明之君?何为万世之君? 善用贤才,心系天下,赏罚分明,方为圣明之君,国朝才可传万世!” 楚皇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转向一旁的方休,正色道:“方卿家研制出天罚,此乃大功,朕自当封赏敕右羽林卫左中郎将方休为新安伯,世袭罔替。”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怔,忙不迭站直了身子。 他想过,天罚之后,老皇帝会对自己有所赏赐,却没有想到是封爵。 毕竟在楚国,封爵可是要实打实的战功的,他虽是武臣,却未曾上过战场,更未曾立过战功,甚至都没有参加过一场战役,却被封了爵位,想一想,也是有些奇怪。 似乎是知道在场的人心中的想法,还没等旁人开口,楚皇便道:“天罚之用,乃是在军,方卿家之功,自然当是军功,封其为伯,便在于此。” 方休听见这话,算是彻底的放下心。 同时,默默的感概,这老皇帝总算不像之前那般小气了。 封爵这可是极大的赏赐。 毕竟除了皇亲国戚和某些特殊情况之外,想要封爵,除了立下极大的军功,几乎没有任何的可能。 而且,如今的楚国与周围诸国,都是保持着和平的关系,除了草原诸部之外,连局部的冲突都是少有,哪里给楚国的武臣将军们立下军功的机会。 也正是因为如此,楚国的爵位含金量其实很高。 虽然没有实打实的封地,可此后,只要不绝嗣,几乎就可以保证爵位的延续,世袭罔替。 子孙们自然是一辈子衣食无忧,不但会赐予田地,还可领取俸米。 当然,凭借方休的产业,即便是没有这个爵位,未来也定然是荣华富贵。 可是,多了一层爵位,终究多了一层保障。 毕竟伯爵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当上的。 当初方家的祖宗们,随着太祖出生入死,不知道留了多少的血和泪,才给子孙们挣来了这么一个爵位。 要知道,一门二伯,可不是一乘一等于一的关系,而是一加一等于二。 虽说目前的方府只有方休一个男丁,可是等他成婚之后,若是生了两个儿子,便可以让他们俩分开,一个承袭安平伯爵位,另一个承袭新安伯的爵位。 一个府里,两个伯爵,即便是在京师之中,似乎也是头一次听说。 两者相互照拂,若是没有出什么大的差错,定然是可以成为流传百世的世家大族! 第三百一十六章 好 方休想到这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面朝楚皇拜下,开口说道:“臣谢陛下。” 众人见到这一幕,心中莫名的觉得有些荒唐。 这样一个在他们眼里有些顽劣的孩子,竟然成了近五十年来,唯一一个封爵的大臣,这 虽是这么想,可是,却没有人有丝毫的不服。 毕竟,这天罚的威力,他们都是亲眼见了的,也知道这天罚之于朝廷,意味着什么,分封一个伯爵,真的算不上什么。 其实,说了这么多,方休对于封爵这种事情,却是没有太大的激动与兴奋。 不管这个爵位怎么难的,自己也都已经有了一个安平伯的第一继承人的身份。 他高兴,只是因为楚皇终于给了一些实质性的好处,而不是像以前那般,只是勉励。 对于其他的文武大臣而言,皇帝陛下的勉励,或许比实质性的奖励还要激励人心,还要重要。 可是对于方休而言,老皇帝的勉励,却是一文不值。 “这天罚,一日可以制造出多少?” 封爵的事情结束了,楚皇便将目光重新转到了天罚上面。 他看着那天罚造成的巨坑,问出了自己此刻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虽然,天罚的威力惊人,可是产量低下,依旧没办法对草原诸部形成实质性的威胁。 或许在初期的时候,能够凭借其威势,让草原铁骑畏惧不前。 可是时间一长,难免会有所暴露,到时候,便是黔驴技穷,后患无穷。 几位阁老听见楚皇这个问题,兴奋的劲头也都过去了,整个人如同冷水浇头一般,清醒了许多。 陛下说的没错。 天罚固然威势惊人,可若是产量极低,也无法扭转战局。 而且众人的脸上全都露出了担忧之色。 如今惊人的威力,想来耗费了极大的物力与人力。 国库的存银,能够负担的起吗? 制造的时间能够赶在草原诸部进犯北方四周的前面吗? 这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如果没有办法解决,这天罚也只能是缓兵之计,治不了朝廷与草原之争的根本。 方休听见这话,自然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这代天罚还只是初代版本,性能并不稳定,十个之中,便有一个是哑火的,因此,还没必要大量生产。 但是,如果陛下想要大量的生产这种第一代的天罚,一天的时间,大约可以制造出一百有余” “一百有余?” 楚皇听见这个回答,怔在了原地。 脸上的表情定格,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即便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皇帝,此刻也忍不住张了张嘴,像是被惊住一般。 这等威力的神器,仅仅一天,竟然能够生产出一百有余? 虽是十个之中有一个是坏的,可这也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要知道,他原本以为,一天的时间能够生产出一个,已经是极高的效率了。 楚皇得到了这个答案,不由的心潮澎湃起来。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之中,浮现了许多、许多的画面。 千古一帝,万国之君,天可汗 等等等,争先恐后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一时之间,他竟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放声大喊,想要怒吼。 可是这为君者的框框条条,却让他没有办法这么做,于是,只是轻轻咳嗽了两声,用十分认真的眼神看着方休,正色道:“方爱卿说的可是真的?” 这句话问的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难不成说的还能是假的? 那么,岂不是欺君之罪? 其实,若是别人,楚皇一定不会再有此一问,可是面前这位额就真的不一定了。 方休听见这话,嘴角抽了抽,很想骂人。 却还是忍住了,开口道:“千真万确,臣不敢有丝毫的妄言!”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楚皇笑了,极其豪迈的笑了。 他走到方休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说些勉励的话。 可是,这平日里信手拈来,随口而出的勉励的话语,到了嘴边,却都觉得有些轻浮,又咽了回去。 想了半天,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终究也只是重重的拍了拍肩膀,说了一个字:“好!” 万千话语化作一个‘好’字。 可见楚皇此时此刻的激动。 不止是楚皇,他身后的四位朝公,也是激动溢于言表。 尤其是马公,这个时候,笑的竟然像是娶了媳妇一般,嘴角一咧,便合不上了。 身旁三位大学士还说一些话,他就只是笑,不说话。 笑了以后,见陛下勉励完了,终于忍不住,快步走到自家贤侄的面前,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爽朗的笑道:“好小子,不亏是老夫的贤侄! 你小的时候,还在襁褓的时候,老夫便在安平伯府抱过你,那个时候,老夫便知道,这孩子将来有出息! 事实果真如此,看来老夫的眼光还是好的,你小子,真的是太让老夫高兴了。 朝廷有了天罚,各府各卫有了天罚,这天下可还有不安定的可能? 别说是乞颜部那群只知道骑马射箭的蛮子,便是草原所有部族加在一起,面对我大楚的天罚,那也宛如是螳臂挡车,那也是不堪一击那也是” 说了半响,似乎是意识到有些失态,他终于是克制住了自己,临末,还在方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只道:“好,你小子真好!” 站在马文华的面前,方休揉着肩膀,真的很想上去一脚,将他给踹开。 楚皇拍拍自己的肩膀,就只是象征性的拍一下而已,这老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与他有仇,此时此刻,要置自己于死地呢! 送楚皇回城的路上,众人已经是恢复了常态,虽是仍有激动之情,却不像之前那般几乎疯狂了。 楚皇走在最前面。 方休陪在身后一步的位置。 再往后,则是朝中诸公,此时此刻,虽然落在方休之后,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 快到官道的时候,楚皇转过了身,看向面前的方休,突然开口道:“新安伯,今日,你可真是给了朕一个惊喜” 第三百一十七章 神机营 方休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有开口,便被楚皇打断:“朕知道,你不是那种善于奉承迎合之人,那些客套话和繁文缛节,就不要做了。” 方休听了,只好道:“陛下圣明。” 楚皇笑了笑,继续道:“天罚一事,事关重大,乃至牵扯国运,因此,万万不可懈怠,凡事一定要仔细,更要严谨。” 方休回答道:“臣一定不辜负陛下的期望。” 楚皇点了点头,继续道:“说句实话,在到这里来之前,朕对于天罚不甚信任,也没有想过天罚之威竟如此巨大,到了足以影响一国之国运的地步。 因此,也没有太过重视” 方休听了,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被他打断道:“可是,朕见了以后,自然不能再轻视这天罚之威,因而,朕欲设神机营,下辖于亲军府,地位等同于亲军十六卫中的任何一卫。 驻地便在此处,由你为将军,梁虎为副将,其余中郎将,校尉等,可由你自行任命,你觉得如何?” 驻地、将军,甚至于名字全都已经定了下来,方休就算是不愿意,觉得这个神机营屁都不是,又有什么用? 于是,行了一礼,说道:“臣一定不辜负陛下的期望,将神机营打造成陛下之利箭,亲军之先锋!” 楚皇见到这一幕,欣慰的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虽是身患脑疾,却有异于常人之聪慧,只是性格稍微有些顽劣,可稍加打磨,未必是一个缺陷。 更可况,这世上,有几个年轻人的性子是不顽劣的? 这些话,朕以前不愿意于你说,是怕你骄纵,可是,如今却不一样了,你已经是一卫之将军,位列四品,乃是朝廷大员,朕相信你能够理解朕的苦心,也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性子。 方家乃是仁义忠君之后,你方家先祖自高太祖时期,便是战功赫赫,为朝廷尽心尽力,流传数代,到了你父亲这里,位列九镇将军,为我大楚固守天下,亦是典范,朕希望你能够承继父辈,忠于朝廷” 楚皇一说起来就有些没完没了,偏偏还得装出一副认真聆听,颇为受教的模样。 说句实话,方休已经开始有些后悔上书给楚皇了。 半炷香的时间过后,楚皇终于停了下来,笑呵呵的看着方休,道:“朕知道,朕说的这些话,你不爱听,可是,忠言逆耳,句句皆是道理,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着,万万不可走上了斜路好了,朕要摆驾回宫,你回去好生准备神机营的事情,不要送了。” 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走上了马车,没有再吩咐什么。 方休则是行礼,恭敬的道:“臣恭送陛下。” 不知道怎么的,他总觉得此时此刻的楚皇颇有些前世中学老师的意思,喋喋不休,让人烦躁。 若他不是皇帝,谁又愿意听他在这里将一些有的没的,浪费时间。 可是 他身后的朝公们却不这么觉得。 此时此刻,三位内阁首辅大学士和兵部尚书,全都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用一副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方休。 这些可是朝廷的中枢,即便是中原受灾,他们可能也只是皱一皱眉头,哀叹两声,为中原的百姓们感慨两声,却也未曾露出过这般震惊的表情。 他们都是天子身边的近臣,对于楚皇的性格,都十分的了解。 楚皇是一个仁厚之君,可那也只是相对而言。 入阁十余载,何曾见过陛下如家翁对自家子弟循循善诱般的教导。 这 陛下对于方休的圣眷竟然到了这般地步? 一时之间,几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马文华最先反应过来,豪爽的笑了两声,笑呵呵的走到方休的身边,抬起手,就准备拍拍他的肩膀。 方休见状,反应极快,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说道:“马公有什么话就直说,还是不要拍肩膀了。” 马文华听见这话,尴尬的笑了笑,将半空之中的手收了回来,笑道:“你小子好好记着陛下的教导,等你爹什么时候回京了,老夫去你们方府吃饭去。” 说完,便走向了后面的马车。 其实,他还有很多想要跟这位贤侄说的东西,可是陛下已经上驾,他们做大臣的总不能让天子等着。 另一边,三位内阁大学士则是神色古怪的看着方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方休见状,也觉得气氛有些古怪,拱了拱手,问道:“几位阁老,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颜庄摆了摆手,说道:“无事无事,倒是老夫要恭喜新安伯得到封爵了。” 另外两位大学士见状,也都是道贺了两声,而后便走上了马车。 天子近卫准备妥当以后,最前方的圣驾便开始往前驶动,整个队伍都开始动了起来。 方休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离开。 直到看不见影子,才转身走回营地。 他走在回营地的路上,目光转向身旁的梁虎,开口道:“刚才陛下的吩咐,你都听见了吧?” 梁虎点了点头,回答道:“回禀将军,都听见了,右羽林卫改为神机营,原地驻营,负责天罚之事,以将军为神机营将军,卑职为副将,其余中郎将、校尉等,均有将军自定。” 方休听了以后,点头道:“既然你全都听见了,那么就按照陛下的吩咐去做吧。” “这” 梁虎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毕竟建造神机营,事关重大,虽说他乃是陛下钦命的神机营副将,可是他心里十分明白,无非就是沾了将军的光。 这些重要的事情,还是需要将军作主,他一个人实在不敢擅自主张。 方休见他半响都没有回话,回头看了他一眼,见到他的表情,心里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情,笑道:“既然陛下命我为主将,神机营的事情自然便是本将军说了算。 因此,本将军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出了什么问题,自有我一人承担,你不必多虑。” 第三百一十八章 乞丐 梁虎回道:“卑职不是这个意思。” 他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 方休却是笑呵呵的道:“这件事情,没什么好说的,既然是神机营,自然不能在像现在这般的寒酸,这段时间,我会回城一趟,命人将建造房屋的材料运到这里。 你带着弟兄们,将一些基础的设施先建好,剩下的等以后再说。” 因为压根没有做好常驻的准备,因此右羽林卫的营帐全都是临时搭建的,一点儿小风雨都能摧残了。 这里可是荒郊野岭的地方,若是有什么狂风骤雨,整个右羽林卫,估计都要受苦受难了。 因此,既然要设置神机营,而且常驻于此,基础设施最起码能够遮风挡雨的房屋还是要有的。 梁虎自然是听不懂什么叫做设施,可是结合上下语句,也都懂个大概,拱手道:“卑职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方休点了点头,又道:“我不在的时间里,神罚之事便由你负责,取得任何进展,都要派人进城知会一声。” “是,将军!” 梁虎领命以后,就转身离开,做事去了。 方休则是乘着方府的马车,回城。 等到了城南,天色已经渐暗。 马车刚刚停稳,却听见方府的门前传来一阵嘈杂的议论声。 “哪里来的乞丐,若是想要粥,去城南,这里没有” “我不是乞丐,我是来找方少爷的!” “方少爷,也是你一个小小的乞丐,想见就能见的?” 马车上,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因为,这个被门子唤作乞丐的人的声音,他却是没有听过。 而普通的乞丐,又绝不可能有这个胆子,到方府的门前闹事。 那 突然,一道身影出现在脑海之中。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恍然之色,走下了马车。 果然,站在方府前面的,正是半个月前被烟花炸伤的那个乞丐。 此时此刻,这名乞丐显然已经痊愈,行动自如,看上去与普通人一般无二,只是衣衫褴褛,一看便知道是什么身份。 方休走下马车,走到那名乞丐的身前,看着他,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那乞丐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眼睛一亮,转身看向方休。 见真的是他,脸上露出兴奋之色,说道:“方少爷,我可算见到您了,您可一定要为我作主啊!” 方休听见这话,笑了笑,说道:“有什么事情便说吧。” 对于这个乞丐,他没有什么好感。 之前已经给过了他一百两银子。 夏忆雪在旁边见证过的,如今两个人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 之所以没有翻脸,只是因为想到这家伙当初因为烟花的事情也受了不少的苦,虽然主要的原因并不在虎子他们。 “方少爷,我被人打了!” 乞丐听见这话,往地上一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我跟他们说,我认识方少爷您,他们全都不信,还说 还说方少爷算个屁,他们才不在乎,不管是谁,今天一样要挨揍,然后便把小的暴打了一顿。 这哪里是在打小的,是在打您和方府的脸啊!” 方休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皱,并没有理会他说的后半段话,十分直接的问道:“他们为什么打你?” 那乞丐听见这话,眼神突然变得有些躲闪,支支吾吾的道:“因为,因为” “说!” 这个时候,方休身后的白小纯也察觉到了什么,开口喝斥了一声。 那乞丐被这一声喝斥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因为小的欠了他们的钱。” 说完以后,似乎察觉到自己有所失言,补充了一句:“虽然小的欠了他们的钱,可从来没有说过不还啊! 他们不分青红皂白,便将小的暴打一顿,这”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方休打断:“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们打你,你可以去京都府报案,与我无关。” 说完,便转身走向方府的大门。 那乞丐见状,急了,忙不迭的爬向方休,高呼道:“少爷,少爷,您不能这样啊! 您怎么能这样,小的全身都是伤,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差一点就没了命,您怎么能不管小的!” 方休听见这话,停住了脚步。 那乞丐见状,脸上露出喜色,趁热打铁道:“方少爷,其实小的欠的钱不多,也就只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对于您来说,那还不是牛身上的一根毛,那算是个屁! 而且,小的不白要,只要您再给小的一百两银子,小的一定能够赢回来,到时候赚到的银子就拿出一半来孝敬您” 他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憧憬之色,仿佛只要从方休这里拿到一百两银子,自己的未来便一片光明。 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只是 下一秒,他的幻想全都被打碎了。 “当初一百两银子,此事便揭过,是你说的,对不对?” 只见方少爷走到自己的面前,表情淡漠,冷冷的问了一句。 他想要狡辩,可是看见那眼神,却只好点了点头。 方休见他点头,又道:“既然已经揭过,无论你发生什么事情,都与我无关,你记住了。” 说完以后,转身走向方府。 可是 那乞丐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一百两银子在自己的面前溜走。 看见方休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他当时就坐在了地上,大哭起来:“方少爷,你不能这样啊!” “小子,找事吗!?” 只是这一次,迎接他的可不是好声好气的问候。 而是方府护卫的拳头了。 他刚刚开口,还没有喊出声,便见到几个壮汉从方府里面走了出来,冷冷的看着他,而后便是拳脚相加。 这段时间,得了一百两银子,他算是过了几天的神仙日子,就有些忘乎所以。 以为凭借这自己的一身伤痕,就能蹭方府的吃喝一辈子,可是 他何曾想过,对于他这么一个乞丐而言,方府意味着什么。 对于方府而言,他这么一个乞丐又意味着什么。 这世上的事情大抵都是如此。 得到了,便忘乎所以,飘飘然,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畅销书 方休没有理会身后传来的惨叫声,径直走入后院。 这段时间,四处忙碌,自家的院子,反倒成了他最少光顾的地方。 院子的石凳上面,秀儿正捧着一本书,全神贯注的看着,连方休出现都没有发现。 这在以前,可是没有出现过的事情。 哪一次自己回府,最高兴的不是这个小丫头,怎么今天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方休走到小丫头的身后,探着脑袋,看了一眼,好奇的问道:“看什么呢?” 秀儿听见这句话,如受到惊吓的兔子一般,跳开,俏脸通红的将那话本藏在了身后,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 方休见到这一幕,心中更加的好奇,却是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道:“我饿了,弄点儿吃的过来吧。” 秀儿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响没有回话。 方休见状,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看了她一眼,重复了一遍:“秀儿?” “啊?” 秀儿抬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方休,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方休有些无奈的道:“我饿了” “奴婢这就去准备” 一直重复了三遍,秀儿才反应过来,逃似的离开了院子。 方休见到这一幕,有些无奈。 平日里,自己是不是对秀儿她们太好了 揉了揉眉头,他坐了下来,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石桌上面放着另一本话本,看上去与之前秀儿手中拿的那一本,没有什么区别。 应该就是同一个系列。 不知道什么书,让秀儿那丫头看的这么入迷。 方休好奇的拿起了话本,看了一眼,顿时无语了。 “少爷!” 这个时候,秀儿也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一本书忘记拿了,匆匆的赶了回来。 人还在院子外面,已经喊出了声。 方休抬眸,便看见秀儿怔怔的在院门处站着,像是看见了什么丢人到了极点的事情,脸红到了极致。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片刻之后,还是方休挥了挥手中的书,问道:“这书是” “不是我的!” 方休还没有开口,便被秀儿打断。 然后就看见秀儿以飞一般的速度冲到自己的身边,二话不说,拿起那书,转身便跑,没有丝毫的停留。 那速度即便是前世的短跑运动员见了,也不由惊叹。 秀儿一直到离开了后院好远,才停下来,红着脸,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书——上面的标题十分的醒目,《霸道少爷爱上我》 后院,方休见到这一幕,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之前的《西厢记》等等已经无法满足京师之内广大女性们的需要。 因此,竹轩斋又趁势推出了各种新书,这一本《霸道少爷爱上我》便是其中最畅销的依本,毫不夸张的说,甚至已经到了洛阳纸贵的地步。 没有想到,秀儿闲来的时候,竟然也会看这本书。 方休感慨了一声,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面过多纠结,转身看向身后的白小纯,问道:“之前那株万年人参,栽培的如何了?” 万年人参,便是红薯,之前交给了白小纯,让他好生照料,算一算时间,如今应当已经发了芽。 如果,那株红薯真的能够在中原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那么,对于天下的百姓,该是怎样一个利好的消息。 方休自认为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圣人,在城南施粥也只是顺手为之,可是,他是经历过苦难的人,挨过饿,受过苦。 见到那些中原流窜过来的灾民,见到他们面黄肌瘦的样子,若说没有任何的感触,那是没有可能的。 因此,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为这些穷苦百姓们多做一些事情,他是不介意的。 更可况,红薯这个东西,前世还没有工作的时候,他经常买一大麻袋,然后用以充饥,如果可以的话,尝一尝熟悉的烤红薯,总能勾起一些过往的回忆。 来到这片世界太长时间,他已经快要忘记自己曾经生活的,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少爷” 白小纯看着方休,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想了想,说道:“小的以为之前那个商人可能骗了您。” 方休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意思?” 白小纯回答道:“因为钱正已经将那株万年人参栽培出了数株。” 钱正就是负责照看那株万年人参的方府仆人。 以前有过做农活的经验,白小纯便将这项工作交给了他。 事实上,在这件事情上面,钱正几乎做到了极致。 因为方休的吩咐,是无论如何,也要照顾好这株万年人参。 因此,这半个多月,钱正没日没夜的守在这株万年人参旁边。 若不是担心出了什么意外,怕是吃饭都不离开。 对于这万年人参的观察,更是到了细致入微的地步,颇有些前世农学院学生们做研究的意思。 当然,这个时代的人们,对于农学方面的认识,并没有达到前世的那般地步。 大部分的人,都是依靠代代相传的经验务农,虽说产量不低,可终究只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当然热衷于观察与记录,这种人并不是没有,只是对于大部分务农的人而言,美誉时间,更没有精力去做这些事情。 但是钱正不一样,自从领了这个任务,原先属于他的事情,现在全都交给其他人去做了。 他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好生照料这株万年人参,确保不出任何的差池。 在旁人看来,这件事情与其他的事情相比,实在是没有办法再清闲了。 可只有钱正自己知道,若是想要将这件事情做好,是多么的不易。 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时候浇水 能不能晒太阳,能不能挨冻。 这些都是基本的问题,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最后能否存活,都是一个问题。 光是摸清楚这些,就需要无数的记录,无数次的观察。 如果有很多株这类植物,那还容易一些。 可是,摆在他的面前,只有这么一株。 若是出了差池,他没有第二次机会! 第三百二十章 钱正 因而,每一处细节,他都需要仔细观察,万万不可错判。 这个时候,正是方府最清闲的时候,大部分的活已经做完,小丫鬟们或聚在一起闲聊,或躲在某处地方,偷偷看最近畅销的话本。 仆人们,除了负责护卫的,只有极少数还在干活,这其中就包括钱正。 此时此刻,他正在一个特别腾出的房间里面,仔细的观察着那株少爷交给自己的万年人参。 准确的说,是幼苗 那株万年人参,刚到他的手里没有几天,便长出了新芽。 凭借多年务农的经验,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因此,在向小总管请示以后,果断的选择了将新芽的部分切下,埋在土里,用作栽培。 原先只是无奈之策,却没有想到,这所谓‘万年人参’的新芽竟然存活了下来,就在最普通的泥土。 作为一个从小到大与庄稼打交道的人,他从来没有见过人参,更没有见过听说珍贵到价值十万两银子的‘万年人参’! 可是眼前的这一幕,却是告诉他,这东西绝不可能是人参! 他听小总管说过,人参想要长成,需要经历数年,因而珍稀,物以稀为贵,因此,也就珍贵。 这玩意,据他推测,可能用不到一年就可以长成,而且并不难存活,怎么可能价值十万两银子,又怎么可能如此的珍贵? 想到这里,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少爷被人骗了! 因而,找到了小总管,希望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少爷。 只可惜,这段时间,少爷都在郊外为皇帝研制什么东西 一直都没有回府,所以他只好继续将这株所谓的‘万年人参’当作自己的祖宗一般供着。 当然,自从中原受灾,他与家人走散以后,自己的祖宗是什么样子,他都已经快要忘了,可是,这株万年人参却是清晰的在他的脑海之中,永远也忘不掉的。 钱正想到了这里,不由叹了口气。 若是没有那场旱灾,如今自己想必已经成家立业了吧 “钱正,钱正!” 他正感慨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喊声。 钱正抬眸,朝前看去,见是旁院的人,忙不迭站起了身,大声道:“我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那人听见声音,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拽着他就往旁院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道:“少爷要见你,快点儿跟我过去!” “少爷?” 钱正听见这话,微微一怔,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 那人见拽不动他,回头看了一眼,焦急的道:“你这是做什么,少爷的时间可比咱们的宝贝多了” 他还没有说完,便被钱正打断:“我去拿一样东西,很快!” 说完,便一溜烟的钻进了房间。 那人见到这一幕,更加焦急,恨不得就这么硬生生把他拽过去。 只是,没过一会,钱正便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一个小型的花盆,花盆里面是一个随风摇曳的幼苗。 “这是什么东西?” 那人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钱正回答道:“这是少爷交给我的,我现在就带过去。” 听他这么说,那人也就没有再多问,只是催促道:“好,快一些,刚才小总管就差人来催了。” “嗯。” 钱正点了点头,跟在他的后面,快步走到旁院。 穿过走廊,假山,池塘,兜兜转转,终于到了旁院的后院。 一走进去,就看见石凳上面坐着一个身穿华服的年轻公子哥。 不用旁人提醒,钱正也能猜出来,这一位便是如今方府的少主,方少爷。 他是这段时间才进的方府。 家里是中原的,家乡受灾以后,没了活路,便和家人收拾了细绢,离开了祖上数辈也没有离开的地方,踏上了未知的旅途。 路上遇见了不少的事情,碰上过施粥的好心人,也遇见过拦路抢人粮食的坏人。 走了大半年的时间,到了京畿之地的时候,身边的人只剩下了自己一个。 本以为到了京畿之地,便有了活路,没成想,这里到处都是与自己一样的灾民,如蝗虫一般涌入。 一开始,京畿之地的老爷们还会开仓放粮,施一些粥,勉强能够活下去。 再后来,施粥的次数越来越少,朝廷所说的救济却从来没有见过,越发觉得没有活路。 就继续往前走,来到了京都城,赶在禁入之前,成了最后一批入城的外乡人。 做过乞丐,苦工,总而言之,所有的路都走了一遍,一直到最后,还是活不下去。 正当他已经放弃希望的时候,城南却开始施粥。 虽然每周只有三次,却足以让他活下去。 再后来,他知道了这施粥的善人,是方府的公子。 再再后来,因为肯吃苦,又有一身的力气,施粥的时候,自发的帮忙维持秩序,被方府的管事们挑中,进入了方府,成了一名下人。 这个世道,能到一个勋贵的府里做下人,已经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多少人排着队,都没有门路。 渴了有水喝,饿了有饭吃,冷了有被褥,还有一处容身之所。 可以说如今的生活,已经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因而,在这府里,无论做什么事情,他都争取做到最好,便是害怕有一天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被赶了出去。 同时,他也明白,自己之所以能有今天的生活,全都仰赖一个人那就是眼前这位,方府的少爷,羽林卫的将军,方休! 此时此刻,看着少爷的背影,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整个人莫名的紧张起来,几乎话都说不出来了。 “少爷,钱正到了。” 这个时候,之前领他到这里的那人恭敬的说了一句。 方休转头,看向身后。 一个有着黝黑脸庞的青年正站在门口,看上去十分的局促。 见到这一幕,他的脸上露出笑容,摆了摆手,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少爷!” 那人恭敬的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院子。 钱正见到这一幕,站在原地,更加的局促。 心里想着,应该行礼。 可是该如何行礼,却又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最后,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第三百二十一章 新作物 “少爷!” 钱正跪在地上,低着头,鼓足了勇气,大喊了一声。 这一幕,若是让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方休是什么周扒皮一类的人物。 方休见到这一幕,也是懵了。 怔了一秒,忙不迭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将他扶起来,笑道:“方府可没有动不动就下跪的规矩。” 钱正听见这话,还有些紧张,却没有那么局促了,脱口而出道:“少爷是小的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少爷施粥,收留小的,小的恐怕已经饿死了,别说是给少爷下跪磕头,就是为少爷上刀山下火海,小的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这话说的极其诚恳,眼眶之中,似乎有泪水在打转。 这是一个实诚的人,肚子里面没有那么多的墨水,说起话,最多也只能憋出来这么质朴的几句。 可就是这么质朴的几句话,竟然让自认为看遍人间百态的方休,心里有那么一丝的触动。 自己所能做的,仅仅只是一碗粥,一处容忍之所。 可是,对于这些受灾的人而言,却是一条活路,却是活下去的希望。 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饿极了,人性之中的恶就暴露无遗。 可是,即便如此,在这受灾的百姓中,却还是有无数真善的人。 不少人即便自己饿的前胸贴后背,却仍然将最后一口吃的让给自家的长辈,亦或是孩子。 即便是为了拯救这些遭受了人生之中极大的灾难,生活产生剧变的情况之下,依旧保持一颗善良之心的人。 这红薯也一定要栽种,并且推广起来! 此时此刻,方休的心中更加坚定,抬眸,看着面前黑黝黝的钱正,说道:“我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 每个人都有遭难的时候,只希望你以后也能在别人受难的时候伸出援手” 顿了顿,继续道:“好了,这些话就不多说了,白小纯告诉我,你说,那株万年人参是假的,什么意思?” 听见少爷问话,钱正立刻打起了精神,将之前放在地上的小花盆拿了起来,捧在手里,回答道:“小的意思是这株万年人参可能并不是人参,而是另一种作物。”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来了兴趣,看着钱正,说道:“继续说下去。” 见少爷没有问罪的意思,钱正想了想,继续说道:“小的也只是猜测。 因为小的在家乡,自从小时候便跟着家里的人种地,对于这些作物,有些了解。 小的没有见过人参,可是听小总管说起过,一株好的人参,长起来需要数年的时间。 可是,小的奉命照看的这株万年人参,不到十天,便长出了幼芽,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特比之处。 小的知道,这作物长了幼芽,便不能吃了,可是,若能够将其分开,重新栽在土里,还能成活。 小的想着,既然这人参已经长出了幼芽,因而也失去了作用,便擅作主张,将其栽种在了土里。 没有想到,仅仅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竟然茁壮成长,如今已经隐隐有了繁茂下去的意思。 因此,小的猜测,这并不是万年人参,而是咱们以前没有见过的一种作物。” 说完,他举起手中的花盆。 花盆里面,一株幼苗正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像是路边不知名的野草一般。 方休见了,眼睛一亮。 原先正发愁怎么将这红薯培育出来,没有想到,竟然成了。 他的脸上露出喜色,抬眸,看向钱正,问道:“这东西,你是怎么栽培的,可还记得?” 钱正见少爷竟然没有怪罪,反而饶有兴致。 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回答道:“小的奉命照看,自然是竭尽全力,每一天,晒多长时间的太阳,浇多少的水等等都记在纸上。”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喜色,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做的不错,你记录的东西呢?” 在方府的下人眼里,少爷便是如同皇帝一般的存在。 钱正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忙不迭从怀里掏出一张昏黄的纸张。 方休有些迫不及待的接过了那张昏黄的纸张,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便懵了。 这上面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画符都没有这般的。 钱正见状,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小的没有读过书,不认识字,这上面都是小的画的画,只有小的自己能认得出来。” 方休听见这话,笑了笑,将纸张还给他,说道:“没有读过书,不是什么问题。 这世上,许多读过书的人反倒不如没有读过书的人明白事理,可是不识字却是不太好。 识字是工具,若是以前种种地还好,现在却是不行了,如果不识字,免不了有许多许多的麻烦。 这样,等会你去管事那里说一声,让他给你找个先生,便教你识字,从此以后,你还是负责照顾这作物,每日照常的记录。” 听见这话,钱正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忙不迭的躬身,不停的道:“小的谢谢少爷,小的谢谢少爷” 对于他这样的人,能够识字,真的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毕竟,在他原来的村子里面,稍微认识几个字的都会获得别人的尊敬,能够完整的识字的,那只有私塾和县学的先生。 可是,如今他也能够识字了! 方休看着他,想了想,又道:“从今天起,你每个月多领十两的银子,到账房那里,就是说我说的。 另外,我记得北面有一处院子还空着,里面的花园,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人照顾了,便将那里面的花全都拔了,留给你负责,将这种作物栽培起来。 若是来年能够长出新的作物,本少爷奖赏你一千两银子!” 钱正听见这话,整个人都懵了。 之前听到前半句话,每个月能够多领十两银子,已经完全怔住了。 十两银子是什么样的概念,足够他一个人在原先的村子安安稳稳的生活一年,而且还是每天都有吃有喝,不会被饿着的那种。 后半句话,则是让他有些震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一千两银子 可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不如就叫......红薯 “少,少,少爷” 钱正颤声,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等他开口,方休往前走了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一定要戒心竭力地去做,万万不可松懈,更不可疏忽” 这话是楚皇原先说给他的,如今原封不动交给了钱正。 钱正听见一千两银子以后,心中十分的忐忑,可是听了这话,见了少爷眼眸之中的期待之色。 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冷静下来,黝黑的脸上露出坚定之色,点了点头,十分认真的道:“小的一定不辜负少爷的期望!” 同样的一句话,不同的人说,就有不同的效果。 比如方休说这话的时候,旁人都会觉得敷衍,甚至于轻浮。 可是钱正说这话,却莫名的让人心安。 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红薯能否在这片土地上面生根发芽,只要他表现出这个态度,就让方休多了一份信心。 “好了,下去吧。” 方休又拍了拍钱正的肩膀,摆了摆手,说道。 原先,被别人拍肩膀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可是自己拍起别人的肩膀,却觉得心里莫名的舒畅。 “是,少爷!” 钱正应了一声,却没有转身离开,而是站在原地,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事情想说。 方休见了,开口问道:“还有什么事情?” 钱正忙不迭道:“少爷,这新作物还没有名字,小的想要请您给它起个名字。” 名字? 听见这话,方休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一瞬间的恍惚之色。 仅仅只是一瞬,便恢复了常态,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此物通体红透,又埋在地底,形似田鼠,不如就叫红薯。” 相比于钱正的满心欢喜,另一边,城南的烟花坊的掌柜却是一脸的愁容。 烟花坊如今开业已经半个多月,可是生意仍然不见起色。 当然 这话,只是相对于旁边的风筝坊而言的。 一想到风筝坊,掌柜便觉得一阵郁闷。 同时开业,如今人家每日入账的银子,几乎已经赶得上自家商铺的近十倍。 别的不说,就是天天在门口排队的人,都是数不胜数。 甚至如之前刚刚开业的京师大剧院一般,衍生出了一种新生的职业黄牛。 只不过此黄牛非彼黄牛,风筝黄牛除了倒卖风筝之外,更多的是做代人排队的活计。 因而,也没有什么好谴责的。 眼看着隔壁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可是自家商铺,却是一天不如一天。 刚开业的时候,还有不少的居民,趁着热闹,进店里面逛一逛。 遇见合适的,便买一个,回家给自家孩子玩儿。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部分人的新鲜劲已经过去,上门的顾客就越来越少了。 其实,掌柜自己心里也明白。 这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事情。 毕竟,风筝坊的风筝除了给孩子玩儿以外,更重要的是可以放在天空,给商铺用作宣传,自己的烟花呢? 若是逢年过节,还有许多的殷实人家买回去,图个好彩头,可是平日里有谁愿意来买这个除了好看,几乎没有别的作用的东西。 按照少爷的话,这叫做商品的性质决定了销路的上限。 这半个月,他算是清楚了,烟花销路的上线在哪里。 “哎” 想到这里,他不由叹了口气,抬眸,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商铺,张了张嘴,想要吩咐店里的伙计到外面去吆喝吆喝。 可是,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毕竟,这烟花的价格不菲,也不是几声吆喝,就能吸引的顾客的。 偏偏这个时候,却有一个小伙计从门外跑了进来,一脸的慌乱之色,同时大声喊道:“掌柜的,掌柜的,大事不好了!” 掌柜听见这话,丝毫不以为意。 烟花坊已经是这个样子,再不好还能到什么地步。 于是,瞥了一眼伙计,没好气的道:“平日里怎么跟你们说的,遇事不要慌,要冷静,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方府没有规矩。” 那伙计听见这话,低下了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片刻之后,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掌柜的,外面来了一伙人,说是被咱们烟花坊的烟花伤了,让咱们赔!” 掌柜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面露惊讶之色,问道:“来了多少人?” 那伙计想了想,回答道:“足足十几个人。” 十几个人? 那掌柜先是一怔,随即有些懵了。 这段时间,烟花坊总共卖出去的烟花,还不到二十个,怎么可能有十几个人受伤? 这些人莫不是上门闹事的? 只是这京师之中,做烟花生意的,似乎只有自己一家,而且收益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惨淡,就这样,还能遭人敌视? 这掌柜原先是方府的管事。 这个年头,能在方府这等勋贵之家做上管事的,没有一个是没有脑子的。 只是略微想了想,便明白,这伙人的目标应该不是自己的烟花坊,而是烟花坊背后的方府。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一抹阴沉之色,吩咐小伙计道:“你等会从后门出去,去京师大剧院报信,就说有人闹事,让他们快点儿派人过来。” 城南距离方府并不算近,一个来回至少要一个多时辰,等到府里有所反应,估计这边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 可是,方府在城南又有许多的产业,保不齐就遇上一些不开眼的地痞混混闹事,这个时候,就需要方府的护卫们出面。 因而,在最容易发生冲突的京师大剧院,也就是经常举办足球联赛的广场那里,常备了一支方府的护卫,足足有五十人。 这五十个人除了极少数是从灾民之中挑选的壮汉外,大部分都是原先方府的护卫,跟着定远将军退下的老兵,说是身经百战,也不为过。 对上一些无所事事的地痞混混,完全是降维打击,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面。 因而,好长一段时间,城南的地痞混混们都是绕着方府的产业走的。 无论是京师大剧院,春风楼,竹轩斋,还是自家的烟花坊,都是一片安和。 可 第三百二十三章 良心商家 这个时候,却突然出现了闹事的人。 掌柜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阴沉之色,走出了烟花坊。 一走出烟花坊,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议论声。 抬眸,只见一个乞丐打扮的中年男人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在他的旁边,站着十几个是身形壮硕的汉子,只是扫一眼,就知道一定是某些大户人家看家护院的家丁。 因为那乞丐打扮的中年男人哭的实在太过凄惨,吸引了一大批过往路人的围观。 如今的城南古井街已经是整个京师最繁华的地段,每天的客流量极多,来往路人,络绎不绝。 烟花坊在古井街所在的位置,虽然不是最中心,却也没有那么偏僻,因而,只是一小会,看热闹的人便将整个烟花坊团团围住,里一层,外一层。 掌柜见状,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往前走了一步。 这些人似乎早已经有了准备,虽然掌柜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们,可是他们却认出了掌柜。 尤其是那跪在地上的乞丐一看见掌柜,就停了下来,用一双愤恨的眼睛看着他,而后,猛地伸出手,指向他,大声道:“就是他,就是他们家的烟花,把我伤成了这个样子! 而且,他们还不认帐,一点儿银子都不愿意出,就连给大夫的药费都是我自己的!” 众人听见这话,纷纷议论起来。 若是放在其他地方,听见这人的指责,他们恐怕早已经将矛头对准了烟花坊。 可是 他们心里面却是明白,这烟花坊是方府的产业。 若说京师之中,哪些商铺称得上有良心的,方府的这几间绝对可以排得上号。 虽然排队的时间长了一些,价格贵了一些,可是提供的商品质量和服务态度,全都领先京师内其他商铺一个层次。 完全不可等同视之。 而且,若是出了什么情况,无论是赔偿,还是道歉,全都十分的爽快。 比如,前段时间,有个人在春风楼吃饭的时候,吃出了一根头发。 这在其他的酒楼,压根算不上什么事情。 掌厨的也是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人当然便有头发,有头发就有可能落下,落下就有可能落在饭菜里面。 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大部分的食客遇上这种事情,调侃两句,亦或者让店家多加一份小菜,也就没有什么事情了。 可是,偏偏遇上了一名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较真的穷书生,偏偏要在这个上面做文章。 在春风楼的大堂里面,对掌柜的和掌厨一通指责,还引经据典,说的不亦乐乎。 这种情况,若是其他的酒楼,尤其是有勋贵的背景的酒楼。 不用多想,也肯定是二话不说,视其为闹事之人,乱棍打出。 但是,春风楼的掌柜偏偏将那名掌厨从后厨叫了过来,一同与那食客道歉,之后,还重新做了一份,附赠了一份小菜。 这般态度,即便是那穷书生见了,也说不出什么了。 俗语有云:窥一斑而知全豹。 由此可见,方府的产业是什么的样子。 因而,来往的路人,稍微对烟花坊有些了解,知道这是方府的产业,都没有轻易的听信这乞丐的一面之词。 那名乞丐哭的口干舌燥,本以为能引起周围路人的共鸣,一同发声,指责这烟花坊的掌柜。 可结果却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这些人没有指责烟花坊的掌柜,反而更多的将目光放在了自己的身上,对着他的衣着和形象品头论足。 听见耳边传来的议论声,他感觉自己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咬了咬牙,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面前的掌柜,大声道:“黑心商家,你要为我负责!” 那掌柜走到他的面前,却是没有理会他之前说的话,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是谁派你来的?” 他的声音不大,可是在这些议论声之中,却是具有较强的穿透力。 围观的人们听了,纷纷露出恍然之色。 “我就说,这烟花坊的烟花,我买过一次,全程都很安全,怎么会伤到人,原来是别人派来的托。” “这位兄台竟然能买得起烟花?” “哎,家里孩子生辰,又租不起七号风筝,只能买个烟花放一放了,只要孩子开心就好” “” 那乞丐听见这些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是咬牙,看着掌柜,喊道:“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你们家的烟花把我伤了” 说到这里,他把身上破旧的衣衫一脱,露出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伤口,远远看去,触目惊心。 “这就是证据!” 那乞丐指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大声的喊道。 此话一出,全场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因为,他身上的伤口却是很多,令人觉得一阵心惊。 即便是烟花坊的掌柜见到了这一幕,都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开始有些怀疑,这个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可是 自从烟花坊开业以来,他一直守在这里,没有离开过半步。 卖出了多少的烟花,是什么人买的,买的什么型号的,他都记在心里。 在他的印象之中,绝对没有这么一个人,在烟花坊买过烟花。 既然没有买过,何来被烟花所伤之说? 掌柜看着那乞丐满身的伤痕,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还是没有正面回应,又问了一个问题:“你是何时在烟花坊买的烟花?” 那乞丐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七日以前!” “什么型号?” “三号烟花!” 掌柜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淡淡的道:“烟花坊开业至今,还没有卖出过一个三号烟花。 既然你说自己是被三号烟花所伤,那么证明那烟花不是我们烟花坊的,兴许是别的商铺的,你记错了” 听见这话,那乞丐脸上露出疑惑之色,而后回头看了身后隐藏在人群之中的几名壮汉,见他们也都是一脸狐疑的表情。 他抬眸,看着掌柜,改口道:“我记错了,我当时买的是五号烟花,不是三号。” 第三百二十四章 讹人 掌柜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五号烟花,我们烟花坊也未曾卖过。” 那乞丐脸上露出狐疑之色,想了想,说道:“七号,一定是七号,我被这烟花伤的都糊涂了,好多事情想不起来”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掌柜打断:“我们烟花坊一共只有三种型号的烟花,一号,二号,三号,何来的五号,七号? 就算是脑袋糊涂了,也不至于糊涂到这般地步吧? 而且,我看你好像不是记不住事情的样子。” 此话一出,围观的人们脸上纷纷露出恍然之色。 话已经说到这里,不用多想,也可以猜出来,眼前这个人一定没有在烟花坊买过烟花。 毕竟,烟花的价格,对于京师之中的殷实人家而言,都算不上便宜。 哪一个人买烟花的时候,不是左挑右选,怎么可能连几种型号都记不住。 而且,看这个人的衣着打扮,怎么都不像是买得起烟花的人。 既然如此,那么他刚才说的那些还有什么可信度。 那乞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仿佛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愤恨之色。 而后,抬眸,恶狠狠的看着那掌柜,叫嚣道:“我不管,我身上的伤就是你们造成的! 今天,无论如何,你们都要把银子赔给我,不然我就在你们这里不走了!” 脸皮一旦撕破,后面的事情就简单许多了。 掌柜见到这一幕,却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遍,而后,淡淡的道:“你愿意就在这里坐着吧。” 烟花坊的生意本就没有起色,一天能卖出去一个,已经算得上生意兴隆。 俗语有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这个乞丐是光脚的,烟花坊又何尝不是呢? 该买的还是会买,不买的人仍然不会买,有没有人拦在这里,没有任何的分别。 掌柜说完以后,头也不回,就离开了这里,丝毫没有理会这乞丐的意思。 见到这一幕,那乞丐和后面的几个壮汉全都懵了。 这和他们原先想象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啊! 可是,既然都已经来了,事情不办妥,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败坏这烟花坊的名声,这乞丐的目的是为了拿到银子。 可是,如今从烟花坊的掌柜和围观众人的反应来看,两个目的都没有达到。 总不能让他们真的守在这里,待上十天半个月吧。 那样的话,不用方府出手,京都府的人就会出手干预了。 毕竟,如今的圣上虽是仁厚之君,可处理其事情仍是雷厉风行。 任何人肆意扰乱京城的秩序,无论什么身份,都要受到严惩。 这件事情,放在以前,倒是算不上什么。 到了京都府那里,自然会有人拦下。 可是,如今却是不一样了,自从竹轩斋捣鼓出了那个什么报纸以后,这京师之内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只要是值得关注的,全都写在了上面。 每日,除了对陛下的歌颂,还有一页广告之外,刊登的全都是这些内容。 如果他们死皮赖脸的挡在人家门口,估计第二天竹轩斋的报纸头条便会是‘嚣张地痞,竟然当街做出这种事情’ 不知道怎么的,这京师早报就是喜欢用这样耸人听闻的标题,用作头条。 偏偏京师之中的百姓们,最喜欢看的就是这些八卦之事。 这还只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听说宫里的陛下,每天处理朝政之前,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翻开前一日的京师早报,看一看。 这件事情,若是让陛下知道了 几人已经不敢再想。 可是,那名乞丐却不懂这些。 他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要自己持之以恒,早晚有一天,这烟花坊的掌柜的,会给自己银子。 方府和方少爷,他得罪不起,一个小小的烟花坊,市侩的商人,他还得罪不起吗? 对于这些商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遇上了事情,最喜欢的便是息事宁人。 一点儿银子,对于他们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 以前,自己当乞丐的时候,没有什么拿得出的东西,还会被人赶出了。 可是,他现在却是有一身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伤痕,就凭着这一身伤痕,到哪里讨不到银子? 想到这里,他竟然对当初那个将自己差点送入黄泉的烟花,有了那么一些感激之情。 “好啊!你们烟花坊草菅人命,不把我们普通百姓当人看! 我告诉你,我不怕你,只要你一天不给我银子,我就一天不走,看看谁耗的过谁!” 那乞丐目送掌柜离开,看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 围观的人们见到这一幕,纷纷露出鄙夷之色。 事到如今,他们已经看的很清楚了。 这个乞丐,分明就是地痞混混,用的还是最下贱的讹人的招数。 这种招数以前还能派上一些用场,可是自从夏捕头当了京都府的捕头,再加上竹轩斋培养了几名追求真相的记者。 这些讹人的招数,还能有什么用? 真的是蠢 隐藏在人群之中的几名壮汉听见耳旁传来的议论声,表情一阵青一阵红。 片刻之后,他们都将目光转向了站在最中间的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的脸色也是阴晴不定。 这件事情是康王殿下吩咐的,如果没有做成,惹得康王殿下不高兴,那后果不是他能够承受的起 虽然,他的心里知道,方府的人不是这么好惹的。 可是,他的主人是康王殿下,而如今宁王势弱。 不出意外,当今天子仙去以后,登上至高宝座的便是康王殿下。 到了那个时候,纵然方休这个新安伯再怎么受先皇的赏识,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抬眸,看向烟花坊的方向,大声喊道:“黑心奸商,草菅人命,还有没有人管了!”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集中在喊话这人的身上,神色古怪。 就是那乞丐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会站出来声援自己,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回头看去。 见到是他 心里顿时明白了,附和了一声:“黑心奸商,草菅人命!” 第三百二十五章 粗糙的手段 有人领头,其余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一同喊了起来:“黑心奸商,草菅人命!” 这八个字,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极具有渲染力的。 围在前面的人,知道真相,纷纷朝那几个喊话的人投去鄙夷的表情。 可是,围在后面,看热闹的人,却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见这几句话,还真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其实,对于他们而言,事实是什么样子,真相又是如何,压根不甚在乎。 他们只是想要凑个热闹罢了。 于是,纷纷跟着大喊:“黑心奸商,草菅人命!” 一时之间,声势浩大。 便是隔着半条街的春风楼,都能听得到动静,引得许多食客纷纷离开,想要循声一探究竟。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烟花坊的掌柜就算是想要不理会,那也没有办法。 毕竟人言可畏。 烟花坊的名声如何,倒是没有太大的关系,关键不能影响到自己背后的主家。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焦急之色,咬了咬牙,又走了出去。 见到掌柜的出现,全场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那领头之人见状,顿时觉得不妙。 绝对不能让这掌柜的先开口。 不然,恐怕最后还是会像刚才那样。 于是,趁着烟花坊掌柜还没有开口,大声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们烟花坊的东西,伤了我兄弟,哪里有不赔银子的道理!” 他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后面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纷纷议论起来。 那掌柜的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皱。 眼前这个说话的人,可要比这个乞丐难对付的多。 一开口就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若是自己不赔银子,他就可以继续煽动围观的群众。 若是自己赔了银子,就等于坐实了他所说的烟花坊的东西有问题。 他想了想,如今似乎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能拖延时间,等着京师大剧院的人过来解决。 于是,开口道:“你这位兄弟都没有买过我们烟花坊的东西,怎么能被我们烟花坊的东西所伤? 这件事情,你只顾说你的,却不愿意听别人的,既然如此,不如咱们到京都府那里,对峙一番,让府尹大人决断!” 这句话,他也刻意的提高了声调,即便是很远的地方,也能听得清楚。 围观的人们听见这话,又开始议论起来。 若是放在以前,这种话说出来,少不得要被人耻笑。 因为谁不知道,在京都城这种地方,相对而言,京都府尹只是一个小角色,遇上任何一府豪门望族,都是没有什么威信。 因而,到了京都府,一定是没有背景的人吃苦。 可是 如今,却是不太一样了。 竹轩斋上个月新开了一个板块,便是记录京都府审案的过程,事无巨细,全都呈现在报纸之上。 而这报纸,京畿之地的人家,哪一户每一日不买上一份。 即便是有些不识字的,也会到识字的人,或者说书先生那里,了解一些趣事。 因而,这京都府审案,要比以往公正了太多。 若是有什么不公正之处,京畿之地,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京都府尹淹死。 不过 也不知道这竹轩斋究竟有什么背景,这么一个板块推出以后,竟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听说,这板块刚出来的时候,京都府的捕快曾经去过一次竹轩斋,只是没一会,就灰溜溜的离开了。 京师的百姓们猜测了许多,最终也只能归在当今天子也喜欢看报,这一方面。 因此,围观的人群之中,有人喊道:“就是,总不能听你们的一面之词,有什么事情,去京都府!” “京都府尹和夏捕头可是当今的青天大老爷,你们谁不愿意去,只能说是心虚!” “” 此话一出,领头那人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反应如此迅速,一下就将局势扭转了过来。 事已至此,只能用出最后一个下下策了! 领头那人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一抹狠色,咬了咬牙,大声喊了一句:“黑心奸商,草菅人命,抵死不认,今日,我等就替天行道,惩戒你这黑心的奸商!” 说完,恶狠狠的看向那烟花坊的掌柜,一副不怀好意的表情。 众人见到这一幕,全都懵了。 此时此刻,就算是再愚钝的人也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显是有人要找烟花坊的麻烦! 只是这手段未免也太过粗糙。 简直比当初那位飞扬跋扈的方府败家子还要嚣张。 领头那人却已经陷入了近乎疯狂的状态,顾不上这么多。 他是一个习武之人。 这个年头,收成不好,像他这样的人,若是没有大户人家收留,只能做落草为寇的生意。 原先,他已经走投无路,准备离开京畿之地,南下去寻些活路。 毕竟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做起许多的事情,总比留在京畿之地,方便许多。 可是,这个时候,却有人找上了他,愿意指给他一条路。 这条路,便是成为康王殿下暗中的剑。 虽说没有那么好的名声,也不能表示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到了最后,更不能暴露与康王府的关系。 可是报酬,却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一个数目。 也就是因为这报酬,他纠集起了一帮像自己一样,差一些就落草为寇的习武之人。 在这京畿之地的某些领域,也算是成就了一番事业。 这在旁人看来,都是仰仗他的实力。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一路走来,之所以这么顺利,是因为背后有康王殿下在暗中支持。 如果没有了康王殿下,他什么都不是。 因此,每次康王府有什么样的吩咐,他都在所不辞,竭心竭力地去办。 为此,甚至牺牲了好几个跟着他一同走来的兄弟。 今日这件事情,在康王府交给自己的诸多任务之中,实在算不上什么。 败坏名声,讹人银子,毁人商铺 这在他们看来,实在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竟然会闹到这般地步。 既然如此,只能动用最原始的手段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剧院管事——刘彪! 领头那人眼眸之中闪过一道寒光,迈步走向那烟花坊掌柜。 在他的身后,几人见到这一幕,纷纷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跟在他的后面。 零零散散加在一起,竟然有十几个人,而且各个都是身强体壮的汉子,放在人群之中都是十分的显眼。 众人见到这一幕,纷纷露出惧怕的表情,往后退了数步。 其中,更是有人认出了他们,惊呼道:“他们,他们是黑虎的人!” 黑虎乃是这京畿之地的地痞混混之中,势力最强大的一支。 换句话说,地痞混混到他们这个境界,已经不算是地痞混混。 很多的商铺,为了息事宁人,甚至都不用等这些人上门,便会主动将银子递过去。 虽说夏捕头这段时间一直在整顿类似的不良风气。 可是多年形成的习惯,却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因此,围观的普通百姓们见到是黑虎的人,原先想要出头的,也都硬生生止住了。 毕竟,这些人可不好惹。 若是被他们记恨上了,自己一家老小,往后都算是没有安生日子了。 于是,大部分的人只能在心中默默的为这烟花坊的掌柜的叹息。 同时,有些好奇,这烟花坊似乎也没有做什么事情,怎么就被黑虎的人给盯上了,莫不是因为没有给他们银子的原因? 可是这烟花坊的背后可是方府,那黑虎在普通百姓的眼里再如何强势。 在方府那边,最多也只是一个小跳蚤。 要是论这方面,那方府的少爷可是他们的祖宗! 当然,方府的少爷以前也没有做出那么恶劣的事情。 即便所谓的‘欺男霸女’,似乎也只是传言。 可是 一时之间,众人全都开始议论起来。 商铺的最前面,烟花坊掌柜看着这些人朝自己走来,忍不住的想要逃跑,身体也因为恐惧而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但是,作为烟花坊的掌柜,他知道,自己不能走。 即便自己挨了一顿揍,也绝不能后退一步! 就这样,抱着必死的信念,烟花坊掌柜往前迈了一步,强装镇定的看着这些人,冷声道:“你们想要做什么?” 领头之人见掌柜没有逃跑,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而后露出微笑,说道:“自然是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提及当今陛下!” 这个时候,身后却突然传出一声喝斥。 领头之人听见这话,整个人微微一怔,随即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猛地回头看去:“是谁!?” 话音刚落,就看见人群之中,走出一个全身都是肌肉的壮汉,已经入秋,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衣。 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彪悍。 “我是京师大剧院的管事——刘彪!” 那壮汉回答以后,缓步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我还要问问你是何人,竟然敢对陛下不敬!” 在他的身后,又有十几个人走了出来,每一个都是体型健壮,丝毫不弱于那自称京师大剧院管事的刘彪。 普通人,仅仅只是看见他们的体型,便没有了任何抵抗的心思。 这样的人,只是轻轻一拳,怕是就能跪在地上,给他做人工呼吸,求他别死了吧 那领头之人看见他们,也是微微一怔,而后脸上的表情变化,一阵青一阵白。 刘彪,这个名字,他很熟悉。 原先是中原人士的豪杰,一身武功极强,几乎称得上是二流高手。 同时,又读过一些书,明白事理,最爱做的事情便是行侠仗义。 中原受了灾以后,他本可以带着家产,离开中原,过上更好的生活。 偏偏留在了家乡,散尽家财,从别的地方买来粮食,全部散尽。 而后,孑然一人,离开了中原之地。 没有想到 这么一个人,竟然来到了京师,而且委身于一个小小的京师大剧院,做了管事。 实在令人惊讶。 “这位兄台,我们与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领头之人看向刘彪,拱了拱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刚刚出口,就听见刘彪啐了一口,十分不屑的道:“谁特么和你是兄台 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跟我去京都府,二是我带你去京都府!” 这听上去似乎还挺讲道理的。 没有动手,只是要去京都府,让京都府衙门决断。 可是,黑虎这些人却是知道,如今的京都府衙门对于自己这样的人,意味着什么。 他们宁愿离开京畿之地,到其他地方讨生活,也不愿意前往京都府。 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自己可就是毁在了那里。 那领头之人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虽然自己的背后是康王殿下。 可是今时不同于往日,只要康王殿下还没有登基,当今圣上身体安康。 那么,在竹轩斋的强大影响力之下,自己这样的人,只能成为康王殿下的牺牲品。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阴晴不定,片刻之后,抬眸,看着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刘彪,开口道:“今日之事,是我们的错。 我愿意承担烟花坊的损失,不知道可否” 他话音未落,就见面前的刘彪露出不屑的表情。 “你特么刚才可不是这样,装什么装,文邹邹的,不知道的还当你是读书人。 再问你一遍,去还是不去!?” 最后一句话出口,刘彪的眼眸之中已经闪过一道凶光。 显然,这个人不是那些空有一身肌肉的花架子。 事实上,他的事迹,在他们这些习武之人中,可是流传的很广。 领头之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阴沉,拱了拱手,说道:“既然如此,那么还请刘管事前方带路。” 刘彪听见这话,更加不屑,啐了一口,大声道:“早些这样,不就好了,浪费这么多的时间!” 说完,转身朝外面走去。 闹事的几人听见领头之人的话,纷纷露出诧异之色,脸上露出畏惧之色,犹豫不前。 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听他的话。 可是 就在这个时候,异变突生。 只见那领头之人,往前走了一步,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猛地朝走在前面的刘彪刺去! 第三百二十七章 人如其名 他的动作极快,即便是他身旁,黑虎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站在他们后面的掌柜见到这一幕,惊呼出声:“刘管事,小心!” 可惜 这个时候,即便是听见了他的声音,也很难做出反应。 那领头之人看着自己手中的匕首即将插入刘彪的后背,嘴角露出残忍的笑容。 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够让他坐以待毙。 即便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也未曾想过放弃。 更可况是在一个这所谓的京师大剧院管事的面前。 匕首一寸一寸的逼近,正当围观的所有人全都以为刘彪要硬生生承受这一刀的时候,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刘彪竟然错开了身,刚刚好躲过匕首。 锋利的匕首在阳光之下闪着寒光,擦着刘彪的外袍而过,没有留下一点儿伤痕。 领头之人见到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猛地后退,只可惜为时已晚。 刹那之间,刘彪已经转过了身,用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瞪着他,一脸的凶相,冷声道:“好小子,找死!” 一声怒吼,整个人已经如同利箭一般冲了出去。 这般壮硕的体型,竟然还有这般风驰电掣的速度。 可谓是叹为观止。 围观的人见到这一幕,全都发出一道道惊呼声。 就在这惊呼声中,刘彪已经来到了那领头之人的面前。 那领头之人抬眸,看着面前的刘彪,下意识的想要转身逃跑。 可是,多年的经验告诉他。 越是在这等生死攸关的时候,越不能转身逃跑,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若是放手一搏,那么还有一丝胜利的可能。 于是,他举起了手中的匕首,用出自己身体所能达到的最大力气,猛地刺向面前的刘彪。 俗话说,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这刘彪虽是二流高手,可只要没有达到宗师的境界,就没有办法无视武器的作用。 自己的手里有一把匕首,他却是赤手空拳。 放手一搏,未必没有胜出的可能。 他心里这么想着 只是,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而且,错的十分离谱。 刘彪并没有理会他刺向自己的匕首,而是挥舞他沙包一般的拳头,猛地击向自己。 那领头之人只看得见一道残影,而后,便觉得一阵剧痛传来,下一秒,就没了意识。 整个人如同被狂风吹过的树苗一般,拔地而起,而后,重重的摔在地上,没了声息。 伴随着倒在地上的响声,一时之间,全场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刘彪的身上。 “这力气,这速度这家伙他还是人吗?” 一时之间,类似的念头出现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里。 包括烟花坊的掌柜,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平常在方府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刘彪,竟然这么的彪悍! 果然人如其名! 相比于在场其他人的震惊,刘彪自己则显得十分的风轻云淡,仿佛自己刚才所作所为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拍了拍手,走到那领头之人的前面,用脚在他身上踩了一下,确定他还活着。 转头看向黑虎剩下的人,开口道:“你们是想要我送你们去,还是自己去?” 剩下的几人见到这一幕,早已经被吓的不知所措,站在原地,瑟瑟发抖了。 虽然他们的体格十分的健壮,可只有自己知道。 这些也只能吓一吓那些不敢惹事的普通百姓罢了,对上真正的练家子,可能一秒都坚持不下。 之前,之所以没有出过什么事情,是因为他们的老大,也就是被刘彪一拳打倒在地的那个领头之人,有一点儿功夫。 可是如今,他们的老头,一拳就被人家打得倒地不起,生死未知,他们怎么可能还有抵抗的心思。 更可况,这次京师大剧院来的人可不止刘彪一个。 “我们自己去,自己去,不劳烦刘管事动手了。” 几人听见刘彪的话,猛地反应过来,忙不迭的道。 而后,乖乖的排成了一条长队,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了。 排队,这件事情,他们以前在京师大剧院见过,因而,熟门熟路。 别说,这些人站在一起,竟然还真有几分亲军的模样。 当然,相比于亲军,这些人就外强中干了太多。 刘彪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怀念之色。 而后,看向面前这些人的眼神更加的不善,没好气的道:“带上这家伙,一个时辰之内,我希望能够在京都府衙门看见你们!” “是是,我们这就去!” 听见这话,几人再也不敢有丝毫的耽搁。 没等身旁那些京师大剧院的护卫动身,自己便朝京都府衙门的方向跑去。 京师大剧院的护卫们看了一眼刘彪,也跟在他们的身后,跑向了京都府衙门。 围观的人们见到这一幕,纷纷发出叫好声,而后,十分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道路。 这些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欺负弱小,虽说夏捕头走马上任以后,这种情况少了许多。 可是,以前,夏捕头还不是京都府衙门捕头的时候,这些人做事可是肆无忌惮。 买东西不付钱,调戏良家妇女那都是常有的事情。 整个京师,除了那些纨绔子弟,最令人厌恶的便是他们。 此刻,见到这些人受到惩罚,没有人比他们更加高兴。 一时之间,欢呼声响彻整条古井街,就连远处的京师大剧院的方向,都能听到一些声音。 “刘管事,今天多亏了有你,不然我把老骨头可不一定能撑的下来。” 烟花坊掌柜走到刘彪的面前,脸上露出笑容,笑呵呵的道。 刘彪看着他,说道:“不亏是方府出来的,要是别的掌柜,估计早就跑得没影了,那还像你这样,留在原地,等着挨揍。” 这话是赞赏,可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些奇怪,好像是在骂人 烟花坊掌柜知道这位管事说话就是这个样子,也没有放在心上,笑呵呵的道:“少爷把烟花坊交给我,是对我的信任,我怎么能辜负少爷的信任? 而且,我这一把老骨头了,本就是行将就木,所谓生死,也就看得淡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逐渐枯萎 这话说的洒脱至极。 站在他身后的烟花坊伙计们听了,全都向自己的掌柜投去崇拜的目光。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究竟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站在原地,忍住没有逃跑。 刘彪听了以后,还想说些什么赞赏的话。 可是,搜刮了满肚的墨水,也想不出几个词,也就放弃了。 烟花坊掌柜笑了笑,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开口道:“对了,刘管事知不知道,这些人的背后是谁?” 刘管事听见这话,表情也变得有些严肃。 一个小小的地痞混混,胆子再怎么大,也不可能招惹一个勋贵的产业。 只能说,他们的背后一定有人在指使。 刘彪想了一会,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是这段时间才到的京师,对于京畿之地,并不熟悉。 我只知道这些人叫做黑虎,背后具体是谁只能去问少爷了。” 烟花坊掌柜听见这话,有些失望,却还是点了点头,说道:“京师大剧院那边还需要刘管事镇着,这件事情,就让我去向少爷禀告吧。” 他说完以后,看向了自己身后的伙计,吩咐道:“我要回一趟方府,这段时间,你们好生的照看铺子,不要再出什么意外,知道吗?” “知道!” 烟花坊掌柜听见这话,点了点头,看向面前的刘管事,拱了拱手,开口道:“刘管事,告辞!” 方府,某处偏院。 此时此刻,杂草丛生。 这处院子原先是留给府里的二少爷。 只可惜,方休那个便宜老爹,努力了多年,也没有结果,最后也就放弃了。 这院子也就随之荒废下来。 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府里的小丫鬟和仆人们会过来清扫一下,平日里都是处于没有人问的状态。 可是,在钱正的眼里。 即便是这样一个荒废了的院子,依旧是闪着耀眼的光芒。 他站在杂草的中间,感叹了许久,才压制住心中的激动之情。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拥有自己的院子,虽然已经荒废,可也不是他能够想象的。 当然,激动的同时,他的心里十分清楚。 少爷让他住进这处院子,只是为了更好的照料那万年人参如今应该叫做红薯。 如果没有照看好红薯,自己或许还能够留在方府,这处院子,却是没有可能了。 想到这里,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开始动工。 第一步,就是先将这些杂草清除干净。 清除杂草,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也并不是想象之中的那么容易。 因为,这块地是要用来栽培红薯。 因此,除草绝对不能敷衍了事,不然,一阵风过,杂草再次长起来,就会争夺红薯生长的养分。 这是种庄稼的人的最基本的常识。 因而,对待这些杂草,钱正的态度十分的认真,每一处都是连根拔起,绝对不留下任何的隐患。 等到他将整个院子的杂草处理干净,天色已经暗了。 整整一天的时间,除了锄草之外,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可是,他还是觉得自己已经精疲力竭,全身上下一阵酸痛,回到自己的房间以后,往床上一躺,没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他成功的栽培出了红薯,得到了少爷赏银,回到家乡,买了一处大大的宅子。 然后,又将自己走散的亲人全部找了回来,在这处大院里面,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他沉浸在这样的梦乡之中,无法自拔。 一直到第二天,听见外面传来的声音,他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来只是一场梦。 可是,这梦里的内容却更加激发了他的斗志。 五千两银子 少爷说的话,还从来没有一次未曾兑现过的。 既然少爷说了,只要自己栽培出新的红薯,就给自己五千两银子,那么,就一定会给! 想到这里,即便是全身上下都十分的酸痛,他仍然强撑着站了起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钱正,又去看你的红薯?” 刚走出门,就听见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他转头看去,笑着点了点头,便径直朝摆放着花盆的房间走去。 旁边的人见到这一幕,全都是摇了摇头。 在他们的眼里,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 少爷说让他照看红薯,那么好好的照看就是了,何必如此的上心。 把自己的全部时间都放在上面,如同魔怔了一般。 他们不理解钱正,钱正也不在乎他们的看法。 此时此刻的他,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栽培出红薯! 当然,这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这红薯的幼苗能够存活下来。 可是 钱正蹲在地上,看着花盆里面的红薯幼苗,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不同于府里其他的人,他的幼年时光几乎都是在田地里度过的。 因而,对于作物的状态,无比的熟悉。 眼前的红薯幼苗显然要比前一天的状态差了许多。 而前一天的状态,又比之前一天的状态差了许多。 似乎是一天一天的逐渐枯萎 这样的话,时间一长,这幼苗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一个问题。 若是幼苗死了,那么他的一切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而且,少爷对自己这么信任,如果自己将幼苗养死了,又怎么对得起少爷。 想到这里,他更加的焦急,眉头紧紧皱着,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记录。 在上面,勾勾画画了片刻。 而后,就直接席地而坐,仔细的看着自己的记录。 这些天的天气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一直都很晴朗。 因而,这幼苗状态变差,十之八九不是因为阳光的原因。 除此之外,还有浇的水,也都是严格控制,没有什么变化。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 钱正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那株红薯幼苗,脸上露出喜色,喃喃道:“我想到了!” 阳光、水分、土壤,乃至于养分,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如果排除掉这些因素,那么真正导致红薯幼苗状态不佳的,就只有一个原因——温度! 第三百二十九章 就这些? 想通了这一点,钱正的脸上露出喜色。 而后,又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若是其他几个因素,还可以人为的控制。 无非就是多浇水,多晒太阳,可是这温度应该怎么控制? 坐在原地,沉思了许久,还是没能想出一个合适的办法。 同时,他的心里十分的明白。 如今已经入秋,天气只会一天比一天更冷。 这红薯的多久能够长成,还不知道,若是在冬季之前,还是这个样子,那么后果就严重了。 而且 钱正抬眸,看了一眼被养在花盆之中,精心照顾的红薯幼苗。 心道,这红薯可能连秋天也撑不过去。 想到这里,他眉头紧皱。 片刻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望向院门。 如今,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去问少爷如何解决。 毕竟在他的眼里,少爷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只是因为事务繁忙,没有时间照顾,所以才将这个任务交给自己。 方府,后院。 方休正躺在摇椅之上,晒着太阳,旁边放着一本《论语》,看上去如同崭新的一般,似乎都没有翻开过。 初秋,天气凉爽,艳阳高照。 正是适合晒太阳的时候。 方休眯着眼睛,看着湛蓝的天空,难的感到一片宁静。 这个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道轻微的声音:“少爷” 睁开眼睛,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钱正站在自己的面前,看上去有些局促。 方休笑了笑,开口问道:“什么事情?” 钱正立刻回答道:“少爷,您交给我的那株红薯出了些问题。” 方休听见这话,从躺椅之上起身,看向钱正,正色道:“什么问题?” 这红薯事关天下百姓的福祉,即便是他这样对什么事情都放在心上的人,也难的上心一次。 见一向对什么事情都不以为意的少爷,表现出关切之色,钱正顿时感觉自己的压力又增加了许多。 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道:“回禀少爷,小的观察红薯,发现它的状态最近很是不佳,有些叶片已经逐渐枯萎,如果一直这样,那红薯估计挺不过去。” 方休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皱。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虽说红薯的生命力极强,几乎扔在泥地里就能长起来。 可那是在气候适宜的情况之下,京畿之地的土地是否适合红薯的生长,还是一个大的问题。 若是其他的作物,还有试错的可能性,可是这红薯,只有这么一株。 想到这里,他看向钱正,开口问道:“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钱正低着头,回答道:“应该是因为最近的天气凉了。” 方休听见这话,想了想。 虽说烤红薯一般都是在冬天的时候卖的比较多,可不意味着这红薯就是在冬天长起来的。 这么说,却是有这个可能。 他看着钱正,正色道:“红薯之事,非同小可,怎么能用应该这两个字,再给你三天的时间,仔细的观察红薯。 若确实因为温度到时候,我另有办法。” 钱正听见这话,脸上露出喜色,点了点头,认真的道:“小的明白了!” 说完,朝方休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后院。 他前脚刚走,后面便进来一个中年男子。 方休看了他一眼。 有些懵。 总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少爷” 那中年男子却是径直走到自家少爷的面前,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方休听见他的声音,这才想起来。 原来是烟花坊的掌柜 “嗯。” 方休重新躺回了摇椅,眯起了眼睛,享受着和煦的阳光,随口问道:“什么事情?” 这些掌柜,一个个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 他一出现,就能猜道,一定是烟花坊又出了什么事情。 烟花坊掌柜站在自家少爷的旁边,想了想措辞,开口道:“少爷,确实出了些事情,今天早上” 他洋洋洒洒的说了许多,几乎已经将当时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出来。 可是,方休却仍然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似乎并不在意。 只是在他说完了之后,才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就这些?” 烟花坊掌柜听见这话,有些懵。 一些地痞小混混,都已经欺负到了烟花坊,还有什么需要说的吗? 看着面前的少爷,他下意识的觉得,少爷可能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 于是,十分委婉的提醒了一句:“少爷,那所谓黑虎,在百姓之中再如何强势,终究只是一些地痞混混。 这些人欺负欺负良家还可以,可是若让他们招惹勋贵,那是借他们一万个胆儿,他们也不敢做的事情”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如果少爷还不明白,他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方休听了以后,抬眸,瞥了一眼烟花坊掌柜,淡淡的道:“你的意思是,他们的背后有人指使?” 烟花坊掌柜听见这话,想了想,说道:“小的不敢肯定,可是十之八九确实如此。” 方休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说道:“这件事情,本少爷知道了,若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就下去吧。” 烟花坊掌柜听见这话,有些无奈,想要提醒自家少爷,要做好准备,防止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亦或者,顺藤摸瓜,趁着黑虎的人还没有被灭口,查到他们背后的主使之人。 可是看自家少爷这副样子,似乎是专心致志的晒着太阳,对于其他的事情,一概没有兴趣。 少爷还在襁褓的时候,他就是方府的一个杂役。 一步一步,读书识字,走到方府管事的位置。 他成长的同时,也见证了少爷的成长,对于他的性格,那是再了解不过。 既然少爷对这件事情不感兴趣,那么再怎么劝说,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还不如就随他算了 想到这里,烟花坊掌柜叹了口气,恭敬的朝方休行了一礼,开口道:“就只是这些事情。 少爷,烟花坊那边还需要小的看管,小的先行告退了。” 第三百三十章 康王府 方休躺在摇椅上,眼睛都没有睁开,点了点头,随口道:“去吧。” 那烟花坊的掌柜见到这一幕,也只能摇摇头,转身离开。 他离开以后,方休睁开了眼睛,眉头皱了皱,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吩咐了一句:“秀儿,准备一下纸笔。” 一旁,秀儿正坐在石凳上,全神贯注的看着手里新买的竹轩斋的话本,听见自家少爷的声音,冷不防被吓了一跳。 二话不说,把话本藏在了身后。 而后,才像是反应过来,忙不迭起身:“奴婢这就去准备!” 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方休在石桌之上,写了片刻,就将其折成了信封,递给身旁的白小纯,说道:“将这封信送到宁王府,具体怎么做,应该不需要我再教你吧?” 白小纯仿佛已经熟门熟路,十分自然的伸手接过信封,点了点头,回答道:“小的都明白,少爷放心。” 说完,转身离开了院子。 留方休坐在石凳之上。 不远处的树梢,传出沙沙的响声。 一片片已经由绿转黄的树叶,随风飘动,似乎下一秒就要从树上落下 城北,康王府。 康王正坐在自家的院里,一边品茶,一边欣赏着歌舞。 几个身姿曼妙的舞姬,迎着凉爽的秋风,翩翩起舞。 树梢之上,金黄的叶片落下,洒在她们的身上,构成一副绝美的画面。 康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心中越加的高兴。 听说自己那个蠢货兄弟,竟然想着与草原乞颜部勾结,而且还在管道之上,被人家给撞见了。 这种事情,说起来都觉得十分可笑。 可是,竟然是真的! 真不知道,凭借那家伙的智商,是怎么跟自己缠斗了这么久。 想到这里,康王自己都有些同情宁王身边的那些出谋划策之人。 俗话说,烂泥扶不上墙。 可那些人硬生生的将烂泥扶上了墙,还保持了那么长的时间,没有脱落。 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与外邦勾结,乃是死罪。 更可况是与朝廷有世仇的草原乞颜部。 这件事情,虽然父皇没有明说,可是心里面一定已经有了决断。 再加上之前的武备库一案,自己什么都没有做,竟然便轻而易举的取得了太子的位置。 实在是造化弄人啊! 想到这里,康王脸上忍不住浮现一抹笑意,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只觉得口齿留香,好一阵清爽。 伴随着古琴的音律,一个身影走入了院门。 来人是一个身穿素袍的老者。 那老者一进院门,就将目光放在了康王的身上,眉眼之间,微不可查的露出一分无奈。 而后,径直走向康王。 此时此刻,康王也终于注意到了这老者。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又从案下拿起一盏茶杯,笑道:“恭老来了,刚好,这是昨天江南织造送来的上好的茶叶,尝一尝” 那被康王尊称为恭老的老者,却是一副无心品茶的模样。 他站在原地,看着康王,突然开口问道:“黑虎那些人,可是殿下派去的?” “黑虎?” 康王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问道:“他们出了什么事情?” 恭老听见这话,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面露无奈之色,开口道:“我的殿下,如今您已经胜券在握,为何还要动用黑虎那些人。 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不一定又会出一些变数。” 康王眉头微微一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有些不以为意的道:“恭老此话,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 黑虎那些人,虽是草莽,却仍有用处,便如同父皇的厂卫,既然有明,自然也要有暗,这是权衡之术。 恭老,你以前可曾经教导过我,帝王之术,便是权衡之术。” 老者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有些焦急的道:“殿下,您是不是以为您已经完全的胜过了宁王,宁王再也没有复起的可能?” 康王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看向面前的正在翩翩起舞的舞姬。 虽是没有回答,这个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事实上,不只是康王,整个京师的文武百官,在知道了前些天的官道一事之后,对于宁王殿下,都已经彻底死心。 便连原先宁王身边的死忠,礼部的诸多人士,这段时间,尤其是这两天,都向康王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可以说,整个朝廷,没有人认为,在陛下的心里,宁王的地位会再次高过康王。 勾结外敌 这等事情,如若不是宁王做出的,恐怕早已经被关入天牢,夷灭九族,怎么可能留到现在。 老者见到这一幕,暗自叹了口气,劝道:“我的殿下,只要您一日没有登上宝座,就一日不可懈怠。 虽说如今宁王势微,可是陛下的龙体还很安康,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若是” “好了好了,本王知道了。” 他还没说完,就见康王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随口道:“不就是不用黑虎那些人吗? 以后,本王不用他们就是。” 此话一出,老者更加失望,摇了摇头,说道:“只怕已经晚了。” 康王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一眼老者,问道:“恭老此话何意?” 老者回答道:“黑虎那些人因为聚众闹事,已经被京都府衙门关了起来。” “京都府衙门?” 康王听见这话,有些好奇,问道:“我不过是让他们去帮一个乞丐讨一讨债,怎么会闹到京都府衙门那里?” 帮一个乞丐? 老者听见这话,眼眸之中闪过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只是短短一瞬,便恢复了正常。 他看着康王,开口道:“康王殿下,为何要帮那个乞丐?” 康王此刻也察觉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说道:“本王路过城南之时,见到一个乞丐哭声凄惨,说是有间商铺伤人,却不赔银子。 旁边围了许多人,本王见状,便想” “便想帮那乞丐讨还一个公道,以迎合民心?”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那老者打断道。 康王听了以后,默不作声。 那老者见状,苍老的脸上露出焦急之色,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殿下,您糊涂啊!” 第三百三十一章 背后是谁? 康王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皱,却没有多说什么。 这位恭老自从他出宫开府便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出谋划策。 自己能够获得这般优势,恭老的功劳至少占了三成。 因而,即便是他这般对自己不敬,也算不上什么。 他的心里知道,恭老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辅佐自己。 为君者,不能偏信偏听。 这一点,他很明白。 因此,此刻虽然有些不爽,却还是看向那老者,开口问道:“不知恭老何出此言?” 老者看着康王,说道:“陛下,这京师之中,最近多了这么多的流民,其中大部分都流落成了乞丐,以乞讨为生。 以陛下和殿下的角度,这些流民、乞丐,同样是朝廷的子民,看到他们受苦受难,自然也要救助。 可是在京师的百姓眼中,却并不是如此啊! 这些乞丐、流民家乡大抵都是受灾的中原,人若是挨了饿,心中的良善也便不似从前。 因而,为了一口吃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比如前段时间,城北好几户人家都遭了灾,屋里的衣食,全都被闯入的流民夺去,主人家还平白挨了打。 若不是这段时间京都府大力整治,让情况稍微缓和了些,只怕后果会更加严重。 因而,在这个节骨眼上,百姓们若是知道了陛下在救助城中的乞丐,非但不会像往日那样,觉得殿下爱民如子。 反而会觉得殿下不顾京师百姓的想法,偏袒那些流民” 说到这里,老者顿了顿,继续道:“而且 这乞丐哪里来的银子到商铺去买东西。 京师的商铺,有一个算一个,哪一个不是对那些乞丐避之不及,怎么会招惹他们。 殿下刚才所说的,以老朽看,只是一个想要讹人商铺的乞丐,偷鸡不成蚀把米,被赶了出来,而后,就想着败坏人家商铺的名声。 没有想到遇见了殿下,哎”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剩下的话,不说出来,康王应该也明白了。 听见老者的这些分析,康王紧紧皱起了眉头。 并不是因为觉得老者分析的不对,恰恰是他很赞同老者的说法,因而,产生了深深的后悔。 不同于宁王,他从来都是一个敢于承认错误,同时,愿意改正错误的人。 只是 这一次,可不是说改正就能改正的。 毕竟,如今的京都府衙门那边可不像以前。 竹轩斋那些记者,分批次,没日没夜的在京都府衙门盯着。 若是京都府尹有什么不公正之处,第二日就会见报。 偏偏父皇最喜欢的就是看那什么京师早报。 甚至因为这个事情,几次下旨责备京都府府尹。 因而,黑虎那些人进了京都府衙门,想要再完整无损的出来,就难了。 他的心里也明白,这些年,黑虎在百姓们的心中是什么样子的。 即便是京都府尹,也要考虑这件事情在百姓们之间的影响,对那黑虎几人一定是严格审问。 到时候,往日里那些事情,恐怕是瞒不住了。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变得有些冷,一挥袖袍,冷声道:“好了,不要跳了,都下去吧。” 小院中间,几名舞姬听见这话,齐齐停了下来,朝康王行了一礼,而后,缓缓离开。 康王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抬眸,看向老者,开口道:“恭老先坐。” 老者见到这一幕,之前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一些。 其实这件事情并不算什么大事。 尤其是与宁王最近发生的两件事情相比。 他真正在意的是康王的态度。 为君者,一分一秒都不能懈怠。 可是,如今还没有登上大位,只是在储君的争夺之中占了上风,便有些飘飘然。 甚至以前都没有过的舞乐都搬到了台面之上,这不免让人担忧。 “谢殿下。” 老者搬来了一个椅子,坐在康王的对面。 康王为他斟了一杯茶,开口问道:“不知道恭老对于此事,有何看法?” 老者见康王对于这件事情总算重视起来,整个人轻松了许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而后,开口道:“殿下不必过分担心,黑虎那些人并不知道他们所做的事情是为谁而做,有所了解的只有一人。 那人的妻子全都在城北,我已经派人好生照看,相信在京都府衙门,他会说出正确的话。” “如此便好。” 黑虎的具体事情都是老者负责,听见他这么说,康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抿了口茶,又觉得有些不爽,叹了口气。 这黑虎的人虽是莽夫之辈,可是却能做很多康王府不便出面去做的事情。 这些年,也算是为康王府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便毁于一旦,实在有些可惜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抬眸,看向老者,开口问道:“对了,不知道这件事情怎么会闹到这般地步,那商铺的背后是谁?” 一般而言,见到黑虎那些人,普通的商铺,只要是没有什么背景的,都会选择息事宁人。 毕竟没有几个银子,为了一点儿小事,牺牲更多的利益,并不划算。 因而,能在这件事情上闹到这里的,一定是背后站着府邸的商铺。 老者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开口道:“这件事情也是我来找殿下的主要原因。 因为,那乞丐所说的商铺是城南的烟花坊。” “烟花坊?” 康王面露疑惑之色,想了许久,也没有想起京师之中,何时多了一个烟花坊。 老者见状,提醒道:“是同风筝坊一起开起来的。” 康王听见这句话,脸上露出恍然之色,说道:“这么说,本王想起来了,可是方府在古井街的产业?” 风筝坊开业至今,虽然只有短短的半月,可是在京师之中,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毕竟,每个人一出门,抬眸一看,便能够看到风筝坊挂在空中的广告风筝,亦或者称之为七号风筝。 实在是想不知道都难。 得到了答案,康王面露恍然之色。 怪不得事情会闹到这般地步,原来是方府的产业 第三百三十二章 睚眦必报——新安伯 方府里面那两位,无论是老的,还是小的,都是出了名的倔强。 就说定远将军,只是为了躲避这储君之争,竟然带着发妻和一众老仆回到青州老家去‘养病’。 足足四、五个月都没有什么音信。 小的这位就更不必说了。 不止倔强,更是小心眼到了一定的地步,可谓是睚眦必报。 带着府上的人都是如此的较真。 只是一点儿银子的事情,何必闹到京都府衙门呢? 康王想到这里,叹了口气。 下意识的浮现出几个月前,自己在京师大剧院的时候。 堂堂亲王,多少人排队想要见上一面,都是苦于没有门路。 可是,自己当日亲自去见他,竟然连面都没有见到,就被护卫轰了出来。 也只有他这般大度的人,才不会记在心上。 若是自己那位兄弟,恐怕早已经被气的暴跳如雷了。 当然 这也只是康王自己心里的想法。 若是旁人,尤其是亲近他的人知道,肯定会说上一句。 你没有记在心上,只是因为时机没有成熟,若是哪一天登上高位,第一个收拾的一定是方家父子! 康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而后,抬眸,看着面前的老者,说道:“恭老刚才说,这件事情很重要,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老者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我以为,殿下还是派出府上的管事,去方府赔礼道歉为好,免得这件事情在殿下与新安伯之间引起间隙。” 新安伯? 康王微微一怔,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老者所说的是方府的方休。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哼了哼,说道:“不过只是一间商铺,能有多大的损失,还需要本王派人去赔礼道歉? 别说是他一个小小的中郎将,便是他爹定远将军,也未必值得本王如此对待吧? 更可况 这件事情是黑虎所为,与本王又有什么关系?” 其他的事情,他都可以接受。 可是派人去方府赔礼道歉,不管怎么样,自己也是堂堂亲王,为何要自降身份,做这种事情? 显然,方氏父子在康王的心里,远远没有礼部侍郎等人重要。 老者却是不这么想。 他看着康王,开口劝道:“黑虎之事,旁人或许不知,可是新安伯以前脑疾时常犯病之事,却是做出过许多过分的事情。 与黑虎也有过多次接触,若是寻根究底,未必不能查到黑虎与殿下之间的联系。” 顿了顿,继续道:“我知道殿下不屑于新安伯那等做派之人,可是 无论殿下怎么想,新安伯都是陛下眼前的红人。 朝中许多的国策,诸如西南的茶马互市之策、与乞颜部的强势之策,都是受了新安伯的影响。 如今,这种种的迹象也表明,新安伯所提出的建议,都是治国之策,对于朝廷和百姓,有着诸多的好处。 新安伯此人,虽是性格顽劣了些,可只是少年脾气。 可是,另一方面,他却是治国之能臣,可谓王佐之才。 殿下应当将目光放得更长远一些,未来登基以后,应当任用贤才,处理朝中诸多事务,没有人比新安伯更加合适了。 过段时间就是秋闱,新安伯奉陛下之命,以官生身份参加科举,以其之才,定能高中,之后,一定会入朝为官。 到时候,新安伯便是百年以来朝廷唯一一个文武双才。 因此,殿下应当早早的拉拢,而不是因为这些小事,对其产生厌恶之心,间隙之心。” 老者显然也知道,当初康王在京师大剧院遭遇的事情。 因此,劝说的时候,措辞十分的讲究,一字一句都说的很有道理。 康王听了以后,眉头微微皱起。 眼前浮现的尽是当年的场景。 可是 他想了想,开口道:“新安伯确实很有才能,可是未必能够为我所用。 当初在京师大剧院的时候罢了,这些事情就不说了。 总而言之,即便本王派人去方府赔礼道歉,最后的结果又是否能如恭老所说的那样? 万一他得知黑虎的背后,有本王的影子,做出不利于本王的事情,又该如何? 毕竟这个人可是患有‘脑疾’。” 说起‘脑疾’,康王总觉得有些可笑。 这个人究竟是真的‘脑疾’,还是装疯卖傻,借着所谓‘脑疾’,逃避责任。 京师之中,这么多的文武百官,这么多的谋国之士,竟然没有一个人说的清楚。 而且,太医署的御医们也真的诊断出了脑疾,让此事变得更加复杂。 老者听了康王这话,陷入了沉思之中。 片刻之后,抬眸,看向康王,开口道:“殿下此话确实有理,可是事已至此,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新安伯乃是睚眦必报之人,当初宁王宴上,只是一些口舌之争,就让他对宁王殿下怀恨在心。 还有当初的礼部尚书的公子,名为杨明,不过是派人到春风楼闹事而已,就被新安伯盯上,以至于沦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因此,老朽以为,殿下最好还是派人去方府赔礼道歉为好,如何措辞,可以商榷。 可是这件事情,却是一定要去做的。” 老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露古怪之色,说出了这番话。 康王听了,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礼部尚书杨政经过上次殿前议事之后,便为父皇所不喜。 听说,杨政最近已经升起了告老还乡之心,只是因为宁王极力劝阻,才没有向父皇请辞。 还有,他那个倒霉的儿子,如今被关押在京都府衙门的地牢之中,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每天遭受着各种各样的折磨,吃不饱,穿不暖。 到了冬天,只怕是更加的难熬。 这还不是最惨的 宁王,京师之中仅有的两位亲王,多年以来,与自己的实力不相上下。 可是,宁王宴之后,就一蹶不振,先是武备库一案,为朝中文武百官所诟病。 工部侍郎,宁王府强有力的臂膀,也被拆去。 最近还出了官道勾结外敌一事,让他再也无力参与储君之争。 这一切的一切,或多或少,背后全都有一个人的影子,那就是新安伯——方休! 第三百三十三章 重礼 若是康王看过前世的玄幻小说,此时此刻,定然会倒吸一口凉气,惊呼一声。 新建伯之威,恐怖如斯。 当然,即便他没有看过玄幻小说,如今也知道那在自己看来有些疯疯癫癫的方府纨绔,绝不像自己原先想象的那样。 他抬眸,看着老者,思索了片刻,终究还是开口道:“这件事情就依先生吧” 方府。 方休正准备出门,去城南看球赛。 今天是京师超级联赛的最后一轮,这几场比赛将要决定最后冠军的归属。 究竟是杨明不是人渣队,还是陛下英明神武队,亦或者是方将军英俊潇洒队,只有赢下这一场比赛,才有可能夺得冠军。 平常的比赛可以不看,可是这一场,自己却是要亲眼瞧一瞧的。 毕竟是自己一手创建的联赛,第一届的最后一轮,若是缺席,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少爷,马车已经备好了。” 白小纯跟在方休的身后,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一如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方休摆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就走出院门。 方府的马车正停在门口,静静的候着。 不远处,却有另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缓缓驶来。 方休瞥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却总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个时候,那辆马车已经停在了他的前面。 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从里面走了下来。 看见方休以后,脸上露出诧异之色,仅仅只是一瞬,便像是明白了什么。 快步走了过来,端端正正的站好,行了一礼,笑呵呵的道:“小的康王府总管事刘蒙,见过方将军。” 康王府? 听见这个词,方休的眉头微微一挑,看着那自称康王府总管事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说道:“刘管事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过多的寒暄,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了一句。 刘管事原先还想说些什么,听见这话,觉得有些尴尬,却没有表现出来,同样十分直白的道:“康王殿下听说陛下有意册封方将军为新安伯,特意派小的前来恭贺。 因为京师之中最近出了些许事情,殿下没有得空,没法在第一时间邀宴。 因而,只能先送贺礼,聊表情谊,待事情结束,定然会在第一时间,为方将军,不,新安伯摆宴。” 说完以后,朝身后的小厮们使了一个眼色。 康王府的小厮们见到这一幕,立刻会意,开始从马车上往下搬东西。 一箱一箱,看上去都是沉甸甸的。 如果不是什么地瓜、土豆之类的土特产,十之八九是金银财宝。 当然,楚国并没有地瓜,也没有土豆,堂堂康王府,更不会有这些东西。 所以,这沉甸甸的箱子里面,十之有十,全都金银财宝! 这等手笔,即便是如今已经堪称京师第一富的王宝乐见了,都不由一阵心惊,暗暗发誓,一定要紧紧抱住自己身旁的这条大腿。 毕竟,不出意外,储君之位,一定是康王殿下收入囊中。 这个时候,康王殿下又主动的对自家少爷释放了善意,那么 这意味着什么,不用多说,自然明白。 方休见到那些楠木制成的宝箱,脸上的表情同样发生了一些变化,露出淡淡的笑意。 而后,抬眸,看向那康王府总管,笑道:“既然如此,便请刘总管替我谢过康王殿下了。” 刘总管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拱手行了一礼,笑呵呵的道:“一定一定” 顿了顿,等身后的小厮们将宝箱全都搬了下来,又行了一礼,开口道:“贺礼已经送到,小的便不打扰新安伯了” 方休听见这话,看向身旁的白小纯,说道:“小纯,去送一送刘总管。” 刘总管听了,忙道:“不用不用,小的先行告退了。” 原先以为这趟行程会格外的艰难。 毕竟树的影人的名,这位新安伯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可是经常听别人说起过。 自己康王府总管的身份,在旁人那里,或许会有很多的用处。 可是,在方府,估计屁都不是。 当初陛下派到方府的传旨宦官都是被人家暴打一顿,更何况是自己。 虽然这一趟是表达善意,送礼来了,可是谁也保不准,自己运气背,碰巧赶上了这位新安伯‘犯病’的时候。 幸好,一切顺利 刘总管再次朝面前的方休行了一礼,而后,转身走上了马车,缓缓离开。 方府门前。 方休看着面前的这些宝箱,吩咐身旁的白小纯道:“打开看看,是什么东西。” 白小纯点了点头,恭敬道:“是,少爷!” 说完,就走到那些宝箱的前面,一个一个的撬开。 一旁,前来迎接自家少爷的王宝乐见到这一幕,脸不由抽了抽。 这可是康王殿下送来的贺礼,就这么当街的撬开了? 会不会有些太过草率? 每一会,第一个宝箱就被白小纯用匕首撬开。 打开以后,满箱的金银,粗略估计,至少也有五千两作用。 这里有六个箱子,这么算,就是三万两银子。 方休见到这一幕,眼前一亮。 没有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旁边的王宝乐见了,同样十分的诧异。 诧异过后,又有一些心惊。 他下意识的想起了自己原先看过的史书。 历史之上,对于重臣的捧杀,可不在少数。 自家少爷如今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将军,虽然深受陛下的赏识,可终究只是一个从四品的武官,摆不上台面。 康王殿下一次就送这么大的礼,是不是别有企图? 要知道,如今的陛下虽然年纪大了,可是龙体安康。 朝中百官,全都高呼万岁,大家都知道,即便是皇帝,想要活一万岁,那也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活个一百多岁,却不是没有可能的。 新君还未登基,甚至储君都没有确立。 这个时候,受康王殿下这般重礼,真的合适吗? 王宝乐想到这里,再也无法淡定,走到方休的身边,小声道:“少爷,小的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送出这般重礼。 小的想康王殿下,会不会另有企图?” 第三百三十四章 VIP室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十分的紧张。 虽然如今的自己已经是京师首富,可在康王殿下面前什么都不是。 若是让康王殿下知道了自己说的这话,自己以后在京师之中,定然是寸步难行。 可同时,他十分明白。 自己能够获得今天这般成就,全都是仰仗少爷。 如果没有少爷,他的宝乐坊绝不可能成为京畿之地最大的钱庄。 因而,才鼓起勇气在方休的面前,说出这句话。 方休抬眸,看了一眼王宝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以为意的说道:“没事,比赛还有多久开始?” 康王这番举动是因为什么 旁人或许不知道,可是方休却是再了解不过。 无非就是黑虎的事情,希望自己能够不掺和进去。 可是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就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因而,收下这些贺礼,也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当然,即便是放在心上,他依旧会收下这些贺礼。 毕竟是白送的东西 前方的空地,白小纯又接连撬开了几个宝箱。 其中一半装的都是金银。 剩下的三箱,一箱珠宝,一箱古董,一箱书画。 方休对这些东西一向没有什么兴趣。 伸手指向几个看得顺眼的书画和一些瓷器,开口道:“这几件留下,剩下的都卖了吧。” 身后,王宝乐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开口道:“少爷,这可是康王殿下送的东西。 若是就这么送人,被康王殿下知道了,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方休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自己也都说了是康王送的,既然送了,就是我的,我将它换成金银,有什么问题吗?” 王宝乐听了这话,察觉自己失言。 按照自己以往的经验,自己若是再多问一句,恐怕就要挨上一顿踹了。 于是,忙不迭道:“小的多嘴了” 方休转过头,看了一眼珠宝,说道:“这些珠宝给府里的丫鬟们,一人一件,多了的也卖了。” 这一次,王宝乐不敢再有任何的异议了,恭敬的道:“是,小的知道了。” 少爷说是一人一件。 当然不可能真的是一人一件,像秀儿姑娘,自然是要多给一些的。 王宝乐还在思考该怎么处理这些珍宝的时候。 马车已经缓缓开动。 一直到耳边传来车轮的声音,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忙不迭跑向马车,大声喊道:“少爷,等等小的!” 京师大剧院,广场。 此时此刻,可谓人山人海。 放眼望去,全都是人。 这场面可要比当初的亲军校阅还要壮观的多。 旁边路过的人见到这一幕,差一点被吓的转身逃跑。 拉了个人,问了两句,这才知道 原来不是有人谋反,也不是刁民造反,而是京师第一届联赛的最后一轮比赛要开始了。 这人虽然不看比赛,可也知道,如今在京师之中,最流行的就是足球。 而这诸多的足球比赛之中,又属京师大剧院办的京师超级联赛最为吸引人。 很多强队,都是参加的这个比赛。 旁人提起足球赛,指的也都是这个比赛。 见到这么多的人聚在这里,即便是他这般从来都不看足球的人,也不由觉得一阵热血沸腾,想要挤进去,看一看。 这比赛的最后一轮,不同于往日还需要收取门票,而是免费! 要知道,平日里,一场足球比赛的门票,至少也要一百文钱。 这还只是普通的比赛,若是强队对决,可能要炒到半两银子。 最后一场,将要决定最后冠军的归属,自然能够吸引无数人的注意。 喜爱足够的人已经做好了一张门票被炒到十两银子的准备,万万没有想到,最后竟然下了一则通知 最后一轮比赛,全部免费! 因而,在这城南,可谓是万人空巷。 无论男女老幼,喜爱足球,亦或者是不喜爱足球的,全都到了这里,想要一睹那些球星的风采。 更不要说还有别的城区的人,聚集在一起,一眼望去,看不见尽头。 京师大剧院似乎也预料到了这一幕的发生。 因而,将比赛分成了数个赛区,同时进行。 除了焦点之战,杨明不是人渣队对阵方将军英俊潇洒队是放在剧院广场。 其他的都是在旁边的地方。 为此,还买下了数间民居,将其拆了,扩建成球场。 倒也分散了不少的球迷。 因此,这里的人看上去虽多,分散开来,却也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 大部分的人也都能看到比赛。 方府的马车到了京师大剧院那里,已经寸步难行。 还好,京师大剧院的护卫们早有准备,在人群之中,预留了一条通道。 让方休等人能够顺利的通过人群,走到京师大剧院的室。 旁边的人见到这一幕,全都投去羡慕的目光。 能够走这条通道的人,全都室前往京师大剧院的室的,非富即贵。 这一点,他们全都知道。 毕竟那京师大剧院的室,一间就要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看一场球赛。 这在他们眼中,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既然存在,必然有其一定的合理性。 就是这么一间一千两银子的室,听说也是有价无市。 只有地位极高的人,才有可能抢到。 甚至,有人在这的通道看见了国公与国舅。 方休走到自己专属的室。 一坐下,旁边就有俏丽的侍女送来瓜果点心。 方休尝了一口,味道不错。 而后,就将目光放在了下方的球场上面。 两队的队员都还在热身。 旁边的观众已经开始加油助威。 喊声响彻天际,即便是方休这样的人,听了竟然都有些热血沸腾。 一旁的秀儿却是不太理解。 在她看来,这足球赛还不如自己的《霸道少爷爱上我》吸引人,为何能让人如此的疯狂。 这个时候,王宝乐躬身,开口问道:“少爷,可以开始了吗?” 方休点了点头,正准备说话,突然听见旁边的室传来一阵嘈杂的议论声。 “这室明明是我们的,凭什么说是你们的!” 第三百三十五章 偶遇赵嫣 隔壁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隐隐含着怒火。 而后又是一些争吵的声音,持续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 正当方休想要王宝乐去隔壁看一看的时候,耳旁突然传出了一声巨响。 仅仅只是一瞬间,整个室尘土飞扬。 “咳咳” 方休咳嗽了两声,回头看去,顿时惊住了。 只见原先完好的墙壁,竟然被人硬生生的砸出了一个足够一人通行的洞口。 他转头看去,这才发现,对面站着的人,此时此刻,也是用一脸惊骇的表情望向自己这边。 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室,我们早就预定了! 你要是再胡搅蛮缠,小心本姑娘将你碾成渣渣!” 另一边,那个身穿华服的公子哥见到这一幕,早已经被吓傻了。 听见这话,再也不敢跟她纠缠,忙不迭的点头:“好好,这个就让给你了,旺财,我们走!” 说完以后,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溜之大吉了。 事情解决以后,赵嫣拍了拍手,看向自己身旁的侍女,开口道:“珠儿,等会去宝乐坊拿些银子,给这面墙补上” 那名叫珠儿的侍女还没来得及答应,就听见自家主人改口道:“算了算了,这京师大剧院,本公主也是出了钱的,砸它一面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方休听见这话,脸顿时黑了,躬身走过那洞口,开口说道:“话不能这么说,京师大剧院是私人企业,不是股份制。 你出的那些银子,只是算作借给京师大剧院的,有没有参股,更算不得投资,砸了墙一样要赔” 赵嫣抬眸,见是方休,眉头微微一挑。 什么私人企业,什么股份制,什么参股,什么投资,她一概不知。 可是最后一句话,她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砸了墙一样要赔。 赵嫣的俏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看着方休,开口道:“好啊,赔就赔,只是本公主身上没有银子,要不把宝乐坊的银票全都兑现?”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一僵,摆了摆手,十分豪爽的道:“不过是一面墙而已,几块砖头又能值多少银子? 更可况公主殿下还是这剧院的常客,我做主,这墙不用赔了!” 赵嫣见他这样,撇了撇嘴,懒得再去理他,干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安安静静的看起了球赛。 裁判早在半炷香前就吹响了比赛的哨声。 刚刚开场,球场的气氛就达到了极致。 即便是在京师大剧院新扩建的第三层,也能感受到那股热烈的氛围。 赵嫣以前并不喜欢看球赛。 可是,有一次在京师大剧院看完西厢记以后,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外面正在进行的比赛。 陛下英明神武队3:0领先赵氏钱庄队。 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了一场,发现竟然超乎想象的有意思。 对于她不爱红妆爱刀剑的女孩而言,在京畿之地这等治安良好,目光所至,处处都是歌舞升平的地方。 像足球这般热烈的运动,实在是少之又少。 当初亲军校阅的时候,倒是看过两场。 可是那个时候,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自己能不能赢的银子上面。 压根没有关注足球这项运动的本身。 因而,那一次之后,每一次看完新一集的西厢记,她都会到场为陛下英明神武队加油。 渐渐的,其他的球队也开始关注了一些。 到了如今,已经是一个深度的足球迷,与前世的方休相比,也是不逞多让。 一旁,方休见到这一幕,更没有心思去自讨没趣。 于是,走到窗前,挨着赵嫣坐了下来,同样看向了球场。 赵嫣正看着比赛,突然感觉身边多出了什么东西。 转头看去,俏脸顿时变得通红。 下一秒,捏着方休的胳膊,狠狠的掐了一下,嗔怒道:“你不回去,坐在我这里干什么?” “疼!” 方休咬了咬牙:“我那边全都是碎渣,要是能坐,我还来你这里干什么?” 赵嫣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一抹羞愧之色。 仅仅只是一瞬间,就松开了他的胳膊。 同时,往旁边挪了挪,开口道:“坐可以坐,离我远点儿。”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这话说的好像自己想要占她的便宜一样。 他的目光在赵嫣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撇了撇。 心中暗叹,真不知道谁给这丫头的自信。 一番打闹,比赛已经进入到了第二炷香的时间。 这一时间是上半场进球的几率最高的。 两队都是强队之中的强队。 因而,要把握住开场的阶段,对方都还没有进入状态,发起猛攻,只要进了一球,后面的局势就要顺畅许多。 强队,并不代表只是进攻强或者防守强,一定是各方面都十分的均衡。 因此,谁能先进球,首先在心理上便能够胜过对方一筹。 而后的战术选择也多了许多,可以选择常规的比赛方式,也可以选择龟缩防守,寻求对方失误,发起防守反击。 这也是足球场上最常使用的套路。 比赛越发的精彩,观众们热烈的呼喊声也越发的高昂。 之前被赶出去的那个华服公子哥,此时此刻,正站在室的门口,一脸的生无可恋。 自己明明花了一千五百两银子买的室,怎么就变成了别人的? 偏偏还是一个武力值爆表,完全不像是一个女人的花木兰。 要是这样也就罢了。 对于真正热爱足球的人而言,有的时候,只要能够看到比赛,在那里并不重要。 他已经准备放弃这个室,出去看一看比赛。 可谁成想,走到门口才发现,为了防止有球迷闯入,整个京师大剧院的门已经被人关上。 想要从其他地方出去,又没有办法。 除非自己能够从三楼或者二楼的窗户,直接跳下去。 可是 他这个身子骨,若是跳下去,岂不是半条命都没了? 自己就被堵在了这里,出去不行,留下来也不行。 要知道,为了看这么一场比赛,他可是期盼了许久。 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结果。 听着耳边传来的热烈的喝彩声和呼喊声,他站在门口,欲哭无泪。 自己好惨啊! 第三百三十六章 没你好看 方休正在看着比赛,突然听到门外传出一阵阵叹气声。 这声音听上去十分的凄凉,隐隐约约还带了些哭腔。 方休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吩咐身后的白小纯一句:“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白小纯点了点头:“是,少爷。” 说完之后,转身走出了房间。 片刻之后,他回到了方休的身旁,俯身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方休听了以后,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下意识的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赵嫣。 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公主,你的室是在哪里买的?” 赵嫣正专心致志的看着比赛,听见这话,随口应道:“当然是王宝乐给本公主的。” 方休又问:“是几号房间?” 赵嫣转过头,瞥了他一眼,俏脸露出一抹狐疑之色,开口道:“当然是二号,你问这些干什么?” 方休听了以后,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开口道:“因为这里是三号房间” 三楼的室一共建了十间。 一号自然是方休专属,空间最大,家具最完善,视野最佳的一间。 当然,也就是在京师大剧院的中间。 另外的九间则按照顺序分别位于一号房间的两侧。 左边是二号房间,右边是三号房间。 显然,这位赵大公主将自己的房间位置弄错了,还把人家房间的正主赶了出去。 听说那家伙正在走廊里面哭呢 也就是这等真正的死忠球迷,竟然会为了一场比赛,露出这般情绪。 即便是方休听了白小纯的转述以后,也觉得有些不忍。 若是自己。 花费了不知道多少银子,耗费了不知道多少的精力,总算弄到了一张决赛的门票。 结果,屁股还没有坐下,就被人用威逼的手段赶了出去。 这也就罢了,偏偏剧院的正门又被人从外面堵上,连出都出不去。 球赛近在眼前,却只能听着外面传来的欢呼声。 这也实在太惨了些。 赵嫣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俏脸‘腾’的一下变得通红,目光躲闪,声若蚊蝇的道:“我明明看见上面写的‘二’字。” 方休看着赵嫣。 不用什么心理学家,就是他都能看得出来,这丫头现在的模样,到底有多么做贼心虚。 他叹了口气,看向身旁的白小纯,吩咐道:“把他带到二号房间去吧,还有,包间的一千两银子就不要了,推给他吧。 如果他还有什么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尽量满足。” 京师大剧院吸引人的地方,除了令人欲罢不能的连续剧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周到的服务。 人家买了票,却在外面走廊过道罚站了两柱香的时间,若是没有一点儿补偿,实在说不过去。 此时此刻,赵嫣的注意力已经从球场之上转移了过来。 她低着头,有些不敢看方休的眼睛。 虽然接触过这位安乐公主的人,都会对她有一个娇蛮的印象。 可是,方休心里明白。 这位公主殿下的娇蛮都是建立在占着道理的前提之下。 因而,这个时候,才会表现出这副小女儿的姿态。 方休见到这一幕,总觉得有些可爱? 笑了笑,说道:“一件小事而已,比赛还没有进行到一半,也没有产生进球,相信那人也不会介意。 咱们继续看比赛吧。” 赵嫣听见这话,知道是在安慰自己。 作为一个资深的球迷,没有人比她更能了解球迷的心态。 一个男人能为了这个球赛落泪,可见绝不是那般只为了输赢而看球的人。 可是事已至此,说的再多也没有用处。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球场。 看了片刻,突然小声的道:“他的门票,从我在宝乐坊的存银里面扣吧” 方休听见这话,笑了笑,却也没有说什么。 比赛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场上的局面逐渐变得焦灼。 没有一支球队能够率先取得进球。 即便是一直猛攻的方将军英俊潇洒队,也只有寥寥几脚射门,而且都没有在球门范围之内。 可见这场比赛的重要性。 场上的每一名队员都是时刻紧绷着神经,绝不允许自己犯下一丁点儿错误。 场外的球迷们却没有因为这焦灼的局面而有一丝的不满。 反而更加的热情。 助威呐喊声几乎响彻整个京都城。 这氛围,方休见了,还真有亲临后世球赛现场的感觉。 比赛的时间总是短暂的,尤其是在场上还没有打破僵局的情况下。 没一会,就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 裁判吹响中场哨声的那一刻,房间的门被人推开。 一个个俏丽的侍女鱼贯而入,将各式各样的糕点摆放在桌子上面。 其中一个侍女走到方休的面前,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开口道:“这位贵客,请问,您还需要些什么?” 方休见到这一幕,总觉得有些奇怪。 他摆了摆手,随口道:“没什么,你们可以出去了。” 这些侍女显然是新招的,连自家的主人都不认识。 听见这话,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只是行了一礼,就转身离开了。 方休看了一眼她们离开的背影,决定等会就奖赏一下王宝乐。 真没有想到,在自己没有提醒的情况下。 这家伙竟然能想到完善服务,几乎可以和后世的诸多室相媲美了。 方休想到这里,摇了摇头,转过头,却突然发现身旁的赵嫣正用一种不善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顿时,打了个寒颤。 “好看吗?” 果然,下一秒,赵嫣就开口问了一句。 这个时候,若是说好看虽然对自己可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是宝乐坊里面的那些银子,还能不能留住,就是一个问题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于是,方休很从心得回答了一句:“没有你好看” 赵嫣原先一脸的冰冷,听见这句话,腾的一下变得通红。 片刻之后,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又是一变,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而后,低头,沉思了片刻,突然开口道:“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跟你商量一下” 第三百三十七章 出宫开府 方休听见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该不会是要把宝乐坊里面的银子兑现吧? 自己好像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看着赵嫣,点了点头:“说吧。” 赵嫣看着方休,开口道:“父皇已经同意我出宫开府了。” 楚国的公主只有在成年之后才可以离开皇宫,到京都城寻找一处府邸,作为自己的公主府。 赵嫣虽然还没有成年,可是距离成年也没有多长的时间了。 同时,楚皇又是一位仁厚之君,对于自己这个小女儿更是疼爱有加。 心里也知道自己女儿的性格,留她在宫里与将金丝雀关在笼子里面没有什么区别。 更可况,还有三年之约,提前一些时间允许她出宫开府,倒也在情理之中。 方休听了,顿时松了口气,抬眸,看着赵嫣,笑了笑,说道:“宫里在京都城应该有不少的宅子,你决定以后住在哪里了吗?” 赵嫣一双好看的眸子,看着方休,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犹豫。 张了张嘴,还是开口说道:“还没有,所以我想问问你。” 要提起京都城的宅子,确实没有几个人比方休更加了解。 这段时间,确切的说是栽培红薯有望之后。 方休就开始让王宝乐收集京都城内空置府邸和宅子的资料。 红薯的出现必定能够解放大量的生产力。 拥有了大量的生产力,再加上宝乐坊最近准备新开的几家产业,这京畿之地的房价一定会往上暴涨。 到时候,就是什么都不用做,光买房就能赚到不少的银子。 只是这件事情,明明只有自己和王宝乐两个人知道,赵嫣这丫头是从哪里听说的? 方休的脸上露出怀疑之色,瞥了身旁的王宝乐一眼。 王宝乐见到这一幕,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总觉得有些不妙。 这个时候,方休已经转过了头,看向身旁的赵嫣,开口道:“公主府不是小事,需要仔细考虑考虑。 我知道城北和城西有两个宅子挺不错的,幽静,装饰也是极佳,只不过主人家如今身在京师外,不一定愿意卖。 但是,只要你看上了,就算是花再多的银子也” “城东呢?” 方休话还没有说道一半,就被赵嫣打断。 听见这话,方休微微一怔。 城东不就是方府所在的地方? 虽说自己对于赵嫣,并没有什么抵触。 两人在这京师之中,也算得上好友,毕竟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都是月黑风高夜,扮过白衣女鬼的 可是,一想到这丫头的性格,他还是觉得有些头疼。 没有住在一个城区,都惹出了那么多的事情。 若是住在一个城区,那方府的院墙还不得天天被拆。 他想了想,看向赵嫣,脸上露出郑重之色,开口道:“城东就算了,空气差,交通不便,再加上,附近都是民居,白天的时候都是孩子玩闹的声音。 而且离宫太远,你如果想要回去,还要坐一个时辰的马车” 赵嫣听到这里,嘴角撇了撇,说道:“既然这么多毛病,你为什么还住在那里?”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惆怅之色,开口道:“我方家世代忠良,太祖高皇帝的赏赐,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这句话倒是没有错。 方府的宅子是当初方家的先祖跟着楚国的太祖高皇帝打进京都城的时候,得到的封赏。 自然不能说卖就卖。 这是原则,也是底线! 赵嫣听见这话,俏脸上却是露出了古怪的表情,看着面前的一脸正色的方休,开口道:“那我怎么听说,当初你可是一万两银子就将宅子抵押出去了?” “咳咳” 方休咳嗽了两声,摆了摆手,说道:“谣传,都是谣传。 对了,你还没有吃过饭吧? 饿不饿? 要不要让人弄些吃的过来?” 赵嫣瞥了一眼方休,突然开口问道:“你该不会是嫌弃我吧?” 方休听见这话,咳嗽的更加厉害了。 片刻之后,才转头看向身旁的王宝乐,开口吩咐道:“咳咳去,给本少爷斟些热茶咳咳,入秋了,这嗓子总是发痒” 赵嫣看着方休自顾自的表演,没好气的掐了他一下,嗔怒道:“本公主告诉你,你不想让我住在城东,我还偏偏就住在城东了! 不止住在城东,我还要住在你的旁边,看你能怎么样!” 说完,转头看向身旁的贴身侍女,说道:“珠儿,听见了吗?” 那名叫珠儿的侍女点了点头,声音清脆的道:“听见了,殿下。” 方休听见这话,在心里叹了口气。 赵嫣是什么样的人,除了楚皇和淑妃,整个京师,恐怕没有人比他还要了解。 她做出什么决定,绝不可能是因为自己的两句玩笑话。 一定是早就想好了要住在自己的旁边。 只是 好好的方府,旁边平白无故多出来一个公主府。 总觉得有些奇怪。 对于自己还好,可是自己那便宜老爹回来以后,又该怎么办? 毕竟公主殿下可就在旁边,若是视而不见,就是失了礼数,落在有心人的眼里,便是一处把柄。 尤其是那些无孔不入的言官们,没日没夜的盯着这些事情。 若是每日清晨都去请安 方休叹了口气,看向身旁的赵嫣,问道:“我要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信不信?” 其实,有些事情,他看的比谁都要清楚,可是,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和赵嫣,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当初婚约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最后的结果却是三年之约。 这已经是横在两人之间的一道沟壑。 或许赵嫣不介意,方休也不介意。 可是楚皇介不介意,就是一个问题。 而且,大多数的时候,方休真的只是将赵嫣当作一个比较要好的朋友而已。 赵嫣听见这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俏脸突然变得有些红。 她低着头,想了片刻,突然抬眸看向身旁的方休,开口道:“父皇只是允许我出宫开府,还没有说是什么时候。 这段时间,你就陪我在京都城四处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 第三百三十八章 信 方休听见这话,点了点头。 过段时间,秋闱结束以后,自己清闲下来,反正没有什么事情,陪她看一看宅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锵——! 这个时候,足球场上突然传来一声锣响。 中场休息时间结束,下半场比赛正式开始。 瞬间,气氛再次热烈起来。 京师大剧院的三楼,七号房间。 也就是在赵嫣所在房间的右边的右边 宁王一边看着球赛,一边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如今的他,虽然还是名义之上的亲王,实际上却连丧家之犬都算不得了。 只能期望父皇的身体安康,自己能够在京师多留几年。 不被早早的赶回封地。 这样,说不定还能苟延残喘,多活几年。 不然 史书之上那些因为风寒或水土不服而病逝的失势亲王,便是自己的前车之鉴。 想到这里,他咬了咬牙,拳头紧握。 如果不是方休那个家伙,自己堂堂亲王,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如果不是他调查武备库一案。 如果不是他砍断杨明的一只手臂。 如果不是他力劝父皇拒绝乞颜部的联姻。 如果不是他派人跟踪自己的马车。 如果不是他 宁王越想越气,恨不得现在就冲进方府,将方休那竖子抓起来,然后千刀万捌! 即便是这样,也不能解他心头之恨! 一旁,身穿黑袍的中年供奉见到这一幕,只能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自从官道一事之后,宁王就彻底的消沉下去。 除了前段时间见了礼部尚书杨政一面,其他的时间,都将自己关在王府里面,没日没夜的借酒消愁。 中年供奉杨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宁王府的人,一个个的离开。 看着礼部的人,一个个的扑向康王府的怀抱。 却无能为力。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十几年前,自己离开西南,辗转千里到了京都城,见到还意气风发的宁王 那个时候,他满怀着希望,以为自己可以实现理想。 可是这么多年,原先的梦,距离现实却是越来越远。 也许是时候离开了。 第一次,杨海升起了这个念头。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传来。 杨海的目光猛地转向身后。 房门被人推开,一个身穿青衣的小厮走了进来。 杨海认得他,他是宁王府的下人。 “殿下正在看球,有什么事情,等会再说。” 杨海伸手拦住那下人,开口道。 那下人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焦急之色,说道:“杨供奉,小的要禀告的事情非同小可,还请杨供奉通融一下。” 杨海听见这话,有些不屑。 宁王府上下如今是个什么样子,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非同小可的事情。 虽是如此,他却还是回答道:“什么事情,可以先跟我说。” 那宁王府的下人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杨海见到这一幕,冷声道:“怎么,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可以知道的吗?” 这句话倒是实话。 整个宁王府,就只有杨海是从一开始便追随宁王殿下的,可谓是宁王殿下真正的心腹。 若是连他都不可以信任,整个宁王府也没有谁是可以信任的了。 想到这里,那下人脸上露出坚定之色,俯身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杨海听了以后,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 他看着那下人,有些不敢相信的开口问道:“确定是真?” 那下人想了想,回答道:“还没有确认,可是,依小的判断,十之八九是真的。” 杨海听见这话,脸上露出喜色,又问:“那封信在什么地方?” 那下人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面前的杨海,说道:“在这。” 杨海伸手接过信封,匆匆扫了一眼,脸上露出喜色,转过身,走到宁王的身旁,俯身在他的耳边,小声道:“殿下,康王出事了。” 宁王原先正在看着比赛,听见耳边传过了声音,有些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说道:“本王正在看球赛,不要打扰本王” 杨海见到这一幕,叹了口气,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在他的耳边重复了一遍:“殿下,康王府那边出事了!” 这一次,康王府三个字,加重了读音。 宁王这才反应过来,猛地看向杨海,问道:“什么?” 杨海将手中的信封递给宁王,开口道:“殿下,这是在王府的门口发现的。” 宁王伸手接过信封,迫不及待的拆开,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喜色。 而后,匆匆扫了一遍。 只是看清了信上的内容,他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抬眸,看着杨海,问道:“这信上所说是真是假!?” 杨海想了想,回答道:“还未查证,只是,这信上的内容如此详细,想必十之八九是真的。” 宁王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狂喜之色,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在这房间里面踱了几步,而后,看着杨海,说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去派人查证,这信上的内容究竟是不是真的” 杨海张了张嘴,刚准备说些什么。 就听宁王改口道:“不,这件事情,你亲自去办,速度越快越好!” 杨海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担忧之色,开口道:“那殿下您的安全” 宁王道:“若是这件事情是假的,即便有你在本王的身边,本王也只是多苟延残喘几年罢了! 好了,废话不要多说,你现在就去。 光天化日之下,方休那竖子,亦或者康王兄,再如何嚣张,也不敢在这里对本王不利!” 听见这话,杨海拱了拱手,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开口道:“是,殿下!” 说完以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以他的身手,即便是三楼的高度,也只是相当于在平地跳了一下,算不上什么。 落地以后,便朝郊外的方向,飞奔而去。 他离开以后,宁王已经无心再看球赛,心里想的,眼前看到的都是那封信上的内容。 对于他而言,此时此刻,那封信是谁送到王府的,目的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信上所说的内容,确有其事! 第三百三十九章 第一 宁王想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重新坐会座位,看着面前已经尾声的比赛,目光不断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时候,球场之上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震耳欲聋,直贯云霄。 即便是身在京师大剧院的室内,都觉得耳膜一阵难受。 宁王抬眸看去。 只见方将军英俊潇洒队在伤停补时的最后阶段,竟然进了一球,打破了场上的僵局。 比赛的结果变成了1:0 还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这个时候产生进球,几乎意味着方将军英俊潇洒队将第一届京师超级联赛的奖杯揽入怀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场上的欢呼声越加热烈,观众们,无论是方将军英俊潇洒队球迷,亦或者是杨明不是人渣队的球迷,全都专注的看着比赛。 足球场上有一个定律。 只要没有到最后一刻,输赢就还没有分出。 谁知道,杨明不是人渣队最后一秒会不会产生进球,扳平比分。 一秒 两秒 场边,方将军英俊潇洒队的球迷已经开始骂骂咧咧。 “这裁判怎么搞得,这都过了多久,还不吹哨!” “就是,这裁判不会被杨明队的队员收买了吧,黑哨!” “” 类似的声音络绎不绝。 这个时候,杨明不是人渣队的球迷就开始反驳。 “比赛还没结束,吹个屁的哨!” “上一场,你们将军队落后,可是特么足足补时了五分钟,那个时候,你们怎么不说裁判被收买了!” 在他的身旁,一个方将军英俊潇洒队的球迷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愤怒之色,回头瞪了说话那人一眼,叫骂道:“垃圾杨渣,是不是想打架!” “打就打,怕你啊!” 锵——! 眼见两边球迷的火药味越来越重。 场上的裁判终于吹响了哨声。 场边的助理裁判也紧接着打了一下锣。 锣鼓刺耳的声音瞬间传遍整个球场。 球迷们沸腾了! 根据如今积分榜上面的排名,方将军英俊潇洒队赢下了杨明不是人渣队,就意味着不需要看另外一组的脸色,直接获得了头名。 无论另外一组是谁获胜,即便是积分追平方将军英俊潇洒队,依旧在净胜球和胜负关系上面落后。 因此 第一届京师超级联赛的冠军已经确定就是方将军英俊潇洒队! 这个时候,方将军英俊潇洒队的球迷都在狂欢。 而杨明不是人渣队的球迷则是愤愤不平,有人骂裁判黑哨,不给将军队犯规,也有人骂将军队的队员都是娘们,只能躺在球场上面拖延时间。 可是,不管怎么叫骂,将军队的球迷都很少有人理睬他们。 此时此刻的他们,正沉浸在自家主队夺得冠军的喜悦之中,耳边除了欢呼声,没有任何的声音。 即便如此,小范围的冲突还是发生了许多。 只是,举办了这么多场比赛,京师大剧院的护卫们早已经总结出了经验。 冲突刚刚开始,就被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因而,整个球场虽然多的是叫骂声,却没有演变成实质性的冲突。 比赛已经结束。 按照事先的公告,获得冠军的球队将会赢得一个银质的奖杯。 放在以前,对于这些球员而言,一个小小的银质奖杯意味着大量的银子,意味着富足的生活。 可是,在足球这项运动迅速风靡整个京畿之地后,这些球员就再也不缺银子了。 仅仅只是从京师大剧院这里分到的门票钱,都超乎他们以前的想象。 虽然如此,可是每一个球员对这个奖杯都是无比的期待。 第一届京师超级联赛的冠军,第一个京师超级联赛的奖杯,这两个第一意味着太多太多 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了这个第一,究竟付出了多少。 此时此刻,已经有方将军英俊潇洒队的队员跪倒在地上,留下激动的热泪。 而杨明不是人渣队的队员则是一脸的恍惚之色,如同呆滞了一般。 这也是足球魅力的一部分。 足球的世界,没有平局,只有输家和赢家!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杨明不是人渣队的球员全都已经退场。 留下方将军英俊潇洒队的队员站在原地,排成一列,像是在迎接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场边的球迷,无论是哪一方,此时此刻,也都安静了许多。 因为他们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是多么的神圣。 万物之始,总是值得纪念的,也总是神圣的。 更何况,对于这些球迷而言,足球已经成为了生活之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正当所有的球迷屏气凝神,准备迎接京师超级联赛第一个奖杯的时候,场边突然响起了丝竹声。 虽然有些突兀,可是那低沉的音乐声,给现场的气氛增添了一份庄重之感。 球迷们也都变得更加安静。 一时之间,整个球场竟然成为了城南最安静的地方。 “在座的各位观众,各位来宾,各位球迷朋友们”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宝乐拿着一个形状奇怪的筒状物件走到了场边,大声喊道:“我宣布,第一届京师超级联赛正式结束!” 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观众席。 啪—— 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 王宝乐脸上露出笑意,同时暗暗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并不是他自己想要停下。 而是自己手里拿的这份稿子,明明白白的写着:此处应有停顿,等待观众掌声。 少爷的意思,他一向是不敢违背的。 本以为可能会出现冷场,还好现场的观众们没有让他失望。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今天是一个值得期待的日子,也是一个令人回味的日子,第一届京师超级联赛从开始到结束历时三月,一共八支球队,他们每一支” 这演讲稿的内容,以他的语速至少也要一柱香的时间。 以他肚子里面的墨水,给方府写封信都需要旁人代笔,可见这一次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只是在球迷们这里,却是格外的令人厌烦。 足足一分钟的时间,似乎还没有结束的意思。 已经有球迷开始小声嘟囔:“这家伙究竟还要说多久?” 第三百四十章 养蛊 方休见到这一幕,眉头微微一皱,走到王宝乐的面前,接过他手中的话筒,看向观众席,开口道:“我宣布,第一届京师超级联赛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好——!” 此话一出,整个京师大广场一片欢呼与喝彩,掌声雷动。 旁边的侍女们听见这句话,也都尽然有序的走了出来。 在她们的中间,一个绝美的女人捧着一个造型优美,结构精巧的银质奖杯,缓缓走向球场的中间。 众人见到这一幕,全都怔住了。 他们没有想到,这冠军的奖杯竟然制作的如此精美,而且远远看上去,足足有八寸高。 这样的奖杯,光是银子就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再加上精美的花纹与别致的造型,即便没有奖杯属性的加成,估计都要价值千金! 而且 这么重的奖杯,那个看上去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柔弱女人,如何能够捧起? 当然,这些只是让球迷们短暂的诧异了片刻。 对于他们而言,最后的颁奖仪式才是真正值得关注的地方。 那捧着奖杯的女人已经站在了方将军英俊潇洒队的正前方。 场边的王宝乐适时的喊道:“接下来,有请我们京师超级联赛的首席执行官,方休公子,为冠军方将军英俊潇洒队颁奖!” 丝竹声再次响起。 在一片欢呼声,方休缓缓走到队员们的面前,伸手接过奖杯。 他的脸瞬间红了。 没有想到这奖杯竟然这么重,还好这段时间,郊外城区两边跑,体质提升了不少。 若是以前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哥,恐怕早已经出了洋相。 他猛的用力,将奖杯高高抬起。 面前的队员们合力接过奖杯,高举头顶。 球场再次爆发一阵欢呼与喝彩。 热烈的气氛瞬间到达了顶点。 整个京师广场,乃至于整个城南,都是一片热烈的气氛,仿佛过年一般。 京师大剧院三楼。 宁王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切,眼中闪过一抹阴狠之色,脸色也是彻底阴沉下来。 方休 只要那封信的内容,确有其事,自己就有可能再次站上夺嫡的舞台。 到了那个时候 本王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城郊。 杨海一出城就跨上了一匹枣红色的马,往信上所说的方向,狂奔而去。 一柱香的时间过后,他勒住了马绳。 骏马发出一声嘶鸣声,瞬间停下。 杨海翻身下马,动作行云流水的将它拴在了路边的林子深处。 而后,循着记忆之中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他的动作要小心谨慎了许多。 仅仅只是走了半炷香的时间,就听见前方传出几人交谈的声音。 “你说咱们康王殿下能成皇帝吗?” “废话,宁王已经成了这样,整个京师还有谁是咱们殿下的对手?” “不是还有一位皇子吗?” “那位皇子年纪太小,如今连亲王都不是,怎么可能成为储君。 如今,咱们楚国能够成为储君的就只有殿下,这种问题,以后还是不要问了,我也懒得再跟你解释” “” 杨海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嘴角微微一撇,有些不屑。 与此同时,右脚轻轻点地,整个人如同一只敏捷的猎豹,窜上了树梢。 全程没有发生一点儿声音。 即便是距离很近的康王府护卫都没有丝毫的察觉。 杨海就在这树梢之间移动,轻而易举的就躲过了这些外围的护卫。 又往里面走了半炷香的时间,可以看见原先茂密的丛林之中,竟然出现了一片空地。 在这空地之上是几栋房间,还有深挖的巨坑。 巨坑之下,一个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仿佛一具具麻木的行尸走肉。 在他们的旁边是两个的木桶,一个装着脏水,一个装着泥状的食物。 远远都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 这里便是康王培养死士的地方! 这一幕,即便是杨海见了,都不由觉得一阵窒息。 怪不得这么多年,在暗处的交锋,宁王府总是败给康王府。 用这种养蛊的方式培养出来的死士,当然要比宁王府招募的那些沙场老兵还要厉害! 毕竟在都是从尸山血海走出的情况下,没有情感的人总是要更胜一筹。 杨海看着那些不知道从何处拐到这里的少年,眉头紧紧皱起。 康王在他的眼里,与宁王相比,无非是心思阴沉一些,却没有想到竟然 他摇了摇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些少年,同时在脑海之中默默的记下这里的位置,沿着原先的道路,折返回去。 一离开这里,便朝京都城的方向纵马狂奔。 原先两个时辰的路程,竟然不到一个半时辰就拍马赶到。 一进京都城,就直奔宁王府。 如今的陛下是一个仁厚之君。 因而,在选择自己的继任者之时,难免会有一些个人的情感。 帝王之路,需要心狠手辣,这一点在别人那里,或许是优点。 可是,在当今的陛下眼里,却未必如此。 毕竟帝王之路,也需要爱民如子。 一个君王,若是对待自己的子民都是如此的残忍,那么这个楚国还有什么希望? 与康王相比,宁王可能确实缺少了一些魄力,甚至在许多的方面,都是呈现落后的状态。 最近又出了这么些事情,在整个京师几乎让文武百官们一致诟病。 可是性情还是纯良。 当然是相对于康王而言。 若是让陛下和朝中的文武百官们知道,康王殿下一直在郊外用养蛊的方式圈养死士。 那么,他们又会有什么想法? 毕竟那封信上可是明明白白的表示那些被抓去用作死士的少年,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还有一些是中原受灾,没了父母的孩子 对于尊孔崇儒的楚国而言,仁乃是为人之根本,立国之根本。 将无错无过的孩子,以这么残忍的方式,培养成为自己的死士。 这一件事情,与宁王的官道之事,可能要更为恶劣。 尤其是流传到百姓之中,更是会引起轩然大波。 即便是习惯了安逸的普通百姓也知道 如果他们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就意味着自己的孩子也有可能被人掳去,用作死士! 第三百四十一章 百卷楼 杨海走入宁王府才发现,宁王就站在门口,一脸焦急之色的等着自己。 “怎么样?” 宁王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府门,一见到杨海,就快步走到他的面前,焦急的问道。 杨海行了一礼,而后,看着宁王,点了点头,说道:“回禀殿下,信上的地方,我已经去过了,确实如信中所言” 说到这里,顿了顿,四处看了一眼,而后才俯身在宁王的耳边,小声道:“康王在城郊培养死士!” 宁王听见这话,悬在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他的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天不亡我! 没有想到,在这等绝境之中,竟然还有一线生机。 虽然不知道那封信究竟是谁送到这里的,却可以肯定一定是康王的敌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看着杨海,开口问道:“这封信是在哪里发现的?” 杨海拱手道:“听说是在门前的地上。” 这么重要的一封信就扔在府门前的地上,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可是事实确实如此。 宁王皱了皱眉头,又问道:“有人看到是谁送的信吗?” 杨海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宁王听见这话,摆了摆手,说道:“无妨无妨”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之情,低头沉思了片刻。 而后,抬眸,看向面前的杨海,问道:“前些日子,是不是有一间书坊的掌柜想要上门拜见本王?” 杨海想了想,点头道:“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宁王吩咐道:“喊他过来,本王有事要吩咐他。” “是,殿下!” 宁王府的正殿。 百卷楼的掌柜坐在一侧的太师椅上,整个人如坐针毡,弓着腰,不知道该不该起身。 虽说如今的宁王已经是丧家之犬,几乎再也没有成为储君的可能。 可是无论如何,都还是实实在在的亲王,绝对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商贩能够招惹的起的。 前端时间,宁王殿下还没有出事的时候。 他曾经鼓起过勇气,想要拜见宁王,以求宁王殿下能够扶持自己的百卷楼一把。 毕竟宁王殿下与那竹轩斋背后的主人有仇。 若是阐明其中的利害关系,未必不能说动宁王殿下。 只是最后的结果证明了他只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在宁王府门口等候了整整一个白天,却只得到了一个宁王殿下不见客的回复。 只得灰溜溜的离开了。 没有宁王殿下给自己在背后做靠山,自己的百卷楼还只能与以前一样。 卖一些只有儒生才会买的四书五经,勉强在京师之中存活下去。 而且,听说过段时间,竹轩斋也要推出四书五经,还是精装般的。 到时候,百卷楼的处境只怕会更加困难。 他已经做好将百卷楼改成酒楼的准备,却得知宁王殿下要见自己! 若是放在七天以前,得知宁王殿下要见自己,这百卷楼的掌柜只怕是睡觉都能笑醒。 可是如今 心里却只剩下了忐忑与不安。 毕竟如今的宁王殿下已经是自身难保,又能帮自己的百卷楼做些什么? 坐在宁王府正殿的太师椅上,百卷楼的掌柜低着头,脑子里面胡思乱想着。 这个时候,一个身穿华服的男子走了进来。 百卷楼的掌柜抬头,看了一眼,顿时感觉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忙不迭起身,躬身行了一礼:“殿,殿下” 宁王径直走到首座,坐下以后,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多礼,坐下吧。” 百卷楼的掌柜不敢在宁王的面前坐下,可是也不敢不听他的吩咐。 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宁王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不想坐也无妨你可知道本王今天见你是为了什么?” 百卷楼掌柜低下了头,颤声道:“小的,小的不知” 宁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而后道:“那你应该知道自己前些天为什么要见本王吧?” 百卷楼掌柜听见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开始在脑海之中思索。 当时自己有没有做得罪宁王殿下的事情,竟然让宁王殿下这个时候惦记起自己。 可是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到究竟是因为什么。 毕竟当时的自己可是连宁王殿下的面都没有见到。 宁王放下茶杯,看着百卷楼掌柜,淡淡的道:“你自己要做什么事情,你不知道吗?” 百卷楼掌柜听见这话,再也坚持不下去,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颤声道:“小的,小的真的不知道哪里冒犯了殿下啊 殿下,殿下” 年过半百的人,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已经是眼角带泪。 “就算小的做了什么,也只是无心之过,请殿下明鉴,明鉴啊!” 宁王见到这一幕,微微一怔。 显然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百卷楼掌柜,笑了笑,说道:“今天让你过来,只是商议百卷楼的事情,你不要想的太多。” 百卷楼掌柜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百卷楼的事情? 他抬眸,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宁王,想了想,小声道:“小的,小的愚钝。” 宁王笑了笑,说道:“先别跪在地上了,起来说话。” 百卷楼掌柜听见这话,紧张的情绪总算是舒缓了一些。 他缓缓从地上站起来,低着头,还是一副局促的样子。 宁王看着他,解释道:“你上次想要见本王,可是因为百卷楼和竹轩斋的事情?” 百卷楼掌柜听见这话,心中疑惑,不明白宁王殿下突然提起来这件事情是什么意思。 可是却不敢询问,只能点了点头,回答道:“回禀殿下,确实是因为百卷楼和竹轩斋。” 宁王点了点头,说道:“你那日可是为了告诉本王,若是不对竹轩斋加以克制,假以时日,竹轩斋便会成为京师之中唯一一家书坊。 其余的书坊都会被竹轩斋逼上绝路,不得不转投它业?” 百卷楼掌柜听见这话,虽是低着头,脸上却露出了惊讶之色。 原来宁王殿下竟然知道自己上次的意图!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有开口,就听见宁王道:“这一次,本王让你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你们百卷楼的机会要来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京师午报 百卷楼掌柜听到这句话,一颗心不争气的猛跳起来。 可只持续了片刻,就又凉了下来。 宁王殿下这句话若是七天以前还有一些公信力,可是如今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天底下哪有不劳而获的好事。 宁王殿下之所以这个时候想起自己,一定是别的原因。 如果真如宁王所说,那么七天以前,自己在宁王府的门前候了这么长的时间,为何连见自己一面都不愿意? 可是,即便是如今的宁王,想要对付自己这么一个无权无势,背后还没有勋贵的小商贾,就如同捏死路边的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因此,不论宁王的真实目的是什么,自己都没有拒绝的可能。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生存的法则就是这么残忍。 行商多年,一手将一个普通书坊打造成京师三大书坊的百卷楼掌柜,这点儿道理,自然不会不明白。 想到这里,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抬眸,看向面前的宁王殿下,故作激动的道:“宁王殿下若有吩咐,小的万死不辞!” 宁王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 这百卷楼的掌柜既然能说出这句话,应该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与聪明人讲话,总是那么的轻松。 一两句话就能明白背后的意义。 百卷楼掌柜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以后,已经认命,也没有之前那么局促与紧张。 抬眸,看着面前的宁王,开口问道:“不知道殿下想要吩咐小的去做什么事情?” 宁王笑了笑,问道:“你可知道竹轩斋为何能够如此成功,甚至到了京师内其他书坊无法生存的地步?” 百卷楼掌柜听见这个问题,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作为书坊的掌柜,这个问题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竹轩斋一开始起家的时候,依靠的是《西厢记》等精彩绝伦的话本。 可是 这话本无论再如何精彩,再如何吸引人,也做不到垄断的地步。 之所以能够发展壮大到如今这般,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他们掌握了话语权! 而这话语权就在于风靡整个京畿之地,就连宫中那位都喜欢看的京师早报和京师晚报! 莫非 百卷楼掌柜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化,震惊似的看向了宁王,开口道:“莫非宁王殿下想要小的创办报纸!?” 这报纸一事非同小可,尤其是在京畿之地,几乎堪比朝廷的公告,甚至比朝廷的公告还具有影响力。 毕竟,这报纸记载的事情都是百姓们平日里津津乐道的事情,这对于他们而言,可要比看那些令人忐忑不安的朝廷公告要轻松多了。 因而,这竹轩斋说谁是好的,谁就是好的,说谁是坏的,谁就是坏的。 百姓们的心思,比之这些朝廷之中的大人物们,可要简单了许多。 他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 这报纸之上刊登的事情都是真的,那么有什么可以不信的呢?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 即便报纸上面刊登的事情全都是真的,也不代表事实的真相就是如此。 毕竟选择性报道的事情,他可是见了不止一次。 最重要的是这报纸,绝不可能是谁想办谁就能够办的! 朝廷的人可都比他们这些商贾还要精明许多。 这报纸意味着什么,稍微聪明一些的人就能够明白。 更可况是朝廷那些人。 当初报纸刚出现的时候,礼部和京都府衙门全都派人去了竹轩斋,想要查封。 可是最后全都是铩羽而归,京师早报和京师晚报反而办的越加的红火。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竹轩斋,或者说竹轩斋的报纸,得到了宫中那位的认可! 谁知道若是自己创办了报纸,宫中那位是否还会认可? 这一切都不明了的情况之下,旁人若是匆匆的模仿竹轩斋开办报纸,只怕是作茧自缚。 最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没有人能够知道 因而,这京都城的书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竹轩斋一天一天的壮大,到了今天这般无人能够撼动的地步。 并不是京师的书坊掌柜都是蠢货,不知道报纸的重要性,只是他们没有竹轩斋那样的境况。 “没错!” 宁王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百卷楼掌柜,开口道:“就是报纸!” 百卷楼掌柜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他的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开口道:“不是小的胆怯,只是这报纸若是没有陛下的许可,小的小的实在是不敢!” 宁王对于百卷楼掌柜这些话,似乎心里面早有预料,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满的表情。 只是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开口道:“你觉得,在父皇的心中,是本王的地位更加重要,还是方休那贼的地位更加重要?” “这” 百卷楼掌柜张了张嘴,没敢出声。 若是放在以前,不用多说,只要是个人都能想到,肯定是自己的儿子更加重要。 这一点,无论是寻常百姓家,还是帝王家,都是一模一样的。 可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当今陛下明显是要放弃自己这个儿子。 一边是几乎已经确定的弃子,另一边则是当今的权臣 权臣或许算不上,可至少是重臣,是栋梁。 如何选择,应该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他的心里面虽然这么想,嘴上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宁王见到这一幕,眉头微微一皱,却是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面继续纠缠。 而是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看向站在自己的面前正襟危坐的百卷楼掌柜,吩咐道:“京师午报” 百卷楼掌柜微微一怔,下意识的道:“殿下,是京师早报和京师晚报” 宁王听见这话,笑了笑,说道:“本王说的是咱们的报纸,就叫京师午报!” 百卷楼掌柜听见这话,心里明白,这件事情已经定下,没有再商量的余地。 一个亲王的决定,哪怕是弃子,那也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商人能够改变的。 他暗自叹了口气,朝宁王拱了拱手,恭敬的道:“小的明白了,就叫京师午报。” 第三百四十三章 愤怒的儒生 第二天,春风楼。 一个老儒生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正看得入迷。 旁边,几名食客在正堂品着一醉方休,聊着最近发生的趣事。 “昨天的决赛,究竟是谁赢了?” “还能是谁,肯定是将军队啊!” “神武队没赢吗?” “神武队倒是也赢了,可惜积分榜上面比将军队落后了一分,还是没能夺冠,真是可惜了” “老子才叫可惜,我的一百两银子啊!” 众人正聊得火热,突然听见身旁传来一道拍桌子的响声。 齐齐一惊,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竟然是一向不善言辞,或者说不屑于他们交谈这些烟尘之事的老儒生。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那老儒生拍着桌子,苍老的脸上露出极度愤怒的表情,涨得通红,甚至身子都在微微颤抖,仿佛愤怒到了极致。 众人见到这一幕,纷纷露出好奇之色。 其中有一个读过些书,与那老儒生攀谈过几句的年轻书生开口问了一句:“吕老,怎么了?” 那被尊称为吕老的儒生抬眸,看向那年轻书生,颤声道:“堂堂亲王,应当爱民如子,怎可如此,怎可如此!” 这番话说的没头没尾,众人听了还是疑惑。 那年轻书生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老儒生如此的愤怒,站起身,走到他的身旁,劝慰道:“吕老先不要生气,出了什么事情,说给晚辈听,晚辈愿尽一些绵薄之力。” 那老儒生却好像气的说不出话一般,颤抖着将手中的报纸递给了那年轻书生,开口道:“你,你自己看!” 那年轻书生带着疑惑与好奇,伸手接过报纸,匆匆扫了一眼。 瞬间,怔住了。 甚至报纸都没能拿住,缓缓飘落在地上。 众人见到这一幕,更加的好奇。 究竟是什么事情,竟然让这两个读书人惊骇到这般地步。 片刻之后,那年轻书生的一张脸也拧在了一起,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围观的食客们再也忍不下去,纷纷开口:“书生,那报纸上面写了什么,说给大家伙听听” “对对,说说听听,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莫非是那些草原蛮子打过来了?” 那书生听见耳旁传来的声音,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愤怒与震惊强压下去。 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报纸,看着那报纸,照着读了起来。 这篇文章的内容很短,语言也很粗鄙,即便是没有读过书的山野村夫听了以后,也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这种文体叫做报纸体,特点就是通俗易懂。 因而,在座的众人没有几个听不明白。 一时之间,整个春风楼竟然安静了下来。 正在柜台算账的掌柜此刻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抬眸,朝正堂看了一眼。 见到所有的食客都好似呆滞了一般,他的脸上露出担忧之色,开口问道:“诸位,这是怎么了?” 以往掌柜的开口,这些食客怎么也会给几分面子,回他两句。 可是,这一次却没有一个人接茬。 所有食客都用十分愤怒的目光看着那书生。 有人开口问道:“书生,这报纸上面说的,是不是真的?” 那书生还没有开口,旁边就有人接话道:“废话,报纸上面登的,还能有假? 你何曾见过竹轩斋编造新闻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 “等下!” 眼见这两人要吵起来,那书生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 他拿着手中的报纸,仔细的看了一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开口道:“这报纸好像不是竹轩斋的。” “不是竹轩斋的?” 众人听见这话,脸上全都露出惊讶之色。 毕竟,这报纸可是竹轩斋发明,也是竹轩斋发行的。 在京师百姓们的眼里,报纸就等同于竹轩斋出品。 既然不是竹轩斋的报纸,那是谁的? 那书生仔细的看了一遍报纸,终于在报纸的落款处发现了一行小字:“百卷楼?” “百卷楼?百卷楼是什么东西?” 众人听见书生的话,更加的疑惑。 这个时候,有人开口道:“这百卷楼我听说过,原先是城北的三大书坊之一,后来竹轩斋出来以后,就只能做一些刊印的生意。 再后来,连刊印的生意都办不下去,听说最近就要改成酒楼了。 怎么? 这京师早报跟百卷楼也有关系?” 那书生听见这话,摇了摇头,开口道:“这不是京师早报,而是京师午报。” 京师午报? 众人听了,都觉得有些懵。 听说过京师早报,也听说过京师晚报,可是这京师午报,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 这也说明了这份报纸与竹轩斋没有什么关系。 既然和竹轩斋没有关系 岂不是说明这上面所报道的新闻未必如实? 众人想到这里,情绪比之前都要平复了许多。 毕竟那报纸头条所描述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乃至于骇人听闻了! 堂堂亲王殿下,将来十之八九要成为天子的人。 竟然用诱拐的孩子培养死士。 圈养在笼子之中,给孩子们吃的如同猪狗,让孩子们过着与猪狗一般无二的生活。 最后,还要他们自相残杀,只有活下的人,才有资格获得第二天的食物。 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还能算得上人吗? 而且,这样一个没有人性的禽兽,竟然还是他们心目之中素来仁义,平易近人的康王殿下! 这是他们无法想象的事情。 甚至于,宁王殿下做出这种事情,他们都能够接受一些。 可是康王殿下。 他可是储君的最佳人选啊! 若康王殿下真如这京师午报所说,做出了那样的事情。 将来,当今天子驾崩以后,康王殿下承继大统,岂不是又一个炀帝。 还未成为君王,便对那些少年郎如此残忍。 成为君王以后,对待自己这些普通百姓,岂不是要更加的残忍? 这件事情,牵扯到的绝不仅仅只是那些孩子和那些孩子的家人,而是整个楚国,乃至于全天下的百姓! 因此,这些人听说了以后,才会如此的愤怒。 一是为那些过着猪狗一般生活的孩子。 二则是为了自己! 第三百四十四章 人神共愤 可这一切却都需要建立在一个基础之上,那就是这新闻确有其事,而不是胡编乱造。 若是竹轩斋的《京师早报》和《京师晚报》,他们全都相信。 毕竟创办了这么长的时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胡编乱造的新闻。 而且,有陛下在,他们也不敢胡编乱造。 毕竟,陛下每天起床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看报。 可是这百卷楼的《京师午报》就不一定了。 在他们的记忆之中,这报纸好像还是第一次发行。 第一次发行,就扔下了这么一个震撼的消息,难免让人怀疑背后之人真正的意图。 春风楼内,关于这报纸的来源和那新闻的真假,众人已经开始争吵起来。 皇宫之中,楚皇却是刚刚走入暖阁。 案台上面摆放着各府各州呈上来的奏折,堆积在一起,如同一座小山。 当然,这些奏折之中,绝大部分都已经经过了内阁,商讨出了一些对策。 楚皇要做的事情就是将这些呈上的奏折和大学士的意见过目一遍。 觉得合适的就通过,不合适的发回去重新商量。 若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需要朝廷重臣和大学士们喊到暖阁,一同商议,最后选择出一个合适的方法。 楚皇坐到龙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开口道:“今日的京师早报” 一旁,刘成听见这话,忙不迭从怀里掏出一张报纸,铺在了楚皇的面前,恭敬的道:“陛下,在这儿。” 楚皇点了点头,拿起糕点,往嘴里塞了一块,而后,仔细的看起这京师早报。 今日的头条新闻毫无疑问是昨日刚刚结束的第一届京师超级联赛。 楚皇看了以后,笑了笑,说道:“上一场比赛结束以后,朕便曾经说过,这最后的冠军一定是将军队。” 刘成忙道:“陛下圣命。” 楚皇听见这话,回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道:“只是娱乐,有什么圣明不圣明的。” 刘成笑了笑,说道:“虽是娱乐,可是许多人就比不上陛下,陛下慧眼如炬,只是匆匆一瞥,就能看穿这事物的表现,直至本质。 这样的慧眼,放在其他的地方也是一样的,这便是奴婢认为陛下圣明的原因。” “你啊你,何时竟也学会了溜须拍马” 楚皇哑然失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继续看起了早报。 除了京师超级联赛,剩下的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再或者,就是一些志异趣事 说是志异趣事,可这么长时间,楚皇已经摸清楚了竹轩斋的套路。 无非就是什么地方出现了异兽,又有什么地方出现了异象。 而后就是竹轩斋的记者实地考察,发现真相。 比如今天刊登的这件事情。 城北某处人家的孩子竟然梦见自己成为前朝上将军,领兵纵横天下,嘴里说的都是一些豪言壮语,全然不似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旁人都以为这孩子是中了邪,亦或者是某位上将军转世重生,恢复了记忆。 可是经过竹轩斋记者的缜密调查和研究,最后却发现,原来只是这孩子看了竹轩斋最新的话本,产生的臆想。 说的那些豪言壮语,也都是那话本之中的台词。 楚皇看到最后,觉得有些无语。 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三言两语就能够说的清楚,竹轩斋硬是用了整整一页,详细描绘。 刚开始的时候,便连楚皇都觉得那孩子的身上真出现了什么异象,最后却只是臆想。 实在是一言难尽。 偏偏听说百姓们就喜欢看这样的新闻。 楚皇摇了摇头,放下报纸,看向旁边的奏折,突然觉得很是无趣。 他是一个勤政之君。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要将内阁呈上的奏章全部看完,而后才会休息。 可是今日这么多的奏章,真的让上了年纪的他,觉得有些头疼。 虽是如此,却还是翻开了奏章。 大致看了一眼。 楚皇的脸色瞬间变了,先是黑,而后是红,而后一阵青一阵白。 这么丰富的表情,即便是跟在他身边数十年的刘成都没有见过。 “呼——!” 片刻之后,楚皇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奏章,去那另一个奏章。 翻开以后,匆匆看了一眼,脸色更加涨红。 一连翻开了四五个奏章,上书的全都是同一个内容。 康王殿下在郊外,以良家少年培养死士,手段残忍,令人发指! 如果只是一个人这么说,还可以说是诬陷,是栽赃。 可是人人都这么说,却证明了,十之八九确有其事! 更可况,如今康王已经是半个储君,朝中的文武百官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一共攻讦他? 莫非那些文武百官全都是宁王的人,一直隐藏自己,等待着这么一天。 楚皇明白。 之所以会有这么多人同时上书,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康王这次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分。 毫不夸张的说,过分到了天人共怒的地步! 楚国以‘仁’治国。 历代君王,即便是再如何的昏庸,可也从来没有如前朝炀帝一般,鱼肉百姓,滥用民力。 可是,自己这个好儿子,竟然做出这种天人共怒的事情! 这 楚皇深吸了一口气,才堪堪压住涌上心头的怒火。 他看向在案头上堆积如山的奏章,不用看也能猜得出来,十之八九全都是询问此事的。 沉思了片刻,抬眸,看向身后的刘成,开口道:“在《京师午报》是从何而来的?” 虽说奏章之中没有提及京师午报的来源,可是楚皇心里明白,竹轩斋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即便方休那孩子再如何的嫉恶如仇,在这种时候,仍能够保持冷静,最起码会征求自己的意见。 而不是用这样一种近乎简单粗暴的方式,将整件事情刊登在报纸之上。 朝中的文武百官,大部分人都没有这个实力创办能够在一夜之间传遍整个京师的报纸。 因而,剩下的人只有六部尚书,内阁三公,还有京师之中的三位国公。 可是,他们又都没有理由这么做。 排除所有没有实力和动机的人,剩下的那个一定就是始作俑者。 楚皇想到这里,眼眸之中闪过一道寒芒,冷声道:“宣宁王、康王”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不速之客 百卷楼。 掌柜看着外面涌动的人群,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旁边,正在忙活的小伙计则是一脸的兴奋,见到掌柜的这副表情,有些不理解的问道:“掌柜的,咱们报纸的销量那么好,怎么看您好像不太高兴。” 掌柜听见这话,摆了摆手,随口道:“没事,你们忙活你们的,不用管我。” 这些小伙计都只是孩子,目光短浅,怎么能够看到这高销量背后隐藏的是什么。 是杀机! 每多卖出去一份报纸,自己的危险就多出一分。 无论这报纸上面所说的康王圈养死士的事情,是不是真的,都不该出现在报纸上面。 可是宁王殿下却命令自己将其作为头条。 这对于自己而言,无异于火中取栗。 若是真如殿下所说,是当今天子授意,那么自己还有一丝活下去的可能。 如果只是殿下自己想要这么做,那 掌柜想到这里,脸上露出恐惧之色。 这可是诛九族的罪。 好在,早在决定刊印这份京师午报的时候,他就已经将家人送出了城,而且是远离京畿之地的越州。 同时,带上了全部的家当再加上宁王殿下送的一万两银子。 即便自己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也能在越州荣华富贵的过上一生。 “掌柜,你们掌柜呢!?” 这个时候,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旁边的小伙计看了自家掌柜一眼。 掌柜想了想,说道:“就说我不在。” “是,掌柜。” 那小伙计点了点头,走出后院,看着面前的义愤填膺的儒生,开口道:“诸位,我家掌柜有事出去了,现下不在城内。 若是有什么事情,尽可以问我。” 那几名儒生听见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问道:“好,那我问你,你们京师午报上面刊登的内容可是真的!?” 那小伙计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面露庄重之色,开口道:“这是自然 京师午报上面的每一条新闻,都是经过我们百卷楼记者的确证,而后才刊登的,绝不可能出现什么不实报道亦或者虚假新闻!” 这话说的铿锵有力,在场的众人听了,脸上的表情更加愤怒。 尤其是那些儒生,脸色涨红,骂道:“好啊,好啊,堂堂亲王殿下,竟然如此残暴,丝毫没有仁义之心,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够成为我大楚的亲王!? 当今天子是怎样一个仁厚之君,怎么会生出这种不仁不义的东西!” 这话可谓是大逆不道,若是让有心人听到,被压到京都府衙门,估计要关上几天地牢,受一些皮肉之苦。 那小伙计听了,惊出一身冷汗,忙不迭制止道:“诸位,慎言,慎言啊!” “怎么?” 其中一名儒生不屑的看了那伙计一眼,十分不屑的道:“我等所说,可有一句不是实话,他康王做得出来,天下的百姓难道还不能说了? 当今圣上可是贤明之君,若是让圣上知道了,他康王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这” 那小伙计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搞不清楚,这件事情跟康王殿下有什么关系,跟自家的百卷楼又有什么关系。 突然,一个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莫非自家刊印的京师午报上面写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正当他忐忑不安的时候。 门外又传来一阵嘈杂的叫骂声。 几个身穿统一服饰的壮汉走到了那群儒生的面前,不耐烦的推开他们:“都堵在这里做什么,让开!” “你们” 那几名儒生被推开以后,脸上露出愤怒之色,刚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看见了那几名壮汉的体格还有他们腰间的佩刀,又将原先想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那几名壮汉却是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 而是,瞪大了眼睛,在这百卷楼之中搜索着什么。 旁边,那小伙计见到这一幕,虽然畏惧,却还是鼓起勇气,走到他们的面前,开口道:“诸位客官,不知道你们” 他刚刚开口,就看见一名壮汉走到了自己的面前,用铜铃一般的眼睛,瞪着自己:“你们掌柜的去哪了?”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小伙计咽了咽口水,强压下恐惧,缓缓开口道:“掌,掌柜他出城了” “出城?” 那壮汉听见这话,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嘲弄道:“这边刚出了事情,他那边就出城了,你觉得这话我们信吗?” “不管你们信不信,掌柜他都出城了。” 那小伙计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见那壮汉这种态度,语气也是变得有些不善。 毕竟这里是百卷楼,距离京都府衙门还不到三炷香的距离。 这些人就是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在这里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情。 可是,那壮汉却是丝毫不在意,一把推开小伙计,二话不说,大步迈向后院。 “出不出城,搜一下就知道了!” 那壮汉的力气极大,小伙计被推了一把,差一些没能站稳。 后退了数步以后,才像是反应过来,追了上去:“你们是谁,那里是我们百卷楼的私人住所,你们不能进去!” 那些壮汉压根没有理会,直接在这百卷楼搜索起来。 动作非常暴力,几乎将整个百卷楼翻了个底朝天。 最后,终于在一个地方,找到了京师午报的母版。 这个时候,百卷楼的掌柜也被这些壮汉在后院找到,拎到了前面。 “你,你们是谁,你们想要做什么!?” 百卷楼掌柜被那壮汉扔在地上,爬起来以后,伸出手指着那壮汉,脸上露出愤怒之色,开口骂道:“这里是百卷楼,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快点儿滚! 不然,我要去京都府衙门报案抓你们!” 那些壮汉听见这话,纷纷露出不屑的笑容。 对于这百卷楼掌柜的话,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将那京师午报的母版往他面前一扔,反客为主的质问道:“这报纸是谁让你们印的? 上面的内容是谁让你们瞎编的? 你们瞎编这新闻的目的是什么,说!” 第三百四十六章 辟谣 百卷楼掌柜听见这几句质问,脸上的表情瞬间发生了变化。 可仅仅片刻就镇定下来。 他看着那质问自己的壮汉,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反而问道:“我倒想问问你们,究竟是受了何人指使,来诬陷我们百卷楼!?” 那壮汉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往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的俯视春风楼掌柜,摇了摇头,开口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个时候,旁边的小伙计也反应过来,大喊道:“你们难道还想打人不成!? 天子脚下,你们竟然敢如此行事,你们你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壮汉听见这话,原先伸出去的拳头停在了半空,硬生生又收了回来。 现在是特殊时期,做什么事情都需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这些是临行之前,恭老特意嘱托过的,绝对不能忘。 因而,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屈打成招的念头,看着那百卷楼掌柜,开口道:“好,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替你说!” 他蹲下身子,捡起被自己扔在地上的京师午报的母版。 伸手指着上面的内容,开口道:“这上面指责康王殿下圈养死士,甚至给出了详细的地点,对不对?” 此时此刻,外面已经围了里一圈外一圈。 事实上,早在京师午报刚刚刊印的时候,就有不少好事之徒到门口守着,希望能凑一些热闹。 等了两个时辰,总算等到了期待当中的画面。 不用多说,他们也都知道,此时此刻说话的那名壮汉一定是康王府上的人。 即便不是,那也与康王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几名儒生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怒视说话的壮汉,开口道:“怎么? 这难道还能伪造不成?” 那壮汉听见这话,看了一眼说话的儒生,笑了笑,回答道:“当然可以伪造!” 此话一出,全场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壮汉的身上,想要听他接下来如何解释。 毕竟那报纸之上可是详细的指出了康王圈养死士的地点,还有百卷楼记者发现的时间。 自从竹轩斋刊印第一份京师早报以来,京畿之地的百姓们早已经习惯了信任报纸。 因而,对于这报纸上面,经过记者调查的事情,大都是深信不疑。 即便没有人实地去看过,却也相信那报纸上面,说的都是真的! 壮汉环视一圈,继续道:“不就是搬弄是非,这也太简单了一些,不要说那些读过书的书生,就算我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家伙,一样能编。 随便编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比如一向平易近人的康王殿下实际上竟然是一个残暴的衣冠禽兽,然后再编造一些具体的事情。 比如说用良家少年培养死士,再编造一些地点,比如城郊南林,这难道不容易吗? 需要耗费什么脑筋,还是需要耗费多少的精力?” “可是” 旁边有人忍不住想要反驳。 毕竟那报纸上面可是明明白白的指出了地点。 “可是什么?那报纸上面指出了康王殿下是在城郊南林培养死士?” “对,这就是铁证!” “铁证?我问你们,你们有谁去城郊南林看过?”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安静。 显然,没有人有那个闲工夫,租一辆马车,跑到城郊南林去验证报纸上面的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 那壮汉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笑容,继续道:“既然没有去看过,你们又怎么知道这件事情是真的? 仅仅因为京师午报? 京师午报从创建到现在,还不到三个时辰,你们为什么这么相信这份没有任何底蕴的报纸?” 众人听见这话,又都沉默了。 即便是那几名儒生冷静下来以后,也觉得这壮汉说的很有道理。 确实 想要编造一个虚假的新闻,实在是太过容易。 而且没有人能够证实那报纸上面刊印的内容,确有其事。 他们所见到的,无非也就是一家之言,算不得数。 可是 有儒生提出了质疑:“百卷楼为什么要这么做?” 百卷楼的掌柜听见那壮汉的话,早已经是万念俱灰。 因为他已经明白了宁王的目的。 牺牲自己和他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换取重新参与夺嫡的可能性。 对于宁王和康王,这是一个两败俱伤的方法。 对于自己则是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开始! 其实早在宁王给自己一万两银子的时候,他就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心存侥幸,认为事情还没有糟糕到自己想象那般地步。 可是 如今,见到康王殿下派来的护卫,听着他明显已经排练过的语言,则是彻底放弃了希望。 既然康王殿下这么做,便说明这件事情,宫内的陛下一定会介入。 宁王殿下或许会受到责罚,甚至会让陛下更加的心寒。 可是骨肉血亲,无论如何,陛下都不会将这件事情的主要责任归咎于宁王殿下。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替罪羊,平息民愤。 整个京师,还有比一手杜撰出虚假新闻,损害康王殿下名誉,意图不轨的百卷楼掌柜更合适的替罪羊吗? 百卷楼掌柜想到这里,感觉全身都没有了力气,瘫倒在了地上。 旁边的小伙计见到这一幕,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冷汗直流。 不远处,那康王府的壮汉则是解释道:“当然有理由试问,今日之前,诸位之中,有几人听说过百卷楼的名号。 可是,仅仅一天的时间,百卷楼和京师午报便传遍了整个京师,这难道不是百卷楼的目的!?” 围观的众人听见这话,全都觉得有些道理,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诧异之色。 康王殿下圈养死士的事情竟然是百卷楼为了自己的名利,杜撰出来的? 只有一些书生和中年商人听见这话,觉得有些不合情理。 原因很简单,虽然杜撰康王殿下的消息能够带来巨大的名利,可是同样需要承担巨大的风险。 不说京都府衙门,也不说刑部,就是康王府的压力,都不是一个小小的百卷楼可以承受的 那么,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 第三百四十七章 儿臣知错! 对于大部分的普通百姓而言,这个问题有没有答案似乎并不重要。 随着康王府和京都府的辟谣,京师的百姓们很快就淡忘了这件事情。 可是 对于文武百官和楚皇,这件事情却是没有这么简单就可以忘记。 养心殿内。 康王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楚皇走到他的面前,冷声道:“你是不是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朕都不知道?” 康王低着头,开口道:“儿臣冤枉” 咚—— 他刚刚开口,就被楚皇一脚踹翻在地。 康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自己的父皇愤怒的吼道:“你在府里、府外和亲军培养亲信的事情,真的以为朕不知道? 朕不说,只是希望你有一天能明白朕的苦心,改邪归正,朕却是没有想到你竟然在这条邪路上面越走越远!” 康王听见这话,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重重的朝楚皇叩首,大声道:“父皇在说什么,儿臣怎么听不懂,那死士一事,真的是儿臣冤枉啊!” 楚皇见到这一幕,苍老的脸上闪过一抹失望之色,摇了摇头,就这么看着康王,什么也没有说。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康王的心里越发的忐忑不安。 片刻之后,终于,楚皇开口,用冰冷的声音道:“你听不懂?那要不要朕让魏国公来一趟,让他说说,你们之间做过的那些事情?” 康王听见这话,冷汗瞬间出现在额头上。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身体不住的颤抖。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再这么抵赖下去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既然父皇连魏国公的事情都清楚,那么死士、黑虎应该也都有所了解。 他抬眸,看向自己的父皇,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看见楚皇一脸冷色以后,原先想要说的话,仿佛堵在了喉咙里面,怎么也吐不出来。 楚皇却是往前走了两步,冷声道:“原先你只是用银子招揽流民之中快要活不下去的少年,训练的手段也还在人情之内,朕也就没有管你。 可是,仅仅两年的时间,你的手段却是越发的残忍,越发的没有人性。 记得你们小的时候,朕就曾经告诉过你们,身为皇室子孙,当有一颗仁义之心,要将百姓看作自己的手足。 你们口口声声的说记下了,可是如今呢? 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康王听见这话,像是想起了什么,重新低下了头,咬了咬牙,一言不发。 楚皇见到这一幕,叹了口气,转身坐会龙椅之上,开口道:“朕不明白,你圈养这么多的死士,究竟有何意图,朕可还在呢。” 康王听见这句话,脸上露出惊骇之色,忙不迭抬眸看向自己的父皇,辩解道:“儿臣承认,儿臣确实在那郊外南林圈养死士。 可那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父皇您也一定知道,这京师那么多的人,那么多双眼睛全都盯着儿臣。 府上招揽的护卫,又比不上宁王在边疆退下的老卒,因而,只能退而求其次,自己培养死士。 儿臣明白,儿臣现在走了邪路,忘了初心,经过父皇的点醒,儿臣已经知道错了,儿臣以后一定改,一定改!” 楚皇看了一眼康王,摇了摇头,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淡淡的道:“你下去吧。” 此时此刻,康王却没有了之前的从容。 他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一脸严肃的道:“父皇,儿臣知道儿臣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做过的事情,错了就是错了,以此种残忍的手段圈养死士,乃天理所不容,儿臣一时鬼迷心窍,犯下大错。 儿臣愿意用儿臣的一切去弥补儿臣犯下的错误!” 楚皇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淡淡的道:“朕知道了”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康王却是松了一口气。 他是一个聪明人。 心里明白,圈养死士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关键是自己的父皇如何去想。 父皇虽是一个仁厚之君。 可是,能从众多皇子之中脱颖而出,成为天子的,哪一个没有自己的手段? 自己的父皇仁厚,只是成为君王以后,对待自己的百姓。 之前父皇告诉自己身为皇室子孙,最重要的是有一颗仁义之心。 这话,他当然没有忘。 同时,他还记得另外一句话,那就是为君者,不可有妇人之仁! 因而,刚才父皇提及圈养死士一事,他才没有承认,反而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可是后来父皇的那句话几乎是在怀疑自己的用心。 毕竟史书上因为争夺皇位,父子相残的事情也不在少数。 所以他才会果断的承人错误,并且表达自己的态度。 自己还只是父皇的孩子,偶尔也会有犯错的时候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康王从地上站起,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就走出了养心殿。 殿外,宁王早已经等候多时。 看见康王从里面走出,宁王的脸上露出关切之色,走到他的面前,开口道:“听说康王兄最近遭了小人的诬陷,被许多不明真相之人攻讦。 本王原先想上门与康王兄小酌一杯,为康王兄排忧解难,却没有想到,刚到康王兄的府门前,就得知父皇宣见了康王兄,真的是不巧” 说到这,故作叹息的摇了摇头,又问:“对了,不知道父皇宣见康王兄所为何事啊?” 康王冷冷的看着宁王,突然开口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宁王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康王却是往前走了两步,俯身在宁王的耳边,小声道:“活脱脱一个得志便猖狂的中山狼” 这句话就等于是在骂宁王是狗。 宁王听了,却是没有露出任何的愤怒之色,反而露出笑容。 而后,突然后退了一步,脸色变得冰冷,开口道:“本王知道康王兄受了委屈,可这跟父皇和本王却没有关系,没必要将话说的这么难听吧?” 第三百四十八章 秋闱的准备 此话一出,周围的几个小宦官都下意识的投来了目光。 康王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一阵青一阵白,却没有再跟他纠缠下去,只是小声道:“别高兴的太早了!” 而后,冷哼一声就转身离开了养心殿。 宁王目送康王离开,脸上露出笑容,随即,走进了暖阁。 “儿臣参见父皇!” 宁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抬眸,看着自己的父皇。 可是 下一秒,他却是怔住了。 因为,他清楚的看见自己的父皇手里竟然拿着一个地牢的捕快们审讯犯人的时候才会用到的鞭子! 这鞭子在他小的时候,并不陌生,每次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父皇生气了,又恰逢父皇心情不好,就会挨上几鞭。 这鞭子已经成为了他的童年阴影,每次受罚都要躺在床上数日,动弹不得,稍微动一下,全身上下都是一阵剧痛。 好在他们长大以后,即便偶尔做出一些让父皇生气的事情,父皇也没有再用过这鞭子 “父皇” 宁王看着那鞭子,脸上露出惊骇之色,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还没有开口,就听到一声喝斥:“闭嘴!” 宁王听见这声喝斥,顿时不敢出声了。 楚皇也已经走到他的面前,怒道:“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情? 若不是你母妃恳求朕将你留在京师,保全你的一条性命,朕怎么会让你继续留在京师!? 你倒好,不知道悔改也就罢了,竟然还四处招惹是非,辱皇家之颜面。 朕今日不好好的教训教训你,便不是这大楚的天子!” 说完以后,没有给宁王任何辩解的机会,抬手就是凌厉的一鞭。 “啊——!” 鞭子抽在身上,瞬间就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宁王何曾受过这等痛苦,忍不住开口哀嚎 一时之间,整个养心殿全都是宁王凄惨的哀嚎声。 康王之事在京师传播的速度极快,消失的速度也是极快。 在康王府和京都府合力‘辟谣’之下。 仅仅不到两天,酒楼之间就很少有人听到谈论康王圈养死士一事了。 朝中的文武百官对于这件事情,更是三缄其口。 只是在坊市之间,市井百姓们聚在一起闲聊的时候,会笑谈几句。 当然,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百卷楼,仅仅一天的时间,就因为违反大楚律例,被京都府衙门查封。 百卷楼掌柜也以为污蔑康王殿下锒铛入狱。 听说要在京都府衙门的地牢里面坐十年的牢。 这在普通百姓那里已经算是极重的惩罚。 可是熟悉其中内情的人却是知道,这还是陛下开恩的结果。 若是严格按照大楚律例,诟病亲王,虽不至于满门抄斩,可是这百卷楼掌柜却不一定能留下一条贱命。 因而,能保住一条命,对于百卷楼掌柜已经是预料之外的喜事。 不同于京师之内的喧嚣,这些天,方府却是如往常一般的平静。 少爷已经从京都城外回来。 宫里还来了传旨的太监。 听说因为少爷立下了什么大功,皇帝要册封少爷为伯爵! 如果说原先的将军已经让方府的下人们无比的敬佩,那么如今的伯爵则是让他们无比的震惊与欣喜。 毕竟,老爷也只是伯爵。 而且,老爷的伯爵还是太老爷传下的,少爷的伯爵可是依靠自己的实力争取来的。 虽然他们不懂其中的区别,却也知道两个伯爵之间的含金量不可同日而语,明显少爷要更加厉害一些! 同时,他们心里明白,自家少爷也成了伯爵,那么从今以后,方府就有了两个伯爵。 地位跟以前相比,自然是提升了一大截。 他们这些下人也能跟着沾沾光。 这两天也是有不少的小丫鬟打趣秀儿,从今以后,就是伯爵的贴身丫鬟了。 秀儿总是害羞的低着头,笑骂两句,心中却并不在意。 其实 在她的心里,少爷无论是将军,还是伯爵,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她从小就跟在少爷的身边,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无论怎么样,以后的日子里,她都会像以前那样,尽心尽力的做事。 后院里面,秀儿正晒着太阳,看着正在专心致志的看书的少爷。 他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前两天新买的话本里面所描述的内容,俏脸不知不觉的红了。 “怎么了?” 方休背书有些累了,抬眸,想要让秀儿给自己倒些水,然后就看见她的脸红的像抹了腮红,语带关切的开口问道。 “啊?” 秀儿微微一怔,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忙不迭起身,开口道:“奴婢没事” 方休听见这话,也没有多说什么。 秀儿这两天不知道怎么了,总是这样莫名其妙的脸红。 可能是秋天到了,天气有些冷,染了风寒。 只是给她配了风寒的药,好像也没有什么效果。 他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事情,吩咐道:“秀儿,给我倒些水。” “嗯” 秀儿轻轻的点了点头,起身走进了屋子。 方休重新看起了自己的书。 虽说楚国的科举不似前世的八股文,可是对于四书五经的考校并不在少数。 当然,和八股文的考校形式不同,楚国关于经文的内容,更多的是理解。 像是上一次秋闱,最后一题的内容就只需要阐述自己对于‘仁’的理解,相比于前世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题目,简直没有办法更简单了。 虽是如此,最基本的内容还是需要看一看,不然到时候上了考场,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要写些什么。 方休考上研究生以后,就没有再像这样认真的准备一门考试了。 若不是楚皇的命令,自己百分之百就只交上一张白卷。 可偏偏还要中第 有的时候,方休都要觉得楚皇不是有意栽培自己,而是故意为难自己。 毕竟,整个楚国这么多年,武勋参加科举还是第一次。 方休想到这里,更加觉得郁闷,觉得眼前的书也是索然无趣,往旁边一推,开始闭目养神。 这个时候,院门的方向却是传来声音。 “少爷” 第三百四十九章 送去江南 方休抬眸,只见钱正站在门口,有些局促的看着自己。 距离上次钱正前来禀告已经三天之久,之前的研究也该有个结果了。 方休看着钱正,开口问道:“是不是红薯的事情?” 钱正走到方休的面前,端端正正的站好,点头道:“回禀少爷,小的这次过来确实是为了红薯的事情。 这三天,小的已经按照少爷的吩咐,严格的把控其他的条件,在各种条件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情况下,红薯的生长状态仍旧不太好。 所以小的以为,影响红薯生长的确实是温度。 这两天,天气更冷了,这样下去,这红薯恐怕不能熬过这个秋天。” 方休听了以后,点了点头。 如此看来,京畿之地确实不太适合红薯的培养,最起码在大棚没有发明出来以前,冬天不适合栽种红薯。 可是这红薯是否能够栽种牵涉着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再者说,楚国疆域之大,丝毫不弱于后世,既然这里的温度不适宜,换个地方就是了。 听说江南两道,冬天的时候不似京畿之地,虽然没有如春天般温暖,气候却也适宜。 他想到这里,抬眸,看向面前的钱正,吩咐道:“既然京畿之地的气候不适宜红薯生长,那么这些天你准备一下。 给你五千两银子,再带上一些府里的护卫,将幼苗带到江南,去那里栽培这红薯。” 钱正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他长了这么大,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从家乡逃到京畿之地。 对于他而言,去江南之地那等与自己生活习俗完全不相同的地方,还有些忐忑。 不过 既然少爷给了自己五千两的银子,还有府里的护卫,就说明少爷对于这红薯的栽培是极其看重的。 而且他也不愿意自己照看了这么久的红薯交给他人,他放心不下。 只是犹豫了片刻,他的脸上就露出坚定之色,点头道:“是,小的明白了!” 方休看了他一眼,说道:“不要勉强,如果你不愿意去江南两道,府里还有其他人。” 钱正听见这话,忙不迭道:“少爷您误会小的了,小的只是怕到了江南之地,不太熟悉,耽误了事情。 江南两道是富庶的地方,听说秋冬的时候也很温暖,应该是适合红薯生长的。 小的愿意为少爷效命,到江南两道栽种红薯。 小的一定不辜负少爷的期望!” 他毕竟没有读过几天书,想要说些什么表达自己坚定的信念和对少爷的敬仰。 可是说的有些混乱,也没有表达出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好在 少爷并不在意这些。 方休起身,走到钱正的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道:“本少爷猜测这红薯应当是某种食物,如果能够栽培出来,重要性丝毫不亚于稻米和小麦。 这意味着什么,这府里应该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吧?” 钱正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他栽培红薯是因为少爷的命令,却从来没有想过少爷为什么要栽培这红薯。 也从来没有想过,这红薯究竟有什么作用。 可是,少爷这话却是点醒了他,让他茅塞顿开。 这红薯极有可能是一种粮食! 他是从中原逃灾到了京畿之地的,没有人比他更能体会没有粮食的痛苦。 也没有人比他更加渴望食物,更加懂得食物的宝贵。 如果这红薯真的是一种食物,而且产量能够高过稻米和小麦。 那么,全天下的人岂不是又多了一种粮食可以栽种,多了一种食物可以选择。 小麦受灾的时候,这红薯是不是能当作应急之物。 如果这样,当初自己家乡是不是就有可能躲过这么一灾? 想到这里,钱正的稚嫩的脸上露出坚定之色,抬眸,用一种充满了斗志的眼神看着方休,正色道:“小的明白,小的一定能栽培出红薯!” 方休见状,点了点头,重新坐会椅子上,摆了摆手,开口道:“银子去账房那里领,还有其他所需的用品,到管事那里,他会给你安排。 还有护卫,从京畿之地到江南两道需要经过中原,那里刚刚遭了灾,有些乱,多带些护卫总没有错。 如果遇上了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可以到当地的官府求助,便说是定远将军的命令,自然会有人帮你” 钱正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用一种无比严肃的表情看着方休,郑重道:“是,少爷!” 方休摆了摆手,随口道:“好了,没什么事情就下去吧!” “是,少爷,小的先告退了” 钱正又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 方休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先不说在这个只有马车的年代,从京畿之地到江南两道需要耗费多少时间。 就说这沿途数不清的匪盗和各种诸如地震、暴雨之类的不可抗因素,这钱正能不能到达江南两道都是一个问题。 更可况是一株小小的红薯幼苗。 对于这件事情,方休已经不报有太大的期望。 只能说是尽人事,听天命! 方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秀儿已经端了一杯水走到他的面前,声音清脆:“少爷,您的水。” 方休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开口问道:“对了,听说隔壁那间宅子前些天卖出去了?” 他说的宅子是在方府隔壁的那一间。 距离方府仅仅只有一墙之隔。 原先是江南的豪门望族给府里进京赶考的子弟留的落脚地。 只是后来听说隔壁便是朝廷九位重镇将军之一定远将军的府邸。 似乎是怕惹上什么不必要的是非,就在城北又买了一处僻静,最重要的是附近没有勋贵府邸的宅子。 这一处宅子也就闲置了下来,距今已经足足有七年。 这七年倒不是没有人来看宅子,只是听说隔壁是方府,全都放弃了。 说到这里,还跟方休有些关系。 毕竟能买得起这等宅子的,哪一家不是在当地不是豪门望族,到了京师也算是富贵之家。 府里多多少少有几位俊俏的姑娘。 偏偏隔壁住的就是京师最有名,听说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纨绔——方府大少爷。 这还有谁敢买下这宅子。 第三百五十章 邻居 因而,听说隔壁的那间宅子被人买了,方休才会产生一些好奇。 秀儿看着自家少爷,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听说好像是一位姑娘” 一位姑娘?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拜之前那一位所赐,凡是京师之中的良家女子,听见方府大少爷的名号,哪一个不是躲着走? 虽说这段时间,关于自己的风评有所改变,可是还没有到别人主动‘投怀送抱’的地步吧 这个时候,住在自己的旁边,不是缺心眼吗? 方休想到这里,眼睛微微眯起,随口道:“小纯,你去隔壁拜访一下,礼貌一些,哦,对了,带些礼物。 不管怎么说,都是邻居,以后总要打交道的。” “是,少爷。” 白小纯领命以后,就转身离开了后院。 方休闲来无事,则是给秀儿讲起了许久以前还没有讲完的白衣女鬼的故事。 “后来又是七年,一个进京赶考的男人不知道那古井的凶险,也不知道白衣女鬼的存在,因为身上没有银子。 就在古井街附近的便宜宅子住了下来,一天晚上” 还没有讲到关键的地方,秀儿已经是捂住了眼睛,小声道:“少爷,要不你还是别讲了” 秀儿的胆子一向如此,当初白衣女鬼的故事听到一半,就吓的跑开了。 方休见她这样,总觉得有些好笑,却没有理会她,继续道:“那书生正在读书,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这个时候,院子里面适时的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秀儿吓的瑟瑟发抖,颤声道:“少爷,你别吓奴婢了!” 方休的眉头却是微微一皱,开口道:“我在这里,怎么敲门?” 秀儿听见这话,一颗心猛地一跳,睁开眼睛一看。 果然,自家少爷就坐在自己的面前,怎么可能模仿出敲门的声音。 那么说 “鬼啊——!” 秀儿忍不住尖叫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时候,门外却是传来一阵笑声。 方休和秀儿同时朝院门的方向看去。 赵嫣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见到方休在看自己。 于是,大大方方的从门后走了出来,走到方休的面前坐下,笑呵呵的道:“我怎么不知道这白衣女鬼的故事还有下半部分?” 方休瞥了一眼赵嫣,有些无语。 堂堂公主殿下,竟然像是一个喜欢捉弄别人的孩子。 这个时候,秀儿也是反应过来。 刚才那敲门的声音,明显是赵姑娘弄出来的。 于是,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她一双好看的眼睛盯着赵嫣,开口道:“赵姑娘,你怎么来了?” 赵嫣笑了笑,说道:“怎么,不欢迎吗?” “不不,当然不是” 秀儿连忙摆手,开口道:“只是赵姑娘可以随便离开那里吗?” 那里指的自然是皇宫。 赵嫣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以前不可以,现在可以了。” 秀儿有些不明白,什么叫做:以前不可以,现在可以。 方休的心里却是清楚。 因为楚皇已经答应赵嫣,允许她出宫开府。 既然在宫外已经有了公主府,自然不必拘束在小小的皇宫。 虽然在大部分人的眼里,皇宫并不算小。 方休看着赵嫣,却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他的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开口道:“原来你就是那个缺心” 说到这里,顿住了。 因为赵嫣的表情已经冷了下来。 “缺什么?” 方休一脸正色的道:“没什么,你听错了。” 赵嫣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面继续纠结,只是解释道:“公主府在哪里,我还没有想好。 你不是要参加秋闱吗? 等你秋闱结束以后,陪我看一看京师中的宅子,我在决定。 这里就当作我临时的落脚点吧。” 方休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挑,想跟她说。 宝乐坊还有很多更好的用作落脚点的选择。 可是看见赵嫣的表情,想了想,还是算了。 “对了” 事实上,赵嫣压根没有给他提出意见的机会,而是看向秀儿,开口问道:“秀儿,隔壁那位姑娘是谁?” 方府里面的小丫鬟并不在少数,能够引起这位公主殿下注意的一定不是常人。 秀儿只是想了想,就明白赵姑娘说的是哪一位了。 “哦,那是柳姑娘,因为没有地方去,所以暂时住在这里,就像是” 后面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在场的几人却都明白。 就像是当初的赵嫣一样。 “柳姑娘” 赵嫣听了以后,俏脸上露出一抹思索之色,喃喃道:“哪里来的柳姑娘。” 方休见到这一幕,开口道:“只是一个路人,见她可怜就收留她了,反正也吃不了多少东西。” 赵嫣听间这话,表情却是更加的奇怪。 她看着方休,说道:“这街上这么多无家可归的路人,怎么没见你收留。 就是看人家长的好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孔子说,食色性也 这是人之常情,你这样狡辩,反而像是没有担当,推卸责任!” 方休听她这话,听的一愣一愣的。 什么食色性也都出来了。 怎么以前不知道公主殿下还有这等文采。 而且,什么叫做没有担当,什么叫做推卸责任。 好像自己对那柳青做了什么事情一样。 方休看着赵嫣。 知道,这件事情若是不告诉她真相,怕她会在这上面纠缠个没完。 于是,俯身在赵嫣耳旁道:“她跟当初的你一样,是刺客” 赵嫣听了以后,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而后,一脸狐疑的道:“这么好看的姑娘,为什么要做刺客?” 赵嫣一向是一个不服输的人,无论是在什么方面。 可是在看到柳青的那一刻,即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 柳青的那张脸却是算得上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比自己也差不了多少。 这么一个好看的女人,随便做些什么都能一生荣华富贵,怎么会做一个没有着落,危险至极的刺客? 想到这里,她好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怒色,瞪着方休,脱口而出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对人家有所企图,人家被逼无奈,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第三百五十一章 很像! 方休听了这话,脸上露出无奈之色。 这小丫头脑子里面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你也很好看,当初不一样做了刺客” 赵嫣听了前半句话,觉得十分受用,还没高兴一会,听见后半句话,腾的站了起来。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瞪着方休,没好气的道:“什么叫做刺客,那叫女侠! 如果不是你当街非礼良家女子,本公主会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吗?” 方休瞥了一眼赵嫣,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当时是在非礼良家女子,而不是救人?” 赵嫣听见这话,顿时焉了。 毕竟当时那件事情,确实是自己错怪方休了。 方休见到这一幕,笑了笑,说道:“所以说,当时你已经错怪了我一次,这一次应该相信我了” 赵嫣撇了撇嘴,没有回话。 片刻之后,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抬眸,看着方休,开口问道:“那位柳姑娘的武功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可以看见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中似乎闪着光。 方休见到这一幕,瞬间就明白她想要做什么。 不用多想,一定是什么切磋、比试之类的。 当年赵嫣武力值还是一个弱鸡的时候,在方府就成日的拉着自己练武。 偶尔还要与白小纯比试。 那段时间,方休可是记忆犹深。 也是在那个时候,方休打定了主意,从今往后,绝对不想着习武。 什么武功高手,就当作小时候的一个梦想,随他去吧! 方休看着一脸兴奋之色的赵嫣,很想开口说:别想了,你打不过人家的。 可是,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这么说了,她会不会放弃这个念头还不一定,可是自己的胳膊却是要受苦了。 更何况,这段时间,赵嫣的武功进步飞快,如今已经达到二流高手的入门阶段。 虽然对上白小纯,还没有什么赢下的希望,可是对付柳青,却是不一定。 毕竟柳青的实力很大一部分来源于她的毒蛊之术。 在没有毒蛊的情况下,也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二流高手。 如果不是这样,那一晚,自己也不可能安然无恙的度过。 而且,经过长时间的关押,柳青的身体状况比之从前要差了许多,实力定然相应的有所下降。 只是 方休看着赵嫣,想了想,还是道:“你想和她比试,这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我不信任她,谁也无法保证,在比试的过程中,她会对你下狠手,也无法保证,她不会挟持你,要挟我。 所以,你还是不要想了。” 赵嫣听见这话,没有回话,想了想,开口问道:“你不知道她的底细吗?” 方休轻轻摇了摇头。 柳青一直宣称自己是什么毒蛊派的圣女。 可是,自从那一晚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打听到所谓毒蛊派的消息。 若是派人去西南打探,来回一趟,至少需要六个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自己派出去的人要到冬天才能回来。 先不说路途上会有多少变故。 就是那个时候,柳青还在不在方府,乃至于在不在京师,都是一个问题。 因而,他也没有浪费太多的精力在柳青身上。 目前为止,只是将她当作一条拔了牙的毒蛇,圈养在地笼里面。 最起码这样,那些所谓毒蛊派的人就会投鼠忌器,短时间之内,不会再找自己的麻烦。 最重要的是柳青对于自己的命令,还算是配合,达成协议之后,没有做出任何不利自己的举动。 原先方休以为她是不是在暗中谋划一些东西,或是等待什么时机。 可是,过去了这么多天,他才发现,柳青似乎真的认命了,每天除了吃喝就只是在院子里面看书。 过着山野村夫般无忧无虑的生活。 期间,除了京师超级联赛颁奖典礼的时候,客串了一下颁奖嘉宾,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当然,这也跟她的目的有很大的关系。 毕竟杀掉皇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从长计议。 她已经被拔去了‘毒牙’,又被关在这地笼之中,没有旁人的帮助,只能安安静静的等待为方休打工的这五年过去 “那她为什么要刺杀你,你总知道吧?” 赵嫣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方休不知道的事情。 以往,或者说自从她认识方休以来,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也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办不到的。 曾几何时,赵嫣一度以为方休就是太过聪明,所以才要装傻。 可现在来看,他也有弄不清楚的东西,办不到的事情。 方休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她真相:“只知道一点,她来自西南某一土司。 七年以前,奉陛下的命令,我爹亲率十万大军,平叛西南的时候,那个土司也被视为叛军剿灭。” 赵嫣听见这话,怔了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如果那柳姑娘说的是真的话,自己的父皇和方休的爹就是她最大的仇人! 这一下子,赵嫣算是彻底打消了与那所谓的柳青姑娘比试一番的念头。 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没有人能够保证柳青是不是故意隐藏实力,目的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接近自己。 然后挟持自己,对自己的父皇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 虽然赵嫣不是一个胆小之人,可是她却不敢拿这个事情做为赌注。 她知道自己最受父皇的疼爱。 若是自己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情急之下,父皇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情。 “那还是算了” 赵嫣做出了决定之后,脸上露出了失落的表情:“不过既然她是土司的女儿,你为什么还要留着她?” 她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看着方休,问道:“不会是你” 这话还没有说完,方休就能猜到下半部分,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反问道:“你看我像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吗?” 赵嫣听见这话,上下打量了方休一眼,而后,认真的点了点头,正色道:“像” 说完之后,似乎觉得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很像!”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为了心安 这天没法往下聊了 方休抬眸,看了一眼天空,摆手道:“天黑了,你也该回去了,慢走不送” 赵嫣听见这话,撇了撇嘴,开口道:“那宅子我才刚买下来,今天就先住在你这里了。” 方休瞥了她一眼。 感情这位是把自己的方府当成她家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有开口,就听见赵嫣略带些兴奋的声音:“白小纯呢? 今晚我要吃火锅!” 宁王府。 宁王挨了几鞭,全身上下几乎没有完好无损的地方,动弹一下,都得忍受剧烈的疼痛。 好在还有几个小太监搀扶着他走出养心殿。 不然,他今天怕是要爬着出去。 “殿下!” 守在皇宫外面的宁王府护卫一看见这一幕,脸上露出惊骇之色,纷纷冲到他的面前,扶住他。 “殿下,这这是怎么搞得?” 宁王府的管事看着自家主人被染红的蟒袍,一阵心惊,开口问道。 宁王却是回复的力气都没有了,用尽全身的力气,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道:“回,回府” 管事听见这话,也不敢多问,更不敢耽搁,忙不迭道:“是,殿下!” 等到宁王府的马车回府,天色已经黑了。 几名护卫将宁王搀扶到床上,留下几个照看的小丫鬟,便转身离开了。 宁王趴在床上,眉头紧皱,稍微动弹一下,便觉得伤口像是被刀割一般。 “殿下,喝水” 这个时候,一个小丫鬟走到旁边,将茶水递到他的嘴边。 宁王轻轻喝了一口,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呸呸——! 你要烫死本王吗!?” 宁王怒目而视,吼出了声。 小丫鬟见到这一幕,吓的脸色惨白,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你嘶——” 宁王想要伸出手,可是稍微动一下,就感觉一阵剧痛传来。 咬牙挺了片刻,开口道:“算了,你们全都下去,让杨海过来见本王。” “是,殿下。” 几名小丫鬟胆战心惊的离开了屋子。 片刻之后,杨海走了进来。 他看见躺在床上的宁王,也是吃了一惊。 显然没有想到楚皇竟然会对自己的儿子这般狠心。 这伤势,若是没有细心的照顾和合适的药膏,可能会留下病根,伤筋动骨。 对一个已经册封为亲王的皇子,动用这般手段,可见楚皇这一次真的被气的不轻。 不过,这也说明了,楚皇对于康王十分的失望。 当然,这件事情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甚至可以说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可是,如果宁王不这么做,就一点儿机会都没有。 对于这满朝的文武百官而言,如果康王不出错,如今的宁王已经没有任何成为储君的可能。 因此,这么做了,或许会给楚皇留下不好的印象,可也会让满朝的文武百官和京师的百姓对康王产生怀疑之心。 这一点或许比皇帝的心向更加重要! 只要挑拨起文武百官的疑心,长此以往,把握住机会,宁王未必没有机会取代康王在楚皇心中的地位,重新回到同一起跑线上。 “殿下” 杨海走到床边,看着宁王,行了一礼。 宁王听见声音,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开口问道:“外面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杨海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太好,康王府和京都府的动作太快,而且这件事情有陛下在背后作主,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 宁王听见这话,表情没有出现太大的变化,只是叹了口气,开口道:“路要一步一步的走。 不管怎么样,总比原先没有一点儿机会要好。 今天康王府会出现这等错误,未来就一定还会出现其他的错误。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不犯错,不完全不犯错! 而后,静静的等待康王府犯错,他们在明,我们在暗,只要时间充足,一定还有机会!” 他说到这里,眼睛似乎出现了光,就连身上的痛楚都弱了几分。 杨海见到这一幕,却是在心底叹了口气。 就目前京都府行事的效率来看,这件事情对于康王府的影响远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巨大。 反而是宁王,因为这件事情惹得陛下震怒,受了重伤。 原先以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最后却变成了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即便如此,杨海还是回答道:“明白了,殿下。” 宁王想要点头,可是稍微动了一下,竟然发现自己的脖颈都受到了牵连,只能说话:“好了,你下去吧。 本王养伤的这段时间,府里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 若是遇上什么事情,一定要谨慎,无法决断的事情,就禀告本王。” “是,殿下!” 杨海听见这话,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而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离开宁王的房间后,兜兜转转,进了一个隐蔽的小院。 院子里面,一个全身上下笼罩在黑袍之中的人正坐在石凳上面。 杨海看到这身影,微微一怔,随即,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出现了。” 那道身影缓缓转身,一双如黑猫般的眸子,看着杨海,开口道:“皇帝不死,我不会离开京师。” 杨海走到那人的面前,开口道:“杀死皇帝,绝不是你想象得那么容易。 更可况,即便你杀死了皇帝,又有什么用?” 那人掀开黑袍的帽子,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看着杨海,淡淡的道:“为了心安。” 杨海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面继续纠结。 只是开口问道:“你在方府过的怎么样?” 柳青的眸子闪烁了一下,说道:“还行,不会饿死。” 杨海听了以后,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片刻之后,终究只是化作一声叹息:“方休不是简单之人,在方府行事,多小心一些。” 柳青摇了摇头,说道:“方休不是我的目标,安平伯也不是 我在方府怎么样,不用你担心。 死了这么多的人,我已经厌倦这种生活,我现在只要皇帝的性命。 皇帝死了以后,我会离开京师,回到家乡。 所以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第三百五十三章 是不是同一个方休? 第二天,养心殿。 楚皇看着面前的奏章,摇了摇头。 自己那两个不省心的儿子,但凡一个能有方休一半的才能,或者不想着勾心斗角,而是将精力放在处理实事上面。 也不至于直到今天,还定不下一个合适的继承者。 “那个百卷楼如何了?” 楚皇一边批阅面前的奏章,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身后,刘成忙不迭回答道:“回禀陛下,百卷楼已经关停,百卷楼的掌柜因为诽谤康王殿下,依照律例,已经被关入地牢,等候发问。” 楚皇点了点头,抬眸,看了一眼刘成,又问:“最近太后的身体如何?” 刘成恭敬的道:“太后身体安康,有太医署的御医们照料,精神也比以前好多了。” 楚皇将手中最后一个奏章,关于京畿之地乡试的主考官确定下来,起身道:“这段时间忙着处理乡试的事情,有些日子没给太后问安了。 走,去永寿宫。” 刘成忙不迭道:“是,陛下!” 而后,扯着尖细的嗓子喊道:“摆驾永寿宫!” 楚皇到了永寿宫,一进去就看见太后正躺在摇椅之上,晒着太阳。 旁边,一个俏丽的侍女手里捧着一本书,正在给太后朗读。 楚皇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笑容。 他小的时候,太后就一直教导他要多读书,告诉他学海无涯。 因此,直到做了皇帝,他每日都要抽出一些时间,温习经文。 即便是再忙碌,也没有一天是不看书的。 他也没有想到,太后已经这般高龄,眼睛花了,看不清书,还要宫女为她读书。 母仪天下,理应如此 刘成想要向太后禀告,皇帝来了。 还没有开口就被楚皇制止住。 他走到太后的身旁,俯身见礼,小声道:“母后,儿臣为你请安了。” 楚国以忠孝治天下。 皇帝虽是君,却也是太后的儿子。 因此,在太后的面前,仍然称臣。 太后听见楚皇的声音,苍老的脸上露出笑容,摆了摆手,开口道:“来了,坐下吧” “是,母后。” 楚皇在太后的面前,如同一个孩子般,搬了椅子坐在她的身旁。 “母后最近身体可还好?” 楚皇坐在太后的身旁,第一句话就是关于身体。 毕竟太后年事已高,在这个平均寿命不到五十岁的时代,如太后这般的高龄已经算是洪福齐天了。 太后却是笑了笑,说道:“哀家这身子骨好得很,皇帝不用担心。 倒是皇帝,听说你天天待在养心殿,没日没夜的处理政务?” 楚皇回道:“儿臣作为皇帝,身上担负着天下百姓的重担,没有一日不惦记着这天下的百姓和祖宗的基业,因而,不敢有丝毫懈怠。” 太后听了这话,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为君者,理应如此。” 说完以后,顿了顿,又道:“可是,你身为皇帝,也要注意健康,若是累坏了身子,好事反而变成了坏事。 偶尔出去走一走,散散心也是好的。” 楚皇点头道:“儿臣知道了。” 太后又道:“对了,听说宁王和康王昨日进宫了?” 听到太后提起宁王和康王,楚皇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太后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进宫也不知道来看看皇祖母,记得他们小的时候,围在身边,多可爱。 如今长大了,封了王,却是一年也见不了几次,哎 哀家知道,他们如今是亲王,需要做的事情很多,哀家也不怪他们,只要他们身子还好,知道互相帮扶着,哀家就心满意足了” 互相帮扶。 听到这话,楚皇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只要他们手足之间不互相残杀,便是极好的了。 太后提起这些孩子,脸上却是露出了幸福的表情,继续道:“还有昊儿,他年纪还小,康王和宁王作为皇兄,应该多照顾照顾他。 哦,还有一件事情,那天昊儿来找哀家,说是想要出宫去寻他师父,哀家没有同意,让他去找他父皇。 他却不敢,怕你打他骂他。 昊儿这么小的年纪,前面又有康王和宁王为他遮风挡雨,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像当初那般严苛。 只是一个孩子而已,想要出去玩就让他出去,多派些护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哀家这话,皇帝你说对不对?” 楚皇听到昊儿跟太后打小报告的事情,哑然失笑,回道:“母后说的是,儿臣记住了。” 昊儿前几日确实是跟他说过,要出宫找他师父的事情。 可是,那段时间,方休正在右羽林卫研制天罚,为了他的安全,自己没有同意。 没有想到,转头就到太后这儿来求情了。 这孩子 楚皇想到这里,脸上露出笑容。 也就只要昊儿这般孩子心性能给他些宽慰,让他体会到,这帝王家还是有些温暖。 这个时候,太后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抬眸,看着皇帝,开口问道:“还有昊儿的师父是谁,哀家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 楚皇听见这话,本想说只是皇子年幼,不懂事,随便认得师父,算不得数。 可是转念一想,昊儿认方休做师父这件事情,自己和淑妃都是知道的,虽然没有同意,却也没有拒绝。 如果这么说了,岂不是显得更加儿戏。 于是,开口道:“是安平伯的儿子,名字叫方休。” “方休” 太后喃喃了一句:“这个名字,哀家好像在哪里听过。” 片刻之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身旁之前为自己读书的宫女,开口问道:“小晓,你刚才给哀家读的书,是谁写的?” 那名唤小晓的宫女听见太后这话,微微一怔,随即,忙不迭把书翻到了第一页,回答道:“回禀太后,叫方休” 太后得到这个答案,苍老的脸上露出笑容,看向皇帝,说道:“不知道这个方休和你说的那个方休,是不是同一个方休?” 楚皇听见这话,怔了怔,看向那宫女手中的书籍,封面上面清晰可见的几个字:竹轩斋出品。 瞬间,整个人都觉得有些不好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闲书与圣贤书 他承认,方休那孩子确实有些才华,也比一般人聪慧了许多。 可是,他除了如《西厢记》那般的闲情话本之外,还能写些什么书? 太后看了他的书,岂不是误入歧途。 想到这里,楚皇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太后年事已高,说的难听一些,不知道何时便驾鹤而去了。 只要她开心,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吧 于是,回道:“这书若是竹轩斋的,十之八九应该是儿臣说的那个方休。” 太后听见这话,苍老的脸上露出笑容,说道:“那好啊 虽然哀家只看过他这一本书,可是就从这一本书中,哀家也知道,这方休定是一个博学之人。 他做昊儿的师父,哀家放心” 说到这里,顿了顿,突然问道:“你刚才说,这方休是谁的儿子?” 楚皇脸上露出无奈之色,开口回答:“回母后,是安平伯的儿子。” “安平伯” 太后喃喃了一声,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楚皇,说道:“若是哀家没有记错,安平伯只是而立之年,怎么能生出这样一个博学的儿子?” 这却是记错了。 毕竟安平伯这样的人,与皇室非亲非故,太后偶尔听说过,却也不可能记在心上。 所以下意思的认为安平伯还是记忆中的年龄。 楚皇开口道:“母后记错了,安平伯已是不惑之年。” 太后‘哦’了一声,笑呵呵的道:“哀家老了,记忆不如从前,很多事情,都记不清咯。 不过,这安平伯即是不惑之年,他的儿子年纪应该也不大” 楚皇点了点头,回道:“方休还没有及冠。” 太后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说道:“尚未及冠便有这等学识,这是王佐之才啊,皇帝可要好好的重视。” 楚皇听到这里,已经十分好奇。 太后刚才看的究竟是什么书,竟然让她对一个没有见过的孩子这么大加赞赏。 要知道,这么些年,他还从来没有听过太后对一个人有这么高的评价。 王佐之才 他已经在不同的人那里听到这个词了。 终于,楚皇还是没能克制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不知道母后刚才看的是什么书,可否让儿臣也看一看?” 太后听见这话,笑了,说道:“哎呀,哀家这脑子,都把这个事情给忘了。 其实哀家刚才就像让你看一看的。 小晓,把那本书拿给皇帝。” 一旁,那宫女捧着手中的书,小心翼翼的走到楚皇的身前,恭敬的道:“陛下” 楚皇伸手接过那本书,看了一眼封面。 《养生大全》 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小子才多大的年纪,竟然已经开始琢磨养生之道了。 而且,还写了这么厚的一本书。 知道的,他是右羽林卫如今应该叫神机营的将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某个致仕的老臣,在家休养生息,颐养天年呢! 楚皇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让方休过来骂他一顿的冲动,翻开了第一页。 一日之计在于晨,因而,每日用膳,当以早膳最为重要 仅仅只是看了一句话,楚皇就想把这本破书扔在地上。 一日之计在于晨是这么用的吗? 这是在侮辱圣贤书啊! 他合上这本《养生大全》,看向太后,开口道:“母后,儿臣有一些话不知当不当说。”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 帝王家也不例外。 楚皇刚刚开口,太后就好似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瞥了他一样,淡淡的道:“皇帝是不是要说,这书乃是闲书,没什么用处,还是少看为好?” 楚皇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辩解。 只是还没有开口,就听见太后道:“这书的确是闲书,只是哀家如今年事已高,那些不闲的书,哀家也看不下去。 对于这等闲书,反而更有兴趣,皇帝是君王,天下社稷所系一身,却也不能让这天下的百姓都和你一样,除了圣贤书,什么都不看,那样,反而落入了下乘。 哀家就是这段时间,看的闲书多了才知道原来许多许多的东西,圣贤书中都没有提及,反而是这些闲书,倒让哀家懂得了许多” 楚皇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太后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心中所想,抢先问道:“皇帝可是想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楚皇听见这句话,算是彻底服气了。 他每次还没有开口,太后就知道他想要说什么,甚至遣词造句都没甚分别。 实在有些无奈。 太后见他这样,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哀家知道你心里如何想,不如这样,哀家问你一个问题,看你能不能答得上来。” 楚皇看着太后,回道:“母后要问儿臣什么问题?” 太后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开口道:“哀家就是想要用这个问题告诉你,这世间万物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是圣贤书上面没有的。 即便皇帝你将圣贤书倒背如流,谨记于心,却也不晓得其中的道理。 圣贤书教的是如何做人,如何做事,可是,一个人生而在世,却不仅仅只要知道如何做人,做事。 还有许多的道理,也需要懂,如果不懂,就是一叶障目,只看见一片小小的树叶,却看不到更广阔的世界。 这个道理,哀家不用多说,皇帝你也应该懂” 楚皇听着这些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心里却是不以为意。 在他看来,人生在世,只要懂得如何做人,如何做事,就已经足够了。 更可况,这世上还有许多的人便是这两点都做不好,那么还有什么资格谈其他的呢? “母后问吧” 楚皇看着太后,开口道。 太后笑了笑,朝身旁的宫女使了一个眼色,吩咐道:“去,在这院里找两块大小不一的石头来。” 永寿宫的宫女听见这话,顿时明白了太后想要做什么,忙不迭找石头去了。 楚皇听见这话,却是怔在了原地。 因为他好像猜出了太后想要问自己的是什么问题。 第三百五十五章 所谓物理 果然,一个宫女拿来两块大小不一的石头,将它们举在半空之中。 太后脸上露出故作神秘的笑容,看着楚皇,笑呵呵的道:“皇帝,你说这两块石头,谁先落地?” 楚皇很想说,同时落地。 可是看见太后如孩童一般期待的表情,还是不忍心如实回答,想了想,说道:“儿臣以为,大的那块石头先落地。” 太后听见这话,笑的更加开心,转头,看向那名宫女,吩咐道:“把这两块石头放下,让皇帝看看,究竟哪一块先落地。” “是,太后” 宫女松开了双手。 两块石头遵循着天地间的定律,朝地上落下,却只发出了一道声音。 很明显两块石头同时落了地! 楚皇见到这一幕,心中早已有了准备,却还是故作惊讶状,喃喃道:“怎会如此?” 太后见楚皇露出这个表情,笑呵呵的道:“看见了没有,所以啊 这天下万物的道理,有许多,你身为皇帝却也不知道。 就比如这两块石头,不止是皇帝,哀家一开始也以为是大的石头先落地,可是事实却不是这样。 如果不是昊儿告诉哀家,哀家恐怕到末了都不知道重量不一样的东西,落地的速度竟然一样快。” 楚皇听见这话,点了点头,说道:“此事确实有违常理。” 太后看着楚皇,开口道:“皇帝说这世间万物的道理全都在圣贤书里,那么皇帝可否告诉哀家,为何这两块不一样大小的石头,同时落地?” 楚皇听见这个问题,微微一怔,随即,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个道理,其实早在几个月以前,昊儿就在自己的面前演示过。 可是 当时的他只是惊叹了片刻,而后就没有了后文,其中的原因直到今天,都没有解释。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有谁能够解释这个现象。 而且,这个问题似乎不是那么的重要,石头是否同时落地,对于这天下的百姓能否过上辛福安康的生活有什么关系? 表面上看一点儿关系却都扯不上,可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 毕竟,世间万物皆有联系。 当初方休搞那个所谓巨型烟花和巨型风筝的时候,他得知以后,也是没有放在心上,只当作是脑疾又犯了,胡闹而已。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却是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烟花变成了天罚,成为了国之神器! 那巨型风筝虽然用处比不上天罚如此重要,可是在京师之中也受得无数商贾的追捧,让京师变得更加繁华。 还有那京师大剧院,竹轩斋,乃至于看上去没什么用处的春风楼,都在这潜移默化之中对京师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如今的京师,只要是有些闲钱的殷实人家,谁每天起来不看一份报纸,闲暇之时不到京师大剧院去看看戏。 便连许多外地的富商,原先唯恐住在天子脚下会惹上什么事情,如今不也一样搬到了京师,只是为了更方便的看球。 这些怎么能说没有对社稷产生影响的? 最起码在他的看来,这百姓要比以前安居乐业了许多。 楚皇想到这里,眉头舒展开来,看向太后,开口道:“儿臣不知。” 太后道:“看见没有,圣贤书上没有的道理,闲书上却有解释” 楚皇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石头同时落地的事情,书上竟然有解释? 记得当初自己问昊儿的时候,昊儿曾经说过,他的师父,就是方休,对于这个现象也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怎么如今有了解释? “去,把那本《基础物理》拿给皇帝看一看。” 太后吩咐了身边的宫女一句,而后,看向楚皇,开口道:“哀家老了,许多东西都看不懂。 可是,虽然哀家看不懂,却也知道这些书啊都是好书。 所以每一本书,哀家都收在书房里面,就是为了等皇帝来哀家这里的时候,拿给你看。” 楚皇心里想着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两块石头同时落地,因而,脑子里面乱糟糟的,听见太后的话,只是道:“母后费心了” 说话间,那名宫女已经将那本《基础物理》拿了过来:“陛下。” 楚皇抬眸,看了一眼宫女,点了点头,伸手接过那本《基础物理》。 翻开一看,果然,作者一栏写着方休的名字。 他深吸了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天下万物,皆有道理,非悟不行 第一行的话倒是有几分意思。 物理,物理,原来是这个意思。 只是,后面的内容却是晦涩难懂,每一个字单独拎出来,他都能看的明白。 可是,放在一起就让人无法理解了。 说是天书都毫不夸张。 可是,楚皇心里却是明白。 对于方休这般大智若愚的人而言,写这么一本书,一定有特别的意义。 这一点,经过了无数次的证实,已经让楚皇对方休产生了特别的信任。 虽然这上面的许多,几乎可以说是所有的内容,自己全都看不懂。 可不代表这宫内其他的人也看不懂。 他的目光转向身后的刘成,吩咐道:“传旨到翰林院,告诉那些翰林,从今天以后,每个人都要熟读这本《基础物理》。 不光要熟读,还要背,不仅仅要背,还要弄清楚其中的道理,要将这本《基础物理》当作《中庸》,当作《大学》,明白了吗?” 刘成听见这话,眸子中流露一抹震惊之色。 翰林们是什么人,各个都是当年进士科的佼佼者,每一个都是饱读圣贤之书。 让他们研究这等闲书,还是方休那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所作的,会不会太过 他的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敢开口。 毕竟这件事情不仅仅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太后的意思。 自己一个小小的宦官,还是不要掺和到里面去了。 太后听见楚皇这句话,却是欣慰的笑了,开口道:“皇帝还是那么聪慧,哀家还记得小的时候,你皇姐贪玩,掉进水缸里面,别的孩子都是大呼小叫,只有你知道要将坛子砸碎 如今,哀家只是随口说一说,你就懂得,这些闲书的重要之处,好,很好” 第三百五十六章 养生之道 楚皇听见这话,笑了笑,回道:“都是母后教导的好” 也只有在太后的面前,这位整个楚国的最高统治者才会表现出这般孩子模样。 “好了,你也陪了哀家这么长时间,哀家已经知足了,去忙吧。 哀家这里,这么多的宫女啊太监啊伺候着,不缺你一个人,这江山的社稷,缺了你可不行。” 太后摆了摆手,笑呵呵的道。 楚皇抬眸,看了一眼天色,起身朝太后见礼,恭敬道:“那儿臣先行告退了” “去吧去吧” 太后起身,看向身旁的宫女:“刚好也到了哀家遛弯的时候了,这段路,哀家跟你一起走。” 楚皇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开口道:“母后年事已高,还是静坐为好,若是去什么地方,让奴婢们抬着您就好,何必亲历亲为。” 太后听了以后,看了他一眼,笑呵呵的道:“哀家是老了,却还没有到走不动的地步。 等到哀家什么时候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那个时候再叫人抬吧。 而且,那养生大全上面说了,人老了更需要多走动走动,这样对身体有好处。” 楚皇听见《养生大全》,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道:“方休那孩子却是有几分才能,可是年岁还小,又是武勋出身,哪里懂的什么养生之道。 太医署那么多的御医都告诉朕,母后需要静养,平日里最好不要乱动,怎么能因为一个孩子的戏言就不顾及自己的身体。 太后您是儿臣的母后,也是这天下百姓的太后,这么多年,母仪天下,已经深入百姓之心,若是您出了什么好歹,儿臣和这天下百姓,当是寝食难安。” 太后听了,却是有些不乐意了。 这《养生大全》在她的眼里无异于神书,里面很多的东西都说到了她的心坎里面。 就比如平日里要多喝热水。 以前的时候,在这后宫之中,就属她没事的时候最喜欢饮茶,也因此保养的最好,身体最为安康。 这么多年也没有生过什么大病,就是一些诸如风寒之类的小病,也未曾染过。 以前只是归咎于在天生的体质,可是看了养生大全之后,才明白,是因为自己的饮食习惯较好,各种营养元素搭配得当。 换句话说,就是什么都吃上一点,不挑食,才有的这般好的体魄。 皇帝却说,这一切都是假的,一个孩子的戏言。 太后抬眸,看着皇帝,开口道:“这书上面讲的许多事情,哀家已经验证过了,怎么就成了戏言。 哀家记得你还小的时候,哀家就教导过你,学无前后,达者为师。 身为皇帝,天下百姓之师,怎么能以年纪的大小判定一个人学问的高深? 方卿家年纪虽小,可是懂得的道理却是很多,就说那两石之道,这天下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发现并解释其缘由的? 而且,哀家成日的待在永寿宫,每日就是看戏,听曲,连出去溜溜弯都不行,那和废人又有什么区别? 这么长的时间,哀家都快要觉得,这永寿宫还不如那冷宫了。” 这话说的极其严厉,楚皇听了,忙不迭道:“刚才那话是儿臣考虑不周,儿臣已经知错了,母后别气坏了身子。” “哼” 太后哼了一声,不去管皇帝,转头看向身旁的宫女,吩咐道:“小晓,搀着哀家去淑妃那里坐坐,哀家要给哀家的宝贝孙儿讲故事去” “是,太后。” 宫女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皇帝,见他点头,这才敢上前搀扶住太后。 楚皇目送太后离开,原本想要回去,可是心里惦记着太后的身子,走到半路,又停了下来。 太后年事已高,怎么能经得起这般折腾。 偶尔出来晃悠一圈倒也没有什么大碍,可是见太后这个架势,是每天都要出来晃悠了。 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的心里怎么能过意的去。 想到这里,楚皇眉头微微皱起,快要走到养心殿的时候,转头看向身后的刘成,吩咐了一句:“让太医署扁池来见朕。” 刘成听见这话,微微一怔,而后,恭敬道:“奴婢这就去” 扁池是太医署新进御医,在太医署诸多御医之中,排不上什么名次。 而且,年纪又轻,在太医署一众白发之中显得格外的显眼。 原先刘成是准备请示楚皇,将这个年轻的御医逐出太医署,外派出去多历练历练,等什么时候年纪大了,再送回宫。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这个年轻的御医又做了几件令人刮目相看的事情。 这第一件就是起死回生 说是起死回生或许有些太过夸张,可也差不了多少。 当初那个在宫里想要行刺公主殿下的草原武士和草原乞颜部的七王子被禁卫折磨的不成样子,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 所有人,包括太医署的诸多御医们都以为无药可救的时候,扁池却硬生生的将他们俩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而且用的手段极其高超。 即便是陛下听说了此事,都大为赞叹,甚至特许这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御医留在宫内,为自己看病。 就是为了防止有一天出了什么意外,好用那所谓的手术之法救命。 第二件事情就是在太医署的考核之中,这位年轻的扁御医,竟然仅仅只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便将整个太医署的医书全部看完,甚至背了个大概。 这件事情同样在宫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毕竟,毫不夸张的说整个天下十之八九的医书全都存在太医署内。 仅仅半个多月就看完这全天下的医书,即便是医圣在世,也未必能够做到。 偏偏这个年轻人就做到了。 后来又发生了许多的事情,与这两件比起来却是如鸡毛蒜皮一般。 因而,这位扁御医凭借着其高尚的人格,废寝忘食的苦学精神和一颗仁者之心,当然,最重要的就是手术之法,成功的留在了太医署,并且为陛下所熟知。 这才多长时间,陛下提起御医,想到的第一个人竟然不是刘御医,也不是严御医,而是这位扁御医。 可见他在陛下的心里已经占据了一定的地位 却不知道,这么年轻就有这般能耐,这位扁御医的师父又该有多大的本事。 第三百五十七章 御前看书 刘成这么想着,已经走到了太医署。 推门而入,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开口道:“扁池扁御医可在?” 片刻之后,一间房门推开,一个年轻男人从里面走出,看向刘成,回道:“在下便是扁池,不知道这位大人有何贵干?” 他来的时间不长,认识的人也不多,便是陛下,也只是远远的见过一次。 刘成这位司礼监秉笔太监,整个内宫无人不识无人不晓的天子近臣,扁池却并不认识。 刘成也不在意,只是笑了笑,开口道:“称不上大人,只是伺候陛下起居的奴婢罢了 倒是扁御医,说不准咱家以后可真的要称上一声扁大人了。” 扁池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立刻明白了,眼前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太监刘成。 于是,见礼道:“原来是刘公公,在下初到太医署,还未曾见过陛下,因而,也不认的刘公公的面貌,望刘公公勿怪。” 刘成笑了笑,走到他的面前,开口道:“扁大人误会咱家的意思了,咱家可没有一丁点责怪扁大人的意思。 咱家只是想告诉扁大人,扁大人今后可要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了。” 他这话明明是恭维,可因为声音尖细的原因,听上去总觉得有几分古怪,倒有点儿讽刺的意味。 扁池怔在原地,不太明白这位大太监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刘成见状,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直白的道:“陛下可是十分看好扁大人啊” “陛下?” 扁池听见这话,更加疑惑。 毕竟入宫这么长的时间,他连陛下的面都没有见过。 这位大太监为何就说陛下看好自己? 莫非是方师的缘故? 他又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这倒也不能怪他。 毕竟他只是一介布衣,能够进入太医署,完全就是因为方休的照顾。 刚入宫的时候,无论是严御医,还是那宦官张文,全都是因为看在方师的面子上面,才对自己多加照顾。 因而,遇上什么事情,第一反应就是方师又在帮自己了! “扁大人没有听错,就是陛下” 刘成面白无须的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咱家这次来也是因为陛下要见扁大人,扁大人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就随咱家走一趟吧。” 这话说的委婉,即便是扁池此时此刻有天大的事情,一样要去见楚皇。 扁池听到陛下要见自己,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忙不迭的道:“我这就收拾东西,公公稍等片刻” 说完,如同兔子一般窜进了屋子里面。 刘成还没有来得及阻拦,就看见刘成已经背好了药箱,站在自己的面前。 这等效率,比之严御医和刘御医,可要快出了数倍。 以往来太医署请严御医和刘御医,总要站在门口等上一柱香的时间。 虽然知道是因为两位御医年纪大了的原因,可总觉得他们的速度实在太慢了。 “公公,咱们走吧” 扁池的脸上露出激动之色,颇为期待的道。 刘成见到这一幕,脸上虽是笑容,心里却是叹了口气。 还是太年轻了。 都说伴君如伴虎,这太医署的御医听到要见陛下,哪一个不是避之不及,生怕做不好事情,被陛下责罚,哪里像这位扁御医。 刘成在前面领路,扁池跟在后面,差不多走了一柱香的时间,就到了养心殿。 刘成俯身在扁池的耳边叮嘱了两句,告诉他一些基本的君前礼仪后,就走进了暖阁。 “陛下,扁御医到了” 刘成行礼后,站到楚皇的身后,小声道。 楚皇仍旧在看手中的奏章,轻轻的点了点头。 刘成立刻会意,用尖细的声音喊道:“宣太医署御医扁池!” 站在门口的扁池心里莫名的有些忐忑,听见这个声音,深吸了一口气,方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臣扁池参见陛下!” 按照刘成的吩咐,扁池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楚皇听见以后,放下奏章,抬眸,看了一眼扁池,开口问道:“扁卿家可知朕为何要见你?” 扁池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刘成,见他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回禀陛下,臣不知道。” “朕听说扁卿家饱读医书,进入太医署,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将太医署所有的存书都看了一遍,甚至能够记下其中的要点。 因而,朕这次让你来,只是想要问你一件事情” 楚皇朝身后的刘成使了一个眼色,看向扁池,继续道:“这本《养生大全》,你可看过?” 话音刚落,刘成已经捧着那本刚刚从竹轩斋买来的《养生大全》,走到了扁池的面前。 扁池微微一怔,伸手接过这本《养生大全》,只是扫了一眼,就回答道:“回禀陛下,臣没有看过。” 他不是一个居功之人,看过就是看过,没有看过就是没有看过。 楚皇听见这话,点了点头。 扁池没有看过这本书在他的意料之内。 毕竟这本《养生大全》开始贩售至今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 那个时候,扁池刚刚进入太医署,有很多的事情需要熟悉。 而且这《养生大全》也不是什么医书,扁池没有看过,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既然没有看过,那就现在看” 楚皇淡淡的道:“给扁卿家赐座。” “是,陛下。” 一旁,有小宦官搬来了椅子,放在一侧。 扁池虽然有些懵,不明白陛下这是要做什么,可还是行了一礼,恭敬的道:“臣谢陛下” 而后,坐在了椅子上面。 接下来,却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毕竟,陛下就在自己的身旁,这个时候,自己若是旁若无人的看书,会不会有些太过无礼。 因而,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楚皇原先已经低头批阅奏章,抬眸的那一刻,瞥见扁池手足无措的样子,开口道:“让你看书就只是看书,不要多想。 朕还要等你看完以后,告诉朕这书是好是坏” 扁池听见这话,才放心下来,恭敬的行礼,而后,翻开这《养生大全》,细细的品读。 第三百五十八章 臣等不敢断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楚皇坐在龙椅,批阅奏章。 扁池坐在下面,翻阅书籍。 两者互不干扰,竟然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当楚皇看完最后一份奏章,放下的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暖阁之中,除了自己,还有一个人。 他抬眸望去,只见扁池仿佛入定了一般,全神贯注的看着面前的书籍,整个人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安静的不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见到这一幕,楚皇和刘成全都明白,为何扁池能够在半个月之内看完太医署的所有存书了。 这种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书上的状态,可不是所有的人能够达到的。 楚皇不忍心打扰扁池,可是看了一眼窗外,天色渐暗。 若是这么下去,估计今天晚上,这扁池也未必能够看完整本书了。 刘成见状,轻轻的走到扁池的身旁,小声的道:“扁御医” 扁池仍在看书,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刘成有些无奈,提高声音道:“扁御医” 扁池这才听到,抬眸看了一眼刘成,脸上露出茫然之色。 怔了怔,看向坐在最前面的楚皇,猛地反应过来。 忙不迭起身,行礼:“让陛下久等,臣万死” 楚皇摆了摆手,淡淡的道:“不碍事,扁卿家看了这么长的时间,对于这书的内容想必已经有了一些了解。” 扁池想了想,点头道:“臣不敢妄言,只能说了解的并不多。” 楚皇点了点头,问道:“那么,扁卿家可否告诉朕,这书上的内容可属实?” 扁池听见这个问题,脸上露出思考之色,回答道:“这本书的内容十分浅显,只要能够识文断字,便是孩童,也能够看的明白。 只是,这其中蕴含的道理,却是十分的高深,即便是臣,很多东西也看不甚明白,需要多钻研几日,方可给陛下回答。” 楚皇微微一怔,开口道:“扁卿家读了这么多的医书,竟然还看不出这书的内容是否属实,是好是坏吗?” 扁池行礼道:“回禀陛下,这也正是此书的高深之处,里面很多的内容,都是十分浅显,只是指导百姓如何去做。 比如早起的时候该吃些什么,晌午的时候该吃些什么,傍晚又该吃些什么。 再比如如何去运动,如何在运动的过程中,保护自己,再比如什么时候,该多喝热水,什么时候,又该少喝水 这些东西,孩童也能读懂,并且依照上面所说的去做。 可是,背后却是蕴含了极多的道理,就说这所谓的营养搭配,古籍之中就有所记载,当五行调和,阴阳调和 只是古籍之上记载的反倒没有这书上的内容详细。 而且,这书上还有许多的内容,乃至新词,臣以往见都没有见过,诸如脂肪,糖类,蛋白质,碳水化合物 这些都是前所未闻,臣可能花费数年的功夫也未必能够理解这些新词,更何况,这样的内容在整本书里面,可谓是数不胜数。 因而,百姓们看这书是一本养生之道的书,臣等医者看这本书却是别有一番天地。 陛下问臣,这书是好是坏,内容是否属实,臣一时之间也无法解答。 可是,臣却是知道,这本书非医道之大家不能著!” 这句话评价极高。 医道大家整个称呼,整个楚皇数百年的历史都未必能有一个。 也就是前朝的医圣方可当此称呼! 楚皇听了以后,眉头紧皱,陷入了沉默之中。 扁池见到这一幕,瞬间变得忐忑不安。 这个时候,他才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虽然他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话没有什么错处,可是万一惹得陛下不高兴了,自己可就完了 片刻之后,扁池再也忍不下去,行礼道:“臣才疏学浅,难免出错 严御医和刘御医均是饱读医书,陛下可请他们来看一看这医书,或许会有不一样的评价。” 楚皇听见这话,想了想,看向身后的刘成,吩咐了一句:“让严正和刘温见朕。” 刘成忙不迭道:“是,陛下。” 大约一柱香后,严御医和刘御医全都出现在了暖阁,行礼道:“臣等参见陛下。” 楚皇摆了摆手,淡淡的道:“不必多礼,让两位卿家过来,是要品鉴一本书,这书,你们现在就看。 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而后,告诉朕,这书上的内容是否属实,这书是否称得上医书,是好,还是坏” “臣遵旨。” 两名御医领命以后,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一个‘懵’字。 虽然有些不明白陛下究竟要做什么。 两名御医还是乖乖的看起来书。 只是,他们看书的时候,却没有扁池那般的全神贯注。 时不时的就要抿一口茶。 当然,这也与他们上了年纪有关。 楚皇就坐在龙椅之上,随手翻开一本史书,看了起来。 半个时辰的时间,转瞬即逝。 楚皇看向两名御医,开口问道:“两位卿家,可否给朕一个答案?” 两名御医已经放下了书,听见这话,先是行礼。 而后,竟然不约而同的跪在了地上,颤声道:“臣等万死,一时之间,实在无法权衡此书之利弊” 楚皇见到这一幕,板起了脸,开口道:“全都起来,朕只是让你们看书,看不出就看不出,这是做什么,难道将朕当成了那等一言不合便要治臣之罪的残暴之君?” 两名御医听了,脸上露出惭愧的表情,齐齐行礼:“臣知错” 而后,站了起来,端端正正的立在原地。 楚皇看着他们,开口道:“尔等皆是医术圣手,饱读医书,为何分辨不出此书的利弊?” 两名御医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震惊和无奈的表情。 最后还是严御医回答道:“此书表面浅显,内在却是无比深刻,臣等只是看了半个时辰,实在不敢断言。” 这句话和之前扁池的那些话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一个意思。 楚皇听了以后,眉头却是舒展开来,脸上露出笑容,喃喃道:“倒真是朕小瞧他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何人所著? 扁池三人不知道楚皇这句话的意思,全都端端正正的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候发落。 楚皇看了他们一眼,笑了笑,说道:“那依你们看,这书该不该禁?” 扁池三人听见这话,异口同声道:“陛下,万万不可!” 楚皇见到这一幕,笑道:“朕难得见你们这般同步 不过,既然你们三个加在一起都无法权衡此书之利弊,朕为何不能禁了此书?” 扁池三人互相看了看,最终,还是资历最老的严御医开口道:“陛下,臣等虽然无法权衡此书之利弊。 可是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此书纵然有弊端,利也是远远大于弊的。 咱们大楚的百姓对于养生之道,知之甚少,因而,诸如伤寒之病常发,每年因此而死的人绝不在少数。 这本《养生大全》的用词十分浅显,又记载了许多预防疾病的方法,百姓们读了,对于这养生之法,或多或少会有所了解。 而这些内容,医书之中或许没有详细的记载,可是臣等行医多年,却是有所了解,大部分都是事实。 纵然有一小部分,臣等还未能确定,可是仅仅因为这一小部分的内容,就禁止此书,不可谓不是因小失大,因噎废食。 因此,臣以为,陛下不应该禁止此书,反而该大加推广,让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这最基本的养生之法。 比如,惹了风寒就该注意保暖,再比如,得了疟疾应当远离人群。 百姓们知道了这些,对于江山社稷也是一大幸事啊!” 楚皇听见这话,目光流露出思索之色。 没有想到一本闲书竟然也与江山社稷扯上了关系。 他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在永寿宫,太后说的那些话。 为人君者,不止要读圣贤书,还要读一些闲书。 如此看来,未必没有一点儿道理。 只是,他没有想到,方休那小子竟然连医术都如此精通。 甚至被这些御医们尊称为医道大家。 要知道,那小子如今还尚未及冠! 莫非,他在娘胎里面就开始读书了? 楚皇想到这里,脸上露出古怪之色。 三位御医见了,似乎想起了什么,纷纷露出好奇之色。 片刻之后,还是严御医开口问道:“陛下,臣想问一个问题” 楚皇听见他的声音,从回忆中回到了现实,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但问无妨。” “陛下,臣想知道,这本《养生大全》是何人所著,还在人世否?” 严御医问出了在场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毕竟,能够将无数医书蕴含的大道理用如此浅显的语言,凝聚在一书之中,绝非一件易事。 既需要熟读医书,又要有自己的理解,并且表述出来,甚至给出解决的方法。 非医道大家不可为之。 暖阁内,三位御医都是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楚皇。 希望这位医道大家还存活于世。 这样,许多以前不能理解的问题,得其指点,说不定就迎刃而解了。 楚皇见到这一幕,表情更加古怪,想了想,方才道:“这书是竹轩斋出品” 听见这话,扁池倒还好,另外两位上了年纪的御医,则都是怔在了原地。 因为,在他们的心里,这竹轩斋就等同于歪门邪道,等同于不学无术,等同于闲情话本。 甚至于在家里,每次看到家中的孩子或者夫人在看竹轩斋的书,都要训斥一番。 却没有想到,竹轩斋竟然也会出这等于国于民皆有利处的好书。 两位御医苍老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意外。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楚皇接下来的一句话,更让他们震惊的几乎说不出话。 “应当是方休所著” “方休所著” “著” 楚皇的话在三人的耳边响起。 只是短短的一句,却像是回荡了许久。 扁池,严御医和刘御医全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怎么(原来)是他(方师)!” 相比于严御医和刘御医的震惊和不敢置信,扁池的表现也好了许多。 “方师?” 楚皇和两位御医都听见了扁池的这句话,目光不约而同的转向了他。 扁池见状,解释道:“方将军曾经教过臣手术之法,臣想要拜方将军为师而不得。 因而,只称方师,而不称师父。” 手术之法!? 听见扁池的话,另外两名御医更加的震惊,嘴巴张大,一脸的不可置信。 在他们看来,方休就说一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而且是最厚颜无耻的那种。 当初他们奉旨去方府为那小子诊病,最后却落得个如此凄惨的下场。 严御医倒还好,后来与方休的关系相处的还算融洽。 可是刘御医却是留下了心理阴影,每次见到方休都是躲着走。 就这么一个家伙竟然懂得如此多的养生之道,甚至还钻研出了手术之法。 这未免也太过天方夜谭! 楚皇听了扁池的话,也是十分的诧异,开口问道:“扁卿家的手术之法是新安伯教的?” 扁池抬眸,看向楚皇,点了点头,回道:“臣不敢居功,手术之法确实是方新安伯所教,那一日,有一乞丐” 扁池把原先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 众人听的啧啧称奇。 尤其是楚皇。 表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变化,心里却是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方休的才能,他是知道的。 可是,无论他怎么想,也实在想象不出。 方休这么一个尚未及冠的孩子,懂得的东西,竟然如此之多,就连医术都是如此的精通。 一个人当真可以同时掌握如此多的知识与技能吗? 这就是所谓百年难得一遇的王佐之才? 若说以前,提起王佐之才,还带着几分的调侃。 如今在楚皇的心里,方休却是真正的当得上‘王佐之才’四个字! 先不说他表现出的各种才能,比如经商、医术、创造、领兵 就是当初校阅之时,短短一个时辰提出的两个安国之策,都让人感到惊叹,甚至可以说帮助朝廷解决了两个心腹大患! 这么一个文武双全,几乎没有短板的王佐之才,为何偏偏要与京师内的士大夫与勋贵们为敌,故作疯癫,自贱名声? 第三百六十章 闲谈 楚皇只是略微思考了片刻,就明白了他这么做的原因,摇了摇头,喃喃道:“这小子” 俗话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自古功高盖主者,没有几个人是有好下场的。 想必也正是因为如此,方休那孩子才会如此不爱惜自己的羽毛,自贱名声,为的就是让君王放心 楚皇想到这里,在心里叹了口气,抬眸,看向三位御医,开口道:“权衡此书利弊的任务,朕就交给你们了。 一个月之内,朕希望你们能弄清楚此书的内容,给朕一个交代。” 三位御医一同行礼:“臣遵旨!” 此时此刻,宫外,被楚皇认为是自贱名声的方府大少爷正在醉花楼里与吴毅饮酒作乐。 这个醉花楼可不是三个月以前礼部尚书府的醉花楼。 早在杨明被押入京都府衙门的地牢时,这个醉花阁就已经无力经营,最后方休仅仅花费了一千两银子就成功的收购下来。 名字还是原先的名字,可是从掌柜到厨子全都换成了春风楼的人,换句话说,就是相当于春风楼的分店。 “这次乡试,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雅间里,吴毅轻轻抿了一口酒,看着方休,开口问道。 方休看了他一眼,说道:“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乡试,以本少爷之才,考个解元那都是轻松至极,你说有没有把握?” 吴毅白了他一眼,夹了一块东坡肉放进嘴里,而后道:“科举可不是校阅,考校的不止简简单单的时务策论,还有四书五经和诗词歌赋。 你肚子里面那点儿墨水,我还能不知道,估计写都不一定能写完,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明明是武勋出身,如今又是神机营的将军,偏偏要去参加什么科举” 方休以官生身份参加科举这件事情是楚皇定下的,可是满朝文武并不知道,还以为是这位方府败家子‘脑疾’发作的结果。 因此,吴毅对于他参加科举这件事情才会如此的无法理解。 不要说他,就是方休自己也不能理解。 老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明明已经是武将,却还要参加科举,从古至今,除了自己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了! 当然,这个时候在吴毅的面前却是不能落了下风。 “放屁!” 方休啐了一口,骂道:“少爷我最擅长的便是四书五经和诗词歌赋,只不过我这个人平日里最为低调,不屑于参加那些所谓才子的诗会。 不然,随便一首,都能流芳百世,引得京师纸贵” “哈哈哈哈哈” 吴毅听见这话,却是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们自小一同长大,互相之间算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彼此之间,知根知底。 若说这位方府的大少爷吃喝玩乐无人能敌,他倒是还信。 诗词歌赋? 四书五经? 这跟他方休又有什么关系? 方休见状,却是摇了摇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不屑于跟他置气。 信或不信,皆由他。 自己的作诗的水平或许却是不怎么样,可是这个楚国却也不是那个楚国。 许多的诗词歌赋都还没有创作,什么诗圣、诗仙、诗史不存在! 他怎么说也是汉语言文学硕士毕业,脑子里面存着上千首的古诗,什么时候想用,还不是信手捏来。 只是不屑而已 吴毅笑完以后,看向方休,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严肃,正色道:“对了,跟你说一件事情。 之前那些刺客,侯府已经查出了些眉目。” 方休微微一怔,似乎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吴毅见状,开口道:“就是当初刺杀咱们的刺客,前段时间已经有一个人被抓住,关了几天,已经招供,说是来自西南” “嗯,知道了。” 方休端起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面色淡然,似乎对他所说的事情并不放在心上。 吴毅见到这一幕,略微有些诧异,开口道:“难道你不好奇那些人为什么要刺杀咱们吗?” 方休摇了摇头,说道:“无论什么原因,这样的事情交给那些老头子去办就好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倒有几分当初那位方府大少爷的气度。 吴毅脸上露出笑容,回道:“倒也是。” 这段时间,京师里面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这些事情彼此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关系,可若是将他们串联起来,就会发现,这些事情竟然都跟同一个人有那么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个人恰巧就是他的好兄弟——方休。 再加上在亲军混了这么几个月,自己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 可是自己面前这一位,从右中郎将到真正的一营将军,只花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可谓是平步青云。 他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这位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甚至都觉得有些生疏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闲暇的时候,他才会请方休喝酒,联络一下感情。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京畿之地许多的豚都得了病,连带着这东坡肉都涨了价,一份就要十两银子。 这么一块肉,就要二两银子,真的是比羊肉的价格都要贵了许多。 再这样下去,估计以后东坡肉都吃不起了” 吴毅夹起一块东坡肉,摇了摇头,随口道。 要说这京师的勋贵子弟之中,谁最穷困潦倒,若是吴毅称第一,恐怕没有人敢称第二。 当初亲军校阅的时候投进去的银子,到了现在都没有还清。 每月的俸禄,除了满足日常的花销以外,全都用作还债。 这几顿饭,说是他请,最后都是记在账上,说到底还是要算在方府的头上。 方休听见这话,同样夹起一块东坡肉,说道:“又要借银子?” 吴毅抿了一口酒:“咱俩兄弟之间,还分的这么清楚做什么,我的银子就是你的银子,你的银子”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休打断:“我的银子还是我的银子。” 吴毅一双眼睛盯着方休,开口道:“你忍心看着兄弟挨饿?” 方休想了想,点头道:“忍心,很忍心” 第三百六十一章 我要去边关! 吴毅:“” 方休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再借你三千两,先把欠的别人的银子还上,欠我的不着急” 吴毅听见这话,笑呵呵的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不讲义气!” 方休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说道:“这是借你的,不是送的,有借有还,懂不懂?” “懂,当然懂!” 吴毅举起酒杯:“来,为兄敬你一杯!” 说完,一饮而尽。 方休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才刚借了银子,就自称为兄了。 其实倒不是他不愿意给吴毅银子,只是怕他觉得银子来得太快,反而不珍惜。 虽说吴毅是什么样的人,方休还是很了解的。 可是难免会出现一些意外。 即便他再三保证自己再也不压银子在球赛上面,方休也不敢完全放心。 毕竟一个人要是深陷其中,再想出来就难了。 吴毅喝完酒后,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严肃,看着方休,一双眸子中似乎闪烁着什么异样的光芒。 方休见了,顿时觉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这家伙喝了点酒,不会 “有什么就说,别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 方休终于忍不下去他的目光,没好气的道。 “咳咳” 吴毅听了以后,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咳嗽了两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只是想要求你一件事情。” “银子?” “不是。” 听见不是银子,方休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同样变得严肃,看着吴毅,说道:“你想好了?” 前段时间,也就是方休刚刚被册封为新安伯、神机营将军的时候,在吴毅牵头的庆宴上,他就曾经提起过。 他想要放弃亲军校尉的职位,到边关随便一处重镇,谋一个校尉,乃至百夫长的职务。 总而言之,只要能到边关,能真正的打仗,让他当一个小卒都可以。 当时,方休还只当他喝了酒,异想天开,一同胡言乱语罢了。 可是,如今看来,却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吴毅一脸的严肃,点了点头:“想好了。” 方休见状,却是摇了摇头,开口道:“伯父不会同意的。” “所以才要你帮忙” 吴毅道:“我知道如今在陛下的眼里,你就是国之栋梁,未来的王佐之臣,所以你做了那么多不利于康王的事情,康王还对你这般的容忍。 只要你在陛下那里为我美言两句,这件事情就一定能成! 更何况,古往今来,只有边军想要调回京师,哪里有亲军想要调去边军的? 所以这件事情并不算难,只要你说,陛下一定会同意,而且我也不是想着能在边军谋取一个更好的职位。 只要能到边军,哪怕只当一个百夫长,不,就是什长,我也愿意!” 这些话说的倒是不错。 古往今来,只有边军想要调回京师,从来没有亲军想要调去边军。 毕竟边关的生活有多么艰苦,从那些诗人的诗词之中就可以明白了。 一个边军的校尉到了亲军最多也只相当于一个百夫长,可是却也不是想调就能调的。 因而,若是让边军的一个校尉和吴毅互换位置,怕是都能抢破了头。 只是 方休看着吴毅,开口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想要去边关,我告诉你,你想的那些都是胡思乱想,你知不知道”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吴毅打断:“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不想这样,我只想要一个机会,证明我自己。”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眸之中似乎闪着光。 方休见到这一幕,叹了口气,说道:“证明自己的机会有很多种方式,不必选择最极端的那一种。” 吴毅却是摇了摇头,看着方休,坚定的道:“我乃是武勋之后,骨子里面流淌的是武勋的血,只有在边关,刀与剑,血与泪之间,才可以实现我的价值! 我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学无术的败家子? 欺男霸女的纨绔? 如果不是父亲让我这么做,谁愿意做一个养在笼中的雀儿。 你和我都该是雄鹰,却被禁锢在这笼子里面,这公平吗?” 方休听见这话,瞥了他一眼,开口道:“我只是一条咸鱼,你要抒发你的雄心壮志,别把我牵扯进去。” 吴毅摇了摇头,猛灌了一口酒,坚定的道:“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去边关,谁都拦不住,我吴家大少爷说的!” 方休见状,伸出手,开口道:“想要去边关可以,想让我为你说情也可以,把我欠的银子还给我” “” 吴毅听见这话,怔了怔。 片刻之后,他的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看着方休,说道:“等我从边关回来,一定还你。” 方休却是一脸的冷漠,淡淡的道:“谁知道你在边关会不会被草原人宰了,被重镇的将军找个由头砍了,或者过不下去逃跑了 那个时候,我的银子找谁要去? 所以,想要去边关,先把银子还上。” “咱能不能不提银子?” 吴毅已经快要绝望了。 “不能。” 方休摇了摇头,看着吴毅,正色道:“一点儿银子,你都赚不到,还谈什么边关? 你以为打仗就是像你想象得那样简单? 带着一群士卒冲冲冲,然后就能赢下一场又一场? 那些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一将功成万骨枯,就你现在这样,最多也就是那万枯骨中的一根。” “你不用这般打击我” 吴毅撇了撇嘴,说道:“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不就是三千两银子” “五千两” “怎么变成五千两了?” “还有利息” “你!” 吴毅深吸了一口气,眼眸中露出坚定之色,正色道:“好,五千两,三个月之内,我一定给你!” 方休看着吴毅,说道:“不准偷,不准抢,不准借,更不能巧取豪赌,敲诈勒索” 吴毅瞥了他一眼,说道:“这些下作的事情,你觉得我能做得出来?” 方休想了想。 这样的事情,似乎两个人以前都没有少做。 “咳咳” 吴毅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说道:“总而言之,一言为定!” 第三百六十二章 闹事的书生 他话音刚落,楼下去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争吵声。 紧接着,雅间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撞开。 “方休呢!?方休是不是在这里!” 几个明显是喝醉了酒的书生站在门口,四处张望,叫嚣着。 在他们的前面,几个青衣小厮拼了命的伸手拦住他们。 可是似乎是怕伤到他们,全都没有用上力气。 方休见到这一幕,眉头微微皱起,问道:“怎么回事?” 旁边,新任的醉花楼掌柜听见问话,忙不迭凑了上来,俯身在他耳边,小声解释道:“少爷,这几个书生喝醉了酒,听说要您在这里,非要见您,小的们拦都拦不住” 方休听见这话,摆了摆手,说道:“把他们赶出去。” 醉花楼掌柜松了口气,忙不迭道:“小的明白,小的这就把他们赶出去!” 说完以后,走到那些小厮的面前,小声吩咐道:“少爷有命,将这些人全都赶出醉花阁!” “好!” 几个小厮得到了命令,之前的顾忌少了许多,联手将这些书生往外面赶。 别看这些书生之前能够闯进来,那全都仗着喝了些酒,胆气上来了,再加上小厮们不敢用力。 如今,小厮们得到了方休的命令,一个个的全都用上了力气。 这些书生瞬间就被推开了数步之远,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 其中一个书生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怒色,吼道:“老子是秀才,身上有功名在身,见到府尹大人都可不跪。 你们这些贱民,怎么敢动我!?” 几个小厮听见这话,脸上露出冷笑。 若是少爷不在这里,他们还真有可能被这句话给哄住了。 可是少爷在这里,就等于他们有了主心骨,别说是几个小小的秀才,就是举人老爷,那也是照赶不误! “喝了几两酒就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这里是醉花阁,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快点滚!” 领头的那个小厮更是骂道。 书生们听见这话,却是勃然大怒,如同疯了一般,大喊大叫。 “你说什么!?我们可是秀才,是来参加乡试的,中了以后就是举人老爷,是官,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卖身为奴的杂役,竟敢与我们这般说话,你你找死” “等我考上了举人,一定要治你们的罪,治你们的罪!” “你们那个狗屁少爷去哪了!? 让他出来跟我们说话,你们还不够资格!” 几个书生叫嚣的很凶,却是没有一丁点儿的力气,只能任由这些小厮推着往外面走。 一个小厮还对准他们狠狠踹了一脚:“我们家少爷也是你们这些狗一样的东西相见就能见的? 啊呸!” 这些小厮也都是人,是人自然就有尊严,就有属于自己的脾气。 以往面对这些有功名在身的书生,他们也都是好言好语。 可是,无论谁听到了‘卖身为奴’这四个字,心里都不会舒服,因而,动作也都变得粗暴起来。 大堂内,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见到这一幕,眉头却是微微皱了皱,只是没有说话。 可是,再见到小厮们动手的时候,却是站了起来,看向几名小厮的方向,喊了一声:“住手!” 掌柜的见到这一幕,忙不迭凑了上去,安抚道:“诸位客官,今天出了这档事情,打扰各位的清净,小店实在惭愧。 诸位今日的饭钱,一律七折,作为补偿” 话音未落,就听见那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开口道:“这些事情先不谈。 掌柜的,我先问你一件事情,这些书生做了什么,要受你们店里小厮的打骂?” 此话一出,掌柜的脸色变得有些冷了。 他看着中年男子,开口道:“这些书生做了什么,这位客官您刚才没有看见吗?” 中年男子听见这话,冷笑了两声,说道:“我自然看见了,不过只是喝了些酒,说了些胡话,再加上仰慕方家少爷的美名,想要见上一见,这有何错?” 说道方家少爷的美名的时候,特意加重了声调。 话语之间讽刺和不屑的意味浓厚。 醉花阁掌柜听见这话,表情彻底冷了下来,看着这中年男子,说道:“喝醉了酒,自然无事。 可是这喝醉了酒之后还要胡搅蛮缠,肆意闹事,那就算是有事了。 而且,他们相见方少爷,那也没有问题,只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方少爷也想见他们。 可是方少爷却不想见他们,他们还硬要见方少爷,这就不是在闹事吗? 醉花阁开店至今,喝醉酒的客官并不在少数,可是只要没有闹事,我们都是以礼相待。 甚至醉酒之后,在店里睡着了,我们还会联系家里人,将这位醉酒的客官送回去。 可是喝醉了酒就想要闹事 恕我直言,别说是赶出去,就是打了骂了又如何!?”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大堂里面的食客听了,纷纷喝彩。 “好,掌柜的说的好!” “对,喝醉酒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喝醉酒还要闹事,这就是人品问题了。” “别说,这春风楼和醉花阁承自一脉,上次我在春风楼喝醉了酒,还真有小厮把我送回家去。” “” 听见周围食客们的议论声,中年男人脸色很不好看。 他想了想,抬眸,看着掌柜,说道:“可是他们都是读书人,身上有功名在身。” “是读书人就更应该知书达理,懂得是非,为何喝醉了酒之后就要闹事?” 掌柜的抢先一步说道。 中年男人听了以后,冷笑两声,开口道:“我并没有见他们闹事,只是性情中人抒发积郁罢了” 这话就属于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大堂内的食客听了,都是发出一阵阵的嘘声。 掌柜的也是怒极反笑,冷声道:“在店里大喊大叫,肆意打砸,还撞坏雅间的门,惊扰正在吃饭的客人,这如果还不算是闹事? 那什么叫做闹事? 却是不知道这位客官家住在哪里,改日我也带上几位小厮,登门拜访,品一品酒,闹一闹事 不对,依照这位客官的话说,不叫作闹事,只是性情中人抒发积郁罢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中年男人听见这话,脸涨得通红,半响,憋出一句:“他们是读书人!” “读书人又如何?” 这个时候,一道声音突然从楼上传来。 众人抬眸,只见一个身穿华服的年轻人从楼上缓缓走下。 “方少爷” 食客们见到这年轻人,纷纷露出笑容,打招呼道。 方休一一回礼。 而后,走到那中年男人的身前,看着他,淡淡的道:“读书人就可以目中无人,肆意妄为吗?” 中年男人见到方休,原先的怒色消退了几分,脸上露出喜色。 那掌柜的最擅长的便是口舌之争,自己说不过他,乃是常理。 方休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又是丘八,自己还能说不过吗? 中年男人看着方休,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问道:“听说方公子也要以官生的身份参加乡试,却是不知道方公子是不是读书人?” 方休看着中年男人,冷笑道:“若读书人便是如刚才那几个书生一般,本少爷自然不是,若说是知书达理,明辨是非,本少爷自然是” 中年男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似乎有些恼羞成怒,开口道:“我大楚乃是陛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读书人当是朝廷之中坚,社稷之栋梁。 不过只是与那几名小厮有了几句口舌之争,怎么到了方公子这里就成了目中无人,肆意妄为?” “你是不是读书人?” 方休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 中年男人听见这句话,挑了挑眉,略带得意的道:“在下不才,明正十一年参加乡试,侥幸中举,应该勉强算得上读书人。” 众人听说这个中年男人竟然是一个举人,纷纷投去羡慕的目光。 毕竟,在楚国,举人是可以为官的。 当然,这个就需要凭运气了。 因为,各地有空缺,第一时间自然想的是会试的进士们。 进士们分派完了,才能够轮到举人,这举人也需要排着队,资历老的才有资格做官,而且不一定是到什么穷乡僻壤去做个一个九品芝麻官。 明正十一年的举人,也就是十年以前,算一算,估计也就是最近几年就能排得上了。 想到这里,众食客都有些不敢说话了。 毕竟眼前这一位未来可是实打实的官老爷,虽然不一定到什么穷乡僻壤,可那也是官老爷,和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不是一路人。 方休听见这话,却是笑了,笑的十分不屑:“明正十一年的举人,也就是说,你至少参加过两次会试,全都落榜” 中年男人正在享受众人的目光,洋洋得意之时,冷不防听见这么一句话,瞬间,脸色变了。 他想骂人。 可是自持举人的身份,又骂不出口,只好在心中默默的道:不与这等丘八相计较。 若是他读过鲁迅先生的书,读到阿q正传的时候,定然能够找到自己的几分相似之处。 方休往前走了一步,看着中年男人,继续道:“既然是读书人,那么本少爷想要问你一句话,中举后这十年,你做过什么事情?” “做过什么事情?” 中年男人微微一怔,似乎有些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方休开口道:“种过地吗?” 中年男人听见这话,脸色顿时变了,伸出一只手,指着方休,怒道:“竖子安敢辱我!” 他一个堂堂的读书人,怎么会去做种地这等下贱的活计。 方休听见‘竖子’的称呼,脸色变得有些冷,却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发怒,只是问了一句:“做过工吗?” 中年男人压制着怒火,冷声道:“没有。”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更加不屑,淡淡的道:“整整十年,既没有种过地,也没有做过工,那么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 中年男人微微一怔,随即,理直气壮的道:“读书!” 方休笑了:“别人都说寒窗苦读十年,我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寒窗苦读不过你说你读了十年的书,就当你读了十年的书吧。 读了十年的书,两次会试,都没有考中,那么你这书读了和没有读又有什么区别?” “我” 中年男人被戳到痛处,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方休见到这一幕,往前走了一步,直视中年男人,气势突变,用一种凌厉的语气道:“不种地,不做工,白白的吃了十年的粮食。 自称读书人,参加两次会试,却都没能考中,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用着祖辈积攒的银子,在酒楼买醉,却觉得理所当然,没有丝毫的愧疚之心。 这也就罢了,最多只是一个废人,可偏偏你还瞧不起在座自食其力的旁人。 自持读书人的清高,却不明事理,不辨是非,只因对方是读书人,便觉得自己应该仗义执言,其实只是自取其辱” “你!” “你既不懂自食其力,又不辨君子之礼,更不知精忠报国,只知领朝廷之禄,买醉于酒楼之中,怎敢自称读书人? 我若是你,自当知耻而后勇,奋发读书,再不然也该种地做工,自食其力,你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甚至洋洋自得,不以为意。 穷酸腐儒,也配称自己是读书人? 像你这般枉读圣贤书,只会摇唇鼓舌,搬弄是非之人,不过一条断脊之犬,安敢在本少爷面前狺狺狂吠?” “我我你你” 那中年男人听见这番话已经是气的说不出话,捂着胸口,仿佛下一秒就要咽气一般。 方休却是不屑一顾,冷声的喊出了最后一句:“本少爷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噗——!” 中年男人听见最后一句,怒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出。 周围的食客见到这一幕,全都怔在了原地。 原来骂人竟然真的能把人骂的吐血。 那中年男人却是头晕目眩,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 恍惚之间,打起精神,强撑着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要说的话。 “我是举人,功名在身,你一个丘八,安能辱我?” 第三百六十四章 吃顿好的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你可知道你所谓的丘八,乃是神机营的将军,朝廷正五品?” 中年男人的表情仍旧很不屑,瞪着方休,怒道:“那也只是丘八!” 方休摇了摇头,又道:“那你可知道这个丘八还是陛下亲册的伯爵,新安伯?” “再怎么样,也只是丘八!” 中年男人怒目而视,状若疯狂的咆哮道。 方休见到这一幕,叹了口气,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那你总该知道,侮辱朝廷命官,该当何罪吧?” 中年男人听见这话,却是怔在了原地。 因为,他看见在方休的身后出现了几名壮硕的护卫。 “我”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有开口,就听见耳旁响起一个声音:“一个小小的举人,竟然敢当众诽谤方大人,给我狠狠的打!” 话音刚落,就看见说话的那人领着几个壮硕的护卫走向自己。 中年男人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恐惧之色,下意识的往后推了一步。 只可惜为时已晚。 后面的场面,方休已是没心情再看下去,转身走出了醉花阁。 马车前。 吴毅看着方休,想了想,说道:“会不会有些过了?” 方休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这话可不像是你说的。” 吴毅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说那个家伙,我是说你之前的那些话” 打一个无权无势的举人,最多挨上一些骂,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在这京师的读书人心里,已经是臭名昭著,几乎和纨绔败家子画上了等号,挨上一些骂,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 刚才那些话却等同于和士大夫站到了对立面上。 食君之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摇唇鼓舌,搬弄是非 枉读圣贤书 这些话,每一句都戳在了那些士大夫的心窝里。 传出去以后,会引起什么样的风波,即便是吴毅这等从来不关心这些事情的人,也能猜的出来。 方休却是一脸的不以为意,看着吴毅,说道:“那些穷酸腐儒的话,你我有必要在乎吗?” 吴毅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仿佛想通了一般,回道:“也是” “倒是你,欠我的五千两银子,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务必还清。” 方休拍了拍吴毅的肩膀,笑道。 吴毅摊了摊手,说道:“就算凑不到五千两,我也一样要去边关” 眼见方休要发怒,他忙不迭补充了一句:“但是我一定凑得到!” 这话说的极有信心。 方休看着他走路离开醉花阁,上了马车,也想不通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不过,这都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作为一个朋友,他已经尽到了自己的义务。 如果吴毅真的能在三个月之内,不偷不抢不骗不诈,赚到五千两银子,说明他真的下定了决心。 吴毅这个人,虽是纨绔,却继承了祖辈的那股拼劲。 他下定决心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只是,到时候,老皇帝和安庆候同不同意,就不是自己说的算了。 毕竟安庆侯府就只有这么一根独苗。 边关尤其是北方四州的边关,那是何其凶险。 即便安庆候同意,老皇帝出于多方面的考虑,也不会同意的。 方休这么想着,马车已经到了方府。 走下马车,到了后院,才发现晚饭早已经安排好了。 赵嫣正坐在石凳上面,一双好看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的铜锅,一脸的期待。 方休见状,有些无奈,开口道:“今天又是火锅?” 赵嫣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过两天就是乡试,就算是为你饯行,吃顿好的,不过分吧?” 京畿之地的乡试考场就设在京师,何来饯行一说? 再者说,自从赵嫣住进隔壁,似乎还没有吃过一顿差的。 方休挨着她坐下,看向身后的白小纯,吩咐道:“让他们多切些牛肉” “是,少爷!” 方休看向赵嫣,问道:“你宫里面那些宫女,什么时候搬过来?” “什么?” 赵嫣原先正看着火锅,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方休见到这一幕,像是想到了什么,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她,问道:“你不会是想一直住在我这里吧?” 赵嫣听见这话,俏脸微微一红,却是没有回答。 转而,看向正准备去后厨的白小纯,大声道:“再多切点儿羊肉!” 白小纯回了一句:“好,赵姑娘!” 方休见状,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再问。 毕竟人家可是宝乐坊的大客户,只是在方府住上几日,倒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 方休看着赵嫣,突然道:“你不会是觊觎我的美色,想要趁我睡觉的时候,行不轨之事吧?” 赵嫣听见这话,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半响,才道:“我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一天,天刚蒙蒙亮,秀儿就端着一盆热水,站在方休的门外,敲门道:“少爷,少爷,该起床了!” 此时此刻,方休正沉浸在梦乡之中,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门外,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就被人推开。 秀儿把那盆热水放在架子上面,娴熟的从衣柜里面找到一套衣服,拿出来以后,走到床边,看着自家少爷,提醒道:“少爷,今天是乡试的日子,可不能再睡了” 方休从床上起来,揉了揉眼睛。 他坐在床边,恍惚了片刻,而后,接过衣服,自己穿了起来。 穿戴整齐之后,揉了揉秀儿的小脑袋,笑道:“辛苦你了” 以前那位每天早上起床穿衣服都需要别人伺候。 方休却是没有那么骄奢。 因而,即便有了秀儿这等俊俏的丫鬟,也从来都是自己动手。 可是,若是遇上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或是重要的日子,还是需要秀儿早起,充当闹钟的角色,提醒自己。 显然,今天就是那个重要的日子 第三百六十五章 考场前 秀儿红着脸,为方休整理好衣服,又准备了行李,一切妥当之后,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想了想,柔声道:“少爷这么聪明,一定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一定能考中的。” 这话是说给方休听的,也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方休听了,脸上露出笑容,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有你这句话,少爷我也一定能中。” 秀儿的俏脸又红了,低下了头,小声道:“少爷,时候不早了,该出发了。” “好。” 方休点了点头,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赵嫣就站在自己的门口,看着他,想了想,似乎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最后来了一句:“嗯你能中吗?” 方休白了她一眼,说道:“没听见秀儿说的,文曲星下凡,一个小小的乡试,算得了什么。” 这下子,轮到赵嫣白眼了。 对于那些寒窗苦读十余年的寒门学子而言,乡试的确是人生一个最重要的转折点。 他们自小就被灌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思想,以为只要考中,就能拥有一切。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可是,对于方休这样的勋贵子弟而言,尤其是他这般只想着咸鱼一生的人而言,就显得没有那么必要了。 虽然如此,因为老皇帝的原因,他还是需要全力以赴,再不济也要有个举人的功名。 这样,入仕才算是名正言顺。 即便方休并不在乎,可是老皇帝不能不在乎 收拾好一切,方休走出来府门。 马车早已经等候多时。 方休一上马车,就直奔考场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考场的门前。 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的考生,三两成群,互相议论些什么。 还有一些则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神色紧张,就连身子都是颤抖的。 寒门学子和世家子弟,在这里显得泾渭分明。 只是 在方府的马车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投向了他。 因此,方休走下马车的时候,下意识的颤了一下。 任谁一下马车,就被这么多的人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也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当然,之后,他就十分坦然的接受了这些目光,甚至还一个个的回望了过去。 不就是瞪眼,谁不会? 诸多明显衣着寒酸的书生对上他的目光,全都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一些世家子弟也是转过了头,尽量不去与他对视。 毕竟这一位可是敢在宁王府上刀砍吏部尚书府公子的狠人。 而且还患有脑疾,谁也不知道,跟他对视一眼,会不会引得他脑疾复发,抄起刀就来砍自己。 自己还有留着这有用之身,报效朝廷,怎么能不明不白的毁在了一个疯子的手里。 这个时候,他们又想起了两天以前,京师盛传的这位疯子的名言名语。 尔等读书人,名为士子,实为竖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这些话,他们自然是极不认同的。 在他们看来,种地做工那是泥腿子们做的事情,他们是读书人,需要做的远比这些泥腿子们做的多的多 两者怎么能够相提并论。 孔圣人曾经说过: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自己和那些所谓的‘民’不一样! 因而,这疯子说的话,在他们的眼里,也就等同于疯言疯语。 他们觉得生气,却又不表现出来。 明明气得要死,却又表现得不屑一顾,好像不将方休那些话放在心上。 可是,他们心里如何想得,却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当然 这世间,任何的事情都具有两面性。 有好人,自然也有坏人。 那么有不屑一顾者,自然也有奉若真理者。 这一部分人此时此刻,就以一种崇拜的目光看着缓缓走来的方休。 他们也是读书人,也是方休骂的对象。 可是,他们的心里对于那些话却是极为认同的。 在他们看来,如今的儒学已经不是从前的儒学。 如今的士子也不同于古代的士子。 古代的士子,即便没有朝廷的优待,也知奋发图强,心里想着家国天下,精忠报国。 可如今的士子,却是真的如同新安伯所说,穷酸腐儒,只会摇唇鼓舌,搬弄是非,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枉读圣贤之书。 这些人读书,却又不屑于只读书 因而,对于新安伯这样既读了书,又做了实事的人,怀有羡慕和崇拜之情。 见到他出现在乡试的考场,纷纷走上前,拱手道:“见过新安伯。” 方休这个人,奉行的原则有很多,其中有一条就是,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你敬我三分,我自然也敬你三分 可若是你不敬我,自然也别想让我敬你。 听上去有些中二,可确实有几分的道理。 因此,无论朝他行礼的人是什么身份,即便衣衫褴褛,如乞丐一般,他也拱手抱拳,一一回礼。 旁边,那些不屑于方休的士子见到这一幕,更加的不屑,甚至往旁边挪了挪,生怕别人将自己与他当作一丘之貉。 “安平伯前日所言,令学生振聋发聩,学生自幼读圣贤书,一直困惑,读书之人,是否只当潜心苦读,不理世事,不知安平伯可否为学生解惑?” 这个时候,一个看上去有些清秀的年轻士子走到方休的身前,拱手行了一礼,开口问道。 年轻士子一身衣着,显然不是凡品,绝非寒门子弟。 这样的人,问出这个问题,难免让人怀疑是不是在故意挑衅。 可是,方休看着他,却是知道,这个年轻士子是诚心实意的想要问自己这个问题,也是真的被这个问题所困惑。 只是,自己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总不能告诉他,一个人需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教育需要和生产劳动相结合,两者是辨证相统一的,不是矛盾的吧 可是,人家问了,自己又不能当作没有听见。 最重要的是,旁边无论是寒门子弟还是世家子弟,都隐隐将目光投向了自己,显然想要知道自己会怎么回答 第三百六十六章 圣人之道 方休看着那年轻士子,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这个问题,并不难解。 只是在回答之前,我先要问你一个问题。” 年轻士子听见这话,拱手道:“新安伯但问无妨,学生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方休笑了笑,说道:“好…… 你为何读书?” 年轻士子怔了片刻,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而后,回答道:“自然是为了造福天下百姓。” 方休又问:“为何读书就可造福天下百姓?” “这” 年轻士子想了想,回答道:“读书可明辨是非,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方休听见这话,摇了摇头,说道:“读书可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此乃圣人之言。 而且,这是读书之用,却不是读书之因。” 年轻书生看着方休,拱手道:“那新安伯以为?” 方休道:“我以为,读书不止要明辨是非,更不止要懂礼,更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在场的众人听见这话,全都是怔在原地,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震惊之后,就是深深的思考。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些话是一个纨绔败家子,一个失心疯可以说出的? 他们还没有从震惊与思索之中恢复过来,就听见方休继续道:“因而,读书不止要读书,更要格物致知。 何为格物致知? 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因而,格物致知在读书之外,不止要理世事,而且要劳动 劳动指的便是做工与种地” 格物致知,在座的众人当然知道,可是却与他的理解并不相同。 那年轻士子听见方休的话,只是觉得有些道理,可是道理在何处,却又想不明白。 这个时候,方休又道:“依我看,你所困惑的不是读书,也不是为何而读书,而是……何为圣人之道!” 此话一出,那年轻士子如醍醐灌顶,整个人一震。 抬眸,看着方休,拱手道:“请先生为学生解惑。” 这已经是自降身份。 两人都是来参加乡试的,按照道理,乃是同学。 之前自称学生,只是因为他身上没有爵位,在伯爵面前自称学生,没有什么失礼之处。 可是,他称方休为先生,则代表真正的认可。 旁边那些认可方休的书生,此刻也是齐齐行礼:“请先生解惑。” 至于那些耻于与方休为伍的士子,则是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目光看着方休。 一方面,他们不认可方休所说的格物致知在读书之外,可另一方面却又想要听他怎么理解,又怎么去解释。 原先,他们都以为这个方休参加科举是对士子们的侮辱,可是就这么寥寥几句话,却让他们明白。 眼前这位纨绔并非想象之中那般的不堪,甚至他对于圣人之言,有自己独特的理解。 而这些理解也并非胡思乱想,而是有一些道理 方休见状,脸上露出笑容,缓缓开口:“圣人之道,并不在圣贤之书” 第一句话就在这考场掀起了一阵风波。 众人听见这些话,无论出身寒门还是世家,全都议论起来。 “如果圣人之道不在圣贤之书,那在什么地方,难道你说什么是圣人之道什么就是圣人之道吗?” 有出身世家的士子不无讽刺的喊道。 方休看了那人一眼,并没有生气,反而露出笑容,淡淡的道:“圣人之道若只在圣贤之书,那朝廷要我们又有何用。 何不在庙堂之上摆放圣贤之书,那么天下百姓自当安居乐业,国富民安。” “这” 那人怔了怔,随即,脸上露出怒色,开口道:“这是诡辩!” 方休听见这话,笑了笑,并没有再理会他,而是继续道:“圣人之道在圣贤之书,却又不在。 敢问在座诸位,若一个人心中所想,乃是让天下的百姓都有饭吃,都有衣穿,都有容身之所,不至于天地为家,颠沛流离。 那么,这算不算圣人之道?” 众人听见这话,全都沉默。 没有人否认这是圣人之道。 方休见状,又道:“因而,圣人之道并不只在圣贤之书,读过圣贤书的人,可以懂得圣人之道,也可以不懂圣人之道。 没读过圣贤书的人,也可以懂得圣人之道,当然,也可以不懂圣人之道。 圣人之道并不在书上,而在各位的心里。 一个人,即便没有读过书,可是他心里所想乃是天下百姓,乃是国富民安,并且为之而努力。 无论种地亦或者是做工,这都是圣人之道。 一个人,即便读过了书,可是他心里所想皆是自己,读书只为了入朝为官,入朝为官只为了自己一人衣食住行,所做之事,只为贪享荣华富贵。 那么,这个人便是对圣贤之书倒背如流,也没有饯行所谓圣人之道” 众人,尤其是那些出身世家的士子听见这些话,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些话就如同一柄柄利剑,扎在他们的心里。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出身寒门的士子也是面露思索之色,而后有些愧疚。 他们读书究竟是为了天下百姓,还是黄金屋和颜如玉。 这只有他们自己心里知道。 片刻之后,有人开口道:“可这与是否该埋头苦读有何关系?” 这个问题问到了关键。 方休所说皆是何为圣人之道。 可是,之前那名年轻士子问的却是是否该埋头苦读,不理世事。 两者有联系,可是并不能完全画上等号。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继续道:“当然有关系。 一个人读书自然需要知道为何读书,知道了为何读书之后,你所问的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 读书是为了圣人之道,而不在读书本身,因而,只要能懂圣人之道,即便不读圣贤之书,又有何不可?” 此话一出,自然又引起一阵风波。 不读圣贤之书,又有何不可 这句话若是没有刚才那些铺垫,说出来之后,这些寒窗苦读十余年的士子怕是要一拥而上,将方休摁在地上,暴打一顿。 因为这句话等同于否认他们之前十余年的努力。 可是,有了之前那些话的铺垫,竟然让他们觉得似乎有几分道理! 第三百六十七章 考试开始 虽是如此,大部分的书生或多或少还是感到有些愤怒,看向方休的眼神也逐渐变得不善。 寒窗苦读十余年,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好像一文不值? “安平伯” 有人想要说些什么,只是还没有开口,就听见一道沉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肃静!” 众人听见这声音,全都安静下来,同时看向贡院。 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走出贡院,目光在众人的身上扫视一圈,缓缓开口:“时辰已到,诸生员可入贡院” 众人听见这话,再也没有心思跟方休辩论什么圣人之道。 在大部分人的眼里,那些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有乡试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因而,不用旁人督促就十分自觉的在贡院的门前排了长队。 之前向方休提问的年轻士子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失望之色,而后,又有些迷惘,站在原地,没有任何的动作。 方休见状,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若想造福天下百姓,先要入仕,想要入仕,则要参加科考。 这与追求圣人之道,并不冲突。” 那年轻士子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似乎想通了什么,朝方休拱了拱手,便走了上去。 贡院的门前,有专人核验考生们的身份,只有通过核验的人,才能进去。 因而,排队还需要不短的时间。 可是,这个时候,贡院前却是异常的安静。 每一个考生都很紧张,即便那年轻士子也是如此,因而,都是安安静静的排队,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响。 除了方休 此时此刻,就站在队伍的最后面,他还拿着一本《大学》,一边看,还一边读,似乎是在记忆。 这叫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当然,也可以换一种表达方式,就是临时抱佛脚。 众人见到这一幕,纷纷露出不屑的表情。 都已经快要进贡院了,连四书五经都没有熟读,这样的人若是也能中举,那他们这十几年的书岂不是读到了猪肚子里? 当然,众人也只是不屑,而后,便是紧张与担忧。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关注别人,心里想的全都是等会如何答题。 不管怎么样,乡试总算是开始了。 方休为这个乡试也是准备了足足三个月。 事实上,无论是当初还在读研的时候,还是穿越之后,他都没有想过,自己未来有一天竟然还会像准备高考和考研一样去准备一场考试。 为乡试准备三个月,在他看来,已经极其耗费精力和时间。 可是排在他前面的人,哪一个不是为这乡试准备了十几年。 因而,每一处细节都尽量做到了极致。 自然不会有人在核验这个环节上出错。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方休就走进了贡院。 每一个考生,前面都有一个人领着,方休也不例外。 跟着那人走了一分钟左右,就到了一个小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就是孤零零的三面墙。 里面的空间极其狭小,勉强能够容纳一个人,一张书桌和一张凳子。 除此之外,哪怕是再多加一张凳子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方休是历史硕士,对于古代的科举,自然也有过研究。 无论是科举的流程,地点和形式,都很了解,甚至见习的时候,导师还带他们去过当地的贡院参观。 可是,眼前这个房间很明显和他以前看过的贡院号房并不一样。 前世的那些贡院号房空间一样十分的狭窄,可却能够容的下一个人睡觉休息。 这个房间明显不能。 当然,这也与所考内容要关系。 相比于前世的科举,楚国的科举所考的内容显然要少了许多。 一天的时间就能答完,压根不需要像前世的科举那般一考就是三日。 考生还没有完全入座,考试还需要好一会才能开始。 方休就趴在桌子上小憩了一会。 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桌子旁边已经摆上了考卷和文房四宝。 第一张考卷,考的乃是对圣贤书,也就是四书五经的识记与理解。 一共五道题,三题四书,一题五经,一题经义。 方休扫了一眼,发现跟自己想象的题目相比,并不算难。 都是前世明清考过的内容,而且要简单的多。 方休上学的时候,就喜欢看那些科举会元、解元们的答卷,虽然没有记下,可是应付这些题目,却是足够了。 他一个时辰都没有用到就已经答完。 若是校阅,他现在已经交卷,起身离开了。 只是,乡试和校阅不同,三场考试是分批次的,必须全部答完才可以离开考场。 而且不能提前交卷,这一点,让方休很郁闷,可是也没有办法,只能遵守。 于是 他把已经答完的试卷放在一旁,又趴在桌上睡了起来。 朦胧之中,似乎听到身旁传来一些动静。 睁开眼才发现原先摆放试卷的位置换了一张全新的试卷。 不用提醒,也知道,第二场考试开始了。 第二场考的乃是五言八韵诗。 五言八韵诗,也叫“赋得体”,是科举考试采用的诗体。 这种诗体,方休还在读本科的时候就有所了解,也背了不少。 当时只是为了应付考试,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竟然派上了用场,当然,也还是为了应付考试。 一共两首诗,分别规定了不同的主题。 第一题是送别,第二题则是咏物。 都是古代诗词常见的主题。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要求。 方休看了一眼考卷,差一些笑出声。 原以为这五言八韵诗会像前世明清的科举一样严格,没有想到却是和唐朝一样只规定了主题。 要知道,进士科到了明清一代,已经逐渐变态,就说这五言八韵诗 出题要用经、史、子、集语。 韵脚要在平声各韵中出一字,诗内不许重字。 语气必须庄重。 题目之字,要在首次两联点出,还必须是歌颂皇帝功德之语。 就这样,还要考虑不能和之前别人做过的诗相重复。 可想而知,明清时代的考生该有多么痛苦。 好在,楚国的科举并不如此。 因而,方休只看了一眼,就已经找到了合适的诗句,写了起来。 第三百六十八章 又是提前交卷 第三场考的是策论。 一共两题,全都跟最近楚国发生的事情有关。 第一题,讲的是中原受灾,如何应对。 第二题,讲的则是如何巩固北方四州的边防。 第一题倒是没有超出提纲,很多书生事先都曾经预想过这次乡试会出这道题。 可是,第二题却是超出了许多人的预料。 毕竟,巩固边防是武勋们的事情,与士子们有何干系? 就算他们入朝为官,除非能到内阁大学士的层次,估计也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个问题。 而且,这个题目若是出在会试的卷子之上,倒也没什么太大的意外,可是之于乡试,却是有些焉用牛刀的意思了。 因而,不少的考生在见到这两题的时候,都有些发愁。 第一题还好,无非就是引用圣人之言,让天子如何修身,如何养性 可是,这第二题 大部分的士子都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北方四州或许听说过,知道那里是大楚与草原的分界,时刻面临草原蛮子们的冲击。 再多就不知道了。 这让他们如何答题? 方休看了以后,却是笑了。 若说整个京师有谁真正的了解北方四州的情况,除了老皇帝、兵部尚书和内阁三位大学士,就属他自己了! 毕竟在他的手下可是有一个实打实的从北方四州厮杀出来的校尉,当然,如今已经是中郎将的梁虎。 前段时间,闲来无事的时候,方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温一壶酒,搬个椅子,坐在空地上,听梁虎讲他在北方四州的时候遇上的那些事情。 虽然不至于每一处细节都能记在心里,可是已经足够他了解北方四州和草原的情况。 至于第一道题,无非就是中学的地理知识题,也并不算难。 因此,方休仅仅只有了两个时辰的时间就写完了这两篇策论。 这个时候,距离考试结束足足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 让他在这里做无用的等待,还不如早点回府睡觉。 于是,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朝外面喊了一声:“交卷!” 这声音极其具有穿透力,瞬间,整个贡院的考生都听见了他的声音,纷纷露出震惊的表情。 那监考的翰林听见这话,也是一脸的哑然。 片刻之后,那翰林才反应过来,起身走到方休的考棚,看着他,问道:“是你要交卷?” 方休问道:“不可以吗?” 那翰林得到肯定的答案,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点了点头,说道:“可以” 他说完以后,往前走了一步,收起摆在桌上的考卷,说道:“你可以出去了,沿途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更不能和其他考生有任何的交流。 若是发现你和其他考生串通,以舞弊论处!” 方休听见这话,点了点头,淡淡的道:“好。” 说完以后,就起身走出了贡院。 那翰林站在原地,目送方休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还是有些恍惚。 这么多年,似乎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考生在科举的时候提前交卷的 简直 那翰林摇了摇头,在心里为那考生的父母叹息了一声,将考卷封存起来之后,也就不再多想了。 在贡院的门口。 乡试还没有结束,却已经聚集了许多的人。 他们大都是考生的家人。 一个个的站在门口,小声议论。 其中有一个中年男人在这人群之中显得有些扎眼。 因为,在这许多人里,只有他的穿着最为寒酸。 而且,只有他,没有同旁人议论,而是踮着脚朝贡院里面远眺,似乎这样能给他紧张不安的心,增添一些安慰。 旁边,另一个中年男人见到这一幕,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还有两个时辰才能结束呢 你再怎么急,你儿子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的。” 那中年男人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窘迫之色,挤出笑容,道了一声:“谢谢。” 而后 继续踮着脚,往里面看。 旁人见到这一幕,也就不再阻拦了。 反正也就是两个时辰,既然他要这样,那么就随他吧。 之前提醒他的那人摇了摇头,便继续同旁边的人议论道:“我也觉得这一次的策论定然会有一道与中原灾情有关,只是不知道另一道会考什么” “另一道考什么,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但是这一道却是必须要把握住。 不瞒这位兄台,犬子之前已经作了十篇有关中原灾情的策论,只希望能够与考官的想法相合。” “” 两人正热烈的议论着,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来了,来了!” “来了?什么来了!?” “贡院!贡院里面有人出来了!” 众人原先都在讨论着什么,听见这句话,不约而同的抬起了头,看向贡院。 果然,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远处有一道人影,逐渐接近,显然是做完题的考生。 “这不是还有两个时辰吗?” “莫非是提前交卷的?” “提前交卷?这可是乡试,怎么可能有人提前交卷,除非是得了失心疯!” 这人话音刚落,前面已经有人认出了贡院里面的人影。 “我认识他,好像是方府的公子!” “方府的公子?” 众人听见这话,怔了怔,随即,纷纷露出恍然之色。 片刻之后,有人发出了一声感慨:“哦,原来是他” 声音很平淡,与之前的诧异与疑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语气就仿佛 理应如此。 换句话说,就是这方府的公子本就该提前交卷。 如果他不提前交卷,才像是不正常一样。 事实上,许多人就是这么想的。 这个家伙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与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情相比,乡试的时候提前交卷反而算不上什么事情了。 毕竟在许多人的眼里,方休以官生的身份参加科举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一个祖上三辈都是丘八的家伙,参加科举? 一个平日里只知道不务正业的纨绔,参加科举? 一个患了脑疾的失心疯,参加科举? 他们宁愿相信自己的儿子能够高中解元,也不相信这位远近闻名的败家子能够中举 第三百六十九章 少爷一定能中! 随着方休越走越近,贡院前的议论声也越发热烈。 可是,当方休走出贡院的时候,议论声却是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方休,似乎是不屑,又似乎夹杂着别的情感,有羡慕,嫉妒或许还有恨。 方休对此却是毫不在意,径直走向不远处的方府马车。 “真的是你!” 说话的是赵嫣。 此时此刻,她一双好看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方休,诧异道:“不是还有两个时辰吗?你怎么现在就出来了。” 方休摊了摊手,随口道:“所有题目全都做完了,还留在那里干什么?” 赵嫣听了以后,一脸狐疑的看着他。 她虽然没有参加过科举,也没有机会参加科举,可是对于科举的题目,也是略有耳闻。 最后一场的时间是四个时辰,光是看题,解题,构思就需要一个时辰,答题至少需要两个时辰,还有一个时辰则是修饰语言,检查全文有没有犯忌讳的地方。 这么看来,这位方府大少爷是省略了所有的步骤,单单纯纯的答了题? 这样的试卷,能有机会中吗? 赵嫣看着方休,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你觉得自己能中吗?” 方休耸肩道:“文曲星下凡,你说能不能中?” 赵嫣听见这话,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也就只有这家伙,把自己是文曲星下凡这样不要脸的话挂在嘴边。 一旁的秀儿却是郑重的点了点头,柔声道:“奴婢相信少爷,少爷一定能中的!” 方休脸上露出笑容,伸手揉了揉秀儿的小脑袋,说道:“还是秀儿说话,本少爷爱听” “不管考不考的中,都已经结束了,也没什么好说的,醉花阁今天出了一道新菜,叫做状元及第,还是我请客,咱们出发!” 这个时候,吴毅却是突然开口的道。 贡院前的考生家长们目送着方府华丽的马车离开,都觉得有些荒唐。 若是这样的人都能够考中,那么朝廷还有什么希望? 一时之间,贡院前又是一片热烈的议论声。 暖阁。 楚皇正在处理奏章,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今日可是会试的日子?” 身后,刘成恭敬的道:“是的,陛下。” 楚皇得到肯定的答案,缓缓放下手中的奏章,又问:“新安伯可去了贡院?” 刘成回道:“回禀陛下,贡院那边已经有了奏报,新安伯确实进了贡院,应当是参加了会试。” 楚皇听见这话,颇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他总算是没有让朕失望” 这个时候,刘成的脸上却是露出犹豫之色,想了想,还是如实说道:“陛下,只是” 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在犹豫。 楚皇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有什么但说无妨。” “是,陛下” 刘成听见这话,继续道:“只是新安伯乡试还没有结束,就提前出了考场,据说,比其他的生员提前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 楚皇皱了皱眉头,喃喃了一句。 刘成见状,忙不迭道:“当然,奴婢以为,以新安伯之才,便是提前两个时辰,也定是答得很好。” 楚皇却是摇了摇头,叹息似的道:“他是武勋,当初朕让他参加科举,也确实是为难他了。 那些生员,哪一个不是寒窗苦读十余年,才有了底气参加乡试。 他只学了三个月,能知道《四书五经》,圣人之言,朕已是心满意足,提前两个时辰交卷就交卷吧,总比没有去要好” 刘成听见这话,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他本以为陛下会因为这件事情而责备方休,却没有想到竟然这般的宽容。 方休不,新安伯如今在陛下的心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难道,新安伯这还没有及冠,陛下就准备将他往内阁大学士的路上培养了吗? 另一边,楚皇说完以后,则是没有再关注此事,而是拿起奏章,继续看了起来。 看到某一处的时候,他的眉头突然紧紧的皱起。 片刻之后,他放下那奏章,沉声道:“宣内阁首辅大学士颜庄,内阁大学士” 乡试终于是结束了。 虽然来年还有会试,可那毕竟是少数人的事情。 因而,京师内的各种娱乐场所,一时之间多出了许多考完以后想要放松的读书人。 春风楼和醉花阁便是许多‘洁身自好’的读书人首先的选择。 这里也会有一些清倌儿演奏,却是没有如伊人居那等烟柳之地的风尘气。 虽然在这个时代,烟柳之地还不是什么贬义的词。 可是,许多爱惜自己羽毛的士子,却是不愿意沾染烟柳之地的风尘气。 春风楼和醉花阁这样的酒楼出现,恰好的满足了他们的需求。 既可以欣赏清倌人的琴艺与舞姿,又不至于被旁人说是自甘堕落。 此时此刻,醉花阁的大堂里面就坐满了乡试结束不久的年轻士子。 这些人聚集在一起,三两成群,或是吟诗作对,或是饮酒作乐。 这些才子或多或少又有一些仰慕的少女,许多人聚在一起,衬托着醉花阁越发的热闹,竟然有了几分伊人居的意思。 方休等人坐在二楼的雅间内,却是清净了许多。 面前的桌子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佳肴。 吴毅还不知道赵嫣就是安乐公主,只当他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因而,也没有那么放不开,不停的饮酒,一杯接着一杯。 方休、赵嫣和秀儿见到这一幕,都能明显的看出他心里藏着什么事情。 最后还是方休先开口问道:“怎么了,最近遇上了什么事?” 吴毅抬眸,眼睛通红,看了一眼方休,摇了摇头,缓缓的道:“我,我能有什么事情,只是看你乡试结束,为你高兴,多,多喝了两杯”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无奈之色。 自己又不是中了解元,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而且就算自己中了解元,这家伙估计也只是惊讶 他说这话,只能说明他不愿意把心里的事情说出来。 既然如此,方休也就没有再问,而是陪他喝起了酒。 第三百七十章 阅卷 酒过三巡,吴毅已经有些醉了。 这个时候,白小纯凑到了方休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看向吴毅的眼神中竟然隐隐有了几分的敬佩之色。 毕竟他真的没有想到,吴毅为了凑齐五千两银子,竟然愿意去伺候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 怪不得这两天看他的脸色总是惨白的,没有血色,原来是因为劳累过度的原因。 方休这么想着,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议论声。 他刚想开口询问,就看见掌柜的推门而入,躬身行礼之后解释道:“少爷,楼下那些读书人在猜谁会是这一次乡试京畿之地的解元。 小的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因而来问问您,若是您觉得扰了您的清净,小的这就把他们赶出去。”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却是露出笑容,摆了摆手,说道:“无妨。” “诶小的知道了少爷您慢慢的,小的先退下去了,您有什么吩咐,知会一声,小的保准立马就到!” 掌柜得到这个答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等会!” 方休却是伸手拦住了他,开口道:“你说楼下那些读书人在猜谁是解元?” 掌柜的点了点头,回答道:“是啊,少爷,讨论的那叫一个热闹。” 方休脸上露出好奇之色,问道:“他们都觉得谁会是解元?” 掌柜的听见这个问题,低头思索了片刻,喃喃道:“有柳府的二公子,咱们京都府府尹大人的大公子,还有 还有许多,小的记不清楚了。 只不过这猜的人最多的还是那柳府的二公子。” 柳府的二公子,名为柳一,乃是京畿之地有名的才子。 若说谁最有可能中解元,即便是方休第一个想起来的也是他。 只是,这些人讨论的人选当中竟然没有自己,实在是太没有眼力了。 方休想到这里,摇了摇头,摆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少爷。” 旁边,赵嫣则是好奇的问道:“那柳府二公子是谁?” 方休想了想,说道:“一个很美的人。” “很美的人?” 赵嫣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方休抿了一口酒,说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上一次在宁王府宴的时候见过一面,明明一个男人,长着一张女人的脸”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当初,第一次见到这位柳府二公子的时候,他也是感觉十分的诧异。 原先还以为是某些小说里面经常会出现的狗血剧情,绝色美女,女扮男装,和主角发生一段爱恨纠葛。 可是,只是看了一眼,他就知道,自己想的太多了。 因为他清楚的看到,这位柳府二公子是有喉结的。 一个女人即便可以做出再多的伪装,可是喉结却是实打实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一个男人长得这么漂亮,也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了。 赵嫣听见他的解释,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问道:“那他是哪个柳府的二公子?” 方休听见这个问题,微微一怔。 他对于柳府二公子也是知之甚少,只知道旁人叫他柳公子,至于叫什么名字,出自哪个柳府就不知道了。 京师中有名的柳府倒是不少,但是其中最有权势,也是最出名的还是魏国公府。 当然,大家提起魏国公府的第一反应就是魏国公府,而不会是什么柳府。 “不知道,只知道住在城北。” 方休想了想,回答道。 赵嫣听见‘城北’两个字,脸上的表情更加的古怪,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方休见状,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赵嫣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只是身体不太舒服” 方休听了以后,看着赵嫣,正色道:“多喝热水。” 京师的各个酒楼彻夜通明。 贡院的某一处也是灯火通明。 这里,礼部和翰林院负责阅卷的主考官正在秉烛夜读。 读的并不是书,而是一份份的考卷。 因为要照顾考生们的情绪,再加上提前为明年的会试做好准备,考卷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要阅完,并且决定中或者不中。 楚国的科举发展多年,已经有了相当严格的流程。 考卷写完以后,先由监考人员收上来,而后,再将卷子交给弥封官。 弥封官会把考卷上考生的姓名、籍贯等个人信息全部用空白纸覆盖弥封后,加盖骑缝章。 这是第一道程序,叫做“糊名”,类似于后世的装订密封,为的是防止舞弊。 也正是因为有这一层程序存在,阅卷人员根本不知道自己看的是谁的试卷。 而后装订密封过的考卷再通过特定的流程分送给阅卷人员进行评阅。 试卷分送,是在主考官、同考官的监督之下抽签分配的。 因此,即便是阅卷人员,也不知道自己改的是哪位考生的卷子。 可以说是双重保障,算上之前选派主考官和同考官的流程,则算得上是三重保障。 可见,无论在什么时候,考试的公平,一直是重中之重。 在这之后,阅卷人员会将初阅后中意的卷子,推荐给同考官,这类试卷叫“荐卷”。 同考官,其实换一种说法,也就是所谓的副主考官。 如果副主考官也中意这一份考卷,就会在上面批一个“取”字,意思和‘通过’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批了“取”字的卷子最后才能送给主考官的手里。 如果主考官也中意,则会在试卷上批一个“中”字,这个时候,一个考卷,或者说一个考生的命运就此被最终决定。 中或者不中,必须经过至少三层人员的把控。 可惜的是,大部分人的试卷可能连第一层的关卡都不能通过,更别提落在主考官的手里。 而这第一层的阅卷人员都是翰林院的翰林。 每一个翰林都是科举选拔出来的佼佼者,评定一个生员的考卷当然不在话下。 只是 此时此刻,李成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一份考卷,却并不这么想。 第三百七十一章 取,还是不取 第一张考卷四书五经和经义的部分,可以说中规中矩,放在乡试,中第是觉不成问题的。 第二部分的两首五言诗,则是让人眼见一亮,十分的惊艳。 毫不夸张的说,仅仅这两首诗,中一个举人完全不在话下。 可是这第三部分的策论,却是让他犯了难。 按照常理,三个部分中得两个部分答得中规中矩,虽不至于一定能被主考官看中,可是这第一关却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问题是这位考生的第三部分,也就是策论的部分,答得实在是太过分了。 先不说内容,就说行文,简直像是一个童生,毫无章法可言,只能说是勉强流畅,能够让人读懂已经是极限,更不用说什么语句优美,对仗工整了。 随便从一个私塾里面拉过来一个秀才做的文章都要比这个好得多的多。 因而,他犯了难。 过,还是不过。 这是一个问题。 纠结了好一会,又看了一眼那两首五言诗,他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过! 他不愿眼睁睁的看着这两首绝世的五言诗在自己的手里被毁。 至于究竟是取还是不取,就交给副主考和主考去头疼吧。 不到半个时辰,同样的情况又出现在了几名副主考的案头。 “刘大人,这考生的卷子,你认为如何?” 片刻之后,其中一名审卷的副主考皱着眉头,拿起那份卷子走到另一名副主考的面前,开口问道。 另一名副主考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有些诧异。 张大人已经参与过三次乡试的审卷,按照常理,应该比自己富有经验,怎么反倒问起了自己? 他忙不迭站起身,从那位张大人的手里接过卷子,先是恭维了一番,而后细细的看了起来。 既然张大人都不能决断,他自然要更加的仔细。 “经义之作,看得出,下了功夫,可是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这位刘大人看了卷子的第一部分,开口道。 旁边,张大人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如此,刘大人,你继续往下看。” 刘大人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一眼张大人,心道,莫非这张试卷的后两部份答得很好? 因而,张大人才想让自己看一看? 这名刘姓副主考这么想着,翻开了下一页。 看见了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的两首诗,怔了怔,随即,感叹道:“好诗,好诗啊!” 第一首诗的主题乃是送别 名为赋得古原草送别。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这首诗的前四句侧重表现野草生命的历时之美,后四句侧重表现其共时之美。 全诗章法谨严,用语自然流畅,对仗工整,写景抒情水乳交融,意境浑成,简直是赋得体开创以来的第一诗! 能够做出这般符合主题,又如此完美的诗,可谓前无古人,后也不一定有来者。 仅仅凭借这么一首诗,已经有足够的理由让他榜上有名。 张姓考官只是看完了两首诗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撕开这考卷的封条,看一看这作者是谁。 能够做出此等绝唱的大才竟是出在京畿之地。 看来,这一次京畿之地的文风终于要胜过江南之地一筹了! 这个时候,刘姓考官的一句话却是让更加的兴奋:“张大人先不要激动,后面还有策论。” 张姓考官听见这话,用激动的表情看着刘姓考官,开口问道:“莫非,此子策论也是一绝?” 刘姓考官没有回话,表情却是有些古怪。 只是张姓考官正处于兴奋之中,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翻开了下一页,继续看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张姓考官的表情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由原先的期待,再到后来的古怪,再到奇怪,再到失望,再到后来的惊讶。 可谓是跌宕起伏了数次。 片刻之后,他放下了考卷,半响也没有说话,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个时候,刘姓考官却是开口了:“这名考生的策论可谓是一踏糊涂,连语句通顺,对仗工整,这样小小的要求都达不到,更不要说什么意境深远,什么言之有物了! 随便从私塾拉来一个教书先生做出的策论文章,也要好过他数倍。 可是,偏偏他的两首五言八韵诗又是一绝。 当然,若是他的经义足够出色,本官这里,说不定就放他一马,让他过去了,可是四书五经和经义却也只是如此的平庸。 可见,这名考生虽有才能,却没有足够的努力,并没有熟读圣贤书,对于圣人之言和圣人之道,也只是一知半解。 因而,本官才无法抉择,想要张大人给本官参考一下,这张考卷究竟是过还是不过?” 张姓考官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一眼刘姓考官,突然问道:“刘大人觉得这策论言之无物?” 刘姓考官点了点头,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微怒之色,开口道:“尤其是这第一篇策论,如何解决中原民饥 此子东扯西扯了一堆,什么合理密植,什么精耕细作,就是没有答到正题,这难道不是言之无物? 最为令人不齿的是此子竟然说那些饿死的灾民应当焚烧其尸,以免造成瘟疫在百姓之中传播。 那些灾民活活饿死,暴尸荒野,已经足够凄惨,却还要被他焚烧尸体,最后连入土为安这点儿小小的要求,都没有办法得到,实在是哎 若是我等录了此等心中毫无仁义之人,那么岂不是失责于陛下,失责于百姓。” 张姓考官听见这话,眉头却是紧紧皱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如果没有记错,刘大人乃是礼部员外郎吧?” 刘姓考官点了点头,说道:“本官确是来自礼部,任员外郎。” 张姓考官看着刘姓考官,开口说道:“刘大人张口闭口皆是礼义廉耻,皆是天下百姓,可曾想过,这百姓们想要的是什么?” 刘姓考官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皱,不以为意的道:“张大人所问与我等今日之事有何关系?” 第三百七十二章 策论之争 张姓考官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严肃之色,郑重的道:“当然有关系。 科举为何而开,难道不是为了朝廷选拔有用之才?朝廷为何要选拔有用之才,难道不是为了国富民安? 所谓民安,难道不是懂得百姓所需为何物? 我等为科举之考官,若是连百姓所需何物都不明白,那么还有何用处? 我等为朝廷之栋梁,若是连何为国富民安的道理都不懂得,那么有何脸面去见陛下和这天下的百姓?” 刘姓考官听见这话,微微一怔,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身为礼部之人,他自认为自己的嘴皮子功夫已经练到了一定的地步,可是看见这位张大人,方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想了想,刚准备要反驳,还没有开口,就听见面前的这位张大人继续道:“对于这篇策论,本官的观点恰恰与张大人相反。 本官乃是户部员外郎,对于钱粮之事要比张大人了解的更多。 这位考生的文笔却是十分的稚嫩,难登大雅之堂,可是内容却是于国于民,皆有大利! 刚开始的时候,本官对于这篇策论也是很失望,以为能够写出那等诗词之人,策论虽不说一绝,却也不当如此难堪。 可是,细读之下,本官才明白,何为大巧不工,何为大智若愚。 此考生用词十分浅显,语句也只是通顺,甚至都没有对仗工整,可是所说的每一句话却都是直指要害,说到了要点。 今日之中原为何有数十年未有之大饥,刘大人可知道?” 刘姓考官听见这些话,眉头紧皱,想了想,回答道:“自然是天灾” 张姓考官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因为天灾,可是更多的则是人祸!” 刘姓考官听见这话,眉头皱的更紧,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他只是礼部员外郎,负责的乃是京师的教化之事,对于钱粮之事,一无所知。 之前能够回答天灾,也只是道听途说。 中原连续两年大旱,庄稼全部干枯在田地里,百姓们颗粒无收,只能吃以前的存粮。 可是,百姓们能有多少的存量,支撑一小段时间还可以。 时间一长就只能挨饿。 按照常理,北方四州也产粮食,虽然不多,却有富余。 南边的江南两道更是鱼米之乡,每年的产粮足够支撑京畿之地两年之久,支援一下中原之地,应当问题不大。 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是 刘姓考官想到这里,沉默下来,看着张姓考官,似乎想要得到他的回答。 可是,张姓考官也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究,而是道:“此子之策论,直指朝廷弊病,并且给出了许多能够使粮食增产之方法,虽然还没有经过验证,可是跟其他考生华而不实的文章相比,却是好了太多。 因而,刘大人所说言之无物,恕本官实在不能理解,若是这样一篇文章都只是言之无物,那么,这里这里多的考卷,有几篇是言之有物的?” 刘姓考官听见这话,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服气。 抬眸,看着张姓考官,开口道:“科举之法,乃是祖宗之制,这篇策论做的好不好,不是你几句话就可以定论的。 纵然其内容有几分道理,可是这样差的行文,若是取了,岂不是对其他考生的不公平?” 张姓考官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愤怒之色,看着刘姓考官,反问道:“请问刘大人,何为不公平!? 依本官看,若是不取这篇言之有物的策论,而取那些空有其表,华而不实的策论,才是对天下百姓的不公平! 莫不是刘大人也只会做那等华而不实的策论,因而才会由此高论?” 刘姓考官听见这话,脸上同样露出愤怒之色,伸出一只手,指着张姓考官,怒道:“你,你” 还没有开口,就听见张姓考官冷声道:“这篇策论确实不是你我可以定论的,也不是赵大人可以定论的,依我看,应当上奏给陛下,请圣裁!” 一篇小小的乡试策论,竟然要请圣裁 刘姓考官听见这话,怔在原地,只觉得面前这位张姓考官简直不可理喻。 “我等身为臣子,这等小事竟然也要劳烦陛下” 刘姓考官想要说些什么,刚刚开口就被张姓考官打断:“我等是陛下之臣,也是百姓之父母官,理应为陛下负责,为百姓负责。 此事牵扯到中原成千上百万的百姓,已经远远超出我等能力范围,只有陛下才可决断。 陛下乃是圣明之君,爱民如子,对于中原灾情也是牵挂于心,你却说这件事情只是小事?” 这么一顶帽子该下来,刘姓考官顿时觉得头晕目眩,忙不迭道:“本官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本官本官” 刘姓考官面露思索之色,咬了咬牙,点头道:“好,既然你一意孤行,本官也拦不下你,你既然要请圣裁,那就让陛下决定,这篇策论是取,还是不取” 两名副主考争吵的声音早已经传遍了整个阁楼,诸多阅卷人员只敢听着,却不敢开口。 唯一一名主考官却是刚好方便去了,回来的时候,看见两名副考官站在一起,四目相对,仿佛对峙一般。 他这才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对。 “两位大人,有什么事情?” 主考官走到他们的面前,开口问道。 两个副考官听见主考官的声音,同时转过身子,异口同声的道:“大人,您来的刚好。” “” 主考官怔了怔,心道,这两人怎么能做到这般的同步。 这个时候,张姓考官却是将手中的考卷递给了主考官,开口道:“大人,这一篇策论,我和刘大人商议了许久,还是没有办法达成共识。 还请大人过目。” 那主考官听见这话,心中更加的奇怪。 这一次乡试的两道策论题目都不算太偏太难 因而,考生们所作的文章大都是中规中矩。 没有想到,这样还能出一篇能够让这两位副主考这般对待的文章 第三百七十三章 天子亲阅 主考官想到这里,伸手接过那张考卷,细细看了起来。 看着试卷,他的表情逐渐发生变化,与之前的张姓考官几乎如出一辙。 片刻之后,他放下考卷,看向两名副主考,开口道:“不知道你们两位对于这份考卷有何看法?” 刘姓考官先一步道:“先不论这一篇文章是否言之有物,便是这遣词造句也不符合要求,堂堂一个圣贤门生,却写出这般粗鄙的文章。 因而,下官以为,若是取了这一篇文章,那么置其他兢兢业业的考生于何地?” 旁边的张姓考官听见这话,顿时觉得不满,反驳道:“策论之重点难道不是解决实事? 文章即便再美,空有其表,华而不实,又有何用? 刘大人难道不知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吗?” “我” 刘姓考官听见这些话,想要张口反驳。 “两位说的都很有道理,取与不取,咱们若是无法定夺,就呈给陛下,相信陛下自有决断,两位大人以为如何?” 一旁,主考官看见这一幕,却是开口制止了他们。 这里毕竟是阅卷的地方,两位副主考当着这么多的人面争吵起来,成何体统。 两位副主考听见主考官这句话,彼此挑衅的对视了一眼,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而是齐齐拱手道:“下官没有意见。” 那主考官见到这一幕,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如此,这篇考卷就呈给陛下,两位大人继续阅卷吧。” “好。” 两位副主考听见这话,朝主考官行了一礼,而后,彼此挑衅似的对视了一眼,转身离开了这里。 暖阁。 楚皇看着摆在自己案上的这一张试卷,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这么多的考卷,偏偏只有这一份无法定夺 刘成,你猜一猜,这考卷会是谁的?” 一旁,刘成端端正正的站着,听见这话,笑着回道:“陛下,您就饶了奴婢吧,读书人的事情,奴婢怎么猜得出来” 楚皇摆了摆手,说道:“随便你猜,你就是猜这篇试卷是朕所作也没有问题。” “那奴婢猜这试卷是柳二公子所作?” 刘成是楚皇的贴身侍从,也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兼秉笔太监,掌管宫里的情报系统,对于京师里面的事情,无论什么方面,或多或少都了解一些。 京畿之地,他能够叫得上名字的考生不少,可是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位最有可能成为京畿之地的解元的柳二公子。 楚皇听见这话,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随口道:“什么柳二公子,不就是魏国公府里那个小丫头 朝廷禁止女子参加科举,她就乔装打扮,女扮男装,这一扮竟然扮了五年。 她就没有想过,若是自己真的中了解元,乃至于中了会元,成了进士,朕难道还真要给她一个官职吗?” 说到这里,顿了顿,笑道:“罢了,这丫头也算是有才,短短五年,竟然成了什么京畿之地第一才子。 这一次,朕不治她的欺君之罪,若是真的中了举人,来年的会试就不要再参加了。” 刘成听见这话,忙不迭道:“陛下圣明。” 楚皇又道:“不过,魏国公府家那个小丫头,朕还是有些了解的,她的考卷虽有些新意,却不至于让朕选的那些考官无法抉择。 因而,这一份考卷,应当是方府那小子的。” 方府? 刘成微微一怔。 陛下说的莫不是方休? 那个家伙参加乡试,恐怕连第一层阅卷人员都过不去,怎么可能让三位考官把考卷送到圣前。 他心里这么想着,楚皇已经翻开了考卷。 只看了一眼,楚皇的脸上就露出笑容,笑呵呵的道:“朕没有猜错,整个京畿之地能够写出让考官无法抉择的试卷,朕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他一人了。” 旁边,刘成听见这话,心里一惊。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方休那家伙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做什么事情都能有所成。 原以为参加乡试只是一个流程,却没有想到人家的文章都已经摆到了圣前。 楚皇笑完以后,翻开了面前的考卷。 “不错,这经义写的有模有样,是下了些功夫。” 楚皇看了一眼,随口道。 这经义若是其他考生写的,楚皇说不定还要骂上两句,可是想到是一个武勋,还是患有脑疾的武勋写的,就不用的赞赏了。 毕竟,方休是什么样子的人,他还是十分的了解的。 能让他看书,已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更可况是让他看枯燥无味的四书五经,而且还要记下,还有理解其中的含义。 大致看了一眼试卷的第一部分,楚皇就翻开了下一页。 这考校四书五经相关内容的第一部分,只能说是答得中规中矩,没有什么错误之处,却也没有什么精彩的地方。 贡院那边把这份考卷送到宫里,绝不是因为这第一部分。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楚皇看着这一首五言八韵诗,顿时,怔住了。 而后,笑容逐渐消失,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首诗,不同的人看有不同的感触。 三名考官看了只是觉得这首诗各方面都很完美,又符合送别的题意,因而觉得很好。 可是楚皇看了,却是不一样的感觉。 片刻之后,他从诗中回到现实,抬眸,看了一眼摆在案上的奏章,叹了口气,感慨似的道:“这野火烧不尽的又岂止是离离原上草” 虽然这首诗给了他很惊艳的感觉。 甚至一度让他以为这首诗是方休那小子提前请人写好了背下来,乡试的时候誊写上去的。 可是,转念一想,若是猜到考题,还提前准备好这么一首传世诗词,那是多么巧合的事情。 因而,也只能说,方休那小子的才能还在自己的想象之上。 虽是如此,他这么一首五言八韵诗却是不足以让这考卷送到自己的面前。 真正的重点应该还在后面。 楚皇这么想着,翻开了下一页,看向了考卷的最后一部分——策论! 第三百七十四章 你可以的! 按照以往的规矩,策论的两道题是由礼部委派的主考定下,但是这一次的题目背后却是有楚皇的授意。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想要看一看天下的士子面对如今朝廷面临的两个难题,有何见解。 当然,楚皇也没有指望这些士子能答出什么子丑寅卯,只要言之有物即可。 各地只要有一个人能答出一处要点,凑在一起,对于朝廷也是有莫大的好处,所谓集思广益就是这个意思。 楚皇这么想着,看向手中的考卷。 中原之祸,非是天灾 第一句话就让楚皇的眉头紧紧皱起。 乡试的卷子,他看过不少,优秀的策论文章,看过的更是不计其数,可是却第一见到有人这样开头。 而且,语出惊人! 中原的饥荒,直接原因毫无疑问是连续两年的大旱,可是这篇策论的第一句话却是推翻了这一点。 既然不是天灾,就是人祸了。 人祸换句话说就是朝廷的问题,朝廷的问题也就是皇帝的问题。 这一点,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能想得明白。 楚皇看见这句话,却是没有生气,只是皱着眉头,继续看下去。 看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他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这篇策论所说的内容可谓是一针见血,直指朝廷的诸多弊病,并且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中原这一次的饥荒,或许有天灾的成分,但是更多的原因却是在于朝廷救灾不力,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朝廷一直以来的丁银制度。 这一点只是简单的提了两句。 后面就没有给出更深层的解答,只是提出了许多救灾的方法,还有就是提升粮食产量的方法。 “哎” 楚皇放下考卷,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篇策论上面所说的每一点,他的心里都明白,确实如此。 可是作为天子,又确实没有合适的解决办法。 毕竟这其中牵扯了许多人的利益 这许多人的分量已经大到了不能动的地步,若是轻举妄动,必定会引发一场不亚于中原饥荒的灾难。 楚皇低着头,沉思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抬眸看向身后的刘成,吩咐道:“告诉他们,这份考卷,朕看了以后,甚为安慰,朝廷有此等关心百姓的士子,乃是朝廷之幸” 刘成听见这话,眼眸之中流露出震惊之色,怔了一秒,方才反应过来,忙不迭躬身道:“是,陛下!” 准备已久的的乡试结束了。 方休躺在方府的摇椅上,与几个小丫鬟打着牌,竟然觉得一阵无趣,仿佛人生当中突然失去了一个目标。 当然,这种情绪只是出现了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炸!” 方休甩出手中的一副牌,笑呵呵的看向几个小丫鬟,问道:“有没有接的?” 几个小丫鬟看见四张同样的牌,全都摇头叹气。 方休见状,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把手中的牌全部甩完,刚准备说些什么。 院门口的方向就传出来声音:“欠你的一千两银子” 方休转过头,就看见吴毅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的手里拿着一张宝乐坊的银票,整个人如同焉儿了的茄子有气无力的,看他的那副模样,仿佛经历了多少的苦难。 原先白里透红的脸庞,此时此刻只剩下了苍白,就连说话的时候,都好像没有多少的力气。 简直比原先还没有成为校尉的他更加萎靡。 方休伸手接过递给自己的银票,看了一眼,确实没错。 宝乐坊的银票,一千两银子。 虽然知道他已经找到了赚钱的法子,却没有想到,短短几天,竟然能有一千两。 方休有些诧异的看着吴毅,问道:“做那个这么赚钱吗?” 吴毅听见这句话,黯淡的目光转向方休,看着他:“你都知道了?” 方休见他这副凄惨的模样,朝秀儿使了一个眼色。 秀儿立刻会意,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柔声道:“奴婢去给公子泡茶” 而后,就转身离开了院子。 其余几个丫鬟见状,也纷纷起身告退。 一时之间,院子里面只剩下方休和吴毅两个人。 “站着干什么,先坐下来。” 方休看着吴毅,显得颇为热情。 吴毅却还如刚才一般萎靡不振,顺势拽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方休把自己的茶杯推到他的面前,说道:“别急着说话,先喝杯茶。” “不喝了,我是来给你送银票的,银票送到,我先休息一会,等会就走。” 吴毅有气无力的道。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怔,诧异的道:“等会还要去忙?” 吴毅点了点头,感慨似的道:“赚钱不易,以前拿着府里的银子,没有什么感觉,直到今天,我才明白 原来这银子,每一分都是来的如此艰难,一想起来以前在伊人居那等烟柳之地平白扔了那么多的银子,我这个心就” 说到这里,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仿佛真的遭受了莫大的痛苦。 这一幕,即便是方休这样的人见了,都觉得有些心酸。 这位以前可是京师出了名的纨绔败家子,出门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扔银子,还是十几两十几两的扔。 如今,却被生活折磨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是 让人想笑! 方休强忍着笑意,看着吴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加油,我相信你,还有四千两银子,你一定能行的,你一定可以的!” 以往,听见这话,吴毅指不定就要挑起来,指着方休破口大骂了。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是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看着方休,面露坚定之色,郑重的道:“为了能去边关,为了能建功立业,这些苦又算得了什么” 这话说的虽是有气无力,却是给人以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方休听了以后,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位吴家大少爷。 真的没有想到,他为了能去边关,竟然能够做到这个地步。 原先还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如此 第三百七十五章 解元 吴毅说着就要起身:“下午还有两户,必须忙完了才能休息,银子已经送到,我就不在你这里多待了。” 方休见状,同样站起身,往前走了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面露同情之色,开口道:“还是要注意身体,银子可以再赚,肾却只有那么两个。” 吴毅看见他的眼神,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恼羞成怒的表情,大声道:“我是去指导那些大户人家的孩子练武,你以为是什么!?”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微微一僵,随即,恢复正常,平静的看着吴毅,点了点头,淡淡的道:“我也是这么以为的,不然就你,还能做什么?” 吴毅瞥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院门外却是传来了热烈的议论声。 方休和吴毅同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小丫鬟兴高采烈的冲进了院子,一看见方休,脸上露出炙热的笑容,大声道:“少爷,您中了!” “中了?” 方休微微一怔。 这个时候,秀儿和赵嫣也已经走到了院门前。 “少爷,那贡院的榜已经张贴出来了,您是头名,是解元!” 秀儿快步走到他的身边,激动的拉起他的胳膊,兴高采烈的道。 那股子兴奋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中了解元。 此时此刻,无论是方休,还是吴毅都有些懵。 方休知道自己有很大的可能中举,却没有想到,竟然中了一个解元。 旁边的吴毅则是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方休这个不学无术的败家玩意参加科举能有什么结果,此刻听说他中了解元,顿时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整个人怔在原地,连话都说不出了。 赵嫣的俏脸上同样有遮不住的笑容,却没有像秀儿那样表现出来,只是走到方休的面前,用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盯着他,用狐疑的语气道:“你到底还有多少东西瞒着我们的?” 这她看来,方休这样的人能够高中解元,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阅卷的考卷眼睛全都瞎了,所以才会选了这么一份考卷。 第二种可能,就是自己面前这个家伙一直在隐藏自己。 平心而论,相比于第一种可能,她还是觉得第二种可能更大一些。 方休从一开始的茫然恢复过来,脸上已经是露出了自信的笑容,看着赵嫣和秀儿,笑呵呵的道:“什么叫做瞒着你,秀儿早就跟你说过,本少爷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只是你不相信而已” 赵嫣听见这话,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仔细想一想,事实似乎却是如此。 每一次,方休做什么事情之前都会告诉自己,只是自己不相信他能够做到罢了。 可是最后的结果证明,他都能做到。 “解元” 这个时候,一直被众人忽视的吴毅喃喃自语了一句。 众人听见他的声音,全都投过去好奇的眼神。 吴毅却是突然抬起了头,眼神变得无比的坚定,自言自语道:“方休都能够高中解元,我凭什么不能去边关杀敌!” 这句话是对方休等人说的,更是对他自己说的。 说完这句话以后,也没有再跟众人打招呼,转身就离开了后院,一改之前脚步虚浮,整个人容光焕发,仿佛恢复了从前的那个吴大少爷的状态。 显然,方休的成功又给了吴毅极大的刺激和动力。 可是这句话却是让他有些无语。 什么叫做方休都能够高中解元。 自己这等聪明才智,中一个解元不是轻轻松松吗? 莫说是解元,便是会元,乃至状元,只要自己想要,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方休心里刚这么想,门外又传来一阵喧闹。 而后,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院门。 小宦官,张文。 他站在门前,看向这熟悉的院子,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整个人都变得谨慎起来,原先一直挺着的腰也渐渐的往下弯了弯。 尤其是在看见某个人影的时候,他面白无须的脸上更是露出震惊之色,忙不迭低下了头。 这个时候,方休也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存在,走到他的面前,开口问道:“我说是谁,原来是张公公,张公公有何贵干啊?” 张文听见这话,忙不迭摆手,陪笑道:“新安伯这是折煞奴婢了,新安伯若是抬爱奴婢,称呼奴婢一声小张子,奴婢心里已经是极其高兴的。” 方休听见‘小张子’,莫名想到了前世的古装剧,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而是十分直白的问道:“别扯这些虚的,到底什么事情,直接说吧,是不是陛下又要见我?” 张文听见这句话,低下了头,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尽量不去想那些礼仪之事。 “回新安伯的话,确实是陛下要见您。 若是您现在得空,就跟奴婢走一趟吧。” 他这么说着,心里却是一阵叹气。 传旨宦官做到自己这个份上,估计也是头一回了。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眼前这一位天不怕地不怕呢 当然,天子,他或许还是怕的,可是自己只不过是天子跟前的一条狗,若是惹怒了这位,脑疾发作,指不定就把自己给砍了。 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当初陛下派出太医署的两位御医为新安伯那个时候还不是新安伯,甚至不是神机营将军,只是一个小小的右羽林卫左中郎将。 就把两位御医给折磨成那个样子。 听说刘御医整整半个月都待在自己的院落里面,硬是没敢出门。 更何况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宦官。 所以,面对这等疯起来六亲不认的狠人,自己还是放低姿态为好。 “新安伯,您看?” 想到这里,张文下意识的弯下了腰,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活脱脱一个狗腿子模样。 第三百七十六章 榜前 老皇帝要见自己,还是推脱不了的。 方休转头,看了一眼赵嫣,问道:“要不要一起?” 赵嫣想了想,摇头道:“父皇是要见你,又不是见我。” 方休听见这话,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往前走了一步,拍了一下张文的肩膀:“走吧。” “好嘞” 张文见他答应,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跟在他的后面,朝院门外走去。 方府的门前早已经聚集了许多慕名而来的人。 当然,大部分都是一些乞丐,想要借着这个讨一些银子。 毕竟,金榜题名时,即便是再寒酸穷苦的人家也会给些赏银,更可况是富可敌国的方府。 “文曲星老爷出来了!” “” “我怎么说的,方少爷那是人中之龙凤” 道喜的声音不绝于耳。 方休看着他们,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今个儿是本少爷中举的日子,本少爷高兴,任何人,只要说一句道喜的话全都可以领一两银子! 当然,每个人限领一次,要是让本少爷知道谁反复领的,别怪我方府的护卫们不客气!” 方府大少爷的话在城南、城东这两片地界,那是一口唾沫一个钉子。 说出去的话,没有一个未曾实现过的。 既然方府大少爷都说了一人领一两银子,那就是真的能领到一两银子,实打实的那种。 说是不客气,也就是真的不客气,城南的那些个地痞混混对此一定是深有体会。 因而,聚集在方府门前的这些人,无论是看个热闹,还是真心实意的想要祝贺,亦或者只是想要看一看这京畿之地的解元长的什么样子,全都兴高采烈的欢呼起来。 平白无故就能领到一两银子,搁谁,谁不高兴? 方休看见这热闹的景象,也很高兴,只是在看向一个方向的时候,表情出现了一点儿变化。 他看着那几个高呼什么‘人中龙凤’什么‘振国之臣’的家伙,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冷,大声道:“那几个喊什么龙凤的家伙,全都给老子抓起来,狠狠的打! 本少爷是一个低调的人,平生最厌恶的就是这等浮夸之人,说本少爷是文曲星下凡还好,再过的全都给老子吊起来打!” 身后几个方府的护卫听见这话,齐齐的行了一礼,高声道:“是,少爷!” 而后,便气势汹汹的冲了下去,逮着那几个喊着口号的家伙就是一顿暴揍。 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的眼里,让他们齐齐一振,再也不敢说什么过分的话,最多只是道一声文曲星下凡。 方休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走上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朝皇宫的方向赶去。 方府距离皇宫大约一个时辰的路程,途中刚好要经过贡院。 因而,没过一会,方休就听见了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掀开车帘一看,不出所料,果然到了贡院的前面。 一众身穿长衫的士子站在榜前,再也没有以往的风度,纷纷踮起脚尖,伸长脖颈,想要看了一看这榜上究竟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有人从上自下看了个遍,最终也没能在榜上找到自己的名字,顿时感觉整个人生都变得无比昏暗,变得浑浑噩噩。 更有甚者,直接瘫坐在地上,仿佛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而榜上有名的人,则是一阵狂喜,或者手舞足蹈,或者四处奔走呼喊,仿佛要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中了! 人间百态在这贡院门前,展现的淋淋尽致。 除此之外,更有一些人,盯着那榜首,目光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是,在这人群之中,却有一道身影十分的扎眼。 并不是因为他的衣着多么的稀奇古怪,也不是因为他的体型太过鹤立鸡群。 就是很普通的一道身影,一袭青衫,迎风而立,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方休看着那道身影,想到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词,气质。 确实这道身影拥有与旁人完全不一样的气质,因而,即便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站在那里,也宛如鹤立鸡群一般,格格不入。 这个时候,马车却是突然停住了。 惯性使然,方休差一点跌了出去,还好手扶着车窗,才堪堪稳住身形。 张文也是匆匆的掀开了车帘,生怕惹了这位大少爷不开心,忙不迭解释道:“前面的人太多了,惊扰了新安伯,新安伯您别生气。” 方休听见这话,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张公公你是宫里的人,进了方府,我拿你当作朋友,因而礼数不用那么周全,在外面,还是收敛一些为好。 这种事情,就不用张公公你亲自来说了。” 张文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忙不迭点了点头:“咱家明白了,那新安伯,咱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会,等人散了些,再启程?” 方休抬眸,看了一眼天空,而后,看着张文,说道:“天色还早,在这里等一会,应该不碍事吧?” 张文笑道:“当然不碍事。” 方休这才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咱们就在这里等一会吧。” 张文:“好嘞” 说完,放下了车帘。 方休的目光再次转回外面。 贡院前,那道身影已经站在了榜前,显然看到了自己的位次。 而后,他转过了身,一双好看的眸子竟然穿过人群,直接望向远处的马车。 方休和他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仅仅片刻,就又分开。 因为,那道身影已经被许多士子围住。 “柳二公子,恭喜恭喜呀” “我在后面看不见榜,不知道柳二公子中的第几名?” “以柳二公子之才,定然是榜首解元!” “” 士子,尤其是京畿之地的士子除了功名之外,最在乎的就只有一样东西,名声。 可是,做不出什么好的诗词,又没有功名,不能报效朝廷,无法为百姓做出实事,这名声从何出而来? 就只能通过与那些知名才子搞好关系,期望能够在士子的圈子里面混个眼熟了。 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自己的朋友都是当世才子,那么在别人看来,这个人一定也有些本事了。 因而,许多知道自己不可能中的人,全都围在了这位柳二公子的身边,希望能够攀上些关系。 第三百七十七章 所谓骨气 这位柳二公子至始至终却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看着众人,俊俏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诸位高看在下了,在下只是榜上第二名。” 这话若是旁人来说,免不了会被人认为是持才自傲。 乡试第二名,虽然不是解元,那也是万中无一的存在,若是正常发挥,来年乡试几乎必中进士的存在。 若是这还要用上‘只是’这两个字。 这全天下那么多十年寒窗苦读却榜上无名的人,又算是什么? 可是 这句话由柳二公子说出来就不太一样了。 人家可是京畿之地的第一才子,解元的最大热门。 甚至于,在这京畿之地,很多读书人都认为这个解元非柳二公子莫属。 因而,由他说出这句话,大家只是觉得诧异。 诧异柳二公子竟然不是解元! 众人听见这话,脸上纷纷露出诧异之色,脱口而出道:“以柳二公子之才都未能位列头名,那这解元会是哪位仁兄?” 话音刚落,旁边就有路过的人回答道:“解元是方休” 方方休 瞬间,鸦雀无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缓缓开口:“你所说的方休可是新安伯?” “整个京畿之地,可还有第二个方休?” “这” 问话那人得到了证实,怔在了原地,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方休是什么人? 一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 吃喝玩乐,倒是有些本事,也凑巧赚了些银子。 可是让他参加科举,难道不是对这天下读书人的侮辱。 尤其是当初在贡院前,这一位还曾经当众说出过不必读圣贤书这种话,几乎相当于给这天下每一位读书人的脸上狠狠的抽了一记耳光。 这也就罢了。 他竟然还中了解元! 这不是给他们这些读书人的脸上抽耳光,而是摁在地上,拳打脚踢啊! 在场的诸位,尤其是当日在贡院前听见方休那番关于圣贤之道的‘高论’的人,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实在是丢人啊!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则开始怀疑起主考。 “方休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都能高中解元? 莫非是主考看错了卷子,误将其他人的卷子当成了那纨绔的卷子?”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道。 旁边的人听了,忙不迭道:“苏兄,慎言慎言,这话若是让礼部的诸位大人和新安伯听见了” 说话那人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瞬间就停了下来。 可是,似乎觉得这样有辱读书人的气节。 他又挺直了腰,大声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即便是礼部的诸位大人,也有犯错的时候。 这么多份考卷,谁能保证没有一份会出错误? 你能保证吗?你们能保证吗?” 说着,目光转向身旁的众人。 众人全都是低头,沉默不语。 那人见状,还以为他们是在默认自己的说法,脸上露出傲然之色,继续道:“不能,这世上没人能保证! 而且,什么新安伯,不就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 方大少爷的美名,试问京师之内,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读书人要有读书人的气节! 别说他方休不在这里,就是在这里,今天这话,我也敢说!” 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十分的振奋人心 最起码在他自己看来是这样的。 因而,他已经手舞足蹈起来,声情并茂的道:“什么解元,什么新安伯,一个不识圣贤书,不省圣贤道的小人尔!” “好!说的好!” 话音刚落,一道喝彩声突然出现。 众人听见这声音,全都下意识的朝某个方向看去。 那个方向,一个身穿华服的俊俏青年缓缓走来,边走边鼓掌,脸上的表情带着笑容,似乎对这人所说的话十分的赞同。 说话之人见到这一幕,脸上同样露出笑容,遥遥的行了一礼,笑呵呵的道:“果然,京畿之地的读书人还是有几分骨气的!” 此话一出,旁边的读书人全都变了脸色。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他们这些人都没有骨气,面对如方休那般的权贵,不敢发声? 虽然明白自己被人家骂了,可是他们还是没有说话。 毕竟,树的影人的名,那位新安伯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可都是听说过的。 礼部尚书的大公子就是最好的教训,至今仍然被关押在京都府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他们只是想安安静静的读书,考取一个功名,将来报效朝廷,可不像平白无故的栽在这种地方。 因而,大多数的人仍然只是沉默,并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那名俊俏的青年已经走到了说话那人的身前,同样笑呵呵的道:“这位仁兄此话差矣,我敢赞同你的说法,并不是因为我有骨气” 说到这里,环顾四周,继续道:“在座的同仁不赞同你的说法,也并不是因为他们没有骨气 只是因为,在他们的心里,你说的并不正确。” 说话那人听了以后,走到他的面前,反问道:“在下刚才所说,哪一句不是实话? 那方休难道不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 俊俏青年笑道:“这句话倒是实话。” 说话那人听了,说道:“既然如此,为何没有人如兄台一般坦然处之,而是如那遇见了危险只知道将自己的头埋进土里的锦鸡,不发一言。” 俊俏青年笑了笑,说道:“因为他们不认同兄台的另一句话。” 说话那人露出疑惑之色,问道:“什么话?” 俊俏青年道:“礼部诸位大人皆是尽忠职守,怎么可能会看错考卷,因而,兄台的第一句话却是错的,因此,他们才不会认同。” 说话那人听见这话,反问道:“既然没有出错,方休那等人怎么可能会高中解元?” 俊俏青年笑道:“这便是问题所在” 说话那人疑惑道:“此话何意?” 俊俏青年解释道:“既然方休这等不学无术之人都能高中解元,只能说明在礼部诸位大人的眼里,兄台的考卷还不如这等不学无术之人!” 第三百七十八章 在下......方休 说话那人怔了怔,想了片刻,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怒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还不如方休那等不学无术的纨绔!?” 俊俏青年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摆了摆手,笑呵呵的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顿了顿,目光转向四周,提高声调道:“我是说,在座的各位全都不如他。” 此话一出,又是一片沉默。 贡院前的士子们全都是怒目而视,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反驳。 只有之前说话那人瞪着他,冷声道:“你是谁,为何如那纨绔的门下走狗一般恬不知耻?” 俊俏青年笑了,往前走了一步,看着说话那人,淡淡的道:“在下方休。” 短短的四个字,再次让全场陷入寂静。 这个时候,不仅仅是方休身边的这些士子们安静下来,便是一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人也下意识的噤声。 片刻之后,说话那人瞪大了眼睛,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方休,伸出一只手指着他,整个人颤抖不止:“你,你你是方休?” 方休点了点头,笑道:“怎么?不相信吗?” 说话那人咽了口唾沫,强压下心中的恐惧,看着方休,颤声道:“就算你是方休,那又如何? 我之前说的那些话,哪一句不是事实?” 方休听见这话,摇了摇头,说道:“我并没有说你说的不是事实。 我的确只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败家子 可是,我也确实是这一次京畿之地乡试的解元”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看着面前的士子,笑着问道:“对了,不知道这一次乡试,你位列第几?” 说话那人怔了怔,随即脸上露出恼羞成怒之色,冷声道:“像你这样的人都能成为解元,即便在下没有上榜,又有什么值得可惜的。” 这句话的意思在明确不过了。 没有上榜。 方休听见这话,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一抹同情。 这样的人,他见过不少。 自己没有什么本事,见到别人成功,就觉得眼红,认为自己也拥有这样的实力,只是苦于没有伯乐,没有机遇。 他们总是把自己的失败归咎在外部环境因素,比如自身的状态,情绪波动,考题的难度,阅卷人员的疏忽,甚至于自己的能力。 却从来没有想过可能只是自己没有付出努力罢了。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毕竟这世间的人千千万万,能够出类拔萃的只有那么几位,剩下的人最终只能庸庸碌碌的度过自己的一生。 即便是前世的方休,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只是因为受了一些磨难,所以比旁人更加的努力。 可是这种人最令人厌恶的地方就是喜欢攻击别人。 似乎将别人踩在自己的脚下,就能彰显出自己的伟大,其实只是自卑的一种表现,渴望着通过这种方式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这样的人,最为可恶,也最为可悲。 想到这里,方休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的士子,几乎是在一瞬间,连跟他继续扯下去的心情都没有了。 一个都没有考中的家伙,自己即便是赢过了他又有什么意义? 无非是毫无意义的口舌之争。 “你说的对” 因而,方休失去了继续同他说下去的兴趣,只是摆了摆手,随口的应了一句。 而后,就准备转身离开。 说话那人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羞怒之色。 像他这样的人,最害怕的不是失败,也不是一事无成。 而是旁人对他的无视! 此时此刻,面对方休丝毫不加掩饰的不屑,他愤怒了。 他的脸涨得通红,看着方休的背影,大声道:“你怕我!你怕同我争辩会显露出你的肤浅,会让在场的诸位知道你的真正实力,会表现出你与解元不相匹配的水准!” 方休听见这话,缓缓的转过身,看向他,面露笑容,淡淡道:“你说的对,我害怕同你争辩,却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些原因,只是 我比较讨厌你这样的垃圾而已。” 言语之间丝毫不加掩饰的侮辱。 说话那人听见‘垃圾’两个字,整个人如同疯了一般,面色涨红,眼睛瞪得老大,怒道:“竖子,安敢辱我!?” 方休见他这样,表情更加的不屑,只说了四个字:“彼其娘之。” 而后,就不再理会,转身走向马车。 彼其娘之 众人听见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全都变得十分的奇怪,看向之前说话那人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同情。 至始至终,人家都是坦坦荡荡的骂你,不加任何的掩饰,偏偏你除了自己置气之外,没有任何的办法。 像他一样骂人? 读书人的身份,让他们完全放不下脸面。 同他争辩? 人家压根不把你放在眼里,甚至都不给你说话的机会。 这 在场的士子们看着方休的背影逐渐远去,脸上全都觉得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的抽了一记耳光,却说不出什么。 毕竟人家说的并没有错。 自己觉得人家是不学无术的纨绔败家子,可不管怎么样,都是实打实的乡试头名,解元身份。 他们之中很多人都没有上榜,与他相比,确实只能称得上是‘垃圾’了。 可是虽然事实如此,被人当着面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还是觉得有些愤怒。 当然,他们最多也只敢私底下写两首诗词,暗讽一下这位京师内出名的纨绔败家子。 除此之外,也就没有什么能做的了。 至于之前说话那人,此时此刻,已经被气的呼吸不下去,只是伸着手,指着方休离去的背影,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说的话都是语无伦次的。 毫无疑问,在场的士子们,或多或少,心里都是有些愤怒和怨恨的。 唯独一个人却是例外。 柳二公子站在原地,一双好看的眸子,目送着方休的背影渐行渐远,清秀又俊俏的脸上却没其他士子一般的愤怒,反而嘴角渐渐的勾起一抹弧度,似乎是在笑 却是不知道笑的是粗鄙的方休,还是身边这些只有在方休走远以后才敢反驳两声的士子们。 第三百七十九章 乞颜部的动向 贡院发生的这件事情,对于方休而言,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没过一会,马车前面的人群逐渐散去,很快就离开了贡院。 相比于第一次前往皇宫的忐忑不安,如今的方休,已经可以说是习以为常。 甚至不需要宦官的指引,熟门熟路就到了养心殿。 走进暖阁,他这才发现,暖阁里面已经坐了许多的人。 原先他还以为皇帝召见自己是因为乡试的事情,可是目光一扫,看清在座诸位的脸庞,他的心里瞬间明白,又出大事了! 端端正正的站好,行礼:“臣方休参见陛下!” “免礼” 楚皇原先眉头紧皱,在看见方休的那一刻,舒缓了一下,却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话音刚落,旁边就有宦官适时的递上椅子。 方休再次行了一礼,而后就坐了下来,目光望向端坐在龙椅之上的楚皇。 暖阁之中,其他的人目光却是放在了方休的身上。 方休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浑身上下一阵不舒服。 他很想一拍桌子,怒骂一句:都看什么看,没见过长的帅的? 若是楚皇不在这里,他兴许就真的这么做了。 可是楚皇毕竟还在,他的胆子还没有大到这般肆无忌惮的地步。 于是,只是轻声的问了一句:“诸位大人看我做什么?” 一片安静,并没有人回答。 还是楚皇先开口:“你的那篇策论,朕和几位阁老全都看过了。” 方休一听这话,心里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 自己一共只写了两篇策论,就是乡试考场上面的那两篇。 一篇是关于中原灾祸,另一篇则是关于北方四州的驻防。 既然楚皇提到了策论,定然是这两篇当中的一篇。 不用多想,一定是关于中原灾祸的那一篇。 毕竟,自己在那篇策论里面可是没有少骂朝廷和中原各府各州的命官。 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方休想到这里,咬了咬牙,起身,走到暖阁的中间,朝楚皇行了一礼,掷地有声的道:“那篇策论只是臣有感而发,里面许多的内容可能并不属实,只是臣的一时意气。 陛下您也知道” 顿了顿,抬起头,目光流露出坚定之色,缓缓道:“臣有脑疾!” 此话一出,暖阁之中又是一片安静。 无论是端坐在龙椅之上的楚皇,还是几位朝廷二、三品重臣,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奇怪。 终于,还是楚皇开口:“你误会朕的意思了,朕所说的策论,乃是第二篇关于北方四州的。”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竟然不是因为第一篇策论,而是第二篇? “臣不明白。” 方休想了想,开口道。 他自认为第二篇的策论写的中规中矩,相比于第一篇也温和了许多,为何会引起这般的轰动。 用‘轰动’这个词并不夸张 因为,就在这暖阁之中,朝廷的三位阁老还有兵部、户部、工部的几位尚书全都到齐了。 看样子就是要商讨有关自己策论的内容。 这个阵容若是还算不上轰动,那么什么才能称得上是轰动? 楚皇看着方休,沉声道:“你在自己的第二篇策论当中提到过,若是乞颜部想要侵犯我大楚,必定会在三年之内行动。 如果三年之内,乞颜部并没有任何的动作,则说明,至少二十年乞颜部不会有侵犯的意图。 而且,乞颜部在侵犯我大楚之前,必定会调转兵力,先攻草原其他部族,待到统一内部力量,才会对我大楚用兵,对不对?” 方休还是第一次听见楚皇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怔了怔,拱手道:“臣确实是这么推断的。” 这样的推断不止是在策论之中,早在几个月以前乞颜部派使者来到京都城商议联姻一事的时候,他就已经提出过了。 那个时候,也是在这个暖阁。 同样的地方,以礼部尚书为首的求和派还与自己展开了一场辩论。 最终还是楚皇还是同意了自己的想法。 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又提起来了? 莫非 方休似乎想到了什么,抬眸,看向楚皇,开口问道:“陛下,是不是乞颜部有什么动静?” 楚皇点了点头,沉声道:“辽州州牧刚刚送来的八百里加急,乞颜部陈兵边疆的二十万骑兵突然掉头,攻向了草原其余几个较大的部族,短短三日,推进上百里” 说到这里,推出手里的一份奏章,淡淡的道:“具体的内容,你自己看一看吧。” 刘成拿起那份八百里加急的信报,递到了方休的手上。 方休接过来以后,从上到下大致的看了一眼,而后,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脱口而出:“这” 竟然和自己预料的如此的相似? 无论是进兵的方向,推进的时间,乃至于路线与自己在策论之中所描述的几乎分毫不差。 不要说是楚皇和在座的这些重臣,就是方休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自己又不是穿越到了古代,这乞颜部也不是古代存在过的部族。 它的行动,纯属就是自己根据历史上许多发生过的事情随便推测的,却没有想到竟然真的瞎猫碰上了死耗子,预测的正正好好! 若是把这份辽州州牧送到的八百里加急和自己乡试的考卷放在一起,对比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乞颜部的行动是自己安排的呢! 怪不得刚才老皇帝和这些朝廷重臣看自己的眼神这般的奇怪。 毕竟自己作为朝廷的勋贵,不可能,也没有理由与乞颜部扯上关系…… 也就是说自己真的完全做到了所谓的未卜先知! 这样的人,能不让人这般相待吗? 片刻之后,方休稍稍冷静了一些,抬眸,看向楚皇,拱手道:“陛下,臣之所以写下这篇策论,便是猜测到乞颜部有此狼子野心!” 这句话的没头没尾,意思却是很明确。 换一句话说就是:没错,哥哥我就是这么料事如神! 几位朝廷重臣听见这句话,脸上的表情都是变得更加奇怪。 便是稳如泰山的老皇帝,嘴角都不由抽了抽。 还没夸你,自己倒是先显摆上了。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般厚颜之人! 第三百八十章 后顾之忧 还在方休这个样子,在场的诸位也都不是第一次见了,因而并没有觉得太过突兀,下意识的多看了他几眼,就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咳咳” 这个时候,楚皇干咳了两声,看着面前的方休,开口道:“朕还记得你曾经说过,乞颜部不可能会北上攻伐其他部族。” 方休听见这话,想了想,曾经自己似乎确实这么说过。 他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开口道:“臣只是说不太可能,可是臣低估了乞颜部的狼子野心,而且臣以为,乞颜部能够在短时间之内发展壮大,说明其部族的首领绝非短视之辈。 一个这样的人不太可能会冒着后背被人突袭的风险北上攻伐其他的部族。 除非他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完全收服其他的部族,如果他们拥有这个实力,也绝不会拖到现在才动手。 因而,臣以为”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楚皇和几位重臣听到这里,也是面露思索之色。 “继续说,朕听着呢” 楚皇见他停下来,开口道。 方休听见这话,拱了拱手,开口道:“臣以为,乞颜部之所以敢这么做,因为他们可以肯定一件事情,那就是朝廷分不出兵力去偷袭他们的后方!” 此话一出,几位众臣面面相觑起来。 要知道,如今的楚国虽然有中原灾祸,可相比于数十年以前,依旧算的上是国富民安。 北方四州更是驻防着足足五个重要的军镇,算上原本的城防军,屯兵超过十万。 仅仅只是分出一半就足以攻击乞颜部的后方,与草原的其他部族,形成前后夹攻之势,一举将乞颜部这二十万铁骑歼灭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他们如何可以肯定,朝廷分不出兵力去偷袭他们的后方? 片刻之后,老皇帝仿佛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一双沉着的眸子望向方休,里面似乎闪动着什么。 这个时候,兵部尚书马文华也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想要朝廷分不出兵力,必定有其他的力量进行牵制,能够对朝廷产生牵制的力量,无非只有那几位” 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再往下说,就有些不太合适了。 听见马文华的这话,其余几位阁老和尚书也想到了什么。 乞颜部之所以会在短时间之内突然做出攻击的姿态,无非就是收到了一些风声,知道茶马互市之策对于自己的影响。 所以想要在此之前,搏上一搏,避免自己的部族因为茶马互市之策而慢性消亡。 而茶马互市之策最开始施行的地方却并不是草原,而是西南! 方休见到这一幕,知道在座的众人全都不愿意先把这话说明白。 于是,站了出来,看着楚皇,开口道:“臣以为,陛下应当防止西南再生叛乱。” 西南的叛乱,几乎都是由土司发动。 可是在改土归流和茶马互市的策略下,土司形同虚设,已经不具有与朝廷对抗的实力。 甚至于,连让朝廷派兵应对的能力都没有。 因而,所谓的防止西南再生叛乱并不是防备土司。 而是另一位形同土皇帝一般的存在,黔国公! 楚国唯一一位即是国公,又是重镇将军的存在。 西南距离朝廷太远,一个政令传到那里,至少也要半个多月的时间。 半个月什么样的变故都有可能发生。 可能之前的政令刚刚送到西南,这边朝廷已经做出了完全不同的更改。 这也就意味着朝廷对于西南的控制力无法达到对于京畿之地、中原和北方四州的控制力。 甚至于,朝廷的威信到了江南两道都要大打折扣,更何况是远在天边的西南呢? 因而,黔国公就是西南的实际掌控者。 不仅仅只是因为初代黔国公为安定西南立下了汗马功劳,更重要的是朝廷需要这么一个代言人在西南帮忙处理各种事务。 事实也证明,这一模式运行了数百年,一直很奏效。 朝廷和黔国公之间也维持了一个十分微妙的平衡状态,除了偶尔有不开眼的土司叛乱以外,两者一直相安无事。 可是这样的平衡却在西南土司这个心腹大患解决以后被打破了! 俗话说,飞鸟尽,良弓藏。 没有了强大的西南土司的威胁,军镇的存在也就没有了意义。 因而,黔国公还可以是那个黔国公,却有极大的可能不再是原先的那个重镇将军了! 对于朝廷而言,这样的局面当然是喜闻乐见的。 毕竟,没有牙齿的老虎才是好老虎,没有利爪的棕熊才是好棕熊。 可是,黔国公显然并不这么想。 确实 任谁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土皇帝,突然要被拔掉自己的牙齿和利爪,也不会轻易就范。 可是仅仅凭借黔国公原先的实力,完全没有与朝廷对抗的可能。 只要朝廷从其他的八个重镇之中抽调兵力,南下黔国公控制的领地。 不需要多长的时间,黔国公就会成为大楚的历史。 因而,虽然黔国公上书的频繁,可是却没有任何的实质性的动作。 无论是朝廷在西南传过的密报,还是西南各府各州传过来的奏报,全都显示目前为止,黔国公还算是安分。 可是,朝廷里的这些老狐狸,心里面却是无比的清楚,这种安分只可能是暂时的。 若是有了合适的时机,黔国公一定会有所动作,只是什么样的动作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这些考虑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下,那就是朝廷已经想好了让除了黔国公之外的人执掌西南重镇。 在此之前,朝廷和黔国公之间并不出现太大的变故,即便偶尔上书,也只是用相对温和的语气,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冲动。 但是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黔国公的伪装,没有人能够保证,黔国公是否真的心甘情愿接受朝廷的安排! 听见方休的这句话,暖阁之中,一片安静,所有的人,包括楚皇都是微微的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思考他所说的这些话究竟会有几分可能。 第三百八十一章 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安静的气氛持续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楚皇抬眸,看向兵部尚书马文华,问道:“若是土司生变,朝廷的亲军和重镇一起出动,多久可以平叛。” 楚皇说的虽然是土司,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这个土司代指的究竟是谁。 马文华听见楚皇问话,腾的从椅子上面站起,端端正正的站好,行礼道:“回禀陛下,若是有天罚相助,一个月之内王师就可南定土司!” 这话说的铿锵有力,让在场的众人莫名的产生了一种信任感。 楚皇听了以后,也是露出淡淡的笑容,看着马文华,说道:“既然如此,兵部要提前做好准备,防止西南再生变故。” “臣遵旨!” 不得不说,作为楚国第一位边疆出身的兵部尚书,马文华的身上有一股铁血的气质。 看着他,总让人有一种面前是一堵高墙的感觉,心里产生无比的安全感。 即便是方休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的马文华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当然,也可以说是气质。 而且,在座的众人都知道马文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边疆出身的背景,让他对于这等两军对垒之事有着以往诸位兵部尚书所没有的把控力。 这样一个人,说话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既然他说亲军与重镇一同出发,一个月之内就可平定西南,那么,十之八九确实如此。 因而,无论是楚皇还是几位阁老暗地里全都松了一口气。 楚皇的目光则是看向另外两位重臣,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 见到楚皇的目光转向自己,两位年过半百的尚书全都如兔子一般窜了起来。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臣等虽是文臣,却也知道这个道理,若是西南生变,臣等一定全力以赴,保证远伐之师能够顺利南下,平地西南!” 在这暖阁之中,楚国最有权柄的几位如今已经认定西南一定会生出变故。 并不只是因为方休的推测,还有他们沉浮宦海多年的经验。 黔国公历经数代,早已经不是初代黔国公那般与朝廷同心同德。 西南之事,早晚都要有一个交代。 无论老虎,还是棕熊,都不会任由别人拔掉自己的牙齿和利爪。 更何况,黔国公府可不仅仅只是老虎和棕熊那么简单…… 换句话说,朝廷和黔国公之间必有一战! 这一次,礼部尚书杨政并不在场,可见楚皇对于乞颜部动向的态度。 在场的众人心里全都明白,这一次没有人能够阻挡楚皇的步伐。 乞颜部一事,牵扯重大,按照常理,应当在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一同商议。 可是楚皇却只召了几位阁老和三位尚书,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那篇策论的作者方休。 当然,这么几位全都是朝廷的栋梁之臣,甚至可以说,在座的几位就代表着整个朝廷。 即便如此,依旧说明了楚皇想要北定草原之忧的决心! 在场的这些老头,哪一个不是精明到了极点,他们比谁都能看清楚当前的形势。 如今的形势对于楚国而言,可以用一句话概括,树欲静而风不止,还可以结合另一句话,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不是楚皇要战,也不是他们这几位朝廷重臣要战,而是乞颜部要战! 草原诸部,无论是谁强盛,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侵犯大楚的边疆,冲进这边富庶之地,抢夺粮食,抢夺布匹,抢夺茶马,抢夺一切能够带走的东西。 这一点,楚国的历代皇帝全都牢牢的记在心里,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但是,除了楚国太祖曾经北上马踏草原,即便是再强盛的一代,也只是让草原诸部不敢有进犯之心,从来没有彻底解决掉这个忧患。 草原诸部对于楚国这边富庶之地依旧是虎视眈眈。 楚国的百姓,尤其是北方四州的百姓依旧生活在草原诸部的阴影之下。 即便朝廷在北方四州设下五处重镇,依旧没有办法完全保护这些百姓的安全。 只要还有人生活在城池之外,就有可能会受到那些草原强盗的侵扰。 只有朝廷拔掉这些草原野狼的牙剪去它们的利爪,把这些草原上所谓天生的战士打怕,才有可能给那些北方四州的百姓一个安定的生活。 整个楚国才会更加的繁荣与昌盛,才能真正的实现国富民安! 这是楚皇的梦想,也是楚国历朝历代皇帝的梦想。 如今,乞颜部逐渐的壮大,实力极速膨胀,几乎要一统草原。 任何人,只要不是太过愚蠢,都能看出乞颜部的狼子野心。 这一次乞颜部北上攻伐其他的部族,就是楚国最好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 不止要战,而且要胜! 楚皇从龙椅之上站了起来,目光之中流露出锐利之色,看向暖阁之中的每一个人。 似乎……要说些什么。 可是,沉默了片刻,暖阁的众人最终还是没有等到那些想象当中激昂慷慨的话语。 楚皇只是如往常一样,用深沉的语气道:“你们都是朝廷的栋梁之臣,朕信任你们。 今日之事,明日早朝的时候,朕会同文武百官们共同商议,诸位卿家回去以后,早做准备。 全都……散了吧。” 这话没有那么的慷慨昂扬,也没有那么的富有感染力,只是平淡的说了几句话。 可是,就是这么平淡的几句话落在几位老臣的心里,却是那么的感人肺腑。 朕信任你们……这四个字足以抵得上一切。 几位老臣深深地拜下,用颤抖的声音道:“臣等定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多么感人的场面,如果没有旁边有些懵的方休的话。 几位老臣离开了,方休也想要跟着离开。 只可惜,还没有走出暖阁几步,就被人喊住。 回头一看,是大太监刘成。 “新安伯请留步,陛下要见你。” 见我? 方休微微一怔,不是刚刚见过吗? 当然,这话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楚皇想要见自己,自己也没有推脱的可能。 “劳烦刘公公了。” 方休看着刘成,说道。 刘成见状,忙不迭道:“不劳烦,不劳烦……” 这副姿态仿佛他面对的不是方休这么一个小小的伯爵,而是两位亲王一样。 第三百八十二章 安得广厦千万间 当然,这样的情况已经出现了不止一次,方休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还只当这位大太监刘成谨小慎微,面对谁都是这副姿态。 两人寒暄了两句,就又走回了暖阁。 楚皇端坐在龙椅之上,看见方休,还没等他行礼,就开口道:“这里只要朕和你,那些繁文缛节就免去了,坐吧。”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行礼道:“臣谢陛下” 而后,才坐在了椅子上面。 楚皇见到这一幕,苍老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看着坐在下面的方休,说道:“你不是患有脑疾吗? 怎么到了朕的面前,就变得如此安分守己了?” 方休听见这话,起身,拱手道:“陛下乃是天上的真龙下凡,臣一见到陛下,就感觉到灵台清明,什么脑疾全都好了。 可是,离开了暖阁,见不到陛下,臣的脑疾就又犯了,免不了做出许多非臣本意的事情。” 楚皇摇了摇头,从龙椅之上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看着面前的方休,说道:“朕知道你是在自轻自贱,朕从来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你们方家世代忠良,你的父亲安平伯也为朝廷立下过汗马功劳,朕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感动的表情,心里却是有些无语。 这老皇帝跟自己说的这些话,有何意义? 这个时候,楚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和你的父亲,和你的列祖列宗一样,都是忠良之臣,也是朝廷未来的栋梁之臣。” 不得不说,拍肩膀真的是上位者笼络人心的最好的方式。 若是旁人,尤其是之前那些老臣见到皇帝对自己做出这么亲近的举动,一定是感动的热烈盈眶。 可是,生活在现代的方休,明白什么叫做人人生而平等,对于他的这番举动却是没有什么大的感觉。 不管怎么样,身在什么朝代就要做什么朝代的事情,面对楚皇的这般举动,方休眼眶渐渐的湿润了,似乎有泪水在打转。 而后,深深的拜下,高呼道:“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楚皇见到这一幕,却是摇了摇头,说道:“罢了罢了,像你这样的人,不是朕用什么爵位,或者金银财宝就能留下的。 你不在乎这些凡尘俗物,朕都知道,你想要的是游戏人间,是一辈子逍遥快活的生活。 可是,你要明白一个道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家国天下,必定是先有国,而后才有家,如今我大楚处于多事之秋,表面上风平浪静,国富民安,即便是中原受灾也要比历朝历代好得多。 背地里却是暗流涌动,不说西南的土司和黔国公,渐渐的不在于朕同心同德,便说草原上的乞颜部,就是一大祸患。 若是这个时候不一鼓作气消除这个祸患,以后只会成为一个更加麻烦的问题。 还有东南的海寇,如今也在暗中集结,想要图谋不轨。 这些事情一直压在朕的心里,朕每日都是寝食难安。” 所谓君忧臣辱 这个道理,方休还是懂得。 于是,听见楚皇的这话,方休又深深的拜下,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还没有开口就被楚皇制止住了。 “你想要说些什么,朕都知道,朕再跟你说一遍,以后,在朕的面前,如果没有旁人,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 楚皇深深的看了一眼方休,继续道:“朕跟你说这么多,只是想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朕信任你。 不管你是真的患有脑疾,还是为了自轻自贱,亦或者为了逃避罪责。 只要你不犯下过分的罪责,朕都可以不放在心上,甚至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朕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在我大楚真正安定以前,你能够留在朝廷,帮助朕匡扶着大楚!”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没有丝毫的虚伪。 即便是方休这样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人听了,都觉得感人肺腑。 话已至此,方休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他退后了一步,看着楚皇,拱手道:“臣明白了,臣一定尽心竭力。” 相比于之前的那些话,这句话要真诚了许多。 虽然只是很平淡的一句话,却让楚皇苍老的脸上露出笑容。 楚皇看着方休,用深沉的语气道:“朕知道你是一个极聪明的人,也是一个极具才能的人。 这里只有朕和你,朕要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的回答朕 朕的两个孩子,宁王和康王,以你之见,谁更适合继承朕的江山。”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怔,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的脸上露出犹豫之色,片刻之后,终于拱手道:“两位亲王殿下都是人中龙凤,臣实在不敢妄加评判。” 楚皇见到这一幕,却是道:“朕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担心朕在试探你有没有反心。 可能你觉得朕高坐在龙椅之上,对于这百姓之事和京师之中发生的事情并不了解。 可是朕告诉你,朕比你想象的知道的更多,也比你想象的更加了解你! 朕知道,就算朕将这个皇位让给你,你都懒得坐。 若不是朕逼着你参加校阅,逼着你参加科举,恐怕你还只想着做你的方家大少爷,带着一众小丫鬟,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游戏一生。 朕说的可对?”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楚皇的脸上露出笑容,有些揶揄的看着方休。 方休听见这话,先是露出尴尬之色,而后,一脸正色的道:“陛下这话却是诬陷臣了,臣的身边只有一个伺候臣起居的秀儿,可没有什么一众小丫鬟。 所谓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也只是偶尔为之,臣也是有志向的,即便是在吃喝玩乐,脑子里面也只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楚皇听见这话,苍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好奇的表情,看着方休,缓缓开口,问了一句。 这个时候,方休的眸子之中露出坚定之色,看着楚皇,义正言辞的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百姓俱欢颜!” 第三百八十三章 康王的生辰宴 楚皇听见这话,苍老的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你总是能给朕惊喜。” 顿了顿,继续道:“好了,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方休一脸的懵,问道:“什么?” 楚皇见状,笑着伸出一只手,指了指他:“你这个小滑头,你既然不愿意说,就罢了,朕也不难为你。 朕这次让你留下来,除了跟你说这些,还有一件事情,关于天罚” 听见楚皇提起天罚,方休打起了精神,拱手道:“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楚皇点了点头,说道:“你告诉朕,在西南生变之前,神机营究竟能够制作出多少天罚?” 方休听见这话,想了想,回答道:“至少一千!” 楚皇皱了皱眉头,看着方休,问道:“当真?” 这个问题在神机营的时候,他曾经问过,得到的回答也是这个。 虽然当时他表现的十分的欣慰,实际上却并不相信。 这等威力的神器,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就能制造出来。 当时的表现只是为了稳定军心而已。 他知道方休不是那等喜欢冒功之人,可是这天罚毕竟是一个新的事物,还没有正式的投入量产,没有人能够知道究竟能生产出来多少。 神机营所给出的数字,最多也只不过是推测而已。 “臣绝不敢欺瞒陛下!” 方休脸上露出坚定之色,十分肯定的道:“只要硝石的数量足够,一个月之内,神机营全力赶制新型天罚,至少可以制造出五百枚。 若是停止新型天罚的改进和研发工作,应当可以制造出一千枚!” 楚皇听见以后,苍老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欣慰的表情,说道:“天罚乃是国之重器,新型天罚更是如此,改进与研发事关我大楚的未来,决不能停。 朕若是没有记错,你的神机营如今应当是有一千人?” “是的,陛下!” 楚皇点了点头,说道:“朕再给你一千人,在草原之事没有了结以前,全力生产天罚!” “臣遵旨!” 方休从皇宫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前面空荡荡的一片,只有一辆方府的马车。 车夫早已经等候多时,方休一走上马车,就往方府开动。 不到一个时辰,马车就停到了方府的门前。 方休走下马车,这才发现门前除了自己的马车还有另外一辆,同样装饰奢华,绝不是一般的商贾能够用的起的。 果然 他还没有站定,就有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还没有靠近,就听见身后的白小纯问道:“你是谁?” 那中年男子听见这话,站在原地,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而后,用十分恭敬的语气道:“小的是康王府的管事,已经在此等候新安伯多时了。” 康王府的管事 方休看向那名中年男子,开口问道:“什么事情?” 康王府前端时间才刚给自己送过金银珠宝,这个时候,又派人在自己的府门前守着,却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 中年男子听见方休的声音,脸上露出笑容,陪笑道:“小的是来给新安伯您送请帖的。 过段时间,是我家王爷的生辰,殿下想要邀请您参加他的生辰宴。” 生辰宴。 按照常理,康王刚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应该是把自己藏在王府里面,尽量的不引起旁人的注意,等待这波事情的风头过去了一些,再重新出来。 可是,这个时候,他却突然要办什么生辰宴。 不得不让方休怀疑,而且还特意邀请了自己,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了。 他想了想,还是伸手接过了那张请帖,开口道:“我知道,到时候,若是有时间,一定赴宴。” 若是有时间,一定赴宴 康王府的护卫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些许怒色。 堂堂康王殿下邀请你参加生辰宴,这是荣幸,什么叫做有时间,一定赴宴。 难道说没有时间就不赴宴了吗? 整整一天,他送了不知道多少的请帖,甚至几位国公府的请帖,都是他送去的。 唯独这一位新安伯,让他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这也就罢了,毕竟自己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康王府的一个奴仆。 可是,刚才那句话可是在打自己的主人,康王殿下的脸! 虽是如此。 他心里却是明白,目前而言,整个楚国风头最盛的就是这位新安伯,最受陛下器重的也是这位新安伯。 因而,即便这位新安伯再如何的失礼,自己作为康王府的奴仆,也没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仅仅只是一瞬间,他的脸上重新露出笑容,说道:“既然如此,小的就先回去了” 方休点了点头,看向身旁的白小纯,吩咐道:“小纯,你送一送” 顿了顿,继续道:“送一送这个谁。” 那管事听见这句话,嘴角不由的抽了抽,想骂人。 最后还是忍住了,笑呵呵的道:“不必劳烦这位大人了,小的认得路” “嗯。” 方休点了点,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进了康王府。 白小纯见到这一幕,也跟着走了进去。 一时之间,方府的门前就只剩下康王府的管事一个人。 他站在原地,看着方休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狠狠的啐了一口,转身走上了马车。 马车开动,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方休走进方府,突然停住了脚步,看向身旁的白小纯,问道:“你觉得康王会是什么意思?” 旁边,白小纯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思考之色,而后回答道:“小的认为,康王或许是想要拉拢少爷您?”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毕竟少爷您” 他还没有开口,方休就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摆手道:“得了,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本少爷都要记下来了。” 白小纯听见这话,笑呵呵的道:“少爷果然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小的还没有开口,就知道小的想要说什么了。” 方休回头看了一眼白小村,脸上的表情有些无语。 这个家伙还好是在方府,不然送到宫里,一定就是另一个魏忠贤,另一个刘瑾。 第三百八十四章 官道上的怪人 不管怎么样,只要老皇帝还在,康王和宁王就只是康王和宁王,在方休的眼里,算不上什么。 走进后院以后,这件事情,就被他抛之脑后。 天色已晚,此时此刻,整个方府万籁俱寂。 方休躺在自己的床上,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心中却不由思索起之前老皇帝在暖阁里面跟自己说的那些话。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乞颜部的人,他不是没有见过,也有一定的了解,因而,才能明白老皇帝的话是多么的一针见血。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当初联姻的时候,老皇帝做出那样的决定,并不是因为自己的那些话,而是他原先就准备这么做。 乞颜部的骑兵,他并没有见识过。 可是,树的影,人的名,即便是没有见过,却也知道能够被称为天生的战士,他们的战斗力该有多么的强悍。 至于自己这边 身为前羽林卫的左中郎将,没有人比他更加的了解。 即便是被称为精锐中的精锐的右羽林卫,在他的眼里,其实也就是那样,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 而且,在认识了梁虎以后,他才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些所谓精锐的亲军,实际上的战斗力可能还不如边疆随便一支卫所的老卒。 毕竟,亲军需要保证绝对的忠诚,因而,所招幕的士卒都是京畿之地的子弟,校尉以上的武官,也全都是朝廷的勋贵。 这样‘娇贵’的士卒,即便是再怎么训练,又能有多强的战斗力? 所以,楚国真正的战力还是那九处重镇。 可是,据他所知,在这近百年里,北方四州的五处重镇可是不止一次被草原人击溃过。 即便是如今有了天罚,方休也没有完全的保证,能够阻挡住乞颜部的步伐。 尤其是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 要知道,中原之地刚刚遭受饥荒,这个问题若是没有解决,楚国与乞颜部一旦开战,就会成为对方的一个突破点。 毕竟,能否取胜的关键可不仅仅只是谁的士卒更加精锐,数量更多,最为重要的是后勤的补给。 即便是再精锐的士卒,若是没有钱粮和兵器铠甲,也和普通的百姓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 方休想到这里,目光看着遥远的月亮,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已经离开方府半个月之久的钱正。 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到达江南,那仅存的几株红薯幼苗可还活着 江南,姑苏。 姑苏城是江南两道,乃至整个楚国最为繁华,最为富庶的一座城市。 甚至于,要比京师更加的繁华。 毕竟,这里乃是鱼米之乡,随便撒点什么东西在地里,都能长得很好。 而且,楚国的几个淡水湖全都在这附近,物产极其丰富。 除此之外,地理位置也是极好,乃是东南、西南、中原和京畿之地四处区域的必经之地,来往商人络绎不绝。 水运和陆运都是极其发达。 到处都是官府修建的官道,地势平坦,走起来极为顺畅,而且时不时的还有官兵巡逻,保证来往的商人和百姓不受那些强盗的滋扰。 此时此刻,天刚蒙蒙亮。 几个‘奇怪’的人就出现在了官道之上。 说他们奇怪并不是因为他们衣着华贵,也并不是因为他们气度非凡。 恰恰相反,这几个人身上的穿着全都是破烂无比,用衣衫褴褛这个形容乞丐的词也没有丝毫的夸张。 至于气质,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好像是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的风霜。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无非就是乞丐。 乞丐这种职业,即便是再富庶的地方也总是会存在的。 江南两道的乞丐虽然不多,可是也并不少见,甚至他们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成为了一个名为丐帮的组织。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了,所谓‘奇怪’就奇怪在他们不是乞丐。 一般而言,每一个职业都有必须的工具,像是唱戏的必定要有些唱戏的道具,杂耍的也要有杂耍的道具。 这乞丐的工具,毫无疑问,就是一个破烂的碗。 可是这几个人手里却是捧着几盆野草 没有错,这几个形似乞丐的人手里捧着不是要饭的碗,而是一盆盆野草。 衣衫褴褛,结队而行,手里捧着野草。 这副造型走到哪里都是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也就是清晨,官道上的人并不多,才没有那么多的人驻足取笑他们。 即便如此,还是有路过的人停了下来,用看猴子一样的表情看着他们,像是在打量着什么有趣的玩意。 而这几个人,准确的说是五个人。 对于这种目光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们的脸上并没有想象当中应该有的屈辱,也没有乞丐脸上一贯有的可怜模样。 他们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好像麻木了一样,在这官道之上,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动着。 这个时候,官道之上,一辆马车急速的飞驰,溅起的尘土,老远都能看得见。 可是,这五个人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吃饭,太久没有喝水,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旁边的人想要出声提醒,可是为时已晚。 马车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径直冲向这五人。 “哪里来的乞丐,快点儿滚开!” 马车之上,那驾车的马夫显然也没有想到,一大清早竟然会遇上这等不怕死的东西。 也被吓了一跳,扬起马鞭就朝挡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乞丐身上抽去。 啪——! 马鞭在半空之中挥舞,发出一道清脆而又可怖的声音,径直抽向落在最后面的那人。 啪——! 又是一道清脆的声响,那名像是乞丐,又不是乞丐的怪人,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倒在了地上,不知道是死还是活。 他已经太久没有吃饭,身上又有各式各样的伤,早已经没有了一点儿力气。 一阵风都能够把他吹倒,更可况是承受了马鞭的力量。 这个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驾车的车夫手中握着马鞭,娴熟的走下马车,看着面前倒在地上的‘尸体’,狠狠的啐了一口,骂道:“哪里来的乞丐,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敢挡我吴家的马车!” 第三百八十五章 这样......方才公平! 这嚣张的态度,即便是原先十分不屑这些乞丐的路人见了,也都是不停的皱眉。 可是 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话。 因为这车夫的态度却是嚣张跋扈,说的话却是有几分的道理。 吴家,可是姑苏城有名世家,绝不是一般的人能够招惹的起,更可况是几个乞丐。 没有人会为了几个乞丐得罪吴家。 只能说他们自己倒霉,摊上了这样的事情。 这个时候,马车里面传来了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怎么停了?不知道少爷我今早要去云轩楼接婉墨姑娘吗!?” 这声音带着些怒色。 那车夫听了以后,脸上露出惶恐之色,一溜小跑到马车边,谄媚的道:“少爷,有个不长眼的拦在前面,已经被小的赶跑了,咱们这就走,这就走” 马车里面又传出声音:“快点儿,耽误了少爷我听婉墨姑娘的曲子,少爷我要了你的狗命!” “是,是,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那车夫听见这话,额头上渗出冷汗,忙不迭的连滚带爬上了马车,扬起马鞭,想要赶着马车往前走。 却没有想到,那几个乞丐竟然又分出了两个人站在了马车的前面。 “打了人就想跑,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其中一个乞丐竟然用愤怒的眼神瞪着车夫,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 围观的路人见到这一幕,纷纷议论起来。 “这几个乞丐莫非是从外地过来的?竟然敢惹吴家” “吴家大少爷那在咱们江南两道都是出了名的纨绔,这几个乞丐真是不识趣,现在只是挨一顿打,等会估计就不是这么简单咯” “听说中原那边最近闹了饥荒,这几个乞丐可能就是从那边逃过来的,只可惜哎” 哀叹者有之,兴奋者有之,看热闹者有之。 唯独没有站出来为他们说话的。 五个乞丐,当然,也可以说是‘怪人’,互相之间明显认识。 那被马鞭抽到的人倒在地上以后,另外四人立刻分出了两人照顾他。 剩下的两人则是拦在马车前,讨要说法。 只是 在吴家的马车面前,这两个衣衫褴褛的人显得是那么的势单力薄。 甚至那么的可笑。 那车夫显然没有想到这几个乞丐竟然敢跟自己理论,怔了怔。 随即,不屑的看着他们,说道:“你们几个是从哪里来的乞丐,连我们吴家都不知道? 别说是打你们,今天就是把你们全都扔河里,我看有谁敢管!” 马车前的乞丐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愤怒之色,瞪着车夫,怒道:“你们你们竟然这般的胆大包天! 你们你们是谁?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宫里面的皇帝陛下” 这乞丐似乎气的不清,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只是,听他说话,倒不像是乞丐,反而像是读过一些书的秀才。 当然,没有人会以为他是真的秀才。 毕竟,在江南两道这等崇尚文风的富庶之地。 随便一个秀才,即便再落魄也不至于到这般的地步。 大不了就到私塾里面去教书,那也能领到不少的银子,怎么至于沦为乞丐。 至于他旁边的那名乞丐就显得五大三粗,怒喝道:“你是什么狗东西,打了人还这样嚣张。 要不是你爹我有伤在身,非得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这话说的中气十足。 可是,旁人见到他那瘦弱的身板,也只是发出笑声,却不知道是讥讽,还是不屑 至于那个车夫听见这话,脸上的不屑之色却是更浓。 嘲弄的看着挡在马车面前的两个乞丐,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还没有开口,就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力道,整个人跌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呸呸!’ 车夫呸了两声,吐出嘴里的土,脸上露出愤怒之色,回头看去,喝道:“哪个狗东西敢” 看清了眼前的面孔,后面的几个字却是没敢说出口,声音戛然而止。 一个脸色惨白的青年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声道:“少爷我踹的,怎么了?” 那车夫见状,往前爬了两步,脸上露出谄媚笑容,先是扇了自己两巴掌,而后道:“少爷踹的好,少爷踹的妙。 少爷踹人都是那么有风度,都” “得得得闭上你的狗嘴,少爷我没功夫听你闲扯!” 那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的青年开口骂了两句,而后,看向挡在马车前面的两个乞丐。 他的脸上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说道:“少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拦我吴家的马车,你们有种 少爷我最欣赏的就是有种的人。 你们拦马车无非就是想要银子,银子,少爷我有的是,你们想要,给你们就是了!” 说完,超后面喊了一句:“小秀,银子!” 他的身后,一个容貌俊俏的小丫鬟忙不迭的递上了一叠银票。 那青年伸手接过银票,往前面一扔。 银票在半空中飞舞,最后如落叶一般,飘飘然落在地上。 甚至,有一些飘散在了围观路人的脚边。 每一个路人看着那一张张的银票,都露出了眼馋的表情,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捡起来。 因为 类似的景象,他们见过了无数次,只要谁敢捡起这银票,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当然,包括这几个乞丐。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这几个人并没有捡起银票。 而是,用一种冷漠的眼神看着这位吴家大少爷。 其中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乞丐’往前走了两步,直视他,说道:“我们要的不是银票。” 那吴家大少爷见到这一幕,更加感兴趣了,一只脚踩着马车的边栏,身子往前探了探,看着那年轻的‘乞丐’,笑呵呵的道:“不要银子,那你想要什么?” 那年轻乞丐表情十分的淡漠,不卑不亢的看着这位吴家大少爷,冷声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府上的奴仆用马鞭抽了我的兄弟,我的兄弟也要用马鞭抽你的奴仆。 这样方才公平!” 第三百八十六章 公平? 那纨绔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看着面前的年轻乞丐,眼眸之中似乎在闪着什么光。 那年轻乞丐则是不卑不亢的看着他,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什么江南吴家,只是与自己一样落魄的乞丐。 “有意思,有意思” 对视了片刻,那纨绔突然笑了,笑的十分开心。 笑完以后,他跳下了马车,走到那乞丐的身前,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原先的表情瞬间消失,转化成无比冰冷的神色。 “这么说,若是本少爷用马鞭抽了你这兄弟,那你兄弟也得用马鞭抽本少爷,这才公平?” 年轻乞丐没有丝毫的退缩,往前走了一步,直视纨绔,说道:“当然。” “好!” 那吴家大少爷得到了这个答案,突然喊了一声,转头看向自己的奴仆,说道:“看看人家,说的多好! 不卑不亢的,有骨气!” 那车夫见到这一幕,早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只知道跪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个时候,那吴家大少看向马车旁边的马鞭,走了过去,伸手捡起那马鞭,转头,看向年轻乞丐:“你说的马鞭是不是这个?” 年轻乞丐点了点头,说道:“是。” 这位吴家大少点了点头,伸手将马鞭递给了他,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少爷我今天也就给你一个公平。 这是马鞭,你兄弟已经打不了他了,那就你来,怎么样?” 年轻乞丐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点头道:“好。” 说完以后,伸手接过马鞭,一步一步朝那车夫走去。 那车夫跪在地上,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骇然之色。 却不是因为自己要挨上这么一鞭 而是少爷的表情。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少爷露出这种表情了。 上次,少爷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姑苏城里一家酒楼,从掌柜到小厮全都被清理了干净。 虽然没有赶尽杀绝,却也从来没有再在姑苏城里出现过。 可见这一次少爷是真的生气了,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此刻,他跪在地上,心里无比的后悔。 为什么要去招惹这几个不要命的乞丐。 竟然连少爷都敢惹,难道他们不知道姑苏城里最不敢惹,或者说最不好惹的就是自家少爷吗? 完了,完了 这一次,自己真的完了! 啪——! 他心里这么想着,突然面前的空气产生一道炸响。 而后,整个人突然感受到一股剧痛,接着便是火辣辣的疼。 尤其是自己的脸 “啊——!” 猝不及防之下,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哀嚎声。 围观的路人见到这一幕,都是齐齐的一震。 他们可是看的很清楚,那马鞭实打实的落在了这吴家车夫的脸上。 这个年轻的乞丐是在打吴家的脸啊! 这个时候,即便是看热闹的他们都不敢再继续待下去了。 毕竟姑苏城内,吴家大少爷的名声,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难保他处置完这些乞丐以后,还不解气,连累到了自己。 没人愿意平白无故受到这等牵连。 于是 围观的路人全都升起了离开的心思,纷纷的往后退。 只可惜,为时已晚。 那吴家大少爷见到围观的路人逐渐减少,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看向他们,冷声的喊了一句:“都做什么!? 不是看的挺热闹的吗? 怎么一个个的都想走了!?” 听见这话,围观的路人全都停住了步伐,再也不敢动一步。 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到了。 当然,在这姑苏城内,吴家的少爷也的确能够称得上是大人物了! 毕竟,吴家放在整个江南两道算不上什么,可是乃是姑苏城内的世家,根深蒂固。 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吴家就是姑苏城的地头蛇。 吴家大少爷看着那年轻乞丐一鞭抽在自己的马夫的脸上,脸上的表情阴沉至极。 这个时候,年轻乞丐走回了他的面前,伸手把马鞭递给他,说道:“你和我们两清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吴家大少爷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发生了变化,原先的阴沉之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则是狂喜。 仿佛遇上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他笑的张狂,笑的疯狂 笑的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这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乞丐外,全都心里发颤,恨不得把头埋在土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停止了狂笑。 似乎笑地有些累了,他的表情有些僵硬,就这么看着面前的年轻乞丐,突然开口:“你想要公平,是不是?” 年轻乞丐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你说错了 不是我想要公平,公平不是你施舍给我的,也不是我施舍给你的,它本就存在。” 这话说的挺有几分道理。 周围的人听了以后,却是变了脸色。 吴家大少爷则是微微一怔,随即,面色彻底变冷,看着年轻乞丐,冷声道:“你说我错了?” 年轻乞丐听见这话,淡淡的道:“圣人都可能有错,更何况是你” 这话放在后世的课堂之上经常出现。 可是放在这里,却是有些不合时宜。 尤其是落在吴家大少爷的耳里,更是如此,这句话形同挑衅!。 圣人都可能有错,更何况是你 换句话,也可以说:圣人都可能有错,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说自己没有错? 吴家大少爷显然就是这么想的。 他看着年轻乞丐,却是再也没有了笑意。 “如果没有什么事,我们要走了” 年轻乞丐看了一眼吴家大少爷,淡淡的说了一句,而后,转身就要离开。 “等会!” 吴家大少爷突然喊了一句。 年轻乞丐回头看着他:“还有什么事吗?” 吴家大少爷皮笑肉不笑的道:“你和我的事情两清了,我和你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这么急着走做什么?” “什么事情?” 年轻乞丐问道。 吴家大少爷的脸上再次露出笑容,突然从怀里抽出一把精致的匕首,转身走到身后马夫的身旁。 他把匕首递给马夫,笑呵呵的道:“狗东西,起来,把他杀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我都要管! 那车夫再如何的嚣张跋扈,也只是一个车夫。 这些年,仗着吴家的势力,确实做过许多鱼肉乡里的事情。 可是杀人,他却是想都不敢想的。 更可况,吴家在姑苏城虽是世家,却也没有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别的不说,姑苏城内另外两大世家,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绝对会在这件事情上面做文章。 到了那个时候,吴家大少爷或许不会有什么事情,自己却是绝对要倒霉的! 他全身颤抖着,抬眸,看着自家少爷,颤声道:“少爷,小的看那几个乞丐都是外乡人,应该是没有听说过少爷您的威名,所以才会如此。 不如给他们一个机会,让” 话音未落,就看见吴家大少爷弯下了身子,看着他。 车夫见到这一幕,顿时停住了,不敢再说。 吴家大少爷就这么看着他,冷冷的道:“如果你不杀了他,我就杀了你。 你应该不想要什么狗屁公平吧?” 公平 车夫听见这话,全身上下颤抖的更加厉害。 他知道,自家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少爷说过的话,哪有什么事情是没有做到的? 既然少爷说要杀了自己,就一定会杀了自己。 一个是杀了以后,还有活路。 另一个则是现在就死。 相信只要不是患了脑疾的失心疯,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那车夫咬了咬牙,颤抖着伸手接过吴家大少爷递给自己的匕首,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眼眶通红,看着不远处站着的年轻乞丐,喃喃的道:“是你自己找死,不怪我。 是你自己找死,不怪我” 他仿佛已经陷入了疯狂,表情越加的狰狞,步伐也越来越快。 年轻乞丐却是一脸的淡然之色。 因为,这个时候,其他的三名乞丐见到这一幕,已经围了过来。 只是如此的瘦骨嶙峋,即便是四个人,在别人看来,也未必能够打得过这手里拿着匕首的车夫。 旁边,吴家大少爷却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似乎这一切与他无关。 他只是一个旁观者,像是在看什么好戏一般。 那车夫此时此刻已经彻底的陷入了疯狂。 他知道,以少爷的性格,今天,他和这几个乞丐,必须有一方要死! 如果自己不想死,那就只有杀了眼前这个乞丐! 谁让他不长眼,冲撞了自己的马车,又惹怒了自家少爷。 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与自己无关! 想到这里,他更加的坚定,心里仅存的一点儿负罪感也消失殆尽。 一步一步的走向面前的乞丐。 “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车夫似乎是在给自己壮胆,喊了这么一句,突然挥舞着手中的匕首,加速的冲向了年轻乞丐。 此时此刻,四个乞丐已经站在了一起,冷冷的看着这个车夫,没有丝毫的畏惧。 吴家大少爷见到这一幕,原先看戏的表情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沉之色。 他不开心,准确的说是很不开心。 原先想象当中这几个乞丐跪在地上求自己饶他一命的情况没有出现,他们的脸上甚至没有恐惧。 这不是他想要的画面。 如果最后的结果只是这样,那么他宁愿这几个乞丐不要被给自己赶车的车夫解决。 围观的路人见到这一幕,脸上也是浮现出诧异之色。 实际上,这样的事情,他们行商多年,并不是没有见过。 可是,这几个乞丐即便在面对这样的危险,都是面不改色,仿佛没有丝毫的畏惧,却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莫非这个人不是乞丐? “当街行凶,你好大的胆子!” 就在众人忐忑不安的时候,一道声音却是突然出现。 众人听见这个声音,全都是松了口气。 那车夫也是吓的扔掉了手中的匕首。 便是在旁边看戏的吴大少爷,听见这道声音,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你知不知道,当街行凶,按照律例,该当何罪!?” 走过来的是一个身穿华服的青年。 青年的年纪看上去和吴家大少爷相差无几。 只是,整个人显得精神了许多,显然和那虚浮的吴家大少爷完全不是同一类人。 “汤浩,这件事情,少爷我劝你还是不要管了,不要到时候给自己惹上麻烦” 吴家大少爷阴沉的表情只是出现了一瞬,就变成了笑容。 他看着走过来的华服青年,笑呵呵的道:“少爷我可是听说你伯父最近在京师的日子很不好过。” 名为汤浩的青年走到吴家大少爷的面前,看向他的表情不屑一顾,仿佛是在看什么垃圾。 “我伯父过的如何,不是你该关心的。” 汤浩看着吴家大少爷,冷冷的道:“你还是管好你自己,不然再这么惹事生非,哪一天被你们吴家当成垃圾丢出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上一次墨云阁的教训,你忘了吗?” 听到他提起这件事情,吴家大少爷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 他往前走了两步,看着面前的青年,冷声道:“只是几个乞丐的事情,你也要管吗?” 汤浩摇了摇头,说道:“你想多了” 顿了顿,继续道:“只要是你吴家的事情,我都要管,和什么乞丐不乞丐的没有关系。” 围观的路人见到这一幕,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这汤浩乃是姑苏城内另一个世家汤家的大少爷。 汤家和吴家都是姑苏城的三大世家,实力不分上下。 不过,近些年,却是汤家的实力要更胜一筹。 毕竟他们家族上一辈出了一位能够给他们撑腰的人物户部侍郎汤正同。 六部之中,若是地位,位于首位的毫无疑问是礼部。 可是,论实力却是另外两个,户部和吏部。 一个负责文武百官的升迁调动,另一个则是负责天下的钱粮调度。 江南两道乃是鱼米之乡,出了一个吏部侍郎,意义不言而喻。 因而,即便是姑苏城的知府,见到汤家的家主,都是以礼相待。 更可况是已经日落西山的吴家。 因而,面对着这位汤家大少爷汤浩,即便是嚣张跋扈如吴家大少爷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第三百八十八章 京师来的 吴家大少爷听见汤浩的话,脸上露出愤怒之色,狠狠的咬了咬牙,恨不得把面前这张讨厌的面孔锤碎。 可是 他是嚣张跋扈的纨绔,却不是患了脑疾的失心疯。 原先吴家和汤家的生意就有所重叠,汤家一直在找吴家的麻烦。 若是这个时候,自己一时冲动,那么毁掉的不仅仅只是吴家,最重要的是他自己。 他咬着牙,面色阴沉,看着汤浩。 汤浩只是一人,却没有丝毫的惧色,就这么看着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片刻。 突然,吴家大少爷笑了。 “不就是几个乞丐,汤少爷既然想要,给你就是了。” 说完,转身狠狠的瞪了身后的车夫一眼,爬上了马车。 “狗东西,还不走!” 至于那车夫早已经吓傻了,一直听到自家少爷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转身爬上马车,驾着马车,缓缓离开了这里。 汤浩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而后,转身看向那个年轻乞丐,走到他的身前,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说道:“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说的很好。” 年轻乞丐看了他一眼,同样面露笑容,说道:“只是说了自己的心里话。” 汤浩听见这话,点了点头,感慨似的道:“能够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最起码在这江南两道,面对刚才那位,没有多少人敢像你一样这么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他顿了顿,问道:“你们是从中原来的?” 年轻乞丐想了想,回答道:“不是。” 汤浩得到这个回答,略微有些诧异,偷偷的打量了他们一眼。 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尤其是在看到他们手里捧着的野草的时候,更是露出好奇之色。 “那几位” “京师。” 汤浩有些懵,问道:“什么?” 年轻乞丐回答道:“我们是从京师来的,路过中原的时候,身上的钱粮全都被抢了。” 汤浩听见这话,投去同情的目光,而后道:“中原那边刚刚受了灾,人一旦饿到了极致,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年轻‘乞丐’,不,应该说年轻男人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我叫汤浩,家里在这姑苏城也有几间微不足道的商铺,若是你们短时间内没有地方去,可以先到我那里做一些活计,最起码可以休整一下。” 汤浩想了想,开口道。 他愿意收留这几个人,并不是因为他们敢于同吴家叫板。 而是之前那些话对他的触动。 公平 在这姑苏城,乃至在江南两道,整个楚国,可还有真正的公平可言? 这个时候,即便能够听到有人面对权贵喊出‘公平’两个字,已经极为难得。 年轻男人听见这话,面露思考的表情。 旁边的人见到这一幕,全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一个乞丐,能够得到汤家的庇护,这是百年修来的福分啊! 这个时候,还不快点儿跪地表达忠诚,还想着什么? 汤浩却是不在乎这些,静静的等待着面前这个年轻男人的回答。 片刻之后,年轻男人抬头,看着汤浩,开口道:“我叫钱正,我们可以帮你做一些力气活,但是我们还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去做。 可能很长的时间没有空闲。” 汤浩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笑容,点了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好。” 汤府。 一个中年管事看着面前正在狼吞虎咽的五个乞丐,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开房间。 外面的院落内。 一个身穿华服的青年正坐在石凳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看的入神。 “少爷,已经安顿好了。” 中年管事走到青年的身边,轻声开口。 青年听见这话,点了点头,继续看自己手里的书。 中年管事站在他的身边,脸上露出纠结的表情,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 片刻之后,他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开口道:“少爷,我看他们好像都是乞丐,您为什么要收留他们?” 汤浩听见这话,缓缓放下手中的书,抬眸,看了一眼中年管事,淡淡的道:“难道我汤府连五个人的饭菜都供不起了吗?” 中年管事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微微变化,忙不迭低下了头,说道:“少爷,是我多嘴了。” 汤浩重新拿起手中的书,一边看一边问道:“你见过有这般气度的乞丐吗? 如果是你,单独面对吴家,能表现的那么气定神闲吗?” 中年管事犹豫了片刻,想了想,说道:“或许他们只是不知道吴家在姑苏城的实力罢了。” 汤浩摇了摇头,说道:“他们知道,即便他们不知道,路边的人也说明了一切。 他们知道却还有恃无恐,只能说明他们见过世面,不止是见过世面,他们觉得自己能够应对这种事情。” 中年管事听见这话,点了点头,说道:“少爷说的是。” 他这么说,心里却并不这么想。 在他看来,那五个人就是路边随处可见的乞丐,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之所以不怕吴家,只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而已 只有在面对真正的刀光剑影的时候,这些乞丐才会真正的害怕。 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 “好了,没什么事情就下去吧” 汤浩抬眸,看了一眼中年管事,吩咐道:“再去准备几套干净的衣裳,带他们去洗个澡,然后给他们换上,之后的事情” 他想了想,说道:“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是,少爷!” 中年管事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院落。 汤浩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却是摇了摇头。 燕雀安知鸿鹄 这世间万物,永远都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些人即便再落魄,再形同乞丐,可是表现出来的自信乃至于自傲,却不是能够装的出来的。 更可况他们自称是从京师来的。 京师那地方 汤浩似乎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不再多想,低头继续看自己的书,感慨似的道:“这竹轩斋若是能在姑苏城开一间分坊,该有多好” 第三百八十九章 商谈 屋里。 钱正把手里的鸡架啃的干干净净,打了一个饱嗝,实在是吃不下去了,这才放下。 另外四个人也都是差不多的吃相,便是那个考过乡试的方府管事,都是如此。 这倒也不能怪他们,任谁饿了三天,突然见到这么多的吃的,都控制不住自己。 没有品尝过饥饿感受的人,不知道那样的滋味会给人带来怎样的痛苦。 有一段时间,一到晚上,他们的眼睛都是冒着绿光,在夜色里,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是几匹狼。 吃饱喝足,摸了摸肚子,之前被马鞭抽中的方府护卫刘东看向钱正,问道:“钱管事,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钱正在离开方府以前,已经被任命为了方府的管事。 两个管事,十几名护卫,到了现在,只剩下五个人。 也就是说只剩下了三名护卫,其他人不是在中原的时候,为了保护同伴被匪徒杀死,就是在路上耐不住饥饿,吃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最终病死。 不管怎么说,历经了千辛万苦,他们总算是到了真正的江南地界。 “这里的温度很合适,气候也适合作物生长,咱们先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看一看红薯有没有什么变化。 若是红薯的状态良好,咱们就在这里住下了,赵管事” 钱正说着,看向身旁还在啃着鸡骨头的中年男子。 这就是跟着他们来到江南的方府管事,也是有秀才功名在身的赵管事。 他正啃着仅剩下一点儿肉的鸡骨头,听见钱正的声音,下意识的抬头,问道:“什么事?” 这些人都是一块下过野地,吃过老鼠的人,彼此之间,有着过命的交情。 那些繁文缛节,早已经忘到天边。 便是这位秀才,此时此刻,脑子里面的圣贤书也全都变成了鸡鸭鱼肉。 唯独钱正 这一位,地地道道的庄稼汉,也就是逃灾到了方府,偶尔识了几个字。 真正读书,也就是在方府的那几天,可是在前往江南的路上,即便是再困苦,再潦倒,也不忘拿出那本《三字经》和《三国演义》看上一看。 按照他的话说,就是:这书是少爷送给我的,即便是我死了,这书和红薯也不能丢! 正是因为这书是少爷送给他的,因而,一有空闲的时间,他就抱着这两本书读。 尤其是三国演义,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读了两遍。 遇见不认识的词就问有秀才功名的刘管事。 因而,这段时间,他已经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的庄稼汉变成了半个读书人。 《三国演义》里面有一句话叫做时势造英雄。 对于钱正来说,这句话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离开京师的方府,前往江南,仅仅一个月,他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从原先的胆小怕事,变成了如今的勇敢果断。 从原先的一字不识,变成了如今的腹有诗书 当然,这诗书只是一本《三国演义》。 总而言之,因为方休的几句鼓励的话和这本《三国演义》,钱正早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钱正了。 “等一会,你修书一封,我会转交给汤浩公子,让他帮忙找人送到京师。” 钱正看着刘管事,开口道。 刘管事点了点头,而后,脸上露出担忧之色,说道:“汤浩他为什么要收留我们?” 这件事情,他完全想不明白。 毕竟,他们虽是方府的人,可是如今看上去只是乞丐。 事实上,如果不是有钱正在中间维持,还有他们坚定的信念,恐怕早已经和乞丐没有什么区别了。 自己这些人能给姑苏城三大世家的公子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他是一个秀才,更是方府的管事。 人情世故这一块,没有人比他更能了解。 像汤浩这样的人,做一件事情,绝不可能是无的放矢。 钱正想了想,说道:“收留我们,不一定有什么好处,可是也没有什么坏处。” 这也只能是他的解释了。 “我们除了信任他,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 顿了顿,钱正继续道。 刘管事听了以后,点了点头,说道:“确实。” “你们三个,这段时间不要放松警惕,咱们睡在一个房间,轮流值夜,不要睡的太死,随时做好离开的准备。” 钱正看向另外三个人,开口说道。 这三个人都是方府的护卫,以前都是跟着安平伯南征北战的老卒,遇上的事情比这两个人要多的多。 因而,即便是受了这么多的苦难,依旧保持着该有的警惕。 无论是在什么时候,都是他们两个和红薯安全的绝对保证,也是钱正最为信赖的武力。 “我们两个值夜就好,刘东受伤了,这段时间,让他先好好休息。” 两个护卫点了点头,而后道。 刘东却是伸手捶了说话那人一下,骂道:“老子这是饿了太久,才被那狗东西抽到。 要是老子吃饱了,看我不把他拽下来,给他的狗脸抽肿。” “好了” 钱正开口道:“我们五个轮流值夜,这段时间你们都够累的,等你们休息好了,红薯还需要你们保护。” “红薯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旁,刘管事开口道:“当然,红薯也很重要,可是别人却不知道,只是当作野草,我们应该提防那个什么吴家。 那个吴家大少爷看上去可不是什么好人,当年我跟在少爷的身边” 说到这里,却是戛然而止。 不过,除了钱正之外的三个护卫却是明白后半句话。 这位吴家大少爷可是跟当初的少爷一模一样。 当时,他们跟在少爷的身边,对于少爷的想法,当然也有一定的了解。 别的不说,若是少爷遇见了这样的事情,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因而,这位吴家大少爷绝不会轻易的放过自己。 钱正听见这话,想了想,说道:“我们这是在汤府,他一时半会也拿我们没有什么办法,只要这封家书送到京师。 少爷看过了以后,什么吴家大少爷都不是问题 所以这段时间我们只要安安分分的观察红薯的生长状态,然后保护好自己就好” 第三百九十章 少爷不是那样的人 说话间,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三个护卫立刻放下了手里的碗,警觉的看向门口。 其中两个人更是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匕首,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这段时间,无论是拦路抢劫,还是巧取豪夺,他们都见的太多了,已经养成了习惯。 除了彼此,没有任何人再值得他们的信任。 “是谁?” 钱正看向门口,开口问道。 “是我,汤浩” 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 另外四个人全都将目光转向钱正,见他点了点头,才把匕首藏回怀里。 钱正则是起身,走到门外,把门打开。 汤浩和之前那个中年护卫正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堆衣裳。 “几位吃的可好?” 汤浩看了一眼其余四人,而后,看向钱正,面露笑容,开口问道。 钱正的脸上同样露出笑容,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我们离开京师以后,吃的最好的一顿饭了,汤公子之恩德,我们全都记在心里,日后必定相报。” 汤浩摆了摆手,开口道:“中原那里最近不太平,很多从北方来江南两道的商人都有和诸位相似的经历。 汤府虽然没有什么权势,却还有几亩良田,几间商铺,遇上这样的事情,帮上一把,还是有余力的。” 说到这里,顿了顿,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中年管事,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那中年管事立刻会意,捧着几套衣裳,走到他们的面前,放在桌上,开口道:“这是我家少爷为几位客人准备的干净衣裳。 几位客人吃饱喝足以后,不妨换上。” 钱正见到这一幕,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有开口,就听见汤浩道:“一点心意罢了,以后我若是有事要去京师,还要仰仗几位照顾呢” 钱正听见这话,也就不再多说,只是拱了拱手:“谢过汤公子了!” 另外四人见状,也都是拱手:“谢过汤公子。”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汤浩笑了笑,看了一眼屋里的几人,后知后觉的道:“衣裳已经送到,那我就先出去了。”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 钱正开口道。 汤浩转身,面露笑容的看着钱正。 钱正想了想,问道:“不知道能否借钱公子府上的笔墨用一下?” 汤浩听见这话,笑了笑,说道:“当然。” 转头看向中年管事,吩咐道:“去寻一套笔墨纸砚。” “是,少爷!” 中年管事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多谢汤公子。” 钱正拱手道。 “不必多礼,几位好好休息” 汤浩回了一礼,而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片刻之后,中年管事就捧着一套笔墨纸砚到了房间。 钱正伸手接过,谢了两句,就交给了刘管事。 刘管事伸手接过纸笔,脸上的表情有些惆怅。 这一个月,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有一天握笔。 不知道有多少次,他都以为自己没有可能再活下去,或者没有勇气再走下去。 “该怎么写?” 刘管事感叹似的呼了一口气,抬眸,看向钱正。 钱正的脸上露出思索之色,而后开口道:“既然是信,自然照实写,就从咱们离开京师以后,遭遇匪盗写起” 一个人说,一个人写。 足足半个多时辰,才算把这一个多月的经历全都写在了纸上。 刘管事放下笔,脸上露出担忧之色,想了想,开口道:“若是少爷知道咱们还没能种出红薯,会不会”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可是在场的众人全都知道他想说什么。 少爷可是一个急性子的人。 他从来都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一般而言,都能成功。 这一次,若是知道自己把这件事情办砸了,万一怪罪下来,那该怎么办? 他们在这姑苏城里无依无靠,唯一的希望就是少爷的支持。 若是连这个都没有了,他们又如何的存活下去? 三个护卫也都是方府的老人,对于少爷还是有一定的了解,因而,脸上都是露出同样的表情。 唯独钱正,面露鉴定之色,说道:“少爷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他知道我们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为了保护红薯付出的努力,非但不会怪罪我们,还会奖赏我们。 我们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的种植红薯,其他的事情,不要多想。” 他说完以后,拿起桌上的信,将他折好,放进自己的怀里,又道:“等会我把这封信交给汤公子,让他代为转送到京师,你们先休息,我去看一看红薯长的怎么样了。” 说完以后,转身走向了栽培红薯的几个瓷盆的旁边,仔细的观察起来。 旁边的人见到这一幕,脸上纷纷露出些许的无奈之色,可是却没有人出声反驳。 毕竟,钱正这个人,他是知道的,可以说是把红薯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可能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少爷才会把他提拔为管事,并且让他作为这次江南之行的主要负责人。 另一边,钱正则是没有想的这么多。 此时此刻,吃饱喝足的他,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照顾好红薯! 京师,方府。 自从暖阁议事以后,方休对于这朝堂之事要比以往多留心了一些。 当然,也仅仅只是多留心了一些。 听说,这几日的廷议分外的热闹。 得知乞颜部北上以后,朝堂文武百官的反应各不相同。 畏惧者有之,哀叹者有之,兴奋者有之,大呼‘千载难逢之机遇’者亦有之。 总而言之,这件事情所引起的反响要比方休想象的更加热烈。 确实 楚国的地理位置可谓是没有办法再好,地处正中,物产丰饶,西边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沙漠,东边是无边无际的大海,南边则都是臣服楚国的藩属国。 真正能够给楚国带来威胁的只有北边的草原诸部。 也只有草原诸部的动向能够在朝堂之上引起这么大的动静。 可是,不管文武百官是什么样的态度,什么样的想法,大致概括都能够分为两类。 一类主张趁着乞颜部北上伐异,直击其后方,一举解决后患。 另一类自然是主张较为平和的解决问题。 第三百九十一章 亲情的温暖 廷议之上出现什么都不奇怪。 方休也只能用这句话来解释这一派人出现的原因了。 因为他实在无法想象,再这样的情况之下,竟然还有人想要‘较为平和的解决问题’。 提出这个想法的人,不是太坏,就是太蠢,再不然就是乞颜部安插在楚国的奸细。 方休一直觉得最后一种的可能最大。 可是事实恰巧相反,因为这一派的主要人物就有礼部尚书杨政。 堂堂六部之首,礼部尚书,如何都没有理由背叛楚国。 不可否认的却是他的确是主和派的强有力支持者。 即便在楚皇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的情况下,他依旧反对使用战争这一手段解决问题。 这就真的让人费解了。 如果说他胆小怕事,不愿意卷入战争之中,可是他又敢在朝堂之上直面天子。 可是说他是热爱和平,贯彻儒家的仁爱思想,想起当初在尚书府的经历,他怎么也不像是这样的一个人。 因此,方休只能把这一切的缘由推给‘蠢’字。 不过 无论最后的廷议会闹成什么样子,最后的结局只有一个战! 这是当时在暖阁之时,楚皇许下的承诺,不仅仅只给他们几个,更重要的是给他自己。 无论如何,楚国与乞颜部之间都要战! 因而,这段时间,方休除了日常的活动,最常做的事情就是驾车到郊外的神机营,督促‘天罚’的生产。 因为楚皇的大力支持,神机营的人数足足扩充了一倍,还从户部运来了不少的钱粮。 那里有梁虎在盯着,每次晚上的时候,方休都能回到自己的后院休息一会。 此时此刻,他坐在后院的石凳上,看着皎洁的月光,再一次想起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已经到达江南两道的钱正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运送的红薯。 “少爷,天凉了,您注意保暖,也要注意休息” 这个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秀儿将一件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毛制成的披风披在方休的身上,轻声道。 方休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笑容,点了点头,笑道:“这天是有些凉了” “夫人和老爷的貂裘还在府上,也不知道他们若是冷了,有没有取暖的法子。” 秀儿站在方休的身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感慨了一句。 在伺候方休以前,她一直跟在夫人,也就是方休那个便宜老娘的身边,见到天气凉了,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家少爷,第二个想到就是夫人了。 方休道:“他们两个去青州以前,可是把府上的银子全都带走了,那些银子再买一百件貂裘都够,用不着担心他们。” 提起这两位,他就有些郁闷。 刚刚穿越到这边世界,连面都没有见过几次,莫名其妙的就不见了踪影。 还没有给自己留下一点二银子,都说这天下的父母没有一个不期盼自己的孩子好的。 可是他觉得这安平伯和安平波夫人应该是早已经对自己这位纨绔败家子失望到了极致,这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少爷” 秀儿听见这话,表情却是产生了一些变化,轻声道:“其实老爷和夫人一直挂念着您呢。” 方休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 秀儿见状,俏脸上升起一片红晕。 而后,似乎是在做什么决心。 终于,咬了咬牙,开口道:“其实老爷和夫人一直写信送到奴婢这里,几乎每个月都要问少爷吃的好吗,睡的好吗 但是老爷和夫人不想让您知道,所以” 说到这里却是停了,后面的话,不用多说,猜也能猜的出来。 方休听了以后,表情虽然没有任何的变化,心中却是觉得像有一股暖流涌动。 前世作为一个孤儿,世态炎凉,人间冷暖,全都品尝了一遍。 唯独亲情,什么滋味,却是从来没有感受过。 两世为人,刚才听到秀儿那句话的时候,他总算明白了何为亲情。 虽然不知道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和便宜老娘为什么要借着养病去青州隐居,可是一定有他们自己深层次的考虑。 不知道怎么了,听了秀儿的话,方休仿佛想开了一样,从石凳上起身,摸了摸秀儿的小脑袋,笑道:“天凉了,还不赶紧回去躺着。”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方休朝院门看去,只见白小纯正站在门口,一脸的尴尬之色,似乎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站在那里干什么,有什么事情,还不快点儿滚进来!” 方休只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心里面想的什么东西,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是,少爷,小的这就滚进来” 白小纯听见这话,却还因为是自己撞破了少爷的好事,惹了少爷发怒。 他竟然真的躺在地上,滚了两圈,一直到院落里面,才从地上爬起来,笑呵呵的跑到方休的身前,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开口道:“少爷,这是从姑苏城来的信,说是给您的,您要不要看一眼?” 方休对于白小纯的行为很是无语,刚准备开口训斥,听见‘姑苏城来的信’,却是微微一怔。 京师里面,他认识的人都不算很多。 更可况是京师之外的地方。 姑苏城 方休突然想起了什么。 姑苏城应该是江南两道比较有名的州府,大致估算一下时间,这个时候,钱正他们应该早到江南两道了。 难道是他们送回来的信? 江南两道距离京师可有上千里的距离,在这个交通并不发达的时代。 上千里的距离意味着一封信,如果不是八百里加急,或者成本更加高昂的‘飞鸽传书’,至少也要十几天的时间,才有可能送到。 想到这里,方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伸手接过信件,只是匆匆看了一眼。 果然,这封信是钱正从姑苏城送来的。 如此看来,他们一行也还算是顺利 最起码,安全的到达了姑苏城,这已经算得上是一个胜利。 方休心里这么想着,翻开这封信,自上而下,细细的看了起来。 第三百九十二章 姑苏城的来信 这封信写的很满,内容很多。 方休只看到一半,表情就发生了数次变化。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他终于把这封信的内容全部看完。 他的脸上露出郑重之色,把这封信折好,塞进自己的怀里。 而后,看向了白小纯。 白小纯见到这一幕,心里顿时变得忐忑起来,小心翼翼的道:“少爷,怎么了?” 方休看着白小纯,想了想,还是摆了摆手,说道:“算了,你还是留在我身边吧” 白小纯听见这话,更加的疑惑,想了想,问道:“少爷,可是钱正他们在姑苏城遇上了一些事情?” “岂止是在姑苏城,他们自从离开京畿之地,就没有过一天的安稳日子。” 方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表情有些严肃,叹息了一声,继续道:“府里还有多少护卫?” 白小纯不假思索的道:“回禀少爷,只剩下不到五十人了。” 方休道:“挑三十个人出来,让他们带着银子,准备一下,明天启程去姑苏城。” 白小纯听见这话,面露诧异之色,而后,劝道:“少爷,咱们府上的护卫就这么些人,平时还要去剧院那边维持秩序。 若是再挑出三十个人去姑苏城,那就没人保护您的安全了啊!” 方休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不是还有你吗?” 白小纯还是值得信任的,无论是忠诚还是武力,这一点,方休可以确信。 白小纯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眼眶湿润了。 他哽咽的道:“少爷,有您这句话,小纯就是现在去死也心满意足了。” 方休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那你去吧” 白小纯:“” 白小纯听见这话,尴尬的笑了笑,谄媚道:“小的要是去死了,谁保护少爷您啊 不过,少爷,咱们府里的护卫确实不能再少了,但是可以从那些流民当中征集一些,训练两日,效果也是一样的。 而且,这些流民都是从中原逃灾来的,对于中原的情况也比较了解,遇上事情也更知道该如何处理。” 方休听了以后,脸上露出思索之色,看着白小纯,问道:“若是他们卷了银子逃跑,该怎么办?” 白小纯想了想,说道:“小的在城南那里施粥也有一段时间了,什么人值得信任,什么人靠谱,小的还能分辨的出来。 如果要的人多,这样的人确实不太好找,可是只要三十人就简单多了。 尤其是那些拖家带口的,逃灾的时候,他们都没把自己的家人丢下,更不可能因为一些银子就把家人留在京师。” 方休听见这话,觉得有几分道理,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吧” “是,少爷!” 白小纯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这件事情是他这两个月以来做的第一件正经的事情,一定不能办砸了! 白小纯走了以后,秀儿也回屋去了。 皎洁的月光洒在院落里,如同点点银光。 方休披起那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毛做成的披风,走出了后院,来到了一处偏院。 这里住着一个人,太长时间没有见到她,方休几乎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 可是 方休看着院落中间,身穿一袭长裙的柳青。 柳青一如既往的美丽,就好像方休第一次见到她一样。 还记得那是一个正午,在还不是京师大剧院的勾栏里面。 不知道怎么的,方休的脑海里又浮现当初柳青手里握着匕首刺杀自己的画面。 他摇了摇头,不去多想,走到柳青的面前,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又出去了?” 毒蛊派的事情,白小纯至今都没有查出什么眉目。 可是柳青却隔三岔五都要离开方府,不知道去什么地方。 一开始,方休还派些身手矫捷的人,想要跟上,可是后来几次失败以后,也就放弃了。 很明显,柳青所表现出的轻功,要比她的武功强得多。 甚至可以说,如果当初柳青不是选择这么简单的方式,而是换成月黑风高夜,那么自己如今已经是一具骸骨了。 也就是因为这个,方休才确信,从一开始,柳青的目标就不是自己。 或者说,那一晚,她压根就没有想过要真的杀死自己。 至于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方休还不得而知。 可是,有一点却是可以确信的,她是自己主动想要进入方府的! 柳青站在院落之间,表情一如既往的清冷,就只有在听见方休如此不加掩饰的话后,表现出了一些变化。 可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就恢复成了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是。” 似乎是觉得自己作为阶下囚,一直晾着对方也不是一件好事,柳青缓缓开口,却只说了这么一个字。 方休听了以后,往前走了一步,看着柳青,说道:“我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 虽说当初有过约定,柳青要为京师大剧院,或者说方府,再或者说方休,‘工作’满五年。 可实际上,这几个月,方休让她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就是第一届京师超级联赛结束的时候,让她上去捧了一下奖杯。 其他的时间,甚至没有对她的行动做出任何的限制。 当然,如果没有那枚毒药,整个方府也没有人能够限制她的行动。 柳青抬眸,看了一眼方休,俊俏的脸庞冷如冰霜,淡淡的道:“什么事情?” 方休道:“我要你去一趟姑苏城,来回大约一个月的时间,你还需要在那里待上半个月,总之,加在一起,不会超过两个月的时间。” 他并不是在命令,而是商量。 按照常理,或者说他的性格,面对一个阶下囚,应该不是这个态度,可是他确实这么做了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不约而同的默契。 柳青听了以后,陷入了沉默,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却好似是在思索。 片刻之后,她抬眸,看着方休,还是只说了一个字:“好。” 方休得到这个答复,脸上露出笑容,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两个药丸,递给柳青。 “这是两个月的解药,希望你能按时回到京师。” 第三百九十三章 给我解药! 第二天的清晨,天刚蒙蒙亮,柳青就披上了黑袍,跟在白小纯挑选出的三十个人的队伍后面,离开了京师。 方休躺在后院的摇椅上,身上盖着秀儿给他披上的貂裘,目光望向前方,脑海里面不停的回响柳青临走之前说的一句话。 “不要参加康王的生辰宴。” 康王府,正殿。 康王坐在披着精致的动物皮毛的太师椅上,看着面前的舞姬随着丝竹声翩翩起舞,表情却是有些阴沉。 在他的面前,瓜果点心,一应俱全,除此之外,还有一名清丽的侍女在旁,随时准备斟茶。 可是 就这么一盏茶,喝了足足半个多时辰,却还没有见底。 这么长的时间,康王甚至没有端起茶杯,抿上一口。 他的目光一直放在面前这些舞姬的身上,几乎没有任何的转移。 即便是旁边的奴仆,此时此刻也能看出自家王爷心里有事,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一个白发老者推门而入。 他一走进殿内,看见在正中央翩翩起舞的舞姬们,表情瞬间出现了一些变化,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他用力敲了敲门板,用苍老的声音道:“我与殿下有要事商议,你们先且退下!” 这话说的铿锵有力,舞姬们冷不防听见,都是被吓了一跳。 转头看向老者,见到是他之后,全都停了下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都下去吧。” 康王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几名舞姬顿时如蒙大赦,纷纷退下。 殿内,其他人,无论是奴仆,还是演奏丝竹的乐师也跟在她们的后面,有序离开。 老者走到康王的身边,眉头紧皱的看着他,问道:“康王殿下为何要办生辰宴?” 康王抬眸,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道:“不过只是一个生辰宴而已,恭老何必如此?” 老者听见这话,脸上浮现出一抹怒色,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压下。 “殿下,黑虎和死士的事情才过去多久,此乃多事之秋,殿下更是应该注意自己的德行。 当今天子最为厌恶的便是结党私营,殿下这个时候举办生辰宴在陛下眼里,岂不是毫无悔意,而且心怀不轨。 毕竟您才刚刚入宫受罚” “够了!” 老者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康王的一声呵斥打断。 “本王做什么事情,不需要别人指手画脚,这一次的生辰宴,本王办定了!” 康王冷冷的看着老者,开口道。 老者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似乎没有想到康王竟然会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康王又道:“好了,本王乏了,恭老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就退下吧。” 老者听见这话,张了张嘴,开口道:“殿下” “退下!” 康王这两个字已经近乎嘶吼。 老者见到这一幕,觉得有些奇怪,可是更多的则是痛苦与绝望。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曾经如此倚仗自己的康王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好,康王殿下好好歇息” 此时此刻,老者满是皱纹的脸上忍不住流露出失落之色,缓缓开口。 说完以后,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正殿。 一时之间,诺大的康王府正殿变得空荡荡的,只有康王一个人的身影坐在原位,显得如此落寞。 这个时候,有脚步声响起,一步一步,越加清晰。 康王听见这脚步声,表情也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越加狰狞。 仅仅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对于康王而言,却像是度过了几个日夜。 终于,一道身影出现在了正殿的中间。 这是一个女人,身上穿着一袭长裙。 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长裙,落在康王的眼里,却是无比的令人恐惧。 此时此刻,康王看着那道身影逐渐的靠近,眼眸之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之色。 他没有说话,可是身体却是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你究竟想要什么?” 如前几次一样,还是康王忍耐不住,先开口问道。 身穿长裙的女人走到她的身前,美丽的脸上露出笑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魅惑的声音缓缓响起:“奴家以为康王殿下自己能想明白。” 康王咬了咬牙,抬眸,看着面前的女人,冷声道:“本王不明白。” 女人听见这话,笑了笑,用摄人心魄的声音道:“等到那一天,不需要奴家说,康王殿下也会明白的。 既然如此,康王殿下问这个问题,还有什么意义?” 康王的表情越发狰狞,却不是因为女人说的话。 “给我解药!” 他似乎在压抑着自己的痛苦,表情狰狞的说出这两个字,准确的说,应该是低吼出这两个字。 从发颤的声音可以知道,现在的他已经到了能够忍耐的极限。 女人见到这一幕,笑的更加美丽,也更加迷人。 她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一枚药丸,放在白皙的手掌心里,却没有丝毫递给康王的意思。 康王看着那枚黑黝黝的药丸,脸上露出极度渴望的表情。 他想要起身,可是全身上下都被疼痛侵袭,即便是动一下,都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牵动。 “药——!” 康王摔倒在地上,面孔狰狞的喊出了这么一个字。 仿佛再多说一个字就无法在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女人看着他,嘴角的弧度越发的清晰。 她似乎很享受此时此刻的感觉。 看着康王如此痛苦,却还想要维持自己作为一个亲王的体面,她笑的越发明媚。 她就这么看着康王,看着康王因为疼痛在地上打滚,看着康王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庞。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她把手中的药丸塞进康王的嘴里。 康王的身上已经遍布因为想要减轻疼痛而自残的伤口。 “不管你想要什么,你都不会得逞的!” 服下解药,康王仿佛又变回了原先那个无论什么时候都一副胜券在握模样的亲王。 他抬眸,看着面前绝美的女人,近乎咆哮着说出了这句话。 女人却是一脸的不在意,仿佛她费劲心思混入康王府,接近康王,给他下毒,只是为了欣赏他痛苦的模样 她这样的态度,这样的表情,总是能给暂时摆脱痛苦的康王带来更深层的绝望。 第三百九十四章 桂花粥 康王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几天就如同一个永远也醒不过来的噩梦。 那颗不知道叫做什么的毒药,每一天就会发作一次,把他折磨的生不如死。 有的时候,他甚至想过自己一死了之,可是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他又是那么的不甘心。 “你想要什么,我全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把真正的解药给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康王终于从痛苦中缓过神。 他看着面前绝美的脸庞,开口道。 女人听见这话,脸上却是露出笑容,说道:“奴家想要皇位,康王殿下可以送给奴家吗?” 康王的眼眸微微一凝,没有说话。 “康王殿下不用费劲心思试探奴家了,奴家只是想借殿下做一件事情,事了之后,奴家就为殿下解毒,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殿下的身边。” 女人见到康王的表情,咯咯的笑了两声,而后,缓缓的道。 康王听了以后,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这些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和这个女人完全没有任何的道理可讲,对于她的行为,也没有任何的可以预知之处。 他也不指望这个女人利用完自己以后,可以放过自己。 他之所以还坚强的活下去,只是因为心中的执念,还有那一点儿侥幸心理,希望有人能够发现自己的异常。 可是 就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证明他想得太多了,康王府内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异常之处。 即便有人察觉到他的情况不对,也没有人能够想到他竟然面临着这样的境况。 这个女人的毒药很厉害,她的轻功更加厉害。 堂堂的康王府,对她而言,只是坊市一般,来去自如,甚至没有任何王府供奉发现她的存在。 这样的女人 突然,康王的脑海之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抬眸,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脱口而出道:“你是毒蛊派的余孽!” 女人听见这话,又是一阵咯咯的笑声。 而后,缓缓走到康王的身边,低下头看着他的眼睛,笑颜如花:“殿下您总算是说对了一次 可惜,没有奖励。” 后宫,某处宫殿内。 楚皇走到淑妃的身边,苍老的脸上露出好奇的之色,看向她手里捧着的书。 “什么书,让爱妃看的如此入迷?” 片刻之后,见淑妃还没有发现自己,楚皇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正端坐在太师椅上的淑妃听见这句话,整个人猛地一颤,这才反应过来。 起身,恭恭敬敬的朝楚皇行了一礼,开口道:“臣妾参见陛下” 而后,又道:“臣妾一时失神,没有看到陛下,臣妾有罪”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楚皇摆了摆手,说道:“这些客套话当着朕的面就不要多说了 你这是看的什么书,拿来给朕瞧一瞧。” 说完,伸手捡起被淑妃丢在桌上的那本书看了起来。 只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奇怪,看向淑妃的眼神也带着些奇怪的意味。 淑妃此时此刻,一张白皙的脸庞早已经羞的通红。 毕竟她这样的年纪的人,竟然还看小女儿看的关于什么情啊爱啊的话本,实在有些 楚皇见状,像是想起了什么,默默的把手里的书放下,没有再问,只是说道:“朕刚从暖阁那边过来,还没有用过膳。 有些饿了,淑妃你这里可有什么糕点,给朕垫垫肚子。” 楚皇一生纳的妃子并不多,他的皇后去世以后,更是没有再纳过一个妃子。 因而,像淑妃这样跟在他身边数十年的贵妃只有几个,相较于前面几位先皇而言,却是没有办法更加和谐了。 楚皇与她们之间的感情也是非常的深厚,自然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就责备淑妃。 不过 身为贵妃,理应作为天下女子的表率,在宫里面看这些没有丝毫意义的闲情话本,却也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事情。 因而,楚皇就当作没有看见,直接岔开了话题。 淑妃听了以后,忙不迭道:“昊儿刚熬了一碗桂花粥,还是温热的,臣妾这就去给陛下端过来。” “哦昊儿竟然还会熬粥?” 楚皇听了以后,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开口问道。 这个时候,淑妃已经端着一碗桂花粥来到了楚皇的身前,放下以后,笑道:“岂止是桂花粥,还有一些糕点,臣妾都不会做,昊儿却是做的很好呢又香甜又软糯。” 楚皇听见这话,却是有些不以为意。 昊儿是什么样的性格,他这个做父皇的还是很了解的。 虽说有几分异于常人的聪慧,可因为年龄的原因,终究只是一个孩子。 怎么可能沉下心去学做糕点。 若说他熬粥,楚皇倒是还相信一些。 毕竟熬粥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只要看过一遍就能学会。 虽是如此,能够想着熬粥给自己的母妃,也是难能可贵了。 这么多的皇子公主,这么做的,昊儿倒还是第一个。 “倒是难得他这份孝心了” 楚皇面露笑容,用调羹尝了一口桂花粥。 下一秒,他的表情微微一变。 淑妃见到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 没有多想,便下意识的以为昊儿熬的粥太难喝,实在难以下咽,陛下才会露出这副表情。 于是,忙不迭道:“陛下,昊儿这还是第一次熬粥” “好粥!” 楚皇下一句话瞬间把淑妃想要说的憋在了喉咙里。 “什么?” 淑妃怔了怔,看着楚皇,下意识的开口。 楚皇却是露出笑容,把调羹递给淑妃,脸上露出孩子分享东西时的惊喜之色,说道:“淑妃你也尝一尝这昊儿熬的粥” 淑妃见到这一幕,心里好奇,也没有顾全礼仪就伸手接过了调羹,尝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 这粥初尝之下,鲜香浓郁,可是回味却是一阵清香甘甜。 两种不同的口感夹杂在一起,仅仅只是一口,便有扑鼻的桂花香气,沁人心脾,满是金秋时节的气息 第三百九十五章 治大国如烹小鲜 淑妃细细的品粥,脸上的表情越发的诧异。 “这粥真是昊儿熬的?” 楚皇同样诧异,开口问道。 淑妃点了点头,很想说:当然。 可是,尝了这粥的味道,却又不敢这么说了。 因为她也不能确定这如此美味的粥是否是昊儿熬出来的。 “昊儿去哪了?怎么今天没看到他。” 楚皇见状,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而是开口问道。 淑妃松了一口气,回答道:“回禀陛下,昊儿出宫去新安伯那里了,算一算时间,现在也该回来了。” 新安伯 楚皇微微一怔,这才想起来,方休那小子最起码在名义上是昊儿的师父。 而且两个人的关系也确实如同师徒一般亲密。 “母妃,儿臣回来啦!” 淑妃话音刚落,宫殿外突然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 淑妃和楚皇同时朝宫殿的大门处望去。 只见昊儿手里捧着桂花蹦蹦跳跳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他一溜小跑到淑妃的身边,兴奋的道:“母妃,您看我给您带了什么!” 淑妃看见那些桂花,脸上露出笑容,刚准备说话,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父皇来看你了,还不快些给你父皇请安。” 赵昊听见这话,才发现旁边坐着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父皇。 他看着父皇的表情流露出惊喜之色,忙不迭行了一礼,笑道:“儿臣给父皇请安了。” 楚皇看着自己这个最小的皇子,见到自己的时候,欣喜的表情是伪装不出来的。 顿时,觉得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他伸出手,摸了摸赵昊的小脑袋,笑着道:“你采这么多的桂花,可是为了熬粥?” 赵昊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诧异之色,问道:“父皇怎么知道的?” 楚皇面露笑容,伸手指了指桌上的桂花粥,笑道:“你熬的这粥,父皇已经尝过了,味道着实不错,比御膳房的御厨们做的还要好!” 赵昊得到这个评价,小脸上露出兴奋之色,问道:“真的吗?” “朕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太好了!” 赵昊兴奋的道:“我就知道我一定能行!” 楚皇听见这句话,脸上露出好奇之色,问道:“怎么?这碗粥还有什么朕不知道的情况?” 赵昊看向楚皇,小脸满是笑意,解释道:“这粥是儿臣在师父的府上喝的,儿臣想要亲手做一碗给父皇和母后尝一尝,秀儿姐姐却说儿臣没有熬过粥,一定不行。 秀儿姐姐还和儿臣打了一个赌,如果儿臣赢了,她就带儿臣去京师大剧院看一整天的戏。 如果儿臣输了,就要乖乖的听师父的话,在一个月之内看完整本《初等物理学》 但是儿臣做到了,儿臣赢了!” 楚皇听见这话,表情有些诧异。 秀儿姐姐应当就是当时进宫的那个方府的丫鬟吧? 一个小小的丫鬟,却同时与皇子和公主有这么好的关系,也只是说是缘分了。 不过 这粥的味道确实美味,不要说是昊儿,便是京师的御厨一时半会也不一定能够熬的出来。 不得不说,方休那小子对于‘吃’还真是下了功夫。 赵昊说完以后,还有些不尽兴,小脸红扑扑的,继续道:“父皇想不想知道儿臣如何熬的粥?” 楚皇听见这个问题,倒是起了兴致,看着昊儿,问道:“如何熬的,父皇倒还真的想听一听” “说起熬粥,其实儿臣原先还真是不懂,可是那天师父跟儿臣说了一句话,治大国如烹小鲜,儿臣回来以后,就自己琢磨” “不要说了!” 赵昊刚刚开口,就听见淑妃呵斥了一句。 而后,忙不迭拉着赵昊的胳膊,就要跪下。 “陛下,昊儿他年纪还小,口无遮拦” “说这些做什么” 楚皇微微一怔,看着面前的淑妃,怔了片刻,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摆了摆手,说道:“朕还以为是什么事情。 不过只是一句古训而已,新安伯是昊儿的师父,教他一些道理,也属人之常情,倒是淑妃你,有些太谨小慎微了。 好了,起来吧,地上凉” 淑妃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一眼楚皇,见到他的表情,却是明白陛下确实没有多想,这才从地上起来。 “臣妾只是只是” “不用多说,朕全都明白。” 楚皇摆了摆手,看向有些‘懵’的赵昊,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昊儿说的很好,继续说,治大国如烹小鲜,然后呢?父皇听着呢” 赵昊这个时候也好像明白了什么,低下了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有些忐忑不安的道:“父皇,儿臣是不是说错话了?” 楚皇见到这一幕,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微微一僵。 随即,瞬间恢复了笑容,伸手将拉住赵昊的小手,用和蔼的语气道:“昊儿没有说错,也没有做错,是朕和你母妃错了。 没有什么事情,昊儿刚才不是要说如何熬粥吗? 父皇想听” 赵昊听见这话,小脸重新露出笑容,抬眸,看着自己的父皇,继续道:“师父说,治大国如烹小鲜,他还说,儿臣以后虽然不能治大国,却也要懂得这个道理。 就是,世上的许多事情,不是越急越快就能办的越好。 儿臣回宫以后,就在想师父这句话,既然师父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所以儿臣熬粥的时,特意把火候调的很小,让火慢慢的烧,粥慢慢的熬 然后秀儿姐姐告诉儿臣,要想粥里面有浓郁的香味,就要加上鸡蛋,而且只要用鸡蛋黄,鸡蛋清要扔掉。 儿臣找来了鸡蛋,却没法把鸡蛋黄和鸡蛋清分开。 于是,儿臣就到御膳房那里,想让御膳房的大师傅们帮儿臣把鸡蛋分开。 御膳房的大师傅们告诉儿臣,没有鸡蛋了,这个时候,儿臣在御膳房看见了螃蟹。 儿臣就想起以前吃螃蟹的时候,螃蟹也是有黄的,儿臣就拜托大师傅们帮儿臣把螃蟹的黄分出来,然后带回来加在粥里 儿臣也没有想到,加了螃蟹黄的桂花粥要比秀儿姐姐熬的桂花粥还要好吃” 第三百九十六章 毒蛊派余孽 楚皇听见这些话,苍老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父皇,儿臣想要出宫去师父那里,可以吗?” 这个时候,赵昊却是抬起了头,一脸萌萌的看着自己的父皇,小声问道。 楚皇听见他的声音,停下了思索,看着自己这个最小的孩子,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说道:“天要黑了,明天再去也不迟。” 赵昊却是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道:“师父说过,今日事今日毕,既然我已经熬出了这样的粥,就该现在去告诉秀儿姐姐,而不是等到明天。” 楚皇听了以后,哑然失笑,很想说:刚才你师父不是还教导你,不是做什么事情都越快越急就越好吗? 可是,想了想,这话却是咽了回去,他看向身后的刘成,吩咐道:“刘成啊,你等会送皇子去安平伯府,让新安伯好生的照顾皇子,过几日,朕再派人去接他。” 刘成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恭恭敬敬的道:“奴婢明白了。” 赵昊也是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父皇竟然允许自己出宫,而且还不是当晚必须回来的那种,小脸瞬间变得红扑扑的。 激动且兴奋的道:“儿臣谢谢父皇,谢谢父皇!” 说完,冲到宫殿内,拎起几只已经被捆好的螃蟹,就要跑出去。 跑到一半,才像是想起了什么,折返回来,到楚皇和淑妃的面前,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笑道:“儿臣过几日就回宫,父皇和母妃不要太挂念儿臣,儿臣走啦!” 说完,转身一溜小跑出了宫殿。 “这孩子” 淑妃见到这一幕,脸上也是露出笑容。 楚皇看着赵昊离开的背影,同样面露笑容。 可是,笑着笑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又阴沉下来,看向给自己行礼准备跟上昊儿的刘成,吩咐道:“把昊儿送到新安伯府后,你再去一趟康王府,让康王那个小兔崽子来见朕!” 刘成听见这话,并没有太多的意外,点了点头,恭敬的道:“是,陛下!” 作为楚皇身边的近臣,对于楚皇的心思,刘成比谁都更加的了解。 之前在暖阁的时候,陛下得知康王要办什么生辰宴的时候,表情就有些不太高兴。 此时此刻,见到小皇子的表现,对比之下,自然更加的不满,召见康王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楚皇吩咐之后,心里的郁闷与愤怒却是更加高涨。 一想到刚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康王竟然还要办什么生辰宴,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仅仅只是生辰宴本身,更重要的他要办生辰宴这件事情。 任何人,即便是路边的乡野之徒,也知道发生了一件不利于自己的事情之后,需要沉静一段时间。 一是为了消除京师内百姓对于这件事情的印象,二是反思自己做的事情错在何处,思考该如何改正。 可是这个时候,他却要办什么生辰宴! 这说明什么? 不思悔改! 他还清楚的记得,当时在暖阁的时候康王是怎么跪在自己的面前,哭诉自己知错。 那个时候,他还以为是真情实感,却没有想到 楚皇想到这里,越加的愤怒。 可是,再多的愤怒终究也只是化作一声叹息:“朕想起当初的时候,康王和宁王也是如昊儿这般的单纯,如昊儿这般的可爱,虽没有昊儿这般聪慧,却也为翰林院的师父们所称道。 如今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一旁,淑妃听见这话,却是有些尴尬。 毕竟,康王和宁王都不是她的孩子,因而,说什么都觉得有些不太好。 想了想,还是开口安慰道:“康王和宁王都是好孩子,只是受人蒙蔽,走了一些弯路,陛下好生教导一番,相信他们能够走上正途。” 楚皇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一眼淑妃,笑了笑,说道:“你倒是好心情。” 淑妃面露尴尬之色,没有说话。 楚皇见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问了一句:“你就从没有想过让昊儿继承大任这件事情?” 淑妃听了以后,表情却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很坦荡的道:“回禀陛下,昊儿的年纪太小了” 楚皇听见这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惆怅的表情,点了点头,应道:“昊儿的年纪确实太小了” 说到这里,却是戛然而止,后面似乎有些话想要说,终究是没有出口。 康王府,正殿。 康王看着面前绝美的女人,脸上露出深深的恐惧之色,问道:“你就是毒蛊派的妖女!?” 那女人听见‘妖女’这个词,那张摄人心魄的俏脸上流露出玩味之色,往前走了一步,低头看着面前的康王,笑道:“没有想到康王殿下对于毒蛊派了解的很多呀” 这句话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康王听了以后,心里却是可以确定了。 眼前这一位就是当年西南除了土司之外,最大的一股势力——毒蛊派的两位‘圣女’之一。 听说,当年朝廷剿灭毒蛊派的时候,可是一点儿没留情面。 土司还有些许高层因为归顺朝廷,没有受到屠戮,而存活了下来,至今还在西南过的很好。 可是,对于毒蛊派,朝廷的态度却是十分的坚决,不留后患! 只可惜即便是出动了两位皇室供奉,也没有完全的剿灭毒蛊派。 以至于留下了许多的毒蛊派余孽。 在楚国的许多地方,做着一些威胁朝廷的事情。 当然,毫无疑问,这许多地方大部分都是在西南的地界。 相传,毒蛊派的高层在被皇室供奉击杀之前,确立了两位圣女,期望她们能够带领毒蛊派推翻朝廷在西南的统治,重建原先的土司。 可是,无论是厂卫,还是刑部,都只知道有两位圣女,当然,在朝廷的眼里是妖女的存在,并不知道她们是谁,身在何处。 直到前几个月的时候,朝廷的九位重镇将军府和当年大力支持剿灭土司和毒蛊派的礼部尚书府受到了毒蛊派刺客的攻击。 才得知了一些消息,就是毒蛊派的余孽可能追随妖女潜伏在了京师之内。 却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这般的胆大包天,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康王府,而且 第三百九十七章 没有遗憾 康王想到这里,面色阴沉,不再说话。 他心里明白,既然是毒蛊派的余孽,这件事情反而变得简单了。 无非就是对朝廷进行各式各样的打击报复。 同时,他也下定了决心,无论毒蛊派想要使出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最终不能让他们得逞! “殿下,殿下!” 这个时候,殿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康王下意识的转头看去,紧接着就感受到脖颈上面一阵冰凉。 不用想也知道,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不是匕首就是另外的兵器。 “什么事?” 康王想了想,开口问道。 门外的下人回道:“殿下,刘公公到了,就在府门,说是有陛下的旨意,估摸着马上就要到这儿了!” 刘公公? 康王微微一怔,随即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心里却是一阵兴奋与激动。 能够让府里的下人这般对待的宦官,还姓刘,想一想,整个楚国也就只有一位,司礼监掌印兼秉笔太监——刘成。 “好,本王知道了。” 康王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 话音刚落,就感受到脖子上的匕首稍稍往下压了压。 一道魅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奴家还是希望康王殿下不要耍什么花样,要不然奴家的这柄暗香可是不长眼睛的” 康王听见这道声音,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道:“原来你也有紧张的时候。” 女人站在康王的时候,收回匕首,抵住他的腰间,却是没有再说话。 这个时候,房门却突然被人推开。 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奴婢见过康王殿下” 不用多说,来的人自然是大太监刘成。 他看见康王身后的女人,微微一怔,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依旧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能够混到这个位置,无论各个方面,一定都是宦官之中的佼佼者。 即便是奉天子的命令,可是没有圣旨,他一样按照规矩像楚皇行礼。 “刘公公多礼了。” 康王面无表情,看着刘成,淡淡的说了一句。 与此同时,他感受到背后的匕首抵的更加用力,已经刺破他的衣服。 “刘公公,可是父皇给本王有什么旨意?” 康王却好像没有感觉到一样,依旧用十分平淡的语气道。 刘成脸上露出笑容,往前走了几步,一边走一边笑,用尖利的声音道:“只是陛下许久没有见到康王殿下,想要让奴婢请康王殿下去宫里见一见他老人家罢了” 最后一个‘了’字出口。 刘成突然动了。 他的动作完全不像是一个软弱无力的年老的宦官,而是更像一头敏捷的猎豹。 仅仅只是一瞬间,康王感觉到眼前一花,而后,身后就传来一阵疼痛。 再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一阵破窗的声音响起。 等到他回头,身后已经没有了踪影。 转过身,眼前也没有任何的踪影。 一时之间,整个正殿空空荡荡,好似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一样。 只有背后不停流淌的鲜血,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幻觉。 “殿下!殿下!”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阵下人急切的呼唤声。 而后,就有一堆下人冲进了正殿。 “殿下,您没事吧?” 一个管事一溜小跑到他的身旁,关切的道。 康王却是无心关注自己的伤势,推开这个管事,急切的道:“本王没事,刘公公呢!?还有那个女刺客,女刺客去哪了!?” 旁边的管事见状,忙不迭回答道:“小的没有看清,只看见一道身影爬上了房,刘公公跟在后面,一瞬间就看不见了。” 康王听见这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旁边的人察言观色,见到这一幕,全都不敢说什么了。 片刻之后,一道身影推开正殿的大门,走了进来。 周围的下人们冷不防听见开门的声音,全都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只有几个胆大的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大声喊道:“来者何人,这里是康王府!”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们看到了来人的相貌——是刘公公。 康王见到刘成,忙不迭从太师椅上爬了起来,快步走到他的身前,急切的问道:“刘公公,怎么了,抓到刺客了吗?” 刘成面白无须的脸上露出一抹郑重之色,摇了摇头。 而后,方才后知后觉的行了一礼,开口道:“奴婢无用,没有抓到刺客,请康王殿下见谅。” 康王得到这个答案,整个人仿佛失了魂一般,麻木的摇了摇头,说道:“无妨,无妨” 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打起精神,看着刘成,沉声道:“今日还要本王还要谢过刘公公了。 若不是刘公公识破刺客的本来面目,本王还不知道要被那刺客不,那妖女挟持到什么时候!” 刘成却是摆了摆手,说道:“此乃奴婢分内之事,只是” 他的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想了想,还是说道:“奴婢观察那妖女,应当是毒蛊派之人。 毒蛊派之人最擅长的便是轻功和下毒,奴婢担心,殿下您已经被那妖女下了毒蛊,若是不加以诊治,恐怕”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可是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些仆人全都明白。 那些仆人纷纷露出惊恐之色,看向自家的王爷,一个个的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们都是仰仗着康王府才能够有如今的生活,若是康王殿下没了,那么康王府也就不复存在,他们岂不是也要流落街头? 康王听见这话,面色阴沉,却是叹了口气,说道:“这几天,本王也找了一些所谓的‘神医’,可是都没有察觉到本王身体的异常。 如何能够诊治,如今只有入宫见到父皇,希望父皇能够派人抓到毒蛊派的余孽,从那里获得解药了。” 说道这里,顿了顿,又道:“即便是没有解药,只要没有因为本王让王府铸成大错,本王也就没有遗憾了” 周围的人听见这话,全都沉默了。 便是刘成,此时此刻对于康王也有了一些改观。 因为,他心里明白,如果刚才不是康王一个劲的给自己暗示,自己也不一定能够发现那女人的异常之处。 第三百九十八章 论粥 沉默持续了片刻,康王抬眸,看着面前的刘成,开口道:“刘公公可知道父皇召见本王所为何事?” 刘成想了想,回答道:“过几日便是殿下的生辰,陛下召见殿下,或许只是因为许多时间不见,想念罢了。” 这话说得委婉,康王听了,却是瞬间明白了。 父皇召见自己是因为康王府要办生辰宴一事。 可是这件事情并不是他的本意,只是在毒蛊派妖女的挟持之下,不得已而为之,既然如此,那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这里,他松了一口气,看向刘成,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刘公公,本王随你入宫” 方府,后院。 石桌上摆着两碗色泽金黄的粥,仅仅只是看上一眼,就知道绝非凡品,而且桂花香扑鼻,给人以沁人心脾之感。 “师父,您尝一尝,哪一碗粥味道更好一些。” 赵昊站在方休的面前,抬起小脸,看着自己的师父,满是期待的表情。 “好,我尝一尝。” 方休的脸上露出笑容,拿起调羹,两碗各尝了一口。 不得不说,这些年,他品尝过的美食也算不少了,可是这般鲜香与清甜同时存在的味道,还是第一次尝到。 虽然这桂花粥是他自己的想法,可是能熬成这个味道,可见秀儿和自己这个小徒弟都下了不少的功夫。 别的不说,这两天,秀儿可是一直在后厨忙活着,不停的改良这桂花粥的原料与烹调方式。 两碗粥的味道区别不大,甚至可以说没有什么区别,无论是火候,还是味道,都相差无几。 方休尝了一口,并没有尝出什么。 于是,拿起调羹,再尝了一口,两口,三口 “少爷,再尝就没有了” 这个时候,另一边的秀儿弱弱的说了一句。 方休听了以后,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呵呵呵呵呵’了两声。 他放下调羹,目光看着两个已经快要见底的瓷碗,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想了想,之后,抬眸,看向面前两张清秀的面孔,一脸正色的道:“我觉得这两碗粥的味道都很好!” “不行!” “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秀儿和昊儿互相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道:“必须有一个味道更好的!”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犯了难。 手心手背都是肉。 一个是跟在自己身边的贴心小丫鬟,另一个则是视自己为偶像的聪慧小徒弟。 怎么选择,都有一个人要输掉这场比试。 方休这样的人,又怎么愿意见到这一幕呢? “少爷,您不用顾及秀儿的感受,您觉得哪碗粥的味道更好,就是哪碗粥的味道更好,秀儿没关系的。” “对,愿赌服输!” 旁边,赵昊也帮腔道。 方休听见这话,想了想。 既然躲不过去,就照实说吧。 “这一碗粥,初尝之下,鲜香浓郁,细品之后,还有清香的感觉不停回味,沁人心脾,实在是粥中之佳品。 便是少爷我喝了这么多的粥,也不得不称赞一句,此粥只应天上有!” 方休说着,把手指向其中的一碗粥。 一旁的赵昊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激动与兴奋之色。 秀儿则显得有些失落。 这个时候,方休的声音继续响起:“但是” 一句‘但是’让秀儿和赵昊同时抬起了头,看向面前的方休。 “但是这粥的火候还是不够到位,无论是鲜香还是清甜,相比于另一碗粥,都要淡了一些。 这两碗粥的味道都很好,可是要我在这两碗里面硬选一碗,我会选择这一碗。” 这一碗值得自然是‘但是’之后的一碗。 “秀儿赢了!” 秀儿听见这话,俏脸上露出兴奋之色,眉目之间全是笑意。 一旁的赵昊则显得有些失落。 两人这副表情,不用问,方休也知道这两碗粥分别是谁的作品了。 “为什么啊,我明明尝试了那么多次,明明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就连父” 顿了顿,才道:“就连父亲和母亲都说我熬的粥很好喝,为什么还是比不过秀儿姐姐。” 赵昊显得有些失望,失望过后便是不解。 他这样的年纪,接受失败,显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方休见到这一幕,却是露出了笑容,把调羹递给他,笑道:“你喝过你秀儿姐姐熬的粥吗?” 赵昊接过调羹,看着自己的师父,回答道:“前几天喝过一次。”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那你知不知道,在你付出努力的这几天,你的秀儿姐姐也一直在努力,而且付出的努力并不比你少。” 赵昊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没有说话。 方休见状,开口道:“尝一尝吧,告诉师父,你自己觉得这两碗粥,哪一碗更好喝一些。” “嗯。” 赵昊点了点头,拿起调羹,两碗粥分别尝了一口。 尝完以后,他不说话了。 因为,他的感觉和自己师父的感觉是一样的。 如果让他在这两碗粥里面选择一碗,他也会选择秀儿姐姐的那一碗。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样的道理,若是别人付出的努力超过了你,那么即便你付出了再多的努力,也无法胜过别人。 因此,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更加的努力。” 这些话,都是前世最常见的鸡汤,还是给小学生看的那些。 可是从方休的嘴里说出来,却是让秀儿和昊儿脸上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方休说完以后,却是觉得有些尴尬 他以前最厌恶的就是这些毫无营养的鸡汤,可是自从自己有了徒弟,或者说学生以后,说起这些话,却好像随口就来。 “师父,我明白了!我一定不会辜负师父的期望!” 这个时候,赵昊突然抬起他的小脸,面露坚定之色,看着自己的师父,好似在说什么重要的誓言一样,十分郑重的道。 方休见状,脸上露出笑容,刚准备说些勉励的话。 却听见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便是白小纯的声音。 “少爷,夏捕头在府门那里,您要不要去见一见?” 第三百九十九章 搜查 夏忆雪? 方休微微一怔。 自从上次医馆一别,似乎有些日子没有见到这位被京师百姓奉为保护神的女捕头了。 他看向白小纯,问道:“夏捕头可说是因为什么事情?” 夏忆雪可是一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 她既然出现在方府的门外,一定是遇上了什么事情,再不然就是奉了谁的命令。 果然,白小纯听见这话以后,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回答道:“没有,不过除了夏捕头之外,外面还有亲军府的人。” 亲军府的人? 方休听见这话,却是觉得有些意外。 亲军府在这个时代,除了负责亲军的相关事宜,还兼任前世‘锦衣卫’的许多职责。 总而言之,这些家伙出现的地方总没有好事。 别的不说,当初亲军校阅的时候,除了宫里面派出宣旨的小宦官张文,其他随同的人便是亲军府的人。 只是,京都府和亲军府是两个毫不相关的衙门,怎么会同时执行公务? “知道了” 方休起身,看向秀儿和昊儿,开口道:“我去外面接一下夏捕头,等会就回来。” “嗯。” 秀儿和昊儿都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很自觉的没有多问。 跟在方休的身边久了,有些事情已经十分的默契。 方休走到府门的时候,看见面前的场景,总算是明白之前白小纯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又问什么会这么匆忙的请示自己。 因为这阵仗确实不小。 门外足足站着几十个亲军府,而且并没有披铠,都是一袭皂衣,腰间别刀,显然不是亲军的士卒,而是亲军府下辖密谍司的人。 这些家伙负责的事情和前世的‘锦衣卫’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要比锦衣卫们的强度弱了许多,最起码只会监视一些犯了错的文武大臣。 平时的时候,很少见到他们的存在。 方休穿越到楚国,这么长的时间,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密谍司的人,而且一见就是这么多。 方府门前本就不甚宽广,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的人,看上去还真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抑感觉。 只是 方休可不是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言官,遇上一点儿事情就吓得不成样子。 他只是稍稍诧异了一下,而后,表情就变得十分淡然。 走到夏忆雪的身前,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夏捕头,好久不见。” 夏忆雪同样身着一袭皂衣,看着方休,如往常一样,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好久不见。” 方休笑了笑,说道:“不知道上次为夏捕头特制的风筝,夏捕头是否满意?” 夏忆雪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她旁边却是有一个男人打断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他的声音十分的冰冷,可是细听之下就能察觉到似乎压抑着几分怒火。 “我等奉命调查新安伯府,无关人等,请让开。” 此话一出,方休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这么浓厚的敌意,不用说,根据以前看过的那些小说,猜也能猜的出来。 眼前这个家伙一定是对夏忆雪心存爱慕,所以看见自己和夏忆雪一副老相识的样子,才会这般。 “无关人等?” 方休笑了笑,看向那个男子,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句话听着总觉得像是什么反派的台词。 当然,这京都城,除了普通百姓外,在绝大部分人的眼里,方休还真的是反派的角色。 “不管你是谁,我等奉命行事,你若是不让开,后果自负!” 袁俊哲说完这句话以后,抽出自己的刀,冷冷的看着面前的方休。 方休见状,却是笑了:“这就是你对待上官的态度? 若是本将军没有记错,你们密谍司的指挥使也只是与本将军平级,你有何资格在本将军面前这样说话!?” 他说这话的时候自称已经变成‘本将军’。 袁俊哲听见这话,脸色却是变得有些阴沉。 这个时候,方休往前走了一步,看着面前的袁俊哲,说道:“你奉命行事,本将军没什么好说的,既然要搜查新安伯府,搜查就是,本将军也无意阻拦。 可是本将军乃是亲军府下辖神机营的将军,乃是你的直系上官。 难道密谍司的指挥使就是这般教导你们,如何对待上官的吗?” 袁俊哲这个时候才想起面前这一位方府大少爷,除了纨绔和败家子的身份之外。 同时还是陛下新册封的伯爵和神机营的将军。 恰巧,神机营也在亲军府的门下。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看着方休,咬了咬牙,拱手道:“卑职见过方将军!” 方休见状,也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 而是道:“新安伯府在这京都城虽然算不上什么豪门望族,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可以欺负的。 你们想要搜查,没有问题。 可是我要知道,你们是奉谁的命,为何要搜查?” 袁俊哲面色阴沉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特质的纸张,回答道:“奉亲军府都督定国公徐景昌之命,搜查京师内所有勋贵之府邸,捉拿毒蛊派之余孽!” 定国公徐景昌? 方休听见这个名字,微微一怔,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张年迈却刚毅的面孔。 那个时候,还是他刚刚穿越到楚国,参加的校阅就是这位年迈的国公监考。 不知不觉,竟然几个月过去了。 惆怅过后,又是有些心惊。 因为这次搜查的目的是为了捉拿毒蛊派的余孽。 而他的府上恰巧有一个‘毒蛊派的余孽’,只不过她自己不承认罢了。 当然,密谍司的人可不会因为你不承认自己是毒蛊派的余孽,就相信你不是 如果被他们查出来自己的府里藏着一个毒蛊派所谓的圣女,不用多想,也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还好前两天的时候,自己已经派她离开京师,要不然 方休听见这句话的一瞬间,脑海里面就浮现了许多画面,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看了一眼袁俊哲手里拿着的公文,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是奉了定国公的命令,那本将军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你们可以搜查,只是本将军府上任何一件古董字画都要上千两银子,若是被你们砸坏了,可别怪本将军到陛下和定国公那里诉苦!” 第四百章 你配吗? 袁俊哲听见这话,脸色阴沉,拱手道:“是!” 搜查了这么多的勋贵府邸,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 之前那些勋贵和文武大臣见到这么多的密谍司捕快,哪一个不是吓得瑟瑟发抖,恨不得扒光自己以证清白,何曾这般嚣张! 只是,这个人偏偏还是亲军府的将军,稳稳压他一头,让他感觉用力却没有地方去使。 而且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头看了一眼夏忆雪,脸色更加阴沉,咬了咬牙,压抑着自己的怒火,转身朝身后的捕快们低吼了一声:“搜!” 话音刚落,几十个密谍司捕快就冲入了方府,四散开来。 方休站在府门前,看着夏忆雪,面露笑容,寒暄道:“密谍司查案,为何夏捕头还要陪同,这也是定国公下的命令吗?” 夏忆雪看了一眼方休,淡淡的道:“我是奉府尹大人的命令,协助密谍司查案。”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夏忆雪的时候,她总是喜欢用‘本官’称呼自己。 可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方休已经从一个无品无级的纨绔成为了一个从四品的将军。 这速度简直堪比火箭。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夏忆雪从‘本官’的自称变成了‘我’。 当然,方休一直很想听她称自己‘下官’,只可惜自从成了将军,就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了。 “听刚才那个那个谁谁谁说,这次搜查的对象是毒蛊派的余孽?” 可能是有段时间没有见面,两个人之前比以前似乎多了一些尴尬。 沉默了片刻后,还是方休先开口问道。 夏忆雪抬眸,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道:“是。” 一如以往,寒冷如冰霜。 “可与之前的刺客有关?” 方休又问。 夏忆雪听了以后,面露沉思之色,片刻之后,回答道:“有可能。” 方休笑了:“什么叫做有可能,你一个堂堂的京都府捕快,这点儿事情是你的分内之事,难道不知道吗?” 夏忆雪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听说是因为康王殿下遇刺,陛下震怒,因此勒令亲军府肃清京师内的毒蛊派余孽。” 方休听了以后,面露诧异之色:“康王遇刺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夏忆雪摇了摇头:“不知道。” 方休得到这个回答,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 他知道依夏忆雪的性子,能够告诉自己这么多已经是难能可贵。 若是放在以前,恐怕一句话都不会跟自己多说。 夏忆雪说自己是协助搜查,事实也确实如此。 她和几个京都府的捕快至始至终都是站在府门,没有进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气氛也变得越加尴尬。 这个时候,夏忆雪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身旁的方休,问道:“那个乞丐怎么样了?” 方休听见她主动说话,微微一怔,回答道:“伤势已经治好了,人现在应该在你们京都府的地牢里面。” “京都府的地牢?” 夏忆雪似乎没有想到。 方休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他和黑虎的人一起在烟花坊敲诈勒索,被你们京都府的捕快抓了,这件事情,你不知道吗?” 夏忆雪摇了摇头,问道:“没有给他银子?” “给了他一千两,他也答应了。” “嗯,我明白了。” 方休仅仅只是一句话,夏忆雪就能够猜出这件事情的前后关系了。 毕竟是京都府的捕头,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什么样的事没有碰过。 这样的人,她见的太多了。 尤其是乞丐,即便是给他们再多的银子,也极有可能在一天之内挥霍干净。 “黑虎的人还在地牢里面关着?” 方休看向夏忆雪,问道。 夏忆雪点了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方休见状,瞬间明白这里面牵扯着康王,京都府的府尹估计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看向身后的府门,眉头微微皱了皱,冷冷的道:“怎么还没有好,密谍司的人办事就是这个效率吗?” 旁边的夏忆雪听见这话,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奇怪,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道:“别的府邸,很快就搜查完了。” 方休微微一怔,还在琢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看见之前那个领头的家伙带着几个捕快,气势汹汹的冲到了自己的面前。 隐隐约约,竟然站成了包围的架势。 府门处,白小纯则被两个捕快压着走了出来。 方休见状,顿时怒了,瞪向之前领头的那人,冷冷的道:“这是什么意思?” 袁俊哲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开口道:“将军可是住在后院?” 方休往前走了一步,看着他,反问道:“是又如何?” 袁俊哲依旧是面无表情:“将军旁边的院子可住了一个女人?” 一旁,夏忆雪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方休,眼眸之中似乎闪烁着什么。 方休表情却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说道:“怎么?莫非是住了你的女人?” 此话一出,旁边几个捕快全都是猛地抽出自己腰间的刀,指向他。 方休面无惧色,看了他们一眼,突然笑了,说道:“你们密谍司是不是有不尊重上官的传统? 竟然敢在本将军面前动刀?” 袁俊哲原先听见他的话,脸上浮现恼怒之色。 经过拔刀这一下,却是已经冷静下来,看着他,尽量克制自己的怒火,开口道:“方将军息怒,只是将军旁边院子所住的女人,与刺杀康王殿下的毒蛊派余孽有诸多相似之处。 即便是下官,也没有办法为将军洗脱嫌疑。”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给本将军提鞋,本将军都嫌你长的太丑! 你给本将军洗脱嫌疑,你配吗?” 方休听见这话,却好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不屑的道。 此时此刻,即便是受过专业的训练,袁俊哲也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恨不得现在就抽出刀,给眼前这个可恨的家伙来上一下。 “下官确实地位卑微,方将军若是还有什么妙语,等到见了徐国公再说吧!” 说完以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密谍司捕快们,冷声道:“把他给我带走!” 第四百零一章 参见公主殿下 “袁大人,无凭无据就这么抓人不太妥当” 身后的白小纯刚准备出手拦下这些密谍司的捕快,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听见夏忆雪的声音缓缓响起。 袁俊哲听见这句话,也是微微一怔,随即,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他看向夏忆雪,挤出笑容,开口道:“人证,物证俱在,怎么能够说无凭无据?” 夏忆雪问道:“何为人证?何为物证?” 袁俊哲见到夏忆雪为方休辩护,面色阴沉到了极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在方将军旁边的院子里发现了有人练武的踪迹,还有一些女人的用品。 可是经过询问,方府里面却是没有女眷住在这个院子。 这难道还不足以让人怀疑吗?” 夏忆雪听见这话,俏脸上流露出一抹犹豫之色,只是瞬间就消失不见。 她又恢复了原先的冷酷的表情,淡淡的道:“仅此就断定方府窝藏毒蛊派余孽,未免太过草率,住在方府的未必不会是其他人。” 这句话听上去就有些强词夺理了。 这个时候,不仅仅是周围的捕快们,便是方休都觉得夏忆雪似乎是在有意的包庇自己。 此时此刻,袁俊哲的心里已经满是怒火,脸色涨红,看向夏忆雪的眼神之中也罕见的带上了怒色,冷冷的道:“那么除了毒蛊派的余孽,还有什么习武的女子会住在这里!?” 夏忆雪听了这个问题以后,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有开口,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自然是本公主!” 众人下意识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劲装的清秀女子缓缓走来。 这些人都是密谍司的捕快,京都府捕快不认识的许多勋贵,他们的脑海里面却是早已经留有画像。 一见到这张面容,他们瞬间就辨认出了她的身份。 “卑职参见公主殿下!” “卑职参见公主殿下!” 诸多的密谍司捕快见到赵嫣站在自己的面前,忙不迭跪下行礼。 即便是袁俊哲,也是第一时间行了跪拜之礼。 “都起来吧!” 听见这句话,捕快们才敢起身。 赵嫣则是走到方休的身边,看着面前的袁俊哲,表情似乎有些不悦,开口道:“那院子是本公主出宫之后的临时住所,这件事情,父皇和母妃也是知道的。 怎么,你觉得本公主是刺杀康王兄的毒蛊派余孽?” “卑职不敢!” 密谍司比较特殊,下辖于亲军府,实际上却是听命于宫里。 换句话说,就是天子的鹰犬。 见到公主,即便是之前一直漫不经心的袁俊哲也变得有些惶恐。 作为天子的鹰犬,他自然是了解,陛下对于这位安乐公主是怎么的宠溺。 也知道公主殿下从小就是不爱红妆爱弓马。 居住的地方有习武的痕迹,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么说明之前他们费劲心思搜查的别院极有可能就是这位公主殿下的住处。 即便不是 公主殿下这么说了,那也一定是! “什么叫做不敢” 赵嫣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卑躬屈膝的袁俊哲,表情更加的不满,冷冷的道:“这么说你还是怀疑本公主,怀疑新安伯了?” 袁俊哲听见这话,顿时感觉心里猛地跳了一下。 他早就听说过,安乐公主和方府的这位败家子关系匪浅,却没有想到竟然到了这般地步。 公主殿下问自己这话,明显是要问罪啊! 能够成为密谍司的捕头,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的风雨。 虽然他对于夏忆雪心存好感,见到她与这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关系如此亲密,心生不满。 可是,这点儿不满已经在公主殿下这两声近乎斥责的话语里消失殆尽了。 “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卑职愚钝,误会了新安伯,卑职有罪,卑职卑职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袁俊哲跪在地上,额头紧紧的贴在地面上,惶恐的道。 赵嫣见到这一幕,冷哼了一声,开口道:“既然如此,还不带着你的人赶快滚!” 袁俊哲听见这话,总算是送了一口气,忐忑不安的心情也算是放了下来,恭敬的道:“是,殿下,卑职这就滚!” 说完以后,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深深的拜下。 而后,逃似的离开了方府。 随之离开的还有夏忆雪和她手下的京都府的捕快。 只是,临走之前,夏忆雪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却是让方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我记得这位夏捕头原先可是嫉恶如仇,与你这个京都城的恶霸之首不共戴天,怎么今天一个劲的帮你说话?” 夏忆雪走了以后,赵嫣却是用狐疑的目光打量起了方休。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无辜的表情,开口道:“我和她又不相熟,也好长时间没有见过了,她怎么想的,我又怎么知道,或许是因为我长的英俊?”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听见方休这么说,赵嫣的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弧度,骂了一声,就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面深究。 而是一脸正色的看着他,开口问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方休耸了耸肩,回答道:“你不是已经看到了,捉拿刺杀你康王兄的毒蛊派余孽。” 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看来你康王兄遇上的事情不小,不然老陛下不可能如此震怒。” 赵嫣听了以后,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确实,这么多年,父皇还是第一次这么大规模的出动密谍司在全城搜索一个刺客。 听说这一次,就连宁王兄和几位国公爷爷的府邸都被密谍司的人查了一遍。” “所以你担心我这里出什么意外,从宫里面赶过来了?” 方休冷不防的说了一句。 赵嫣听了以后,却是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说道:“我是怕我家昊儿在你府上不安全,你皮糙肉厚的还不要脸,担心你还不如担心担心我自己。” 方休被她骂了两句,却是没有任何的怒气,反而脸上露出笑容,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 看的赵嫣忍不住在他腰间狠狠的掐了一下:“让你笑的这么猥琐!” 第四百零二章 厚如城墙的脸皮 “疼!” 瞬间,方休就喊出了声。 赵嫣白了他一眼,随即,脸上露出郑重之色,一双好看的眸子看着他,问道:“你府上的那个刺客究竟是不是毒蛊派的余孽?” 方休府上的那个人,赵嫣曾经见过,也有一定的了解。 听说,上一次刺杀九位重镇将军府和礼部尚书府的事情就是毒蛊派所为。 这么说,刺杀康王兄的那个妖女就是方府的那个名为柳青的女刺客? 方休听见他问的话,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是?” “不知道。” 方休回答道。 赵嫣得到这个回答,俏脸上露出不解与好奇的表情,问道:“她不在你这里吗?” 方休道:“前两天我就派她离开京师了。” “去哪里?” “江南姑苏城。” 赵嫣更加好奇了:“姑苏城,那里离京师可不近,你派她去那里做什么?” 方休如实回答道:“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如果成功,百年之内,楚国的百姓可能都不会在受到饥荒之祸。” 这句话若是由旁人说出来,赵嫣一定是不信的。 可是从方休这里说出,她倒是相信了几分。 眼前这个人,说过的事情似乎还没有一件是没有做到的。 就连所谓的‘文曲星下凡’都能够实现,更可况是这个 要知道,在他参加乡试之前,赵嫣可是觉得他很有可能会名落孙山的。 “那个妖女昨天还在康王府,如果柳青听了你的话,离开了京师,那就不是她。” 赵嫣开口道。 方休听了以后,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另外一件事情。 他清楚的记得,柳青离开以前,可是特意的叮嘱过自己,不要去参见康王府的生辰宴。 这么说,即便这件事情不是柳青自己做的,或者与她没有什么关系,她也一定知道一些什么。 只是她为什么要提醒自己? “想什么呢?” 一旁,赵嫣察觉到了什么,看着他,开口问道。 方休故作思索,皱了皱眉头,回答道:“我在想,今天中午该吃什么。” 赵嫣听见这话,同样露出思索之色。 片刻之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方休,俏脸上露出笑容,兴奋的道:“天气凉了,咱们吃火锅吧!” 京师已经到了吃火锅的气候,可是姑苏城此刻却是刚刚入秋。 而且,江南两道的秋天相比于京畿之地的秋天要温和了许多。 即便已经入球,可风还是轻柔的,甚至带着些暖意。 这秋天反倒有点儿像京畿之地的夏天了。 姑苏城内,某间布庄。 一个小伙计正忙活这招待客人。 上上下下,不知道忙活了多久,这才有了一口喘气的机会。 可是,回头一看,顿时感觉肚子里升起一团无名火。 那个自称从京师来的家伙又在摆弄他花盆里面的野草! 这几天,这样的事情已经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了。 同样都是布庄的伙计,同样都要招待客人,领着同样的工钱。 可是这家伙凭什么就干这么少的活? “掌柜的,这不公平!” 小伙计心里这么想着,看见路过的掌柜,拉住了他的胳膊,大声的道。 掌柜的看了他一眼,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如果放在以前,手下的伙计敢这么给他说话,他早就一个巴掌抽了过去。 可是自从那个家伙来了 掌柜瞥了一眼还在观察那株不知道叫什么的野草的家伙。 他问道:“怎么回事,什么不公平?” 这声音没有刻意压制,整个布庄的前堂都能听得见。 当然,这个时候正是吃饭的时候,也没有多少的客人,还留在布庄的都是布庄的伙计。 “掌柜的,我们都是领一样的工钱,凭什么有些人就不用干活?” 那小伙计十分直白的道。 掌柜的听见这话,瞪了他一眼,大声道:“这话是谁教你的?” “没有人教我,我自己这么想的,不止是我,大家伙都是这么想的!” 那小伙计有些义愤填膺的道:“马上就要过年了,这个时候,正是布庄生意红火的时候,我们这些老伙计每天累死累活,还忙不过来。 凭什么有些人就能什么都不干,还留在布庄!?”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了声。 众人听了,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全都把目光投向了蹲在地上一边观察一边在纸上记下什么的钱正,议论纷纷。 掌柜的同样看向了钱正。 本以为有这小伙计开口,这个叫钱正的家伙能觉得丢人,说些什么,或者主动离开布庄,却没有想到这个人的脸皮竟然这般的如城墙厚。 明明听见了,却好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只顾着做自己的事情。 也不知道这么厚的脸皮是跟谁学的! “咳咳” 掌柜的咳嗽了两声,开口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你也不要抱怨了。 大家每天都干一样的活,拿一样的工钱有什么不对? 至于个别人,那也只是个别人,人家的后面可是有少爷撑着,如果你有少爷给你撑腰,你也可以少做些活” 他这话这么说,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语调却是有些阴阳怪气的,稍微一听就能够听得出他话里面的意思。 他是在暗讽钱正。 可就是如此 钱正还是不闻不问,就这么拿着纸笔写着什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这布庄的掌柜的。 做人做到这般地步,或者说脸皮厚到这般地步,也是没谁了 掌柜的见状,只能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没好气的道:“好了,好了,全都散了,快点儿吃饭,吃饭完,下午还要干活!” 他拿这一位是真的没有什么办法。 当初少爷把他送到自己这里的时候,特意叮嘱过了,即便是少做些活也没有什么问题。 每日的工钱照发,还让他在布庄里面住,在布庄里面吃。 因此,即便他做的活再怎么少,自己也没办法开除他。 自己看他再不顺眼,又有什么办法,谁让人家的背后有少爷撑着 掌柜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走向了后院。 真不知道,这个家伙还要待在布庄多久 第四百零三章 京师来信 不知道过了多久,钱正起身,看了一眼刚才说话的伙计们,脸上的表情依旧十分的淡然,没有任何的变化。 “开饭了!” 这个时候,一个胖厨子从后院搬了一个大木桶过来。 几个伙计纷纷拿起碗,排着队盛饭去了。 现在正是旺季,中午的时候,很多伙计压根来不及回家吃饭。 掌柜的就让他们留在布庄吃饭,只需要几个铜板,米饭管饱,还有包菜和萝卜腌制而成的小菜。 钱正见状,也拿起了一个小碗,跟在后面排起了队。 众人见到他,脸上的厌恶之色不加掩饰。 钱正却是浑然不在意。 从京师离开到姑苏城的这段时间里,他不知道承受了多少还要恶毒千万倍的话语和目光。 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他们说的其实并没有错,自己做的活跟他们相比确实少了太多。 让他们骂上两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钱正是从中原逃灾到的京师,见过了这么多的人间惨剧,对于粮食,有一种别样的情感。 以至于在旁人看来,有些变态的珍惜食物。 即便是一不小心把米饭拨到了地上,他也要捡起来吃了,一粒米都不剩。 每次吃完饭,他的碗压根都不需要清洗,就这还比大多数人的碗都要干净。 当然,那些伙计们见了,在背地里又多了一句骂他的话:“饿死鬼投胎!” 吃完了饭,照例还有几分钟休息的时间。 旁的伙计都是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 钱正则是不然,他走到自己的红薯旁边,就这么挨着红薯坐下。 仿佛离开一刻,这红薯就会出现什么意外。 “钱正啊” 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钱正睁开眼睛,抬眸看了一眼,从地上爬起,回道:“掌柜的。” 布庄掌柜看了一眼红薯,欲言又止。 想了想,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虽然不知道这野草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可是这钱正确实把他当作珍宝一样。 即便是劝上两句,估计也没有什么用。 暗自叹了口气,他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说道:“这是少爷让我交给你,说是京师来的信,应该是你家里人的,前几天到的,今天管事整理书信的时候才看见” 掌柜的其实不想和他解释的这么多,可是这也是少爷的吩咐。 即便是不乐意,少爷的吩咐,总还是要听的。 钱正看着那封信,微微一怔。 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喜色,忙不迭伸手接过这封书信。 道了一声‘谢谢’,就迫不及待的拆开了书信。 这段时间,空闲的时候,他一直在看书。 除了三国演义和三字经,最近又看了《西游记》和《水浒传》。 当然,这两本书都是在汤府的时候看见的,征得汤浩的同意,他才拿上。 对于他而言,识文断字早已经不成问题。 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看一封信,还需要去找刘管事,让刘管事读给自己。 翻开了书信,只看了一眼,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整个人也变得有些兴奋和激动。 他没有猜错,确实是少爷的信! “钱正,交给你的事情,你办的很好,少爷听了你这段时间的事迹,感慨万分” 这封信的前半段是以白小纯的口吻写的,后半段则是少爷叮嘱自己的一些话。 其中包含着浓浓的关切之意。 尤其是看到“红薯之事,强求不得,若是没有种植之法,不必过于执着,出门在外,保全自己的安全,才是第一要务。”这一句话的时候。 钱正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受了这么多的苦,都不曾皱过一下眉头,眨过一下眼的钱正,此时此刻,看见这封信,却是哭的像个孩子。 泪如雨下这个词语,用在这里也丝毫不夸张。 一旁,掌柜的见到这一幕,也有些感触。 他并不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当年祖上跟随着太祖皇帝南征北战,最后在江南的时候受了伤。 于是,他们这一系就留在了江南。 即便经历了这么多代,可是他依旧是没有根的人,他的根在西北,在那片黄沙之间。 因而,见到这一幕,他的眼眶也有些红了。 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嗓子有些沙哑,终究也是没有开口,就转身离开了。 留下钱正一个人,一字一句的看着信,不停的抹着自己的眼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泪终于是止住了,眼眶却也变得有些红。 少爷说了,会派一支护卫到姑苏城来帮助自己,而且还会带上许多的银子和必需之物。 这封信是数天以前抵达汤府的,算一算日子,方府的那支卫队应该也已经到了姑苏城了。 想到这里,他振奋起来,一溜小跑到掌柜的面前,说明了情况以后,就抱着自己的那株红薯,离开了布庄。 当初离开京师的那一批人,除了他以外,还有刘管事,还有另外三名护卫。 如今他们分别在不同的地方,一边做工,一边照顾自己的那株红薯。 为了防止出现什么意外,当初离开京师的时候,他们就是如此。 每一个人照顾一株红薯,这样,即便有一株红薯出了什么意外被毁,那么还有剩下的几株红薯。 跑了几家商铺,五个人聚在了一起。 “真的假的?少爷已经派人到姑苏城来了?” 刘东的伤势已经好了。 即便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的性格依旧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大大咧咧的。 其余几个人也都是表现得有些怀疑。 倒不是他们不信任少爷,只是他们都是从京师出来的,知道眼下这个光景,离开京师,穿越中原地区,到达姑苏城是多么的艰辛。 虽然这些时间,朝廷一直想法设法的救济中原的灾民,可是饥饿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仍然免不了有许多的人落草为寇,甚至占山为王。 除非是一支全副武装的亲军卫队,不然很难安全且效率的通过如今已经是匪盗猖獗的中原地区。 钱正听见这话,却是有些不悦,看向刘东,掷地有声的问道:“少爷说的话,何曾没有办到过?” 第四百零四章 禁足令 刘东听见这话,顿时不吭声了。 旁边的刘管事听了以后,却是开口问道:“少爷可曾说过,护卫队什么时候能够到姑苏城?” 钱正想了想,回答道:“护卫和信同时出发,信已经到了几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护卫应该也就在这几日便能够抵达姑苏城。” 刘管事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这几天,我们就轮流到城外守着,他们离开京师,千里迢迢的到了姑苏城,咱们不能让人家寒了心。 只是” 他说到这里,却是顿了顿:“只是吴家那个家伙,可能会趁这个机会找我们的麻烦。” 吴家那个家伙,指的自然是当初无缘无故招惹上的吴家大少爷。 虽然有了汤府的庇护,这段时间,吴家并没有找自己的麻烦。 可是他们跟在少爷的身边,对于这样的人也有一定的了解。 吴家大少爷绝对不会轻而易举的放过自己,之所以没有动手,只怕是背后还有什么其他的阴谋。 在汤府的商铺里面待着还好,在这姑苏城,吴家虽然势大,却远远没有达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因而,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拿自己怎么样。 可是,一旦离开汤府的商铺,吴家的人会使出什么样的卑鄙手段就说不定了。 钱正听见这话,也是面露沉思之色。 旁边的刘东却是有些不以为意,开口道:“什么吴家大少爷,跟咱们少爷比,那就是一个屁! 当年我跟在少爷的身边,少爷的手段,咱可是都见过,还怕他不成? 这些天,你们两个读书的就留在府里,照顾好红薯,我和二狗他们出去接人! 我看吴家那群狗东西敢拿他爷爷们怎么样!” 这话说的极其粗糙 可是话粗理不粗。 他们都是跟在少爷身边的,什么样的龌龊手段没有见过。 而且,他们当年都是跟在老爷身边南征北战的老卒,如今的功夫虽然比不上年轻的时候,可是对付一些乌合之众,却是轻而易举。 “好,那就这么定了。” 钱正点了点头,看着刘东,说道:“这些天你们就到城外候着,等着咱方府的护卫到姑苏城,把他们接进来,还有 少爷说过了,无论做什么,安全都是最重要的,如果遇见吴家的人,不要硬撑着” “好好好,咱明白了!” 刘东摆了摆手,看向另外两名护卫,大声道:“狗子,二狗,咱们走!” 姑苏城,某处奢华的庭院内。 时不时的传来清脆的响声。 一个身穿青衣的小厮站在庭院里面,低着头,时不时的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一眼面前的屋子,整个人都在不住的颤抖。 自从那天遇见汤府的大公子以后,老爷就把少爷关在了府里。 没有老爷的允许,不能离开吴府半步。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这院子里面的瓷器,不止是瓷器,只要是能砸的东西,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少爷给砸了。 少爷生气的时候,不止是砸瓷器,还打人。 有的时候,打的见了血还不停手。 这府里的下人,一听到少爷的名字,全都吓得往后窜。 一时之间,整个庭院,只剩下自己一个下人还在伺候着少爷。 他自从到了这里,可是无时无刻的不心惊胆战,没有一秒是能够安稳的。 清脆的瓷器落地的声音结束以后,就是一阵长时间的安静。 安静的有些可怕。 青衣小厮站在门前,颤抖着,想要上前说些什么,可是生怕少爷迁怒自己,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就这么心惊胆战的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里面传来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人呢?给少爷我滚进来!” 青衣小厮听见这话,全身上下一僵,鼓起勇气,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看着遍地的碎片,他只觉得触目惊心,一颗心忍不住的狂跳起来。 “少,少爷,您,您喊我” 他站在门前,身子不住的颤抖,一句完整的话都快要说不出来了。 吴家大少爷站在一堆的碎片中间,喘着气,眼睛通红。 听见小厮的声音以后,抬眸,看了他一眼。 随即,脸上露出笑容,问道:“你怕我?” 小厮听见这话,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颤声道:“我,我,我” “你怕我,可是有人不怕我。” 这个时候,吴家大少爷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青衣小厮听见这话,却是更加的害怕了。 整个吴府,除了老爷和夫人,可还有人不怕您的? 吴家大少爷抬眸,就这么赤脚,踩在一堆瓷器碎片之上,走到青衣小厮的面前,红着眼,看着他,问他:“你为什么怕我?” 青衣小厮颤抖着,不敢说话。 片刻之后,他像是鼓起了勇气,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吴家大少爷却是懒得听了:“滚吧!让那狗东西来见我!” 青衣小厮听见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忙不迭道:“是,是,少爷!” 而后,逃似的离开了屋子。 一直跑出庭院外,他才彻底的放下心来。 只是在那庭院里面,就感受到一股浓厚的压抑的气氛。 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想了想之前少爷说的话,迈步走向某个方向。 少爷所说的那个狗东西,不用多想,自然是一直跟在少爷身边的那位姜管事。 只是,老爷自从给少爷下了禁足令以后,姜管事出现的频率也就没有以前那么高了。 “少爷,您喊我?” 片刻之后,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了吴家大少爷的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相较于之前那个青衣小厮,这位姜管事就显得淡定了许多。 毕竟吴家大少爷再如何的混蛋,也是他看着长起来的。 “你来了” 吴家大少爷坐在椅子上,抬眸,看了他一眼,问道:“我爹怎么跟你说的?” 姜管事听见这个问题,脸上闪过一抹犹豫之色。 而后,还是如实说道:“老爷说了,这段时间,姑苏城会有大事发生,所以让我看着少爷您,不要让您出去惹事生非。” 这句话,整个吴府,除了老爷和夫人,敢说的人也就只有这位姜管事了。 第四百零五章 纸牌 “惹事生非哈哈哈哈惹事生非” 果然,吴家大少爷听见这话,情绪又变得有些激动,狂笑了两声。 而后,红着眼睛,盯着面前的姜管事,冷声道:“他把我一个人丢在广陵城十几年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我会惹事生非!?” 姜管事听见这话,沉默了片刻。 而后,叹了口气,抬眸,看着吴家大少爷,开口道:“老爷也有老爷苦衷,当年汤家崛起,我吴家” “够了,我不想听你说那些废话!” 姜管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吴家大少爷打断:“我爹不想让我出去,可以。 我可以不出去,我也可以不惹是生非! 但是,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姜管事听见这话,看着他,问道:“什么事?” “帮我去杀几个人!” 姜管事暗自叹了口气,问道:“是那几个从中原来的乞丐?” “对,我要你杀了他们!” 吴家大少爷红着眼睛,低吼着说出了这句话。 姜管事听见这话,面露犹豫之色,片刻之后,抬眸,看着吴家大少爷,点了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好。” 对于姑苏城三大世家之一的吴家而言,暗中除掉几个外地来的乞丐,简单的就像是走在路边碾死几个蚂蚁。 可问题在于这几个人不是普通的乞丐,他们是得到了汤府庇护的乞丐。 虽然不知道汤府那个大公子为什么要庇护这几个乞丐,可是他确实这么做了。 因而,自己不能亲自动手,或者说,这件事情不能由吴府的人来办。 姜管事走出房间,面色阴沉,看了一眼身后,迈步走向庭院外。 另一边,刘东带着另外两个方府的护卫,已经到了姑苏城的城外。 作为江南两道,乃至整个楚国最繁华的城市,姑苏城是没有宵禁这么一说的。 因而,来往的商贩络绎不绝,即便是黄昏时分,官道之上的车马仍旧络绎不绝。 刘东站在城门前,看着车水马龙,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京师。 恍惚了片刻,他们就找了一处地方坐下。 其中一名护卫从怀里掏出一副纸牌,看向另外两人。 “来一把?” “好,来一把!” 另外一个人还没有说话,刘东就笑着喊道。 自从少爷发明出了纸牌这个东西,他们这些方府的护卫的娱乐方式就由原先的闲聊,或者说吹牛变成了现在的斗地主。 当然,纸牌问世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在京师里面也流传了不少的玩法。 可是他们这些丘八,记住一个斗地主的规则已经难能可贵,更何况是其他的那些还要复杂的玩 法。 “一对三!” 刘东甩出了两张牌,扔在地上。 旁边的人刚想接上,就听见身后传来声音:“你们几个鬼鬼祟祟的,在这干吗呢?!” 刘东三人听见这声音,齐齐回头看去,发现是守城的士卒。 “哥几个在这晒太阳,咋地,不允许?” 刘东瞪向那个士卒,开口道。 他跟随定远将军南征北战的时候,本就是近卫营的一个伍长,手下管着五个小卒。 即便是离开了军伍,身上的那股铁血的气质还是一如既往的浓厚。 那守城的士卒见到他们三个,一时之间,竟然觉得自己矮了几分,甚至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没怎么,就是第一次见到在城墙根晒太阳的。” 那守城的士卒见到他们,心里立刻明白了,这几位都是见过血的狠人,顿时怂了。 他们这些姑苏城的士卒,和那些边关重镇的士卒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这些人大都是江南两道的穷苦人家,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才投身于行伍,本就没有什么马革裹尸的志向与理想。 这姑苏城的地理位置又处在楚国的正中,可以说若是楚国到了亡国的时候,仅剩的最后一片领土可能就是这里。 因而,这些家伙完全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可能会上阵杀敌,平日里在校阅场上也都是有一天没一天的混着日子。 尤其是这些守城的家伙,偶尔欺负欺负进城的普通百姓还可以,见到这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狠人,没有一个敢惹事生非的。 说话的这个士卒一开始是想要借着‘鬼鬼祟祟,像是敌国的探子’这种常见的由头,从这几个人的手里揩些油水。 可是,一见到他们,立刻就明白了,这几个人不是自己能够招惹的起的。 “没什么事了,你们几个继续晒着吧” 那守城的士卒摆了摆手,转身就要离开。 “莫名其妙” 刘东嘀咕了两句,就蹲下来,继续玩自己的斗地主了。 两把斗地主过后,太阳渐渐的落下,仅存的些许光芒也是越来越暗。 “今天可能是来不了了。” 刘东抬头看了一眼,开口说道。 官道之上稀稀疏疏的站着几个人,几辆车,显然不可能是少爷信中提到的护卫队。 “咱们先回去吧,明天早上再来” 刘东说了一句,就要起身。 这个时候,围在他身边的几个守城的士卒确实不干了。 “怎么不玩儿了?继续玩啊!” “对啊,这还没看够呢!” “这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刘东三人听见身旁传来的议论声,顿时,一股自豪之感油然而生。 “没见过吧,这是我们少爷制作的,叫做纸牌,在京师那可是家家户户必有一副!” 其中一个方府护卫开口道。 “纸牌” 旁边的士卒们听见这话,纷纷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凑了上来。 “大哥,你这里还有多余的纸牌不?” 那人说完以后,似乎觉得不太好,又补充了一句:“不白要,给银子。” “仅此一副,给银子也没有。” 刘东伸手抢过纸牌,揣在怀里,看向身边的几个年轻士卒,开口道:“想要,下一次哥哥从京师给你们多带回来几副,不过要给银子! 别看这东西只是几张纸,那也值钱着呢! 也就是我们哥几个跟在少爷的身边,拿这东西才不要银子,旁人若是想买,至少也要” 说着,他伸出了五个手指。 “五十文钱?” 旁边有士卒问道。 “五百文!” 刘东大声的道。 第四百零六章 自己划的 在这个交通并不便捷的时代,方府诸多商品的影响力还仅仅局限于京畿之地。 比如这遥远的姑苏城,就连京师最为流行的纸牌和竹轩斋都没有。 要知道,在京畿之地的几个州府,竹轩斋的分坊已经做到了三里路便有一家。 对于这些士卒而言,守城的生活是枯燥的,尤其是在姑苏城这等几乎不可能出现什么动乱的地方。 因而,仅仅只是几把斗地主的时间,他们就和方府的三名护卫打成了一片,彼此兄弟相称。 “好了,不跟你们几个闲扯,哥哥们先回去了,明个儿再来!” 刘东收起纸牌,朝几个守城的士卒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开。 路上,看着这繁华的街景,方府的三人又不由感叹起来。 “早就听说江南两道是什么鱼米之乡,比咱京师还要富裕,白天的时候倒是看不出来,一到晚上,倒真是这么一回事情。” 刘东看着路边各式各样的摊贩,摇了摇头,说道。 旁边有人接话道:“也不知道咱方府的竹轩斋、春风楼、京师大剧院什么时候能开到这姑苏城来。” “别说,我还真想咱春风楼的一醉方休了,这姑苏城的酒全都太淡了,没有那个味道。” 几个人说话间,已经过了最繁华的坊市,这里是一片没有灯笼的边缘地带。 位于两个城区之间,再往前走就会出现灯火,距离汤府也就没有几步路了。 可是,这个时候,前面却是突然出现了几道人影,拦住了去路。 刘东见状,立刻警觉起来。 他朝身边两人使了一个眼色,而后,走了上去,开口道:“喂,前面几个兄弟,让一让路呗,挡着我们回府了。” 一片寂静,并没有人回话。 那几道人影反而缓缓转了过来。 为首的一人,脸上有着狰狞的疤痕,像是刀伤,从耳根的位置一直到嘴角,在这阴暗的环境之下,更加显得阴森恐怖。 刘东几人也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见到这一幕,并没有太过慌乱。 而是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匕首,三人缓缓聚在了一起。 “怎么,有事?” 刘东看着那个刀疤脸,开口道。 刀疤脸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刘东,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开口道:“有事,有人要你们的命!” 这个时候,刘东三人借着月光才看见这几个人的身上竟然都带着刀。 “这里是姑苏城,你们几个不怕衙门的捕快吗?” 刘东同样看着刀疤脸,开口道。 “捕快?” 刀疤脸听见这话,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啧啧的笑了两声,而后道:“你转头看一看,这附近有没有人? 既然没有人,就算是捕快,又怎么知道是谁杀了你们?” 刘东三人听见这个解释,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一点儿异样。 “倒也是” “别废话了,给你们一个机会,乖乖的束手就擒,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 如果让哥几个动手,你们几个可就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 “刚才不是说要取我们的性命?” 刘东三人听见这话,有些无语。 刀疤脸也是微微一怔,随即,面露怒色,冲着身后喊了一声:“兄弟们上,把这几个狗崽子给我宰了!” 身后的几个家伙听见这话,全都拿起了手中的刀,直直的朝刘东三人冲了过来。 刘东三人见到这一幕,瞬间变得轻松了许多。 对于这些人,他们心里只有一个评价——乌合之众。 月光之下,几道寒光闪过。 而后便是一阵激烈的刀剑碰撞的‘铿锵——’声。 再然后就听见几声闷响。 几具已经没了生机的尸体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刘东三人上下全身都被染成了鲜红色,在月光的衬托之下,显得十分的恐怖。 他们缓缓走向不远处还在‘懵比’状态下的刀疤脸,一步一步,仿佛是从地狱走来的魔鬼。 “好小子,有点儿骨气,竟然没有逃跑。” 刘东一边走向刀疤脸,一边笑着道。 这个时候,却是突然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 走近了一看,这才发现面前这一位竟然已经被吓得涕泗横流,脚底下也有一滩水渍,不用多说,也能猜到是什么玩意。 刘东见到这一幕,微微一怔,而后,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这点儿胆子还出来学人家办事?” 他皱着眉头,捂着鼻子,走到刀疤脸的身边,用手里早已经被染成鲜红色的匕首拍了拍他的脸,问道:“你这刀疤倒是够唬人的” “这,这,这” 刀疤脸似乎已经被吓得有些杀了,颤抖着说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完整的话:“这是自己划的” “自己划的?” 这下子,刘东三人算是彻底无语了。 “算了,咱们也别废话了,告诉我,谁派你来的,我饶你一条狗命。” 刀疤脸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惊喜之色,问道:“真的?” “假的,你也别说了,哥哥不乐意听了。” 刘东说着,开始挥舞手里的匕首,作势就要动手。 刀疤脸见到这一幕,瞬间怂了,往地上一跪,不住的磕头,颤声道:“是,是姜先生,是姜先生让我们这么做的,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姜先生?” “对对对,是吴府的姜先生,他给了我们五十两银子,让我们杀五个人,一个人十两。 另外两个人在汤府,我们没机会动手,就先来找你们了!” 刘东听见这话,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皱眉道:“早该想到的,除了那家伙,还有谁” 他摇了摇头,继续朝前面走去,没有再理会跪在地上的刀疤脸。 刀疤脸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喜色,心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正当他以为自己安全了的时候,后背却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他瞪大了双眼,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身后。 那里,站着另外两个人,手里的匕首已经不见,显然是插在了自己的后背。 “他说他饶了你,我们两个可没说。” 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也算是临死之前知道了自己的死因。 第四百零七章 汤家家主 吴府,某间屋子。 “什么!?” 姜管事看着跟自己汇报的小厮,脸上浮现震惊之色,问道:“一个都没有活下来?” 那小厮跪在地上,颤颤发抖,回道:“是,一个都没活下来,尸首都在街上,今天清晨才被府衙的捕快们搬走。” 姜管事听见这话,眉头紧皱,摆了摆手,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小厮走了以后,姜管事起身,在屋子里面踱了几步。 而后,狠下了心,走出了屋子。 “你答应过我” 吴家大少爷看着面前的姜管事,冷冷的道。 “是,少爷,我答应过您” 姜管事点了点头,说道:“可是少爷,我已经打听过了,这些人是从京师来的。 京师是何等地方,天子脚下,卧虎藏龙,随便一个世家,都不是我们吴家能够招惹的起的。 我派出的那些人虽然比不上真正的高手,可是也没有差到这般地步,所以” “所以什么?” 吴家大少爷冷冷的看着他。 姜管事见到这一幕,低了下头,没有说话。 “怎么不说了?” 吴家大少爷往前走了一步,看着他。 姜管事想了想,咬咬牙,抬眸看着面前的大少爷,开口道:“所以少爷您还是收手吧,这段时间是咱们吴家的关键时刻,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狗屁!” 吴家大少爷拽起旁边的一个瓷器,猛地往地上一摔,怒道:“几个乞丐而已,哪里来的这么多的屁话! 我告诉你,今天,这几个人必须要死! 你不愿意动手,好,我亲自动手!” 他吼完以后,就要走出屋子。 姜管事见到这一幕,忙不迭拦在了他的面前,劝道:“少爷,你冷静一下。” “滚开!” 吴家大少爷一把推开了他,二话不说,就要往府外走。 姜管事见状,脸上露出一抹无奈之色,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赶了上去。 “少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件事情不需要您亲自动手,七天的时间,我一定按照您的吩咐,让那个五个乞丐从此以后消失在姑苏城!” “三天!给你三天的时间!” 吴家大少爷冷哼了一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整个庭院,一时之间,只剩下姜管事一个人,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在想一些什么。 汤府,书房。 汤浩手里捧着一本竹轩斋出品的《初等物理学》,眉头紧皱,时不时的停下来,抿一口茶。 这《初等物理学》实在是太过晦涩难懂。 即便是他这等自诩聪慧的人,看了几天,也只是看懂了一点儿皮毛。 真不知道这名为方休的作者,究竟是何许人也,竟然能够将这天下万物的道理琢磨到这般地步。 又看了一会,终究还是没能理解何为方休第一定律,只好放下书,准备休息一会。 这个时候,房门却是被人推开。 一个中年管事站在他的面前,恭敬的道:“公子,老爷让你去一趟。” 汤浩点了点头,问道:“可提起是什么事情?” “没有。” “好,我这就去。” 汤浩起身,跟着这个中年管事,到了另一处书房,走了进去。 看着面前只是中年,却已经是满脸皱纹,满头白发的父亲,汤浩的心里感触良多。 “父亲,您找我” “嗯,是有一些事情要你去办。” 汤府的家主,也就是汤浩的父亲抬眸,看了一眼汤浩,缓缓开口:“为父最近想要在京师开几间布庄,思来想去,没有几个人能够堪此大任,最后还是要你走一趟。” “是,父亲,浩儿明白。” 汤浩听见这话,没有丝毫的犹豫,开口应下。 可是下一秒却是察觉出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自己可是汤家的第一继承人,也就是下一任家主,而且是唯一一个嫡子。 按照常理,应该留在姑苏城,熟悉江南两道的生意,毕竟这里才是汤府的根基。 既然想要在京师再开一间布庄,完全可以派一个熟悉布庄生意的掌柜前去,为什么非要选中自己?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开口问道:“父亲,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汤家家主深深的看了一眼汤浩,沉声道:“你自小便心思玲珑,有些事情,瞒你也是瞒不住的。 我且问你,你可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我汤家在这姑苏城能够顺风顺水,一路发展壮大,甚至吞并了几间吴家的商铺,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汤浩听见这话,面露思索之色,而后,回答道:“自然是因为二伯。” “对,因为你二伯在京师为官,而且位居三品,乃是户部的侍郎。” 汤家家主点了点头,继续道:“虽有这个的原因,可不仅仅如此,更多的是因为咱们汤家背后站着宁王殿下!” “宁王” 汤浩听见这话,有些诧异,却没有太多的意外。 毕竟宁王的母妃乃是姑苏人,与汤府有些关联乃是情理之中。 “宁王殿下跟咱们汤府有什么关系?” 汤浩看着自己的父亲,开口问道。 汤家家主一脸的郑重之色,语重心长的解释道:“咱们汤府的生意,所赚得的银子,十之八九是要送到京师,这一点,以前不告诉你,是怕你多想。 可是现在却是不得不告诉你了。” 汤浩听见这话,终于明白了些什么,看着自己的父亲,诧异道:“这么说知府大人,吴家家主他们也全都知道?” “当然知道,如果不知道,这些年,他们为何要一味的退让,因为他们明白,汤府并不是别人眼里的汤府,而是宁王府在江南两道的钱袋子。 不然,吴家在京师也有一位御史大人,虽然比不上你二伯位高权重,可也不至于畏惧咱们汤府到这般地步。” “那您今天告诉我这些” 汤浩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开口问道。 汤家家主叹了口气,开口道:“前段时间,京师传来消息,宫里面大概已经有了决断,相比于宁王殿下,陛下还是中意另一位康王殿下” 剩下的话,不用多说,汤浩也完全明白了。 第四百零八章 抵达姑苏城 “去京师吧,看看这件事情还有没有转机,姑苏城的生意自有为父打理” 汤家家主看着汤浩,语重心长的道。 汤浩从书房离开的时候,觉得有些恍惚。 在姑苏城生活了十几年,一时之间,突然让他离开,还真有些忐忑。 这个时候,一个中年管事走了过来,俯身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 汤浩听了以后,脸色顿时变了,问道:“真的?” “千真万确,听说这件事情已经传到了知府大人那里。” 中年管事开口道。 汤浩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思索之色,片刻之后,开口道:“我没有记错,那个地方是刘东他们回府的必经之路吧?” 中年管事听见这话,面色一变,想了想,点头道:“好像是少爷您的意思,这件事情跟他们有关?”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吴炳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即便被禁足,他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汤浩想了想,抬眸,看着面前的中年管事,开口问道:“知府大人对于这件事情什么看法?” “听说知府大人震怒,要彻查此事。” 中年管事道。 汤浩听了以后,眉头微微皱起,片刻之后,叹了口气,说道:“多事之秋,更要谨慎行事。 这段时间,你吩咐府上的人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被人抓到什么把柄。 至于钱正那里,我会派人去说的。” “是,少爷!” 汤府。 府门前的一片空地,此时此刻,多出了七辆马车,马车周围皆是身穿皂衣的护卫,护卫腰间全都别着刀剑,看上去就知道绝非凡品。 “柳姑娘,这里就是我们住的地方” 刘东跟在柳青的身后,距离一步的位置,恭敬的道。 他万万没有想到,少爷在信里面说的内容竟然全都是属实,三十人的护卫队,千里迢迢从京师到姑苏城,竟然没有少一个人。 而且,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支护卫队竟然是柳青姑娘领队。 按照常理,柳青是作为俘虏留在的方府。 可是在他们这些下人的眼里,却并不是这么一回事情。 毕竟少爷时不时的就要到旁院和这位柳青姑娘交流人生,谁知道有没有交流出什么感情。 因而,方府的下人见到柳青的时候,虽然没有像对待赵姑娘那样恭敬,可是也差不了太多。 “嗯。” 柳青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遮挡住曼妙的身姿,只看了一眼方府的牌匾,就缓缓开口道:“少爷给你们带了银子,够在姑苏城买一处宅子,今天就从这里搬出来吧。” “是,柳姑娘!” 刘东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这个时候,汤府的侧门缓缓打开。 两道人影出现在门前。 “柳姑娘,他就是钱正。” 刘东指着钱正,介绍道。 柳青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钱正,没有太多的废话,十分直白的问道:“红薯在什么地方?” 钱正到方府没有多长时间,自然是不知道少爷住所的旁院还住着这么一位柳姑娘。 可是看见这么多的护卫,还有刘东的态度,他立刻就明白了。 先是行了一礼,而后道:“回禀先生,红薯被我放在了汤府,先生要让我回去拿吗?” 柳青点了点头,说道:“去吧,顺便收拾一下行李。” 钱正听见这话,微微一怔,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旁边,刘东见状,小声提醒道:“少爷说了,咱们自己买一处宅子,再买几亩地,这段时间就留在姑苏城种红薯。” 钱正听了以后,脸上露出激动之色,看向柳青,忙不迭点头:“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准备!” 说完以后,一溜小跑回到了汤府。 等到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捧着两株红薯。 柳青看着那形似野草的红薯,似乎有些诧异。 “这就是红薯?” 钱正点了点头,回答道:“回禀先生,这的确是红薯,一共四株,已经全部长成。” “嗯。” 柳青点了点头,就没有再说话。 钱正原先还想要说些什么,见到这一幕,也就闭上了嘴。 眼前这一位似乎对红薯不太感兴趣,只是问了一句,就没有再谈起其他的事情。 钱正原先还想要问一些少爷的指示,此时此刻,也有些不敢开口了。 毕竟在一个多月以前,他还只是一个逃荒的流民。 面对一些外人的时候,还有一些底气,可是面对自己人的时候,就显得有些拘谨了。 “柳姑娘,我们现在去那里?” 这个时候,还是作为方府老人的刘东显得更加放松。 柳青听见这个问题,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决定。” 钱正和刘东听见这话,顿时犯了难。 两个人纠结了片刻,在向这位柳姑娘请示过后,还是觉得先找一处宅子。 姑苏城固然繁华,可是宅子相比于京师,却也没有贵的那么离谱。 再加上这一次少爷带来的不止是巨额的银票,还有足足半箱的金银。 这些在楚国的任何地方可都是硬货币。 只要银子足够,这世上没有多少事情是办不成的。 比如 他们在姑苏城找到一处足够容纳上百人的宅子,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 从付银子到入住,前后也不超过三个时辰。 甚至那宅子的主人还附赠了一块刻着‘方府’二字的牌匾。 从这一刻开始,姑苏城内就多出来了一个方府。 繁华的姑苏城,每天进进出出的商队数不胜数,可是如方府这样足足三十名‘精锐’护送的却是并不多见。 因而,这支商队一进姑苏城,就引起了不少有心人的注意。 尤其是这支商队还在汤府的门前停留了这么长的时间,就更加的引人注意了。 “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中年管事看着面前的下人,面露诧异之色,开口问道。 那下人想了想,回答道:“大约是三个时辰以前,还有人接他们。” “什么人?” 这个时候,旁边的汤浩开口问道。 “好像是一支商队?” “商队?” 听见这个回答,汤浩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精彩。 第四百零九章 臣......万死! 汤浩面露沉思之色,没有说话。 中年管事见到这一幕,想了想,开口道:“少爷,您尽管去京师,商队的事情,我会调查清楚。” “不用了,既然他们已经离开汤府,那么他们与汤府之间也就再也没有关联。” 汤浩开口道。 “是,少爷!” 中年管事应道。 汤浩看了以后,目光望向远处,暗自叹了口气。 不知道在这个时间认识钱正一行人,究竟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皇宫,暖阁。 楚皇眉头紧皱,目光望向面前的砚台,似乎在想些什么。 旁边,刘成小心翼翼的斟茶,不敢多说什么。 这段时间,京师里面发生了许多事情,每一件事都让陛下焦头烂额。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作为一个宦官,越是在这个时候,就越要表现的没有存在感。 “刘成” 可是,这个时候,楚皇却是抬眸看向了他。 刘成全身微微一颤,只是瞬间,脸上便露出笑容,恭恭敬敬的道:“陛下,何事要吩咐奴婢?” 楚皇看着他,开口道:“让方休来见朕。” 刘成听见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恭敬的道:“是,陛下。” 说完以后,转身离开了暖阁,随手招来一个小宦官,在他的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 那小宦官听了以后,点了点头,立刻朝宫门的方向走去。 这几个月,陛下召见最多的一位臣子便是新安伯方休,暖阁外候着的宦官早已经熟门熟路。 刘成回到暖阁以后,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一眼楚皇,发现楚皇的眉头仍然紧皱。 他走到楚皇的身后,想了想,鼓起勇气,开口道:“陛下可是有什么心事?” 楚皇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一眼刘成。 顿时,刘成的一颗小心脏猛跳了起来,忙不迭躬身,低头道:“陛下恕罪,奴婢并不是想要揣测陛下的心事。 只是奴婢伺候陛下也有二十余年,从未见到陛下这般忧心仲仲,如今见到陛下这样,奴婢的心里也难受。 奴婢知道,陛下的心思,不是我等可以揣摩的。 可是,奴婢也知道,一个人心里烦闷的时候,若是有一个人可以倾诉,会舒服许多。”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倒也是他心里的话。 楚皇听了以后,看了他一眼,暗自叹了口气,却是没有责备,缓缓开口:“朕与你们不同,朕的肩上挑着这千千万万的百姓。 你们每日睁开眼睛,想的是吃什么,做什么,玩什么,朕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这天下的百姓,朕所忧虑的,却是如何使国富,如何使民安,朕” 说到这里,顿了顿,却是说不下去了。 良久,终究化作一声叹息:“为了这些,朕不知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可是却疏忽了许多其他的东西。 朕还记得,康王和宁王小的时候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善良,那么的纯真,可是如今 罢了罢了不说了,方休什么时候能到?” 刘成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 陛下这是在自责,自责没有教育好两位皇子,也没有保护好两位皇子。 以前的时候,或许没有想过这么多,可是如今却是不一样了。 陛下老了,终究有一天要驾鹤西去。 到了那个时候,谁能够承继大统? 宁王 还是康王? 似乎都不太合适,可是除了他们,又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这也就罢了,如今康王还被人下了毒蛊,生死未卜,能够活几天都是一个问题。 整个太医署昼夜不停的研究了三个日夜,却是找不到康王殿下的病因。 至今甚至都不能够确定康王殿下究竟是中毒,还是患病。 也难怪陛下这两天会这般的烦忧。 “陛下,已经派人去安平伯府了,大约一个时辰,新安伯应该能到宫里。” 刘成原先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想到这里,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陛下的问题。 楚皇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再说什么,低下了头,静静的看起了奏章。 刘成见状,老老实实的站在龙椅之后,不再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暖阁的帘子被人掀开。 方休站在正中间的位置,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而后道:“臣方休参见陛下!” 楚皇正在看奏章,听见他的声音,抬眸,看着他,没有太多的废话,十分直白的道:“坐吧。” 在只有楚皇和方休两个人的时候,这些繁文缛节就简化了许多。 原先,方休还有些谨小慎微,可是在那次对话以后,他也已经习惯了如此。 旁边已经有小宦官搬来了椅子,方休坐下以后,抬眸,看着楚皇。 楚皇开口道:“知不知道这一次朕为什么要见你?” 方休想了想,行礼道:“回禀陛下,臣不知道。” 楚皇问道:”朕听说,你和康王有些矛盾?“ 方休听见这话,面无表情,心里却是百转千回:”臣与康王殿下只有过几面之缘,陛下所说的矛盾,臣不知道从何处而来。“ 楚皇站起身,踱步走到他的面前,开口道:”你的意思是朕听信了小人的谗言?“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这老皇帝的脑回路怎么和别人的不太一样。 自己明显是在跟康王撇清关系啊! ”臣绝没有一丁点儿这个意思,臣只是想说,臣与康王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 楚皇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笑容,看着他,笑道:”你这个小滑头竟然也有害怕的时候。“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同样面露笑容,恭敬的道:”陛下乃是天子,有真龙之威,便是天上的神仙见到陛下“ ”这些废话就不要说了,朕天天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 楚皇摆了摆手,说道:“你与康王是什么关系,朕倒是不太清楚,可是你与宁王之间的那些事情,朕却是清楚的很。 用一个词形容,势如水火,朕说的对不对?” 方休听见这话,想骂人。 老皇帝这是在威胁自己啊! 他咬了咬牙,开口道:“臣万死!” 楚皇听见‘万死’两个字,微微一怔,却是‘哈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朕倒是没有想到,你竟然会这般大方的承认” 第四百一十章 为康王诊病 方休低着头,没有说话。 楚皇笑完以后,脸上却是露出郑重之色,看着方休,开口道:“朕听说你在医术方面也颇有造诣”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明白,正事要来了。 他拱了拱手,应道:“只是一些皮毛,与太医署的御医相比,臣懂的这点儿医术实在算不上什么。” “可是朕听扁池说,他可是愿做你的门下走狗” 楚皇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揶揄的看着方休。 方休听了,对于扁池这个家伙,在心里面是破口大骂,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十分淡然的道:“臣曾经与扁御医一同救治过一个病人,主要功劳还是在扁御医,可能其中的过程让扁御医产生了一些误会。” 楚皇又道:“朕若是没有记错,你还编了一本书,叫做叫做什么《养生大全》,你可知道,太医署的御医们对于这本书是什么态度?”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在心里叫苦不迭。 讲良心,这本《养生大全》,他只是提了一些意见,里面的具体内容还是许多大夫共同商议出来的。 没成想送到竹轩斋的时候,不知道那掌柜怎么想的,竟然擅自主张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为了这个事情,他还狠狠的训斥了竹轩斋掌柜的一番。 果然,今天就出了事情吧! 可是事已至此,即便自己解释了这里面的特殊情况,恐怕也会被楚皇认为是推脱责任。 于是,只好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臣不知” “太医署的御医们对于这本书可是推崇至极,那刘御医和严御医甚至还上书给朕,建议朕在整个楚国推广此书,争取做到各府各州的大夫人手一本。 朕还记得,几个月以前,刘御医还与你发生过一些矛盾,在朕的面前,哭着要告御状,他能为你说话,倒是在朕的意料之外” 楚皇看着方休,缓缓开口。 方休听见这话,暗自叹了口气。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再躲也是躲不过去了。 他起身,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而后,抬眸,看着楚皇,一脸正色的道:“陛下可是要臣为康王殿下诊病?” “不错!” 楚皇沉声道:“太医署上上下下忙活了整整三个日夜,却没有丝毫进展 朕听刘成说,康王所中的乃是毒蛊派的奇毒,非常人所能解。 你患有脑疾,思维本就与常人不同,与此同时,又聪慧异于常人,且精通医术。 朕不求你能够完全为康王解毒,只要稍稍缓解他的痛苦,让这毒的效果推迟数日,给密谍司捉住那所谓毒蛊派的妖女足够的时间,朕便心满意足了!” 楚皇是天子,也是一个父亲。 平日里对于康王和宁王虽然不甚喜爱,可也是在他身边长大的亲生骨肉。 见到康王受苦,表面上没有任何的波动,心里却是如同刀绞一般。 这毕竟是自己的孩子。 方休听了以后,暗自叹了口气,行了一礼,开口道:“臣尽力而为!” “好,有你这一句尽力而为,朕的心里便有了几分底。” 楚皇看向身旁的刘成,吩咐道:“宣康王觐见” “是” 刘成刚准备答应,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楚皇道:“罢了罢了,太医署离这里并不远,康王已经受了三日的苦,再让他到这里见朕,免不了受一些牵连。 摆驾,朕去太医署见他。” 刘成听了以后,躬身道:“是,陛下!” 太医署本就设在宫里,距离养心殿只有一柱香的路程。 楚皇从暖阁出来,没走一会,就到了太医署。 刘成站在他的身后,刚到太医署,就用尖利的声音喊道:“吾皇驾到!” 此话一出,原先有些嘈杂的太医署瞬间安静下来。 而后,十几个身穿太医署官服的御医从院子里面一溜小跑,跪在了楚皇的面前。 身后跟着几十个药童和杂役,同样学着跪在地上。 “臣等参见陛下!” “免礼。” 楚皇心里面牵挂着康王,对于这些繁文缛节更加的厌烦,微微皱了皱眉头,摆手道。 “谢陛下!” 御医们起身,端端正正的站在原地,一直等到楚皇走到前面,才跟着他进了一个院落。 “康王住在哪间屋子?” 楚皇看向身旁的扁池,开口问道。 作为太医署最有前途的御医,康王的事情就是由扁池和严御医牵头负责。 严御医因为此事,还在宫外寻药,这个时候,留在太医署的能够陪在天子身侧的就只有这位扁御医。 “回禀陛下,康王殿下在这一间。” 扁池伸手指了一间屋子,回答道。 楚皇点了点头,迈步走向那间屋子。 前面自有刘成推开房门。 屋子的面积并不大,装饰也是十分的质朴,全然不像是一位亲王住的地方。 整间屋子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椅子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家具。 此时此刻,康王正躺在床上,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无力,仿佛病入膏肓一般。 楚皇见到这一幕,眉头更是紧紧皱起。 “康王殿下,陛下来看您了” 这个时候,一旁的刘成小声的提醒道。 康王原先正在闭着眼睛,听见这话,缓缓睁开了眼睛,抬眸一看,面前站着的竟然真的是自己的父皇。 “父,父皇” 康王见到这一幕,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又被楚皇摁了回去。 “你病得很重,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 楚皇看着康王,脸上难得露出和蔼的表情,缓缓开口,语气也变得异常的柔和。 康王听见这话,眼眶顿时红了,颤声道:“父皇,儿臣,儿臣不肖差一些酿成大错。” 毕竟楚皇只有这么三个儿子,即便康王有万般的不是,此时此刻见到这一幕,心里也是有些难受。 “无妨,朕都知道了,那并非你本意,你先好好的休息,好好的养病,这些事情,不要多想。” 楚皇安抚了他一句,缓缓起身,看向方休,开口道:“康王的情况,你已经看见了。 接下来该如何诊病,你有何想法?” 第四百一十一章 解毒之法 方休原先正在观察康王的状态,听见老皇帝问话,转头看着他,面露沉思之色,开口道:“陛下,臣想知道康王殿下身体有何不适。” 楚皇看了一眼扁池,吩咐道:“你说。” “是,陛下!” 扁池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看向方休,开口道:“康王殿下这几日,每过一段时间,大约一个时辰左右,便会头疼欲裂,持续时间大约一柱香的时间。 而后,便是长时间的乏力,乃至于全身上去动弹不得。” 方休听了以后,想了想,似乎不像是前世的某种疾病。 即便是,也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些。 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想起了前世的食物中毒,似乎也有这些症状。 于是,他看向扁池,开口问道:“那康王殿下的腹部可有绞痛之感,可曾上吐下泻?” 扁池听见这话,脸上浮现诧异之色,回答道:“确实有过,只是并不常见,最常见的还是头痛。” 这个时候,旁边的楚皇听见他们的对话,心里竟然安稳了许多。 看来这小子并不是在唬自己,他倒是真有几分本事。 “知道了” 方休点了点头,看向楚皇,恭敬的道:“回禀陛下,以臣之见,康王殿下应当是中毒了。” 楚皇原先还以为他有什么高见,听见这句‘中毒了’,一张苍老的脸顿时变得有些黑。 “朕知道,朕想要问你的是康王中的什么毒,可有解救之法。” 方休想了想,回答道:“臣可以尝试为康王殿下解毒,是否能够成功,还不一定。” 楚皇听见这话,点了点头,吩咐道:“那就试一试,总比如今的情况要好。” “是,陛下!” 方休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而后,缓缓开口:“臣以为,康王殿下所中的毒来自腹内,因而想要解毒必须将腹中之物吐出。” 楚皇听见这话,觉得有几分道理,点了点头,看着他,问道:“如何让这么一个乏力之人,吐出腹中之物?” 方休想了想,面露犹豫之色,看了一眼四周的几名御医。 楚皇见状,心里立刻明白了什么,板着脸看向其他无关的人,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吧,朕没有叫你们,不要进来。” “臣等遵旨!” 众御医见状,虽然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却还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屋子。 一时之间,原先有些拥挤的屋子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躺在床上的康王,还有站着的楚皇,刘成,扁池和方休。 方休见到其他人都已经离开,这才开口:“陛下,臣曾经听说过,饮溺可以促使人吐出腹内之物。” “饮溺” 楚皇微微一怔,没有反应过来。 旁边的刘成和扁池听了以后,脸色却是变得十分的古怪。 “什么叫做饮溺” 楚皇看着他,开口问道。 此话一出,旁边两个人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 还是刘成凑到了他的耳边,小声的解释了两句。 楚皇听见了以后,表情也是变得十分古怪,不知道是生气还是什么其他的情绪 “你竟然想要朕的皇子喝” 楚皇说到一半,似乎觉得隔墙有耳,声音放低了一些:“喝那种东西!” 方休见状,也是面露难色,开口道:“臣这也是万般无奈之策。 若是常人,用手指抵住舌根,便可以起到催吐的效果,可是以康王殿下如今的状态来看,这种方法恐怕是不奏效的,只能剑走偏锋。 其实臣也只是听说,能不能行还不一定。 若是陛下觉得此举有辱皇家颜面,臣愿意请罪。” 楚皇听见这话,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却并没有立刻做出决定。 他在屋子里面踱了两步,看了看方休,又看了看扁池,问道:“这种方法真的能够解毒?” 方休回答道:“不一定,臣只是猜测可是,除此之外,臣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扁池听见这话,也是拱手道:“请陛下恕罪,臣以为,以康王殿下如今的情况,能够保全性命已经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因而,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妨尝试一番。”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抬眸看了一眼另一侧的方休,补充了一句:“新安伯曾经跟臣说过一句话。 对于医师而言,诊病成功的可能性即便只有万分之一,可是对于病者而言,这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却是百分之百的希望。” 方休听见这句话,有些无语。 自己只是随口说的一句话,这傻孩子怎么还到处宣扬。 难道不知道在下是一个低调之人吗? 楚皇听见这话,有些动容,想到这样的话竟然是方休说的,更是诧异。 他的目光转向方休,似乎是在打量着什么。 方休见状,则是挺起了胸膛,义正言辞的道:“没错,这句话是臣说的! 医者仁心,臣虽然不是医师,却也有一颗仁心,最见不得的就是旁人受苦” 楚皇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坚定。 又在房间里面踱了两步,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停下脚步,看向面前的方休,吩咐道:“既然如此,就按照你吩咐的去做。 记住,此事万万不可外传,若是让朕在外面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别怪朕不客气!” 目前而言,两位亲王之间,楚皇还是更希望康王能够成为自己的继任者。 相比于宁王,康王要更加的稳重,即便实际上不那么的老实,可是表面上还是安安分分的,做一个守成之君,并不是问题。 因而,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泄露出去,不然康王乃至于整个皇室在百姓心里面的威严必定要因为此事而大打折扣。 这里只有方休、扁池、刘成三人。 康王自己是肯定不会说出去的,刘成作为楚皇身边的大太监,自然也不会犯下这种错误。 显然,这句话是说给方休和扁池听的。 扁池没有任何的异议,见楚皇答应,他的脸上露出喜色,躬身道:“臣遵旨!” 方休心里面则是有些不爽,脸上却是没有露出任何的表情,同样道:“陛下放心,臣明白。” 第四百一十二章 孺子可教也 他这么说,心里却是另外的想法。 楚皇看了他一眼,似乎猜出了他另有想法,瞪了他一眼,正色道:“皇室威严,不容侵犯,这一次乃是无奈之举。” “臣都明白,陛下放心,臣一定不会乱说的。” 方休的脸上同样露出严肃之色,跟楚皇保证道。 楚皇见状,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转身看了一眼刘成,吩咐道:“你留在这里,若是新安伯和扁御医有什么不便之处,你要帮忙。” “奴婢明白,奴婢遵旨。” 刘成忙不迭道。 楚皇点了点头,走到康王的身边,开口道:“你好好的休息,朕先回去了。” 康王躺在病榻之上,可能是长时间承受痛苦的折磨,整个人显得十分的乏力。 听见楚皇的话,睁开眼睛,努力的应了一句:“儿臣,儿臣恭送父皇。” 楚皇见到这一幕,心里有些难受。 “躺着吧,过些时候,朕再来看你。” 说完以后,似乎不忍心再看到自己的皇子这幅惨状。 楚皇离开了这间屋子 方休三人见状,纷纷躬身:“臣等(奴婢)恭送陛下!” 楚皇终究是离开了。 小小的房间里面只剩下了三个人。 刘成看了看扁池,又看了看方休,脸上露出笑容。 这笑容落在方休的眼里,总觉得有几分白小纯的感觉。 “新安伯,接下来咱该怎么做,咱听你的。” 方休听见这话,也是面露沉思之色。 接下来该做什么…… 这倒的确是一个问题。 他想了许久,突然想到了什么,抬眸,看着刘成,面露笑容,问道:“刘公公,你那儿应该有不少的刚刚入宫的小宦官吧?” 刘成点了点头,回答道:“有倒是有,只是他们刚刚入宫,什么规矩还都不懂,新安伯找他们也没有什么用处啊!” 方休摇了摇头,说道:“是个人活在世上就有用处,我身患脑疾,不也尝尝为陛下分忧吗?” 刘成听见这话,额头上划过一条黑线。 想要说着什么,却觉得不太合适,干脆闭上了嘴。 “这一次可就指望刘公公身边的这些小公公们了。” 方休似乎是解决了一大难题,脸上的笑容十分的灿烂。 刘成见到这一幕,总觉得这笑容似曾相识,顿时感觉不寒而栗。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脑海里面却是有一道灵光突然闪过。 他瞬间明白了什么,看向面前的方休,脱口而出:“新安伯是想要……” “没错,刘公公果然聪慧,我还没有开口,刘公公就明白了……” 方休压根没有给刘成说话的机会,抢先一步道:“既然刘公公已经明白了,就快些回去准备吧。” “咱……” 刘成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听见方休道:“刘公公可别忘了,陛下刚才可是让你全力配合我和扁御医。 放心,若是康王殿下得救,我一定为刘公公请功。 相信以康王殿下之胸襟,定然不会因此而记恨刘公公,反而会大大的感激刘公公和那些做出贡献的小公公们。” 刘成听见他把楚皇搬出来,原先想要拒绝的话全都塞在了喉咙,又咽了下去。 他心里明白,这件事情自己已经拒绝不了,顿时像是吃了黄连一样难受。 这个亏,他也只能认了。 “好,咱这就回去准备……” 似乎是觉得有些不雅,刘成的脸憋的通红,最后憋出了一句:“准备药。” 虽说医者仁心,可是当几个小宦官抬着满满的一桶黄色液体的时候,方休还是躲得远远的。 整个院落早已经被清理了一遍。 现在,这一片庭院,除了方休三人和两个小宦官外,就只剩下躺在病榻之上的康王。 康王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似乎在睡觉,又似乎在休息。 总而言之,很平静。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即将面对着什么。 刘成黑着脸,走到方休的面前,努力的挤出一抹笑容。 “新安伯,咱已经准备好了,您看啥时候为康王殿下诊病?” 方休离得老远,看了一眼那个木桶,想了想,问道:“距离康王犯病还要多久?” 刘成摇了摇头,回答道:“扁御医应该知道。” “扁御医!” 方休朝扁池挥了挥手,喊了一声。 正在指挥两个小宦官把木桶搬进屋里的扁池听见他的声音,忙不迭跑了过来:“方师,何事吩咐?” 在楚皇的面前,他称呼方休为‘新安伯’,这是君前礼仪。 在别人的面前,他还是和往常一样,称呼方休为‘方师’。 方休并没有拒绝这个称呼,看着他,开口问道:“康王的病症一般何时发作?” 扁池在心里面大致的估算了一下时间,回答道:“大约再过一到两柱香的时间。” 方休点了点头,看着他,吩咐道:“康王殿下的病症再次发作的时候,你与那两位公公在旁边侯着。 等康王殿下稍稍缓和一些,再等上半柱香的时间。 然后就喂康王殿下服药,喂药的时候,一定不能停。 无论康王殿下哀求还是威胁,还是威逼利诱,皆不能有所动摇。 你要明白,良药苦口,更要明白,医者仁心并不在于表面,只有拯救了康王殿下的性命,才是真正的医者仁心。 什么时候康王殿下吐出了腹中之物,再停下来,明白了吗?” 旁边,刘成听见这些话,猛的打了一个寒战。 这也……太狠了! 如果不是听他之前说的有些道理。 此时此刻听见这些话,刘成还以为新安伯与康王殿下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这是在报复康王殿下。 扁池听了以后,确实没有任何的怀疑和犹豫。 在他的眼里,方师在医学方面的造诣绝不是他能够相提并论的。 既然方师这么吩咐,一定有他深层次的原因,自己压根没有必要多问。 “扁池明白了。” 扁池看着方休,面露坚定之色,开口道:“医者仁心,无论康王殿下如何威胁,如何哀求,我都不会理会,一直到康王殿下服完药为止!” 什么叫做孺子可教? 这就叫孺子可教! 方休见状,脸上露出笑容,摆了摆手,只说了两个字:“去吧!” 第四百一十三章 给康王殿下喂药 同样的事情在不同的人看来,却是有截然相反的效果。 扁池的表现在方休的眼里是‘孺子可教也’,可是落在刘成的眼里就显得有些让人不寒而栗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叮嘱些什么,比如:不管怎么样,那毕竟是康王殿下,还是不要那么简单粗暴为好 可是,不知怎么的,偷偷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方休,愣是没敢开口。 “刘公公,接下来估计就没咱们俩什么事情了,咱们要不要找个地方,品一品茶?” 方休目送着扁池带着两个小宦官走进屋子,脸上露出笑容,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刘成,提议道。 刘成原先想要拒绝。 毕竟康王殿下还在里面受苦受难,他们两个却在外面品茶,于情于理,似乎都有些说不通。 可是,转念一想,如今的太医署,只剩下他们这么几个人。 又不可能有人给陛下通风报信,自己又在怕什么? 更可况,方休的手段,他可算是见识过了。 若是自己拒绝他,惹得他恼羞成怒,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于是,面露笑容,回答道:“新安伯盛情相邀,咱就却之不恭了。” “好,我知道太医署有个地方,挺幽静的,咱们就去那里吧。” 方休笑了笑,说道。 于是,两个人就离开了院子,到了隔壁相邻的庭院,找了个地方坐下。 又找来颜御医珍藏的茶叶,自己煮了热水,慢慢的品茶。 另一边,扁池皱着眉头,看着躺在病榻之上的康王因为头疼难耐不停的嘶吼,以至于用自己的脑袋往墙上撞,心里面更加的坚定。 所谓医者仁心,就是要在关键的时候狠下心,这样才能够拯救患者于水火之中。 “啊——疼——疼死本王了——!” 痛苦的哀嚎声持续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在一声长啸声中,康王重重的砸在了病榻之上。 整个人宛若虚脱了一样,看上去没有一丁点儿力气。 除此之外,额头上被撞出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伤口甚至已经流出了鲜血,看上去十分的瘆人。 前三天,在康王犯病的时候,会有人摁住他的四肢,用丝绸堵住他的嘴巴,防止在极端痛苦的情况下伤到自己。 可是,这一次的情况特殊,只能事先用绳子把康王绑在床上。 可惜他们还是低估了康王的痛苦,也低估了人在极端痛苦之下能够爆发出来的力量。 “快,为殿下止血!” 这里除了扁池之外,另外两个都是刘成亲自教导的小宦官,对于这些事情一窍不通。 因而,手忙脚乱了好一会,扁池才勉强帮康王止住额头上的鲜血,并且包扎好伤口。 “今今天怎么只有只有你一个人。” 康王显得十分的疲惫与痛苦,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发现整个屋子里面竟然只有扁池一个御医,断断续续的开口,问了一句。 扁池见他问话,想了想,回答道:“回禀康王殿下,因为要为殿下诊病,所以臣已经让无关人等离开了这里。” 康王听见这话,有些激动,猛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扁池,问道:“有有解毒解毒之法?” 扁池想了想,回答道:“只是可能。” 只是可能也要比没有任何的希望要强得多。 康王原先已经无限接近于面瘫的脸上竟然挤出了一抹笑容,缓缓开口:“好好好啊!” 扁池见到这一幕,暗自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接下来,臣要为殿下诊病,希望殿下不要讳疾忌医,更不要挣扎” 康王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可能是因为没有了力气的原因,却是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当然,若是有懂唇语的人在这里,就能知道,康王这是在说:只要能够解毒,让本王做什么事情都行! 不得不说,毒蛊派下毒的功夫确实了得。 竟然能够把一个意志还算是坚定的人折磨成这个样子,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们两个把药抬上来。” 这个时候,扁池回头看了一眼,被刚才康王举动吓得有些发懵的两个小宦官,吩咐道。 两个小宦官显然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情,见到康王这副惨状,都吓得有些发抖,就连扁池的话都没有听清。 “大,大人,您说什么?” 其中一个小宦官颤声道。 扁池见状,也没有发火,只是提高了语调,重复了一遍:“把药抬上来。” “药对,药!” 此时此刻,两个小宦官终于反应了过来,一左一右把那木桶抬了上来。 两个小宦官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有一把力气。 两个人合力提起一个装满液体的木桶,并不算是费力。 而且,他们在刘成身侧的时候,负责的也是这些事情。 因而,这个时候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 他们已经习惯了。 可是,康王却是不一样。 这个木桶一接近床榻,他的眉头就紧紧的皱了起来。 “这这是什么味道?” 康王闻着这股异味,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十分的难看,挣扎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问了一句。 身旁,扁池回答道:“回禀殿下,这是药,为您解毒的解药。” “药?” 康王听见这个解释,有些不太相信。 可是,这个时候,他也已经没有了更好的选择。 他挣扎着,还想要问些什么。 扁池却没有再给他机会。 他看着两个小宦官,吩咐道:“你们两个给康王殿下喂药,动作要小心。” 两个小宦官听见这话,表情都变得有些奇怪。 不过,之前他们来的时候,刘公公已经嘱咐过他们。 不要惹事生非,人家吩咐什么就做什么,之后就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完全忘掉今天的经历。 这两个小宦官能够被刘成选中,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因而,听见扁池的吩咐,并没有多少的犹豫,甚至都没有什么的疑问,一个人上前扶起康王,另外一个拿起瓢从木桶里面舀‘药’,喂给康王。 不知道是不是来的时候训练过,两个人的配合竟然还十分的娴熟! 旁边的扁池见到这一幕,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看来康王殿下还是很配合的 第四百一十四章 生无可恋 两个小宦官配合的十分娴熟,不一会,木桶里面的液体就下去了一小半。 这个时候,康王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之前因为极端的痛苦,他整个人都已经失去了知觉,乃至于味觉。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逐渐感觉自己喝下去的一股难闻的味道,就好像 康王看了一眼那木桶里面液体的颜色,微微一怔,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极端惊骇的表情,瞪大了双眼。 “唔唔” 结合这鲜明的颜色和刺鼻的气味,康王已经可以确定自己喝下去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开始剧烈的挣扎,想要逃脱两个小宦官的束缚。 可惜 毕竟是受病魔折磨了几日,即便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有办法改变现状。 “殿下,良药苦口,良药苦口。” 这个时候,扁池也察觉到了什么,站到康王的身旁,劝道。 康王听见这话,挣扎的更加厉害。 “唔唔” 两个小宦官见到这一幕,都是有些犹豫,动作也变得有些缓慢。 毕竟这一位可是康王殿下啊! 即便是他们这些的人,都知道康王殿下可是储君的最可能人选。 这样对待一个未来的储君 实在有些不太合适。 扁池见到这一幕,却是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开口道:“两位公公别忘了刘公公是如何吩咐你们的,良药苦口利于病,若是耽误了殿下的诊治,你们该当何罪!?” 两个小宦官听见这话,齐齐一震,忙不迭道:“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而后,动作不再有丝毫的留情。 康王挣扎着,挣扎着 终于放弃了抵抗。 就这样,木桶里面的液体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儿一点儿的减少。 终于,在一声‘呕————’后,两个小宦官停了下来。 “呕————” 呕吐持续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 原先已经无比虚弱的康王如今更是只剩下了一口气,躺在病榻之上,一双无神的眼睛怔怔的看着上面的横梁,整个人好似麻木了一般,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此时此刻的扁池却是没有注意到他的情况,而是看向地上那一滩恶心的呕吐物。 里面,有几只黑色的虫子正在剧烈的扭动着。 “快,把这几只虫子放在水里,千万不要用手碰它们!” 扁池反应迅速,看向那两个小宦官,开口吩咐道。 “是,大人!” 两个小宦官虽然觉得恶心,可是相比于之前,却还是要好了一些,一个个手脚麻利去寻瓷碗之类的物件了。 片刻之后,两个小宦官拿了瓷器,装了清水,又用筷子小心翼翼的把那三两只还在不停扭动的黑色虫子装了进去。 “大人,接下来呢?” 两个小宦官抬眸,看向扁池,异口同声的道。 扁池面露沉思之色,想了想,吩咐道:“你们看着这些虫子,万万不能让他们爬出来。” “是,大人!” 两个小宦官都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忙不迭打起了精神。 一个个都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被关在瓷器里面的虫子。 处理完了一切,这个时候,扁池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后知后觉的走到床榻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殿下,您感觉如何?比之前好受一些了吗?” 康王躺在病榻之上,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 原先深沉的眼睛此时此刻已经变得麻木,一句话都没有说。 扁池见到这一幕,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吩咐了一声,让两个小宦官照顾好康王,把这个房间里面的污浊之物清理一下,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另一边。 方休正在品茶,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捧着一本医书,饶有兴趣的看着。 整个人显得十分的惬意。 可是,坐在他对面的刘成却是另外一副模样。 没有老皇帝在这里,他仍然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神色看上去有些紧张,不住的朝另外一个院子张望。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了。 刘成终于按捺不住,起身,在庭院里面踱了两步。 而后,看向方休,焦急的道:“新安伯,扁御医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有结果,康王殿下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方休低头看着书,头也没抬,随口道:“能出什么问题,扁御医的医术,我是知道的,可以信任。” 刘成见状,更加的焦急,开口道:“咱不是质疑扁御医的医术,只是咱担心康王殿下承受不住这般的打击,毕竟那药……那药……” 说到这里,却是说不下去了。 方休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药?这药怎么了?陛下都允许了,刘公公莫不是有什么意见?” “咱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康王殿下他……哎……” 刘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方休见状,脸上露出笑容,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刘公公不要太过担心了,康王殿下是何等人物,这点儿小挫折算得了什么? 再者说,康王殿下他吉人自有天相……” 他话还没有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方休停了下来,回头看去。 见到那人,他的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扁御医,康王殿下的情况如何?” 扁池走到他的面前,先是行了一礼,缓缓道:“殿下的情况还好……” “还好,什么叫做还好,康王殿下可还伤到了,毒可还解了?” 一旁的刘成听见‘还好’两个字,先是松了一口气。 而后,迫不及待的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扁池听了以后,表情却是出现了一些变化。 刘成见到这一幕,原先已经放下来的心又提了上来。 “扁御医但说无妨。” 方休见状,开口道。 扁池听了以后,点了点头,沉声道:“康王殿下的毒有没有解,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才能得出结论。 至于刘公公方才问的,殿下确实受了一些伤,可是并没有大碍,我已经帮殿下包扎好了伤口。 只是一些皮外伤,不出三日,即可痊愈。 只是……” 第四百一十五章 蛊虫 扁池说到这里,顿了顿,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只是什么?” 刘成越发的紧张。 扁池深吸了一口气,如实说道:“只是康王殿下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刘成听见他这么说,反而松了一口气。 废话,要是给你喂那种东西,你的精神状态能有多好! 只要身体上面不是出了什么太大的问题就好。 “还有一件事……” 扁池抬眸,看向方休,说道:“康王殿下吐出了几只虫子…… 我翻遍了医书,也没有认出究竟是什么腹虫,还请方师指导。” 虫子? 方休和刘成听见这话,都是一震。 只是原因并不相同。 方休是没有想到自己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方法竟然还真的奏效了。 刘成则是没有想到一直折磨康王的竟然不是毒药,而是蛊虫。 “扁御医可否确定康王殿下吐出了蛊虫?” 刘成看着扁池,开口问道。 扁池点了点头,回答道:“一共三只,通体黑色。 我已经请两位小公公把他们捉到瓷器里面,如今应该还活着。” “好!”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刘成显得非常的兴奋,笑道:“这次有劳扁御医了,咱这就去禀报陛下。” 说完,朝扁池和方休拱了拱手,没有丝毫的犹豫,转身离开了太医署。 方休则是面露沉思之色。 片刻之后,方才回答道:“腹虫的情况,我也只是一知半解。 不过,能够让康王殿下如此痛苦,想必不是一般的腹虫。 极有可能是毒蛊派妖女豢养的蛊虫。 这一方面,还是刘公公了解的更加深刻一些。 所以,咱们等陛下和刘公公回来再说。” 他这么说是出于多方面的考量。 最主要的则是因为……怂! 毕竟这蛊虫仅仅只是听上去就这么的诡异,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万一这蛊虫突然爬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那怎么办? 虽说自己催吐的方法有很多,完全不必要像康王一样。 可是……那也没有谁愿意平白无故承受这种痛苦。 扁池听了他的话,想了想,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恭敬的道:“还是方师深思熟虑,是徒儿太过孟浪了。” “无妨,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方休听见扁池的话,突然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 表情却是没有任何的变化,淡淡的道。 两个人坐下,品了一会茶,聊了聊这段时间扁池在太医署经历的那些事情。 大约两三柱香的时间,就听见外面传来刘成尖利的声音。 “陛下驾到!” 方休和扁池互相对视了一眼,全都起身走了出去。 两人走到楚皇的面前,微微躬身,刚准备行礼,就听见楚皇的声音响起:“免礼……” “谢陛下。” 方休和扁池异口同声的道。 楚皇走到方休的面前,看着他,问道:“蛊虫在什么地方?” 方休回答道:“就在康王殿下的房间里面。” 楚皇点了点头,开口道:“走,去看看。” 说着,转身走进了庭院。 刘成在前面推门,楚皇迈步走了进去。 刚刚走进房间,他的眉头就微微皱了皱。 虽然两个小宦官一刻也没有停下,一直在清理房间,甚至还点上了香薰。 可是……那股刺鼻的气味一时半会儿却是消散不开的。 康王一如既往的躺在病榻之上,目光呆滞,怔怔的望着屋子的横梁。 楚皇见到这一幕,走到他的身边,张了张嘴,想要说着什么。 可是……话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毕竟康王之前经历了什么,他是心知肚明的。 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又有多少人能够接受。 即便是成功解毒,短时间之内,他也是没有办法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旁边的刘成见状,像往常一样,附身在康王的耳边,轻声的提醒了一句:“殿下,陛下到了。” “……” 康王仍然是原先的那副生无可恋的姿态,没有任何的反应,仿佛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刘成见状,脸上浮现一抹尴尬之色,却并没有放弃。 又道:“康王殿下,陛下来看您了……” “……” 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 若不是见到康王的眼睛还是睁着的。 此时此刻,见到这一幕,在场的几人恐怕就要怀疑康王究竟是不是还活着了。 “康王殿下……” 刘成见状,仍然没有放弃,提高声调,准备再提醒一遍。 刚刚开口,却是听到身后的楚皇轻声道:“罢了,让康王好好歇息吧。” 说完,好似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方休,问道:“那蛊虫在什么地方?” 方休道:“就在这里……” 而后,看了一眼扁池。 扁池立刻会意,转身吩咐那两个小宦官把装着蛊虫的瓷器抬了上来。 楚皇见到这一幕,往前走了两步,想要看看清楚。 旁边的刘成见状,脸上却是浮现焦急之色,忙不迭道:“陛下,蛊虫乃是妖人豢养之妖物,万万要小心啊!” 楚皇听了以后,回头看了刘成一眼,面无表情的道:“只是几只虫子,有必要怕成这样?” 按照以往的情况,刘成这个时候就应该面露惶恐之色,高呼:奴婢知错!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是一脸的严肃,恭恭敬敬的拜下,开口道:“陛下的龙体牵扯这天下千千万万百姓的福祉,陛下万万不可以身犯险啊!” 楚皇见他这样,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说道:“朕知道了……” 而后,就站在原地,看向那两个小宦官,沉声道:“你们蹲下些。” 能够混到刘成的身边,都不是什么愚钝之人。 他们听见楚皇的话,心里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忙不迭道:“是,陛下!” 而后,同时蹲下,两个人共同用力,把瓷器缓缓抬起,举过头顶,刚刚好能够让楚皇看到里面的情况。 瓷器里面,装满了清澈的井水。 井水里面,三只纯黑色的蛊虫,如同没有毛的毛毛虫一样在里面不停的扭动着,看上去十分的瘆人。 楚皇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看向身后的刘成,问道:“这就是蛊虫?” 刘成恭敬的道:“回陛下,毒蛊之法只在草原与西南盛传,奴婢常伴在陛下左右,却是未曾见过。 只是,奴婢曾经听西门供奉提起,一般而言,蛊虫不似腹虫。 腹虫只能存活在体内,而蛊虫离开以后,仍旧能够存活。 就这一点而言,这水中之物应该就是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臣还有办法 西门供奉毫无疑问就是几位皇室供奉其中的一位。 楚皇听了以后,点了点头,目光看着不远处瓷器里面的几只小虫,颇有些感概。 “只是这么几只虫子,却能这般的折磨康王,实在” 说到这里,后面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叹了口气,看向扁池,开口问道:“扁池,康王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痊愈?” 扁池看了一眼躺在病榻之上的康王,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而后,开口道:“回禀陛下,若是这些蛊虫便是康王殿下体内的全部蛊虫,那么殿下依然痊愈。 如今殿下表现出的其他病症,皆是缘由蛊虫,蛊虫一除,自然不治而愈。” 楚皇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沉声道:“你的意思是康王体内可能还有其他的蛊虫?” 扁池想了想,拱手道:“回陛下,据臣猜测,应该还有其他的蛊虫。 康王殿下每次病症发作之时,最剧烈的乃是头疼,腹痛表现的并不明显。 新安伯这个方法只能清楚康王殿下腹内的蛊虫,其他的暂时却是没有办法。” 楚皇听见这话,眉头皱了皱,看向方休,问道:“新安伯,你可有其他方法?” 方休见老皇帝看向自己,暗骂了两句。 自己又不是御医,这样的事情,不问扁池,问自己做什么。 心里这么想,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而后,开口道:“臣暂时并没有想出什么合适的办法,容臣一些时间,说不定能够想出” 楚皇听见这话,点了点头。 康王身上的毒,太医署这么多的御医,忙活了三个日夜,都没有想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方休一上来就能够把康王腹痛的问题解决,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他看着方休,缓缓开口:“朕还是以往的那句话,朕信任你,朕也知道,你和康王之间相处的并没有那么和睦。 可是康王毕竟是我大楚的亲王,是朕的皇子,朕希望你能全力以赴,诊治康王。”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旁边的刘成和扁池听了,全都是露出诧异之色,忙不迭低下了头,一副‘我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 方休也是没有想到楚皇突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片刻之后,仿佛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拱了拱手,开口道:“陛下,其实臣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只是只是目前而言,情况还没有危机到需要动用这种办法的地步。 因而,臣刚才并没有说。” 楚皇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在他看来,能够在短时间之内,想出用催吐的方法让康王吐出腹内的蛊虫,已经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没有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他竟然又想出了如何把康王脑里的蛊虫取出的办法。 实在是 一时之间,饶是楚皇这样的人物,竟然也有些赞叹面前这个还未行冠礼的‘孩子’了。 他看着方休,开口问道:“哦?是什么办法?不管能不能行,还说来给朕听一听。” “是,陛下!” 方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而后,抬眸,看着楚皇,问道:“不知道陛下可曾听说过手术之法?” 手术之法? 楚皇微微一怔,点了点头,回答道:“朕当然听说过,这是扁御医最擅长的诊治之法。” 说完,回头看了一眼扁池,问道:“扁御医,朕说的对不对?” 扁池躬身:“臣愧不敢当手术之法,乃是新安伯传授给臣的,若说最擅长的,应当还是新安伯!” 方休听见这话,额头出现了一排黑线,有些无语。 等老皇帝离开以后,自己应该要教扁池一些东西了 比如,不要太过谦逊,再比如,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推给自己。 或者,干脆十分直白的告诉他,你的‘方师’除了知道一些急救的措施,比如‘人工呼吸’之外,医学方面,可谓是一窍不通。 楚皇显然早就知道这个‘手术之法’是方休创建的。 因而,并没有太过的诧异,回眸,看了一眼方休,开口道:“手术之法,朕是知道的,只是康王所中的乃是蛊毒,这也可以用手术之法诊治?” 方休拱了拱手,回答道:“只要与外物有关的伤病,皆可以用手术之法。 若是康王殿下中毒,手术之法显然是行不通的。 可若是康王殿下中的是蛊毒,也就是说康王殿下所中的毒乃是蛊虫作祟,那么,手术之法,便可以奏效!” 他说到这里,在场的三人都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片刻之后,还是扁池反应最多。 他的脸上露出惊骇之色,看向方休,脱口而出:“方师是要为康王殿下手术,取出康王殿下脑中的蛊虫!?” 此话一出,楚皇和刘成也都是面露诧异之色。 楚皇乃是天子,即便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听见这话,反应倒是没有那么剧烈。 虽然他的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可是表情上面却是没有太大的变化。 一旁的刘成则是没有这么好的控制表情的功夫。 此时此刻,他好似见了鬼一样,看着面前的方休,诧异道:“你你你要撬开殿下的” 说到这里,后面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 只是,他不说出来,在场的三人也都已经心知肚明。 方休刚才说要用‘手术之法’取出康王体内的蛊虫。 可是康王体内的蛊虫却是在脑里。 这么说,岂不就是要撬开康王殿下的脑壳吗? 之前的‘手术之法’需要开膛破肚,这已经足够骇人听闻了。 好在有许多成功的案例,因而,如今已经广泛的被人接受。 再加上太医署有意或是无意的宣传。 ‘手术之法’俨然已经成了当下最为先进的诊治之法。 甚至有些没有什么大病,只是染了风寒的皇亲国戚或者勋贵生了病。 得了御医的诊治,都想要体验一下这‘手术之法’的玄妙。 隐隐在京师之内成了一种风尚。 仿佛没有做过手术的人生,就是不完整的人生。 可是这毕竟不是其他地方,而是人最为重要的部分,脑袋啊!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不足一成 方休看了一眼刘成,并没有说什么。 他端端正正的站好,躬身道:“臣的这种方法目前为止还从来没有尝试过,因而,能不能成功,臣心里并没有底。 因而,臣方才没有说出来,臣以为康王殿下的情况还没有到必须动用这种方法的时候。 臣听刘公公刚才的话,似乎西门供奉对于毒蛊之术颇有研究,不妨等西门供奉回宫以后,再做决定!” 他确实看不惯康王,与康王之间,曾经也发生过一些小矛盾。 可是相比于宁王,康王还是要好了许多。 别的不说,自己封爵的时候,康王可是送来了足足七八箱的珍宝,诚意满满。 除此之外,自己几次冷落他,他都没有最起码在明面上没有太过针对自己。 因而,对于康王,方休也没有想过什么落井下石。 开颅手术在后世都没有太多的人敢于尝试,更可况是医疗设施极为落后的古代? 不说什么伤口感染,就是康王的脑壳,究竟能不能弄开,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方休是不想给康王做开颅手术的。 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还不如让他死于蛊虫。 那样,最起码最后背锅的也是毒蛊派的妖女,而不是自己。 而且,手术在这个时代才刚刚兴起,他可不想因为一个技术条件还不成熟的开颅手术,就把这一切毁于一旦。 楚皇听见这话,却是沉默。 他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想些什么,又似乎在犹豫什么。 只是他在想什么,在犹豫什么,方休却不知道,刘成显然明白什么,站在一旁,表情同样纠结。 片刻之后,楚皇看了一眼扁池,摆了摆手,吩咐道:“扁卿家应当乏了,先回去休息片刻,等会,朕再宣你” 扁池听见这话,本想说‘臣不累’,可是看见刘成的眼神,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什么,拱了拱手,开口道:“臣告退!” 扁池离开以后,整个房间只剩下楚皇、方休和刘成三个人。 隔壁还有一个康王,只是以康王目前的状态,显然已经没有了什么意识。 楚皇看着方休,缓缓开口:“西门供奉短时间之内不太可能回宫,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因而,除了抓住妖女之外,朕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朕只问你一句,你的‘手术之法’有几成的可能?”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随即,面露思索之色。 片刻之后,抬眸,看着楚皇,开口道:“不足一成!” 这话不仅仅是实话实说,而且还是保守的估计。 不要说什么不足一成,准确的说是几乎没有可能。 就楚国目前的条件,连无菌的环境都无法保证,更何况是做这么一个风险极高的手术。 楚皇听了以后,再次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后,他看向方休,又问:“若是朕给你充足的时间,让你准备,再为你准备一些人,让你事先练习” “还是不足一成。” 楚皇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休打断。 如今,在没有人的情况下,楚皇和方休之间已经没有了那么多的繁文缛节。 在楚皇的眼里,方休是一个不屑于功名利禄,又极其具有才能,而且拥有一片赤诚之心的‘孩子。’ 在方休的眼里,这位老皇帝则是有些缺心眼。 因而,两个人之间都没有太多的保留。 “陛下,您可能没有理解臣的意思,臣刚才所描述的方法,只是在康王殿下已经无药可救,必死无疑的情况下放手一搏而已。 这样的手术,即便是再过成百上千年,也不一定能够成功,更可况臣只是这么想过,从来没有实施过。” 方休看着楚皇,正色道。 楚皇听了以后,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 “朕知道了。” 毕竟老皇帝子嗣并不算多,只有三个皇子,即便康王和宁王再如何的不争气,也是他的孩子 而且老皇帝是一个仁厚之君。 当年夺嫡的时候,手段就没有那么的激烈,更可况是面对自己的孩子。 “朕会下令,让太医署和刑部的人全力配合你,同时,让密谍司尽快抓到那毒蛊派的妖女。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朕不会让你为康王做这手术,可是你也要做好准备,最好事先多练习一下。” 楚皇说完这话,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疲惫,叹了口气,说道:“朕乏了。 康王这里,朕就拜托你了。” 方休见状,心里也有些不太舒服。 并不是因为康王,而是因为老皇帝。 以前读了这么多的史书,他的心里明白,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因而,即便是扯了一个‘脑疾’的弥天大谎,他在楚皇面前做事也是谨小慎微。 可是楚皇的言行却是告诉他了一个道理,史书上面记载并不一定完全正确。 这世上是真的存在所谓的‘仁厚之君’,或许历史上并不存在,可是面前的老皇帝却是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仁厚之君。’ “臣一定竭尽全力!” 想到这里,他抬眸,看向楚皇,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楚皇离开了。 一时之间,太医署再次热闹起来。 六七位头发花白的御医围绕着康王的病榻,里里外外的忙活着。 有些人在查医书,有些人再研究蛊虫的机理,还有些人则是在照顾康王的同时,不停的询问与记录。 方休一个人坐在庭院里面,静静的品着茶。 旁边的御医们见到这一幕,都没有太多的意见。 甚至还有些年纪并不是很大的御医,捧着医书想要上前请教,自然是被方休三言两语打发了回去。 如今的太医署,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让扁池名声大噪,隐隐成为年轻一辈最杰出的御医的人,就是眼前这一位素有‘纨绔’之名的新安伯方休。 对于这一点,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怀疑。 因为他们了解扁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不会说谎的。 而且,康王腹内的蛊虫不就是新安伯取出的。 再者说‘纨绔’和‘神医’,两个身份并不冲突。 因而,这么一位‘神医’在自己的面前,自然要多询问几个问题 第四百一十八章 怪物 面对这么多求知若渴的御医,方休自然是不屑一顾。 当然,并不是因为他故意想要摆出这么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实在是因为他肚子里面的墨水太少,面对这些饱读医书的御医们,回答不上什么。 “方师” 片刻之后,扁池终于吩咐完了相关的事情,走到方休的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方休抬眸,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问道:“事情都处理完了?” “是” 扁池恭敬的回答道。 “这段时间,刑部会送来一批穷凶极恶,已经决定要秋后问斩的犯人,怎么安置他们,你应该知道吧?” 方休看着他,轻声道。 扁池听见这话,微微一怔,突然想起之前陛下还没有离开的时候,方师说过的话,心里顿时明白了什么,回答道:“方师,我全都明白。” “那就好。” 方休点了点头,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模样,又道:“这段时间,你一直守在康王左右,应当乏了,先休息一会。 过两天,我会带着你一块钻研手术之法,明白了吗?” 扁池听见这话,却是微微一怔,开口问道:“那康王殿下这边?” 方休道:“康王殿下自然有人照顾,咱们所需要做的事情是为了康王殿下的性命,这些日常之事,就交给旁人去照顾。” 扁池点了点头,应道:“是,方师”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片刻。 扁池又问:“那方师,我们现在做什么?” 方休想了想,回答道:“自然是休息,你不累吗?” 扁池听见这个答案,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累。” “累就回去吃个饭,休息一会,后面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去做。” 方休吩咐了两句,就转身离开了太医署,留下扁池一个人站在原地,思考人生。 方休从皇宫里面出来,方府的马车已经等候了多时。 等回到方府,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 走进后院,却发现赵嫣和秀儿,还有赵昊三个人,围在一起,对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指指点点,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方休见状,走了过去,好奇的看向三人中间,开口问道:“看什么呢?” “怪物说话了——!” 三人听见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全都被吓了一跳,四散开来。 然后就听见赵昊还没有变声的稚嫩的尖叫声在耳边炸开。 方休揉了揉耳朵,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开口道:“什么怪物,哪里来的怪物?” 赵昊看见是自己的师父,小脸上露出尴尬之色,低下了头,认错道:“对不起,师父” 认错完了以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猛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师父,大声道:“但是师父,真的有怪物!” 说完,小手往前面的空地上一指,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方休见到这一幕,脸上浮现诧异之色,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顿时怔住了。 竟然是这玩意! 旁边的赵嫣和秀儿见状,帮腔道:“昊儿说的没错,确实有怪物,你自己看!” 手指的方向同样是赵昊指着的。 方休见到这一幕,表情却是变得有些古怪,蹲下身子,把那玩意拎了起来,在半空中晃了晃,问道:“你们说的怪物就是这个?” 赵嫣三人见到他把那玩意拎在手上,顿时急了:“你疯啦!快点放下来,说不定有毒呢!” 方休听见这关切的声音,心里面有暖流涌过。 与此同时,觉得有些无语。 这玩意不就是小龙虾吗? 怎么就变成怪物了? “放心,这玩意少爷我以前经常吃,只要洗干净了就绝对没有毒。” “经常吃!?” 听见他的话,赵嫣三人都是露出惊骇的表情。 赵嫣更是脱口而出:“这怪物竟然还能吃!?” 方休瞥了他一眼,开口道:“螃蟹都能吃,更可况是小龙虾。” “这是虾?” 赵昊的关注点显然不太一样。 孩子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总是要比成年人快得多。 再加上他对于自己的师父还是十分的信任的。 既然师父说了,这玩意能够吃就一定能吃。 师父说它不是怪物,那就一定不是怪物。 只是他实在无法把这浑身是红色硬壳的玩意和青色的虾联系在一起。 方休却是有些无语,低头看了一眼还在石桌上面爬动的小龙虾,无奈的道:“这玩意为什么不能是虾?” 听见这句话,赵嫣三人重新围了上来,盯着这小龙虾,仔细观察了一会。 发现这玩意似乎真的有点像是虾。 毕竟都有硬硬的壳,都有爪,除此之外,体型也是十分的相似。 最大的不同就是这玩意有两个类似于螃蟹的大钳子,而且通体红色,看上去有些恐怖。 之前他们称呼这玩意为怪物,主要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好像是有些像虾。” 片刻之后,赵嫣若有所思的看着小龙虾,缓缓开口。 旁边的赵昊则显得有些失落,小声低估:“怎么会是虾呢” 旁边的方休却是看不下去了,开口问道:“这小龙虾,你们从哪里来的?” “昊儿拿过来的。” 赵嫣和秀儿同时指向了赵昊。 方休的目光也转向了赵昊,问道:“那这小龙虾,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一瞬间,三个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赵昊的身上。 赵昊显得有些局促,怯生生的回答道:“城外的庄园里面有一条小河沟,我就是在哪里发现的这怪虾,然后让侍卫装在碗里面,立马就送到师父你这里了。 我知道,师父你见多识广,一定会认识这东西!” 赵嫣听见这话,嘴角撇了撇。 以前在宫里面的时候,自己这么疼他,都没有听他这样讨好过自己。 没有想到,认了一个师父,这性子反倒变了。 方休却没有注意这一点。 此时此刻,他在想另外一件事情。 他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还在石桌上爬动的小龙虾,嘴角渐渐的勾起一抹弧度。 小龙虾在前世可是一个好东西,虽然是外来的入侵物种,却被吃成了靠养殖才能够供给的热销菜品。 这样一个好东西,自己怎么能够放过,不说别的,就是自己吃,也是好的啊! 第四百一十九章 小龙虾 小龙虾还在石桌上缓缓的爬动,殊不知自己和自己同胞的命运在刚才的那一刻,已经被眼前这个人确定。 “你刚才说……这个小……小龙虾可以吃?” 显然,对于赵嫣这种吃货,还是这个更能引起她的注意。 方休抬眸,看了她一眼,颇有些差异:“你们以前没有见过这个东西吗?” 赵嫣,秀儿和赵昊都是摇了摇头。 方休见状,更加的诧异。 小龙虾在前世是入侵物种。 楚国很多地方虽然很像前世的古代,可是并不相同。 因而,在楚国,小龙虾极有可能是原先就存在的物种,只是他们没有发现。 再看见赵嫣三人的反应以后,方休更加的确定,同时也更加的高兴。 旁边的赵嫣见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傻笑,有些无语。 她看着方休,开口问道:“这小龙虾全都是壳,怎么吃啊?” 方休见状,脸上露出笑容,回道:“螃蟹不也全都是壳,也没见你少吃。” 赵嫣听见这话,俏脸微微一红,辩驳道:“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方休看了她一眼,开口问道:“想不想尝一尝小龙虾是什么味道?” 赵嫣听见这话,一双好看的眸子闪过一道光。 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的小龙虾,却是有些犹豫,小声嘀咕道:“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方休听了以后,撇了撇嘴。 这句话是在质疑自己乃至于无数吃货们的胃啊! 作为一个入侵物种,能够被吃成只能靠养殖苟延残喘的生物,能不好吃吗? “当然了!” 方休看向赵昊,开口问道:“昊儿,今天咱们先休息一天,明天一起出发捉小龙虾去,你带路!” 毕竟还是个孩子,听说可以出去玩…… 而且还是抓小龙虾这种有意思的事情,赵昊的脸上就差写着‘开心’两个字了! “好,我听你的,师父!” 赵昊的小脸满是兴奋之色,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一鼓作气把小龙虾全部都抓回来。 黑色的夜晚并不能够阻挡一颗贪玩的孩子的心。 只是……方休在宫里因为康王饿的事情忙活了一天,却是累了。 而且,夜晚的时候,想要捉藏在泥沟里的小龙虾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全都回去睡觉,明天清晨一起出发!” 方休一声令下,三人全都个各回各屋,睡觉去了。 方休也推门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没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眨眼之间,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一缕和煦且温暖的阳光穿过纸窗,照在方休的脸上。 门外传来秀儿轻柔的声音。 “少爷,起床了!” “知道了……” 方休揉了揉眼睛,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而后,起身,穿戴整齐,推门走了出去。 当他看清面前的情况以后,顿时怔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赵嫣,秀儿,赵昊三个人竟然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且都是端端正正的站好,正在看着自己。 方休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方休。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 还是赵嫣先开口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吃……呸……抓小龙虾?” 方休有些无语。 这小姑娘原先还想着行侠仗义,走遍江湖。 这才几个月的时间,怎么就变成了一个满脑子都想着怎么吃的吃货。 他看了一眼天空,万里无云,一个大好的晴天,正适合踏青。 “现在就出发!” 方休一锤定音。 三辆马车,十名护卫,组成了一个小型的车队,浩浩荡荡的朝城外驶去。 沿途甚至吸引了不少百姓的注意。 当然,他们也只是议论了一会,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赵昊所说的庄园。 自然是淑妃的本家在城外修建的庄园。 面积很大,当初方休带着秀儿和白小纯一块儿踏青的时候,所在的只是其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再往里面走,还有成片的果树林,里面有数不清的野兔。 除此之外,还有三两条小河。 说是小河,其实用泥沟这个词可能更加的形象一些。 三辆马车停在其中一天泥沟旁边。 十名训练精良的护卫都是从亲军府‘借’来的。 此时此刻,全都是尽忠职守的把方休几人围在一个范围之内,保证他们的安全。 避免再出现像之前康王遇刺这样的事情。 事实上,自从康王出事以后,方休就能明显感受到方府的附近,多出了许多人的注视。 其中不乏当初守在赵嫣身边的那个老妪一般的强大存在。 不用想,猜也能够猜出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保护皇子和公主的安全。 因而,对于他们的存在,方休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有发现。 “师父,我们到了!” 离开了皇宫,甚至离开了京师,赵昊显得十分的兴奋。 一爬下马车,就激动的跑到河边,回头冲着方休大声的喊道:“师父,昨天我就是在这里发现的怪物,不对,小龙虾!” “知道了!” 方休听见以后,回了一句,往前走了两步,看了一眼小河。 心里更加确定。 小龙虾是楚国原先就存在的生物。 这样的河流,或者说这样的泥沟,正是他们最常见的栖息地。 “在这里?” 此时此刻,赵嫣和秀儿也走到了河边。 她们看着这满是淤泥的河流,显得有些差异。 她们没有想到,这清洗过后还算是干净的小龙虾竟然存在于这种地方。 “我可以不下去捉吗?” 爱美是女孩儿的天性。 即便是赵嫣这样的女孩儿也不例外。 再看见小龙虾的生存环境以后,她瞬间升起了退后的心思。 站在她身旁,早已经蠢蠢欲动的赵昊听见这话,却是看了一眼自己的皇姐,取笑道:“姐姐怕了?” “这东西有什么好怕的!” 赵嫣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自己的弟弟,理直气壮的道:“只是这个地方……太脏了!” “这里都是一样的情况,如果抓的小龙虾数量不够多,就没办法做成一道菜。 下去还是不下去,你自己决定……”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看着赵嫣,开口说道。 第四百二十章 泛滥 赵嫣听见这话,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嗔怒道:“别用激将法,本公主不吃你这一套! 不就是捉小龙虾吗? 只有我想不想做,没有我能不能做!” 说完,一捋袖子,迈步走了下去。 虽然天气已经凉了,可正午时分,烈阳高照的情况下,还算是比较暖和的。 即便是河水也没有想象当中的那般冰凉。 方休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笑容,同样迈步走向了污泥之中。 旁边的白小纯自然是谄媚道:“少爷,河里凉,这种活还是交给小的吧,小的皮糙肉厚,不怕冷!” 方休却是没有理会他,径直在淤泥里面摸索起来。 记得以前还在孤儿院的时候,没有什么玩儿的东西。 每到夏天,他干完活以后,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和小伙伴们在淤泥里面摸小龙虾。 只可惜 随着时间的推移,年纪长了,河水也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记忆里的几条小河沟如今都已经干枯。 便是连点儿水都没有,更可况是鱼虾。 “师父,我来了!” 一旁的赵昊见到自己的师父和皇姐都已经在河水里面,自然是不甘落后,猛地一跳,扎进了河水里面。 秀儿则是站在岸边,帮忙把他们在淤泥里面找到的小龙虾放在早已经准备好的竹筐里面。 仅仅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竹筐就已经快要被小龙虾填满。 显而易见,这地方的小龙虾比方休想象当中还要多的多。 只是这么一条小泥沟,就有这么多的小龙虾,不知道其他地方究竟还有多少。 “不抓了,累了!” 片刻之后,赵嫣把刚刚抓到的小龙虾往岸上一抛,干脆就坐在岸边的淤泥上,休息了起来。 她一双白皙的手,此时此刻满是淤泥,想要擦一擦汗都没有办法。 可是,看见岸边竹筐里面满满的小龙虾,心里面又十分的满足。 同时,更加的期待这东西做成食物以后究竟是什么味道。 方休回头,看了一眼赵嫣,又看了看竹筐,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显然,他也没有想到。 短短的半个时辰的时间,仅仅四个人,依靠人力竟然能够抓到这么多的小龙虾。 要知道,小龙虾可不仅仅只是一种美食。 事实上,它在被开发成为食物之前,可是实打实的入侵物种,或者说有害物种。 这玩意繁殖起来,对于作物的侵害丝毫不亚于蝗虫。 仅仅只是一条小沟渠就有这么多的小龙虾,那么整个楚国又该有多少? 方休想到这里,眉头皱了皱。 可是思索了片刻,又露出了笑容。 不管有多少,只要确定了这个小龙虾和前世自己吃的小龙虾是一样的味道,那么也就没有任何的问题了。 反而它的数量更多是一件好事。 春风楼最近好久都没有推出新的菜品,等过段时间,就推出小龙虾宴,让整个楚国的吃货为小龙虾痴迷。 按照常理,小龙虾应该是夏天的时候吃比较好,配合着啤酒的滋味,简直就是人间绝美。 只是,大部分人不知道的是,小龙虾肉质最好的季节却并不是夏季,而是初秋。 因而,这段时间,刚好是吃小龙虾最好的季节。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笑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把刚刚抓到的小龙虾扔到岸边,爬了上去,看了一眼已经累的躺在淤泥里面的赵昊,和仍然在十分卖力的白小纯,大声道:“小龙虾的数量已经够了,你们都上来吧,咱们休息一会,就回方府!” 赵嫣和赵昊听见这话,全都是喜上眉梢,二话不说,就一溜小跑到了他的身边。 只是,足足半个时辰在淤泥里面摸爬滚打,几个人都已经看不出什么原先的模样了。 用清水略微清洗了一下双手和脸,几人已经累的没有精力再交流,爬上了马车。 “回府!” 又是一声令下,车队浩浩荡荡的朝回府的路上驶动。 离开了庄园以后,便有一段路程要经过几个村庄。 这个时候,正是农忙的时候,大人们都在地里忙活,小孩们则在路边尽情的玩耍。 而他们的玩具正是方休他们刚刚抓了一筐的小龙虾。 “怎么这里也有” 赵昊见到这一幕,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喃喃道。 方休听见这话,看了他一眼,问道:“以前没有吗?” 赵昊见师父问话,回头,看着方休,点了点头,说道:“以前母妃带我到城外来玩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小龙虾。” 方休听了以后,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看向赵嫣。 此时此刻,赵嫣还在休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看见他的眼神,没好气的道:“本公主也没有见过,要不然怎么会以为是怪物” 方休得到了这个答案,掀开车帘,吩咐外面马匹上的白小纯道:“先停一下,少爷我有事问问他们。” 白小纯听见这话,忙不迭道:“是,少爷!” 随口,勒马,大声的喊了一句:“停下!” 三辆马车缓缓停下。 白小纯翻身下马,掀开车帘,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恭敬的道:“少爷,您有何事?需不需要小的帮忙?” 方休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不用。” 而后,走下了马车。 走向那在田边玩着小龙虾的孩童。 两个孩童都是六七岁的年纪,看见这么一支车队在自己的面前停下,都是露出畏惧的表情。 其中的那个小男孩更是下意识的把小龙虾塞进自己的怀里,而后,拉起小女孩的手,就准备离开。 方休见状,脸上露出笑容,用尽量温柔的语气道:“小朋友”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声啼哭,而后,便是小男孩尖利的声音响起:“爸——妈——有坏人——!” 两个小孩站在一起,一边哭一边用畏惧的目光打量着方休,颇有些同仇敌忾的感觉。 方休见到这一幕,脸却是黑了,心里面像是一片草原,有一万羊驼奔腾而过 自己好像也没有说什么,更没有做什么,怎么 难道自己看上去就那么不像一个好人吗? 第四百二十一章 有什么用处? 正在田地里忙活的村民们听见两个小孩的啼哭声,全都抬头看了过来。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应该是这两个小孩儿的父亲,见到这一幕,忙不迭跑了过来。 他看见面前一身华服的方休,忙不迭把两个孩子揽在了怀里,躬身道:“大人,两个小孩儿不懂事,冲撞了大人您,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们两个一般计较。 小的回去以后,一定好生的管教他们!” 说完,低头瞪了那两个小孩一眼,厉声呵斥道:“还不快点给大人赔礼道歉!” 两个小孩听见这话,眼眶顿时红了,怯生生的看向方休,小声道:“大人,我们错了” 方休见到这一幕,却是彻底的无语了。 自己从头到尾似乎压根就没有做什么,怎么搞得好像成了一个反派角色。 “” 他沉默了片刻,看向了小男孩怀里的小龙虾,缓缓开口道:“其实我只是想问一下,这个东西,你们是在哪里发现的?” 中年男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随即,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儿子,厉声道:“大人问你话呢,还不快点儿回答!这东西” 说到这里,看清了男孩怀里面的东西以后,却是怔住了。 “大人,您是说这个红虫?” 中年男人伸手把小男孩怀里面的小龙虾拎了起来,看向方休,显得有些诧异。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就是这个,你们是在哪里发现的?” 中年男人确定是这个问题以后,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回答道:“回禀大人,这红虫,地里面到处都是,我们抓都抓不过来” 方休听见这话,点了点头。 跟自己想象的没有什么差别 又问:“以前也有?”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回答道:“就今年有,往前从来没有见过。 一开始,村里的人还都以为是怪物,后来发现就只是一种虫子,喜欢吃庄稼,比蝗虫还要厉害。 前端时间,地里面全都是,村里面男女老少全都出动,才抓了一批。 这玩意活得糙,怎么都能活,后来一合计,就全都埋到土里了。” 方休听见这话,点了点头,面露思索之色。 看来这小龙虾是最近才流窜到京畿之地的。 这么说,之前中原的饥荒说不定也和这个有关系了? 记得当时在暖阁听老皇帝商议此事的时候,户部的侍郎就曾经把中原饥荒归咎在虫灾之上。 没有想到 所谓的虫灾竟然会是小龙虾。 “大人,我们可以走了吗?” 中年男人站在原地,忐忑不安的等候了片刻,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方休听见他的声音,抬眸,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先别急 我有一个赚钱的法子要交给你。” 中年男人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惶恐之色。 表情也是十分的难看,似乎要哭一般:“大人,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你也看到了,家里面两个半大的孩子都要吃饭,今年又闹虫灾,收成不好” 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看他那架势,恨不得跪在地上,求方休放过自己了。 方休见到这一幕,脸上却是有些无语。 这一家怎么都是这个样子 他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道:“别紧张,我又不什么妖怪” 中年男人见到这一幕,却是真的要跪下来了。 方休见状,更加无奈,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说道:“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这一百两银子就是你的了。” “这这” 中年男人看着那印着‘宝乐坊’字样的银票,顿时怔住了。 一百两银票。 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银票。 而且,听这位大人的意思,似乎只要自己帮他做一件事情,这一百两就是自己的了。 他的脸上露出激动之色。 可是,下一秒,理智却又重新占据了上风。 这么多年为人处世的经验告诉他,天上不可能掉馅饼。 既然能够有回报,就一定要有付出,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可是 眼前的是足足一百两银票啊! 他努力十年,也不一定能够攒到。 他顿时陷入了纠结之中。 片刻之后,看了一眼怀里面的两个孩子,他似乎下定了决心,抬眸,看着方休,坚定的道:“大人,小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那些杀人放火的事情,小的做不来,也不敢去做。” 方休点了点头,缓缓道:“我知道,不用让你杀人放火,更不用让你上刀山下火海。 只需要你把田地里面的红虫全都捉起来,然后,每隔两天,我会派一支车队,以每斤十文钱的价格收上来。 这一百两银子就先当作定金,如何?” 中年男人听见这话,有些懵了。 红虫 十文钱一斤? 他倒不是嫌弃这个价格太低。 毕竟这玩意他们要来也没有用,只能埋在土里,既耗费劳力,又浪费时间。 人家愿意来收,已经为他们节省了许多的时间,还给这么多的银子,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只是他想不明白,这位贵人要这些红虫做什么用? 莫不是这红虫还能吃? 当然,他也只是这么想一想。 这世上哪有人吃虫子的,更何况是这样全身上下都被硬壳包住的虫子。 “这” 中年男人很想立刻就答应他的要求,可是理智却让他显得有些犹豫。 片刻之后,他抬眸,看着方休,有些不确定的道:“大人,您说的可算数?” 似乎是觉得这么说不太合适,他忙不迭补充了一句:“当然,不是小的信不过大人,只是小的实在不知道这红虫除了作为孩童的消遣之物,还能有什么用。” 小龙虾的作用 当然是吃了! 方休听见这个问题,却是没有过多的解释。 因为他明白,再多的解释也是徒劳,没有亲口尝过小龙虾的味道,是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的。 于是,只是回答道:“你说的没错,因为新奇,所以我想要拉到城里,给一些勋贵人家的孩童当作消遣之物。” 第四百二十二章 照单全收 中年男人听了这个解释,心里顿时安稳了许多。 作为京畿之地的普通百姓,这点儿觉悟还是有的。 城里面的那些大老爷们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的出来,听说养鸟,养蛐蛐的都是常事。 弄几只红虫养着玩玩,倒确实不算是什么稀罕事情了。 “那大人” “不要喊我大人,我叫方休,你可以喊我方少爷” 方休看着中年男人,笑着道。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恭敬的道:“那方少爷,咱们从什么时候开始?” 方休道:“自然是现在,这两天你先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们村的乡里乡亲,两天以后,方府的马车会准时出现在这个村子。 不止是你们存在的红虫,只要是有,不限来源,不限数量,我方府照单全收!” 中年男人听见这话,脸上露出兴奋之色,恭恭敬敬的拜下:“小的谢谢方少爷,谢谢方少爷了!” 方休摆了摆手,说道:“没有什么谢不谢的,做生意而已,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男人微微一怔,回答道:“小的叫做李成。” “李成是个好名字,少爷我相信你可以的,加油,好好干!” 方休往前走了一步,拍了拍李成的肩膀,看了一眼那两个小孩,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两个小孩见到他,却是畏惧的往后退了一步。 方休见状,顿时无奈,只好作罢,转身走上了马车。 回城的路上。 白小纯下马以后,坐在马车的外沿,有些好奇的问道:“少爷,您收这么多的小龙虾做什么?咱们也吃不完啊” 因为先入为主的原因,相比于红虫,方府的人还是更喜欢称呼这玩意为小龙虾。 “咱们确实是吃不完,可是全京师的百姓,这么多的人,加在一起,可就不一定了。” 方休掀开车帘,看着窗外人潮涌动,淡淡的道。 白小纯听见这话,脸上却是露出犹豫之色。 半响,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少爷,不是小的说,只是这小龙虾长的实在古怪,咱们吃也就罢了。 想让其他人接受,恐怕有些困难” 方休听见这话,看了一眼白小纯,缓缓道:“这些事情,你不用考虑,少爷我自有办法。 对了,让你去找辣椒,找到没有?” 白小纯听他提起‘辣椒’,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少爷,前端时间,小的算是把京畿之地都给跑遍了,也没有找到您说的那个什么辣椒。 小的想,这东西,咱们京畿之地应该是没有了,北方大概率也是没有的。 要找估计就要到江南两道那边,对了,少爷,钱正如今不就在姑苏城吗? 小的改天休书一封,让他帮忙多找一找。 若是还找不到,小的估计就只有西南那边能有了。” 方休听见这话,点了点头。 其实他本身对于‘辣椒’是否存在于楚国,就不是特别的期待。 毕竟这玩意也是后世从其他地方引进的。 能够有一个小龙虾,已经是意料之外了,就不想着什么辣椒了 而且,即便是没有辣椒,还是有很多的调味品可以做出相同的味道的。 就说这小龙虾,麻辣小龙虾的滋味固然好,可是蒜蓉小龙虾却也不差 没有必要在一棵树上面吊着。 马车缓缓驶动,一个时辰左右,总算是停在了方府的门前。 四个泥人就从马车上面这么走下。 方府的门子见到这一幕,差点没有认出来,也就是看见了秀儿,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这几位竟然是早上离开的少爷等人,忙不迭迎了上去。 “少爷,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几个门子一块儿围了上来。 方休却是摆了摆手,丝毫不在意的模样,随口道:“去多准备几盆热水,剩下的事情,你们就不用管了。” “好嘞,少爷,小的们这就去准备” 不得不说,方府的下人们办事还是十分的迅速且利落的。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后厨就已经烧好了几盆热水。 方休四人洗漱过后。 秀儿也已经带着几个小丫鬟,把箩筐里面的小龙虾冲洗了一遍。 只是,仅仅冲洗了一遍的小龙虾看上去还是有很多的泥污。 白小纯又带着几个下人,反反复复的冲洗,又用上了洗碗的工具——丝瓜瓤 这才把小龙虾们清晰干净。 “小龙虾已经洗干净了咱们怎么吃?” 赵嫣看着面前张牙舞爪,在箩筐里面四处爬动的小龙虾,怎么也想不出来,这样的东西究竟该怎么吃。 方休看了一眼小龙虾,满意的点了点头,回答道:“小龙虾还没有处理干净,先处理干净再说。” “还没有处理干净?” 赵嫣有些无语,伸手拎起一个小龙虾的触须,上下打量了一眼,开口道:“已经够干净了啊。” 方休瞥了她一眼,淡淡的道:“是你来做,还是我来做?” 赵嫣听见这话,撇了撇嘴,却是不说话了。 方休挥了挥手,把白小纯叫到自己的面前,开口吩咐道:“看好了,每一个小龙虾,全都这么处理” 说着,伸手把小龙虾的虾头拧了下来,而后,又掏出内脏,去除虾线,冲洗了一遍。 “看清楚了没有?” 方休演示了一遍。 而后,抬眸看着白小纯,问道。 白小纯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小声道:“少爷,您的动作太快了,小的,小的没记住” 方休无奈的摇了摇头,放缓动作,又演示了两遍。 白小纯看到第三遍,这才勉强记住。 而后,带着几个下人就坐在后院的石凳上面,开始处理小龙虾。 处理完了的小龙虾则被扔在一个铜盆里面,用清水冲洗干净。 一旁,赵嫣见到这一幕,看见小龙虾雪白的虾肉,终于有那么一点儿能吃下去的感觉了。 这个时候,春风楼的主厨也已经赶回了方府。 “少爷,您找我?” 春风楼的主厨是一个中年的大胖子,看上去颇有些熊大熊二的感觉。 方休正在想着怎么把小龙虾在这个世界发扬光大,听见他的声音,抬眸,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你来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各种味道 春风楼的大厨站在方休的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问道:“少爷,您有何吩咐?” 方休伸手,指了指还正在忙活的白小纯,问道:“认识吗?” 那大厨微微一怔,脸上浮现一抹尴尬之色,犹豫了片刻,还是回答道:“认识,这是白总管” “” 方休有些无语,纠正道:“我是说箩筐里面的东西。” 春风楼大厨听见这话,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少爷的意思,脸上的表情更加的尴尬。 往前走了两步,想要看个清楚。 观察了片刻,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见过,少爷您见多识广,小的肯定比不上”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这东西叫做小龙虾” “小龙虾” 春风楼大厨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仔细的打量了一眼那小龙虾,脸上浮现诧异之色:“好像确实像虾” 方休问道:“如果让你把这东西做成一盘菜,你会怎么做?” 春风楼大厨听见这话,突然反应了过来。 少爷这是要考校自己啊! 他看着那箩筐里面还在爬动的小龙虾,眉头微微皱起,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片刻之后,回答道:“油炸?” 方休看了他一眼,想了想。 前世似乎确实有油炸小龙虾这一道菜,只是并不流行。 “还有呢?” 他又问。 春风楼大厨这下子算是犯了难。 毕竟这玩意看上去全都是壳,和螃蟹没有什么区别,除了油炸,还能有什么办法? “还有清蒸?” 他思索了片刻,回答道。 方休摇了摇头,看着他,说道:“其实这东西的吃法有很多种,你先坐下,我慢慢的跟你说” 等到方休把自己记忆里小龙虾的几种吃法全都说个一遍的时候。 春风楼大厨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片刻之后,抬眸,看向方休,缓缓道:“少爷,我还是第一次做这个小龙虾,可能做不出您说的那种味道。” 方休听见这话,并没有责怪,反而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道:“没事,失败是成功之母,多尝试几次,总能够成功的。 放心,不会缺你食材。” 春风楼大厨见状,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郑重道:“小的一定不会辜负少爷的期望!” 他说的十分郑重,可是配合上体型却显得有些滑稽。 这个时候,白小纯和几个方府的下人也已经成功的把小龙虾处理干净。 “少爷,已经全都弄好了,接下来该做什么?” 白小纯走到方休的面前,开口道。 方休看了一眼身旁的春风楼大厨,笑道:“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我刚才说的味道,每一个先做一份,试一试。” 春风楼大厨听见这话,点了点头,回答道:“是,少爷!” 说完以后,一个人就抱起了那装满了小龙虾的铜盆,朝后厨的方向走去。 小龙虾的做法并不算难,春风楼这段时间一直在尝试新菜品。 因而,让他们的大厨来做这件事情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没过一会,第一道菜,蒜蓉小龙虾就被摆上了石桌。 瞬间,后院弥漫一股独属于小龙虾的香气。 等候多时的赵嫣一闻到这个味道,一双好看的眸子顿时闪了光。 只是,她在看见那小龙虾以后,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不太好看。 毕竟这小龙虾成品的样子看上去和她想象当中的并不是那么一样。 “尝一尝?” 就在此时,方休却是走到了她的身边,递上了一双筷子。 赵嫣伸手接过筷子,却是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旁边的秀儿和赵昊也都是看着一盘色泽诱人的小龙虾,有些手足无措。 方休见状,还是自己动手,用筷子夹起一个小龙虾,熟练的剥壳,留下虾尾,在蒜泥上面滚了一圈,放在赵嫣的嘴边。 赵嫣看着眼前的虾尾,俏脸顿时红了。 可是并没有拒绝,一口吞下了虾尾,嚼了嚼。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表情也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 低头,猛地看向了那盘小龙虾,一双好看的眸子彻底放了光。 旁边的赵昊见到这一幕,却是更加的好奇,问道:“姐姐,好不好吃?” “不好吃!一点都不好吃!” 赵嫣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向了瓷盘上的小龙虾,学着之前方休的吃法,开始剥壳。 只是,可能之前没有经验,所以忙活了半天,都没能把壳剥去。 旁边的赵昊见状,不用多问,也知道这个小龙虾的味道究竟如何了。 他像是怕人跟他抢一样,一下子拿起了三四只小龙虾放在自己的碗里。 一时之间,整个石桌上面,竟然还是方休的吃相最为优雅 当然,优雅并不是吃小龙虾的正确方法。 等到春风楼大厨把第二盘小龙虾放在石桌上的时候,顿时懵了 因为,瓷盘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若不是还残存着一些蒜泥,他都以为自己的记忆里面出现了差错。 “怎么没有蒜泥?” 他还在发懵的状态,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道悦耳的声音。 转头一看,忙不迭行了一礼,恭敬的道:“赵姑娘” 此时此刻,赵嫣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吃相好像大概确实有些不那么雅观。 抹了抹嘴角的油渍,缓缓开口:“上一盘小龙虾,我记得是加了蒜泥的,怎么这一盘没有?” 春风楼大厨听见这话,忙不迭解释道:“小的也是按照少爷的吩咐,各种味道全部尝试一遍。 第一盘是蒜泥小龙虾,第二盘则是油焖小龙虾,第三盘是红烧小龙虾,第四盘是清蒸小龙虾,第五盘是” 他说着说着,却发现眼前的几位,眼睛已经开始冒着幽光,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一盘小龙虾一样。 “咳咳好了,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这个时候,旁边的方休却是看不下去了,开口道。 赵嫣和赵昊这副样子,若是让老皇帝看见了,还以为自己虐待他们,没有给他们吃饭呢! 春风楼大厨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听见这话,恭敬的道:“是,少爷,小的下去准备红烧小龙虾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 柳青归来 毫无疑问,第二盘小龙虾也是以光盘结束。 第三盘,第四盘 当然,到了第四盘的时候,在场的几人全都已经吃不下去了。 春风楼的大厨见到这一幕,表情满是诧异。 他实在想象不到,这名为小龙虾的东西竟然这般的受人欢迎。 可是,当他吃了一口,这才发现,小龙虾的味道确实要比想象之中的更加美味。 “少爷,这小龙虾还有多少?” 此时此刻,春风楼大厨也终于明白了方休叫自己过来的真实目的。 春风楼的宗旨就是不断的创新,只有不断的创新,才能够在京师的诸多酒楼之中脱颖而出。 当然,仅仅只是依靠‘一醉方休’,春风楼的招牌就不会倒,可是显而易见,春风楼,或者说方休的目的不在于此。 他要的是全天下,最起码整个楚国,每一个州府里面都有春风楼的分楼,天下间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品尝到春风楼菜品的美味。 方休抹了抹嘴,看了一眼春风楼大厨,缓缓开口道:“要多少就有多少。” 春风楼大厨听见这话,脸上露出震惊之色,问道:“少爷,这是真的?” 方休一脸正色的道:“少爷我像是说谎的人?” 春风楼大厨听他这么说,顿时有些慌了,忙不迭摆手道:“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小的在春风楼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小龙虾这东西,所以” “所以你就觉得这东西一定特别珍惜,就和螃蟹一样?” “还是少爷厉害,小的这点儿心思一点都瞒不住您” 春风楼大厨‘呵呵’的笑了两声,开口道。 方休看着他,开口道:“别说这些了,聊一聊正事,你觉得小龙虾作为春风楼本季的主打菜品,如何?” 春风楼大厨听见这话,同样面露严肃之色,想了想,恭敬的回答道:“回禀少爷,这味道是没什么问题了,色泽也还算是诱人,只是 这小龙虾的肉藏在壳里,想要吃它却是不太容易,咱们春风楼的食客非富即贵,让他们自己动手,有些不雅,客人们也不一定愿意。 所以,小的就想,可以把小龙虾的肉剔出来,做成一道菜,摆在春风楼作为主打菜。 少爷您教小的那些方法,则放在醉花阁,相信一定会大卖!” 醉花阁被方府收购以后,就和春风楼形成了高低搭配。 两者的菜品相差并不大,可是环境和价格等方面却是形成了一定的差距,一个主打高端,也就是那些皇亲国戚和勋贵们用餐的地方。 另一个则是主打低端,说是低端,可是和路边的那些小摊小贩们比起来,却也要好了太多。 别的不说,就是价格,也让许多普通的百姓望而却步,只有一些商贾能够吃得起。 在这方面,春风楼的掌柜一定是最有话语权的,可是春风楼的大厨作为后厨的主管,却也有一些说话的权力。 方休听了以后,脸上露出思索之色,点了点头,缓缓道:“就按照你说的去办。” “是,少爷!” 春风楼大厨的意见得到了少爷的肯定,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朝方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方府。 方休坐在原地,则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旁边的赵嫣等人吃饱喝足早已经离开。 这几个家伙,尤其是赵嫣和赵昊这两姐弟这些天算是赖在方府了。 每天吃喝全都在方府。 还记得当初赵嫣口口声声的说要自己陪他在城北看一处宅子。 可是这都半个多月过去了,却是杳无音信,就仿佛她把这件事情忘了一样。 自己三番两次的提醒,她都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看的方休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赵嫣开公主府这件事情,楚皇不急,自己就更没必要着急了。 他琢磨的是再这样过几天,自己是不是应该向赵嫣收一下这些天的食宿费了。 毕竟她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小富婆。 城北,城西和城东的三家剧院全部都已经盖好,且正式投入运营,每天光是入账,就有上万两的银子。 赵嫣作为最大的投资者,每天只是躺着就能赚到大量的银子。 当然,这些银子放在她那里也没什么用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作为楚国的公主,整个京师都是她们家的,要这么多的银子有什么用处。 还不如留给自己,还能在其他的地方多开几家分坊。 别的不说,就说姑苏城。 听说竹轩斋的书在那里可是十分的畅销。 甚至都已经衍生了一个产业,也就是二道贩子,从京师买书,再运到江南两道,以高价贩出。 一次就能够挣到不少的银子。 方休就这么胡思乱想,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若不是仔细听,压根听不出来。 方休也只是恍惚之间,才察觉到了动静。 抬眸一看,竟然是柳青。 此时此刻,柳青正站在他的面前,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 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黑色之中,可是……即便如此,也挡不住她绰约的身姿。 柳青的轻功显然已经到达了另一个层次。 即便是当初赵嫣身旁的皇室供奉,走路也不可能没有一点儿声音。 可是,柳青似乎已经达到了这个境界。 “你……回来了?” 方休抬眸,看着面前的柳青,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缓缓开口道。 毫无疑问,这是一句废话。 可……仔细想一想,却又好像不是废话。 毕竟柳青离开京师仅仅不到二十天的时间。 即便是在姑苏城一天都没有停留,似乎也不该这么快就回到京师。 柳青一双好看的眸子看着方休,整个人显得十分的清冷。 同样是冷…… 她的冷和夏忆雪的冷却并不一样。 一个是清冷,仿佛什么都不在乎。 另一个则是冰冷,对待什么事情都冷冰冰的。 相比于后者,前者给人的感觉要更加的强烈。 毕竟……冰冷也是可以伪装的。 许多受过伤的人都喜欢用冰冷的外表伪装自己,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真正面目。 可是清冷却装不出来…… 那是对一切的漠视,比如此时此刻,柳青的眼神。 第四百二十五章 带我去见皇帝 “嗯。” 柳青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声,语调没有丝毫的起伏。 方休看着她,想了想,问到:“一切顺利吗?路上有没有遇上一些问题?” 柳青站在原地,轻轻的摇了摇头,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没有。” 方休听见这话,暗自摇了摇头。 确实,以她的武功和毒蛊之术,能碰上什么问题。 就算是遇上一些问题,在她的面前也就不是问题了。 “怎么回来的这么快?听说江南的风景很好,小桥流水人家,很多人下了江南,就不想回来了。 你也没有在江南多过两天?” 方休看着柳青,开口道。 柳青听见这话,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淡淡的道:“没有家乡的风景好。” 两个人以前也聊过一些话。 可是都柳青的回答都像是前世的机器人一样无趣。 好不夸张的说,甚至比机器人还要无趣。 这一次她能够回答这一句话已经啊出乎方休的意料了。 他听见这句‘没有家乡的风景好’,也想到了自己的家乡。 人都有乡土之情,即便是离得再远,也想着要落叶归根。 虽然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可是那里也承载了无数的回忆。 美好的,不美好的,快乐的,痛苦的…… 只是,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想到这里,一向豁达的方休竟然也觉得有些伤感。 “家乡的风景总是好的……” 方休伤春悲秋后,感慨似的回了一句。 语调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可是感情的变化,任何一个心思细腻的人都能察觉出来。 柳青听见这句话,看了他一眼,眼眸之中流露出好奇之色。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他的家乡不就是京师。 既然如此,为何会…… “你的家乡在西南的什么地方?” 方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抬眸,看着柳青,开口问道。 柳青在方府这么长的时间。 方休对于她的了解就仅限于西南土司的大小姐,和毒蛊派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 除此之外就是一无所知,实在有些不太合适。 沉默了片刻,依旧是一片安静。 柳青并没有回答…… 像是在意料之中,方休并没有追问,而是道:“这一次,你有事要找我?” 往常的时候,都是方休主动找她,一是给她解药,二是想要了解一些毒蛊派的秘法…… 自然……一无所获。 除此之外,两人之间也就没有其他的交流了。 柳青主动找自己的情况,更是几乎没有发生过。 其实,几乎这两个字并不恰当。 准确的说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因此,既然她回到方府以后,第一个就要见自己,一定是有什么事情。 柳青听见这话,没有丝毫的掩饰,十分直白的说出了自己要说的话:“我想让你带我去见皇帝。” 见皇帝……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随即,面露诧异之色,开口道:“你觉得这有可能吗?” 柳青想了想,看着方休,一脸正色的道:“有可能。” 方休听了以后,觉得有些无语。 不说柳青西南土司大小姐的身份…… 当然,这里的大小姐是相对于西南土司而言。 相对于朝廷而言,就是余孽! 先不说这层身份,就凭她与毒蛊派的牵连。 方休也不敢贸然带她去见皇帝。 虽说皇帝的身边有数名皇室供奉保护着他的安全。 可是万一出了什么事情,第一个倒霉的一定就是自己。 私通余孽,妄图行刺天子…… 仅仅只是这么一条罪名,就足够方休,或者说,整个方府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很多的时候,方休是很嚣张,可他却并不傻。 这样连累上百口人掉脑袋的事情,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去做的。 “你想要刺杀皇帝? 我很明确的告诉你,不可能的,我知道你的武功很高,尤其是轻功。 可是,最多也只比白小纯强上一些吧。 皇帝身边比白小纯强上几倍,几十倍的高手,大有人在。 你只要有一点儿不轨之心,就会被那些皇室供奉发现,然后钉在柱子上面。 你的轻功再好也没有用,有比你轻功还要好的,就说我见过的几位皇室供奉,那都是宗师级别的……” “我没有想过刺杀皇帝,我办不到……” 方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柳青打断。 柳青看着方休,用清冷的声音道:“我只是想要见皇帝一面,有些话要跟他说。” 方休听见这话,更加的无语。 你当皇帝是动物园里面的猩猩吗? 想见一面就能见一面? 而且,出了什么事情,还不是要自己负责。 方休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会冒险,你提出别的要求,我可能会答应你。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留在方府,可是我知道这段时间,你替我挡了很多的刺客……” “我之前骗了你……” 又是话没有说完就被打断。 柳青看着方休,缓缓道:“我来自西南的土司,我的土司却并不是因为楚国的朝廷而覆灭…… 我到京师的目的不是为了杀你,也不是为了杀你的父亲,更不是为了杀你的皇帝。 我只是要找几样东西,现在我已经找到了。 所以我要见皇帝一面,把这些东西交给他……” 这些话和方休想象的似乎不太一样。 只是…… 方休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会用我自己的性命和我爱的人的性命作为赌注。 这件事情,我不可能答应你。 这段时间,你帮了我很多……”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枚药丸,放在手心里。 “这是解药,你我之前,从此以后,再无关联。” 柳青摇了摇头,淡淡的道:“你的毒,我并不需要解药。” 她说完这句话以后,没有等方休说话,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玉佩,递给方休。 说道:“你帮我把这个交给皇帝,他会明白的。 到时候他会主动要我取见他。” 说完以后,没有等方休回应,便转身朝自己住的旁院走去。 走到一半,似乎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她回眸,看着方休,开口道:“可以帮我告诉皇帝,我能为康王解毒……” 说完以后,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谢谢。” 第四百二十六章 指导 柳青离开以后,庭院里面重新恢复了平静。 方休坐在石凳上,往着她离开的背影,目光不断的闪动。 他在纠结,究竟要不要把手里的玉佩交给楚皇。 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低头看了一眼手掌心的玉佩,转身走进了房间。 第二天的清晨。 天刚蒙蒙亮,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声音。 “少爷还在睡觉,你在这里等一会吧。” 这是秀儿的声音。 “嗯。” 另一道声音有些耳熟,迷迷糊糊之间却是有些想不起来了。 许是心里想着那些事,醒了以后,再也没办法像之前那样睡到日晒三杆了。 他起身,自己披上了一件衣服,推开房门。 揉了揉眼睛,往前看去。 一道笔直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端端正正。 “方师” 站在门前的人是扁池。 方休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是叮嘱过他,让他过些天来找自己,自己传授他一些手术的心得。 当然,他一次手术都没有做过,怎么可能有心得,只是根据记忆里面看的那些医学类的小说和电视,指导一些最基本的东西。 却没有想到,这么一大清早,他竟然就出现在了方府。 “来了” 方休淡淡的一句,而后,推开房门,开口道:“进来吧。” “谢过方师” 扁池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进去。 “方师,给人开颅以后,该如何?” 扁池一坐下,就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这也是他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在这个时代,一些锋利的利器却是能够在不损伤人的情况下完成开颅的手术。 可是也只是理论上,最为重要的是开颅以后,如何能够使患者活下去,并且把开颅以后的骨头重新接回去。 手术之法,最为重要的是可以把切割开的皮肤重新缝在一起。 可是脑袋却是人体最坚硬的部分,用利刃分开已经十分的困难,想要接合更是难于上青天。 这个问题也是最为困扰方休的问题。 前世有专业的机器,可以用专用的螺丝等工具固定住颅骨,可是在条件极为落后的古代,想要实现却是完全不可能的。 方休听见这个问题,眉头皱了皱,回答道:“这确实是一个问题,即便是我,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但是,我们可以用另一个办法,不必要把整块颅骨全部切割,只需要切割一小块,然后,找出蛊虫,引导他们离开。 而后,让伤口自己愈合” 扁池听见这话,整个人一震,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之前听见方师所谓的开颅之法,想到的就是把颅骨全部切割分离,可是并不现实。 但是,听了方师的话,他却是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对啊! 他们要做的只是清楚康王殿下脑里的蛊虫,并不需要完全切割颅骨,只需要引导出蛊虫就可以。 因而,只需要切割一小块能够让蛊虫通行的小洞即可。 人体的自愈能力是极其强大的。 一整块颅骨或许无法恢复,可是一小块却并不一定。 虽然有风险,可这个方法就是风险极高的方法,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使用,既然如此,只要有希望就值得全力以赴。 想到这里,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双眸子看向面前的方休,脸上露出郑重之色,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开口道:“学生谢过方师!” 而后,顿了顿,又道:“刑部押送的犯人已经到了太医署,全部服下了麻沸散,学生这就去” 说到这里,似乎觉得有些不太合适,停了下来。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方休却也听的明白了。 跟聪明人聊天就是这么简单,只需要给他一些提示,剩下的,让他自己领会就好。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看着面前的扁池,淡淡的道:“去吧。” “学生告退。” 扁池再次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个时候,门外却是突然传来另一道熟悉的声音。 “方休呢?还在睡?” 不用问,整个方府敢这么说话,直呼‘方休’的名字的只有这么一个人赵嫣。 方休推开房门,走了出去,看着她,问道:“大清早的,多睡一会怎么了?” 赵嫣没有回话,只是看着他,问道:“昨天的小龙虾还有吗?” 方休听见这话,有些无语。 哪里有人一早就想着吃小龙虾的? 当然,赵嫣这样的吃货,为了‘吃’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算是奇怪。 他看了一眼赵嫣,淡淡的道:“昨天都被你们吃完了。” 赵嫣听见这话,俏脸微微一红。 随即,瞪了他一眼,理直气壮的道:“说的好像你没有吃一样!” 方休很想反驳,自己的确是没有怎么吃。 可是看见赵嫣露出的小虎牙,想了想,还是算了。 他怕被咬 “那咱们今天还去捉小龙虾吗?” 赵嫣站在他的面前,想了想,问道。 她这副模样怎么也无法让人联想到几个月前醉花阁湖边的那位白衣女侠。 方休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问道:“你不累吗?” 赵嫣怔了怔,却是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虽是习武之人,可是昨天在泥泞的沟渠里面捉了半个多时辰的小龙虾,确实足够让人精疲力竭。 即便是赵昊这般活泼好动的年纪,此时此刻也是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 赵嫣低头,沉思了片刻,抬眸看着方休,脸上露出郑重之色,摇了摇头,回答道:“不累!” 方休算是彻底无语了,说道:“昨天已经让白小纯带着一支车队去郊外运小龙虾了。 算一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春风楼,你要是想吃,可以去春风楼。” 赵嫣听见这话,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她的脸上露出笑容,略带些嗔怒的道:“怎么不早说” 而后,就转身往方府的府门走去。 “等一下!” 方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我陪你一起去” 他要去春风楼,倒不是想要吃小龙虾了,只是想要看一看小龙虾在普通百姓里面的反响 毕竟,小龙虾之事牵扯的可不仅仅只是春风楼的招牌,更重要的乃是农耕 在楚国,农耕可是国本! 第四百二十七章 新的主打菜品 小龙虾能不能吃,或者说,能不能被楚国的百姓接受,成为餐桌之上的一道美食,同样是牵扯到国本的事情。 赵嫣听见这话,却是投去了一个鄙夷的眼神。 方休丝毫不在意,甚至反瞪了回去。 因为康王的事情,方休最近经常要入宫,因而,方府的马车总是一清早就在门前候着。 只是这一次的目的地并不是皇宫,而是城南的春风楼。 自从醉花阁被方府收购以后,春风楼,方府的人就很少去了。 不是因为两者之间,醉花阁的菜品更加美味,只是因为醉花阁距离方府更近一些。 可是,昨天到方府的是春风楼的大厨,因此,毫无疑问,小龙虾的试点也应当在春风楼进行。 如今的春风楼已经和竹轩斋和京师大剧院一起成为了京师,乃至京畿之地的一个名片。 毫不夸张的说,许多外地的商贾到了京师,第一个要去的地方一定是春风楼。 这里可是有着闻名于天下的美酒——一醉方休。 除此之外,还有无数的美食,即便是远在天边的越州商贾都是略有耳闻。 因此,即便是清早,春风楼的食客也是络绎不绝。 原因很简单。 许多的商贾在京师停留的时间十分的短暂,因而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的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正午的时间一般都被安排要紧的事情,大部分的人只能选择在清晨品尝一下春风楼的美味和闻名天下的‘一醉方休’。 当然,相比于其他的酒楼,春风楼的食客确实称得上络绎不绝,可是也没有到正午时分需要排队领号的地步。 因而,方休和赵嫣没有去找掌柜,一样进到了酒楼里。 如今的春风楼早已经不是原先的那个春风楼,因为食客的数量太多,因而,扩建了两次,面积足足增加了一倍多。 青衣小厮也是招了更多,保证每一位食客都能够得到自己满意的服务。 这也是春风楼不变的宗旨。 “这位客官您里边儿请” 方休和赵嫣一走进春风楼,就见到一个青衣小厮迎面走来,躬身行了一礼。 他们两个还没有来得及说话。 青衣小厮就像是发现了什么,脸上露出震惊之色,这才后知后觉的唤了一声:“少爷!” 方休见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随便在大堂找一个位置,上一份清蒸小龙虾,再上几道小菜,不要声张。” 他自认为在京师还是有一定的名声的。 尤其是宁王府宴以后,他的名字在京师百姓们的眼里可是和后世的‘大灰狼’没有什么区别,对于孩童都有止啼的作用。 哪一家的小孩哭了,哄不好就会说一句:你要是再哭,就让方休把你抓走! 大部分的孩子立刻就不敢再哭了。 这也算是他对于京师的百姓们做出的一些微薄的贡献。 因而,若是让春风楼的食客们知道了自己的存在,指不定又会出一些什么问题。 那些老食客,或者城南的百姓还好,若是外乡的商贾和其他城区的百姓们听了,说不定就想着法的怎么‘逃命’了。 那青衣小厮显然也明白自家少爷的顾虑,脸上露出恭敬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应了一句:“是,少爷!” 而后,又道:“小的这就去准备。” 方休和赵嫣就在这春风楼的大堂随便找了一个不那么显眼的位置坐下。 桌上有免费的茶水。 方休斟了一杯,抿了一口,摇了摇头,说道:“太涩” 赵嫣见状,撇了撇嘴,嘀咕道:“你会品什么茶。” 方休听了以后,顿时有些不乐意了,看着他,开口道:“少爷我不仅会品茶,还会以茶识人。 其实品茶和识人是一样的道理” 说到这里,却是顿住了,摇了摇头,缓缓道:“算了,不跟你说,说了你也不懂。” 而后,继续品自己的茶了。 赵嫣见状,心里十分的好奇。 品茶和识人究竟能有什么样的联系。 可是听见他的后半句话,却是不乐意问了。 她是一个要强的人。 所谓的要强表现在很多的方面 死要面子也是一类。 他们等待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诸位客官,诸位客官!” 连续两声的‘客官’,瞬间吸引了许多正在等餐的人。 方休和赵嫣同样投去了目光。 只见一个身材壮硕的小厮站在大堂的正中间的位置,双手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本季主打菜品:小龙虾(清蒸、红烧、蒜蓉) 众人正疑惑不解的时候,身材壮硕的小厮开口了。 “诸位客官,咱们春风楼将于今日也就是此时此刻正式推出本季的主打菜品,风味小龙虾! 一份十两银子,今日特惠,只需一两,限时特价,过期不候!” 众人听见这话,心里面更加的疑惑。 当季主打菜品,这件事情,他们是知道的。 自从春风楼归了方府,就推出了这么一个活动。 主打顾名思义,都能理解是特色! 既然是特色就不仅仅只局限于菜品,比如上一季的主打就是‘一醉方休’,不是菜品,而是酒。 没有想到,他们竟然等到了这一季的主打 只是,小龙虾? 小龙虾是什么东西? 莫非又是什么新酒? 这名字未免有些古怪。 而且,酒岂有风味一说? 众人虽然疑惑,可是对于春风楼的招牌却是无比的信任。 既然能够被春风楼这样的酒楼推出来作为主打,定然是非同凡响。 而且,只需要一两的银子,简直和白送没有什么区别了。 要知道,一杯一醉方休就需要足足十两了! 醉花阁重新开张以后,还能够留在春风楼全都是非富即贵,一两银子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许多的人听见那青衣小厮的话以后,都是瞬间从怀里掏出了一两银子,递给了最近的小厮,开口道:“给我来一份那个什么风味小龙虾,这里是一两银子!” “给我也来一份,今儿我也要尝一尝鲜!” “小厮,这里也要一份!” 一时之间,不同的声音在春风楼此起彼伏。 第四百二十八章 我要报官! 这就是春风楼。 即便是一碗平淡无奇的白粥,也值得许多人去尝试一次。 更可况这一次可是主打菜品,之前的一醉方休究竟有多么受人喜爱,不用多说,在场的人心里也全都清楚。 “好嘞——!各位客官稍等片刻,小龙虾马上就好!” 青衣小厮笑呵呵的陪了两句,一一记下客官们点的菜品,转身走向了后厨。 因为在场的众人都不知道小龙虾究竟是什么东西,所以大部分人选择的味道都偏于保守 清蒸。 按照常理,清蒸最能体现出食材本身的味道,只是小龙虾本身的味道相比于河虾而言,并不是特别的出众。 可是,配上春风楼特别调配的蘸料,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 对于口感,方休并不担心。 “客官,您的清蒸小龙虾——!”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客官端着一盘小龙虾走到了方休的桌边。 刚刚放下,就看见赵嫣的一双眸子亮了! 其他桌的食客也纷纷投来了目光,想要看一看这春风楼最新的招牌——小龙虾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怎么看上去有点儿像是河虾和螃蟹生出来的东西” “全都是壳,这怎么吃?” “还能怎么吃,吃过螃蟹没有?” 一时之间,整个春风楼议论纷纷。 这个时候,却有一道有些尖利的声音响起,在这嘈杂的声音里面显得有些突兀。 “什么小龙虾,不就是红虫!” 众人听见这句话,全部把目光放在了说话那人的身上。 说话的人是一个有些清瘦的中年男人,一袭长衫,披着一件不知道什么动物皮毛制成的披风。 看上去就知道是从外乡来的商贾。 “红虫?敢问这位兄弟,何为红虫?” 他的身旁,一个大腹便便的商贾开口问道。 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之间似乎有些得意,开口道:“红虫,顾名思义,当然是红色的虫子! 这东西生在泥沟里面,以吃庄稼为生,比那蝗虫还要厉害。 中原的饥荒,你们都听说过吧,就是因为这玩意!” 有人听了这话,脸上露出疑惑之色,提出了自己的质疑:“不对不对中原饥荒不是因为三年难得一见的大旱吗?” “什么大旱” 那人听见这话,表情有些不屑,开口道:“只是说辞罢了,再严重的旱灾,也不至于田里颗粒无数吧! 这是旱灾赶上了虫灾,这才这么严重,你随便拉来了一个从中原逃灾的流民,问一问,他有没有见过这玩意” 说到这里,他的语调突然升高,大声的道:“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这虫子竟然也能当作食物,还是什么招牌! 你们京师人都把春风楼吹成了什么样子,亏我还想来尝一尝,到头来就点了一盘虫子” 说到这里,旁边的食客们脸色都有些变了。 他们对于这话十分的不认同,可是,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毕竟这个人说的话有板有眼儿让人不得不信。 而且,这小龙虾看上去和河虾虽然有许多相同之处,却也有许多不相同的地方,看上去确实和一些稀奇古怪的虫子没什么区别,而且又是红色的 有些已经点了小龙虾的人听见这家伙的话,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把这道菜给退掉。 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却是突兀的响了起来。 “先不说这小龙虾究竟是虫还是虾,我只有一个问题,这小龙虾或者说红虫,这位兄台可曾经尝过?” 众人看向说话那人,发现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 看上去细皮嫩肉,显然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子弟。 “没有吃过” 之前那人也十分的坦荡,没有吃过就是没有吃过。 “难道你愿意去吃虫子?” 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听你的口音应该是从江南来的吧。 这样的话也就不奇怪了,你们江南人什么东西都吃,吃虫子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公子哥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冷,看着那人,缓缓开口:“若是味道极好,便是虫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殊不知在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之前,所有人也只当螃蟹是一种虫子,可是如今却成了人间美味” “得了得了” 那人的表情十分的不屑,起身道:“你们愿意吃这东西就吃吧,我算是看出来了,跟你们说再多也没有用,不奉陪了,告辞!” 话音刚落就要起身。 众人见到这一幕,表情都变得更加冷,甚至有些人已经露出了气愤之色。 这样的人也就仗着自己是从外乡来的,在京师待不了几日,所以才敢如此的肆意妄为,说一些平日里不敢说的话。 旁边的小厮见状,拦在了他的前面,皮笑肉不笑的道:“这位客官,您的饭钱” “饭钱?什么饭钱?” 那人听见这话,一脸诧异的看着青衣小厮,开口道:“我一道菜都没有吃,何来的饭钱?” 青衣小厮伸手一指,桌上摆着一碗白粥,还有几碟小菜。 那人见状,却是十分不屑的笑了,说道:“我还以为什么,就这几碗白粥?多少银子?” 青衣小厮开口道:“不多不少,刚好一两。” 那人准备掏银子的手停在了半空,面露诧异之色,瞪着青衣小厮,怒道:“一两银子!? 一碗白粥就要一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青衣小厮见状,并没有理会,只是伸手指了指之前贴出的告示,开口道:“若是点了菜,白粥和小菜自然是免费的。 可若是没有点菜,白粥和小菜就是一两银子,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这位客官若是有什么疑问,尽可以提出。” “我提个屁!” 那人听见这话,恼羞成怒,大声的道:“就这么几碗白粥就要一两银子,你们这是抢钱!你们这叫做店大欺客!我要去告官!” 青衣小厮见状,并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看着那人,一副淡然的模样,只是轻飘飘的一句:“报官可以,先把饭钱结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我叫汤浩 这个时候,旁边的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这么大的派头,还以为是什么人物,原来连碗白粥的银子都付不起。” “他也不打听打听春风楼是什么地方,也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撒野的?” 那人听见这些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从怀里面掏出一两的碎银子,重重的扔在桌上,怒道:“银子给你,这官我也报定了!” 说完以后,迈步走出了春风楼的大门。 众人见到这一幕,全都是摇头叹息,纷纷感慨,世间千奇百怪,什么样的人都有。 之前那个清秀的年轻公子哥目送那人离开春风楼,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了方休,脸上露出笑容,微微点头。 方休见状,也是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又有几名小厮端上了小龙虾。 当然,搭配的还有一份特制的蘸料。 因为之前那人的搅局,此时此刻,很多人看着面前的小龙虾,都是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似乎在纠结要不要吃。 那公子哥同样点了一份小龙虾,毫不犹豫的剥开了壳,放在蘸料里面滚了一圈,送到嘴里。 嚼了嚼,他的表情顿时出现了一些变化。 坐在他旁边的人见到这一幕,纷纷露出好奇之色,开口问道:“嘿,兄弟,这东西味道怎么样?” “有没有什么怪味?” 公子哥放下筷子,看向他们,表情有些奇怪,想了想,开口道:“不瞒诸位,其实在下并没有品出什么味道,只是觉得像是普通的虾肉。 蘸料的味道倒是很合在下的口味。”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松了一口气。 既然是虾的味道,那就说明这小龙虾是虾,而不是虫。 如此一来,他们就没有了顾虑,纷纷动起了筷子。 当然,不同的人吃这小龙虾有不同的感受。 失望者有之,赞叹者亦有之。 当然,大部分的人观点都很相似,也十分的客观。 这小龙虾的肉质和普通的河虾区别并不算大。 只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虾,觉得有些新奇。 可是尝试过以后,却是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了。 毕竟 同样是虾,河虾还是要比小龙虾更能让人接受一些。 要说有什么可取之处,就是小龙虾剥壳的时候更加方便。 “这小龙虾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 “就是虾的味道。” “对,就是虾的味道。” “我相信春风楼,春风楼的主打菜品不可能只是这么简单” 春风楼,无论是新食客还是老食客全都在议论,毫无疑问,议论的焦点在于小龙虾的味道。 这个时候,旁边却是传来一阵诱人的香味。 “这是什么味道?好像挺香的?” 众人纷纷寻找那香味的来源。 终于,在一个桌子上面看到了那香味的来源——蒜香小龙虾。 而这桌的主人已经在大快朵颐,压根没有参与到众人的讨论。 小龙虾的壳在桌子前面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旁边的人见到这一幕,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奇怪。 他们很想问一句:兄弟,这小龙虾的味道怎么样? 可是,见他吃的这么专注,这么兴致高昂 他们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片刻之后,那人剥开最后一个小龙虾,在蒜泥里面滚了滚,送进自己的嘴里。 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仿佛获得了巨大的满足感。 众人见状,纷纷开口:“兄弟,你这是什么味道的小龙虾?” “蒜香的,不然呢?” 那人说话间,抬眸看了一眼,顿时怔住了。 十几双眼睛竟然全都在注视着自己。 一下子,他的心里面竟然有些慌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吃吗?” 又有人问。 他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想了想,开口道:“挺好吃的。” 其实不用他回答,别人看到他的吃相就已经能够猜到一些了。 “给我也来一份蒜蓉小龙虾!” “这里来一份红烧的!” “你们有多少味道的,全都给我来一份!” 在场的人都不是什么缺钱的主儿,见到这一幕,心里面全都有了决断。 一两银子一份小龙虾,并不算贵。 要知道,在春风楼这样的酒楼,一份清蒸河虾至少也要五两银子。 即便是醉花阁那样稍微便宜一些的,一份也要上百文钱。 另一边,赵嫣闻到蒜香小龙虾的味道,眼睛里面的光芒更加强烈。 她的面前,一盘小龙虾已经空空如也。 她看向方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有开口,就听见方休道:“小龙虾吃的太多了,对身体不好” 赵嫣微微一怔,问道:“会生病?” 方休想了想,点了点头,回答道:“会。” “什么病?” 赵嫣有些好奇。 方休回答道:“会胖” 其实小龙虾所含的热量并不算高,相比于其他肉类,已经算得上很低。 可是他并不知道。 显然,赵嫣也不知道,听到‘会胖’两个字以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 瞬间,就克制住了自己的食欲。 一般而言,吃货的体型都比较胖 赵嫣作为一个资深的吃货,能够保持自己的身形如此的苗条,肯定也是有着强大的自控能力。 “这位兄台” 这个时候,旁边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方休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一眼。 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之前那个为小龙虾说话的公子哥。 “有事?” 方休想了想,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以后,就十分直白的问了一句。 那公子哥显然没有想到方休会这么的直白,怔了怔,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毕竟,他原先还准备借着小龙虾寒暄几句,然后再渐渐的说出自己的目的。 可是,自己还没有开口,就被问了这么一句。 自己好像怎么回答,都不太合适。 想了想。 既然人家都已经如此的直率,自己似乎也就没有必要再拐弯抹角了。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笑容,看着面前的方休,说道:“兄台真是性情中人。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说废话了。 我叫汤浩,来自江南的姑苏城,有一笔生意想要和兄台商谈一番,不知可否?” 第四百三十章 久仰久仰 汤浩 方休听见这个名字,莫名的觉得有些耳熟,只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了。 这个时候,汤浩又道:“实不相瞒,我看兄台气宇轩昂,非同凡人,再加上之前几个伙计对兄台的态度,兄台应当就是这春风楼背后的东家吧?” 方休听见这话,有些无语。 说这么多,无非就是刚才听见了小厮们对自己‘少爷’的称呼。 虽是如此,脸上却是没有任何的表情,笑道:“不错,我就是春风楼背后的东家,吴毅!” “原来是吴公子!久仰久仰! 早就听说吴公子乃是人中英杰,在下一到京师就想要登门拜访,没有想到今日竟是如此巧合,在这里碰见了吴公子” 汤浩听见这话,脸上浮现诧异之色,拱了拱手。 这副模样仿佛他真的听说过吴毅这个人的名字一样。 旁边的赵嫣见到这一幕,差一点没有笑出声。 方休同样面露笑容,看着汤浩,开口问道:“哦?不知道外面是怎么评价我这个人中英杰的?” 汤浩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有些尴尬。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这样的人。 短短的一句话完全把他的思路给打乱。 “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只是其次,最主要的乃是运筹帷幄,短短几年就将春风楼经营成了京师第一大酒楼 在下听到的最多的就是类似的评价。” 汤浩心里面早已经骂了几句,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任何的变化,信口开河的道。 方休听了以后,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对于这家伙也是有了一些敬佩。 他还是第三次见到这么说假话不眨眼睛的人。 第一次是白小纯,第二次是张文,这位汤浩位列第三。 “咳咳” 旁边的赵嫣听见这话,终于忍不住,咳出了声。 方休见状,瞪了她一眼,看向汤浩,开口道:“不知道汤公子想要与我谈什么生意?” 汤浩见谈话总算步入了正题,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自然是小龙虾的生意。”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小龙虾壳,笑道:“实不相瞒,这东西,在下从姑苏城到京师的一段路上,着实见到了不少。 尤其是在中原三道,几乎已经遍地成灾,当地的百姓只以为是如同蝗虫的害虫,却不知道这东西是虾,可以吃。 汤府在姑苏城做的是布匹和粮食的生意,江南两道是鱼米之乡,势力交错。 因而,我汤府就在中原建立了几间粮庄,与当地的百姓多有联系。 只要汤府出面,绝对能够以低价从百姓们的地里收上来大量的小龙虾。 到时候全都运到京师,再以低价卖给吴公子,在下只赚取其中的微薄运力,如何?” 方休听见这话,眸子微微一凝,看着汤浩,开口问道:“既然如此,岂不是委屈了汤公子?” 汤浩忙不迭摆手,笑道:“生意而已,只是赚的多与赚的少的区别,何来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我汤府虽是做的粮食生意,最主要的却还是布庄,想要开一间酒楼并不容易。 因而,即便是有那么多的小龙虾也没有地方去卖,倒不如一并卖给春风楼 到时候,吴公子不必为了小龙虾四处奔波,我也不必为了寻找卖家四处奔波,岂不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灿烂,看着面前同样笑着的汤浩,只说了两个字:“不用。” 汤浩微微一怔,却是没有明白这个‘不用’是什么意思。 只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觉得有些意外。 “小龙虾,我会派人去收,就不劳烦汤公子,当然,江南两道,我了解的不多,若是有其他的生意,以后咱们还可以合作。” 说完以后,轻轻的抿了一口茶,却是摆出了一副不想再理会他的模样。 汤浩见到这一幕,虽然惊讶,却也没有恼羞成怒。 既然是生意,自然也就可能谈不拢。 作为汤府生意场上的继承人,这一点,汤浩比谁都清楚。 他怔了片刻,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在下也是初到京师,许多事情都不熟悉,就如此那风筝坊的七号风筝,在下还是第一次听说” 两个人闲聊了几句,汤浩就起身,看着方休,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先行告退了,告辞。” 方休和赵嫣同样起身。 这个家伙给他的印象不算太坏。 方休同样是拱了拱手,道:“告辞” 汤浩离开春风楼以后。 赵嫣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不答应他?” 方休正在喝茶,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他一眼,面露好奇之色,问道:“我为什么要答应他?” 赵嫣撇了撇嘴,说道:“你如果答应他,咱们以后就不用费劲去收小龙虾了!” 方休看着他,突然问了一句:“你知道什么叫做垄断吗?” 赵嫣听见这个新词,脸上露出疑惑之色,摇了摇头,问道:“什么叫做垄断?” “就是” 方休想了想,摆了摆手,说道:“算了,跟你说也说不清楚,你只需要知道,小龙虾的数量一定比我们想象的要多,牵扯到的利益也是如此。 最重要的是我们有实力从百姓的田里收上小龙虾,不需要中间商赚差价。” 听到最后一句话,赵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吃完了没有?吃完了咱们回去吧。” 方休看了一眼桌上的龙虾壳,开口道。 赵嫣听见这话,很想再吃一些,可是想到之前他说的那句话,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跟着他离开了春风楼。 方休坐在回府的马车上面,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就春风楼食客们的反应,显然小龙虾的销路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接下来的问题就在于怎么保证京畿之地这么多的百姓,都能够吃上小龙虾。 不同于一醉方休,一开始,方休就没有打算把小龙虾做成一道高端的菜品。 现实条件也不允许他这么做。 毕竟小龙虾是随处可见的东西,只要春风楼的事情传出去,百姓们知道了小龙虾可以吃,自己去可以去捉一些回来。 压根不需要到酒楼。 因而,春风楼和醉花阁最为重要的还是要改良小龙虾的味道 第四百三十一章 朕可以见她! 方府的马车在道路上行驶,还没有到方府就被一队亲军拦了下来。 方休掀开车帘,看向外面的亲军,皱了皱眉头,问道:“什么事情?” 领头的人走到他的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而后道:“新安伯,卑职奉命接您!” “接我?去哪儿?” 方休面露疑惑之色,看着他,开口问道。 那人端端正正的站好,回答道:“太医署!”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明白了什么,看了一眼身旁的赵嫣,淡淡的道:“你先回去吧,我去太医署有些事情。” 赵嫣看了一眼外面的亲军,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方休走下马车,亲军就牵来了一匹骏马。 按照常理,京都城内禁止纵马,可是特殊情况却是一个例外。 显然,这就属于特殊情况。 原先一个多时辰的路程,纵马之下,仅仅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皇宫前。 方休来到这片世界以后,外出都是乘坐马车,很少骑马。 可是并不代表他不会骑马。 曾经有一段时间,就是怕发生什么特殊情况,需要骑马,因此特意到城外练习了一番。 虽说骑术比不上那些将军,可是最起码能够策动骏马奔跑。 只是觉得大腿被颠的有些疼。 方休翻身下马,休息了好一会才适应过来。 原先只要半炷香的时间就能走到太医署,这一次却是花了一柱香的时间。 跟在他身后的亲军好几次都看不下去,想要扛着他走。 只是想了想这一位新安伯的威名,还是没敢有丝毫的抱怨。 此时此刻,太医署里面全部是人,准确的说全都是御医。 聚在一起,议论纷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方休走近了以后,众人见到他,这才安静了一些。 年老御医是因为听说过他的‘赫赫威名’,年轻一些的御医则是因为心里的敬佩。 毕竟,这一位可是手术之法的开创者。 也就是因为手术之法的逐渐普及,老一辈的御医无法跟上步伐,学不会,或者说年老昏花,没办法动刀。 这些年轻一辈才会被提拔上来。 因此,对于方休,他们的心里都是尊重的。 方休走到太医署的庭院前面,迎面走来的是扁池。 “方师,您来了” 扁池走到他的面前,停了下来,神色之间有些焦急。 方休见到这一幕,不用多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开口道:“康王的情况恶化了?” 扁池点了点头,眉头皱的更紧,说道:“不仅仅是恶化,殿下已经陷入了昏迷,足足一个时辰。 我担心若是再无法将蛊虫取出,殿下恐有性命之忧。” 方休听见这话,也是皱了皱眉头。 他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毕竟,这蛊虫不可能不消耗能量,既然需要消耗能量,就一定会进食。 人的脑袋是最脆弱的地方,但凡出了一丁点的问题都会让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如果不能及时取出康王脑袋里面的蛊虫,一定会出现一些不可挽回的后果。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来的这么快。 “陛下知道了吗?” 方休看着扁池,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问题。 说句实话,康王的死活,他并不是十分的在意。 甚至没了康王,只剩下宁王一个人,自己的麻烦也会少掉很多。 可是,楚皇的态度,却是不能忽视的。 扁池点了点头,说道:“陛下已经知道了” “陛下在哪儿?” “里面。” 扁池伸手指了指庭院里面。 方休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庭院里面,站着一个身影。 方休往前走了两步,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站好:“臣参见陛下。” 楚皇听见他的声音,转过身,看着他,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在想一些事情。 “你上次跟朕提到过的开颅之法,可以用上了” 楚皇看着方休,沉声道。 方休听了以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抬眸,看着楚皇,拱手道:“陛下,臣有罪!” 楚皇摆了摆手,沉声道:“此事非人力所能为,朕心里明白” “臣不是这个意思。” 方休见庭院里面只有楚皇一人,壮着胆子,开口道:“臣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其实” 咬了咬牙,还是说出了口:“其实臣认识一个毒蛊派的妖女。” 楚皇听见这话,并没有愤怒。 他的脸上露出诧异之色,看着方休,问道:“什么意思?” 方休见楚皇没有因为此事而愤怒,心里稍微有了一些底,看着楚皇,解释道:“一个月以前,曾经有一刺客潜入臣的府邸,想要刺杀臣。 却被臣的护卫擒下,此后,臣一直将她关押在臣的后院,想要知道她刺杀臣的目的。 直到前些天,臣才知道,原来她和毒蛊派有些关系。 当然,臣可以确定,潜入康王府对康王殿下不利的绝不是臣府上的刺客。 那天臣为康王殿下诊病,离开以后,方才想起臣的后院还有这么一个刺客,就去问了她关于蛊虫和毒蛊的事情。 她告诉臣,她有解毒之法,可是,她为康王殿下解毒,有一个要求,就是想要见陛下您一面” “见朕一面?” 楚皇听见这话,更加的诧异。 只是诧异之间,同样有些欣喜。 不管怎么样,自己的儿子有获救的希望总是好的。 他是一个仁厚之君,对天下百姓仁厚,对自己亲生的孩子自然不会太过冷漠。 “告诉她,只要她能为康王解毒,朕可以见她!” 楚皇只是略微思考了片刻,就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方休见状,想要说的话差一点噎在了喉咙。 就这么简单? 他想了想,还是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那块玉佩,双手奉上,恭敬的道:“那个刺客还说,臣可以把这块玉佩交给陛下。 陛下见了玉佩,心里就会明白她是谁,自然也会同意见她一面。” 楚皇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皱,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玉佩,看了一眼。 顿时,他的脸色发生了一些变化。 方休见到这一幕,心里的八卦之火却是熊熊燃起。 他不由的在脑海里面想象了一个画面。 柳青站在庭院里面,看着面前的楚皇,泪眼婆娑,问出那一句经典的台词:“陛下,您还记得大明湖畔的柳雨荷吗?” 第四百三十二章 一张黄纸 当然,这只是方休一厢情愿的猜测,究竟是什么情况,他并不知道。 目前为止,可以确定的就是楚皇对于这块玉佩一定有所了解,否则不会是这个表情。 楚皇握着玉佩,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些变化。 良久以后,叹了口气,看向方休,开口道:“让她进宫,为康王诊病。” 方休听见这话,点了点头,说道:“是,陛下!” 说完以后,面露犹豫之色,想了想,还是道:“陛下,这刺客轻功了得,且与毒蛊派”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朕心里有数,让她进宫即可。” 楚皇缓缓道。 方休听了以后,点了点头,行了一礼,转身就离开了庭院。 “方师,情况如何了?” 一走出太医署,扁池就围了上来,急切的问道。 方休看了他一眼,说道:“无妨,康王的毒马上就要解了,你让他们散去,聚在这里,太过吵闹” 扁池听了以后,脸上露出喜色。 随即,又有些疑惑,问道:“方师,那开颅之法” “不必了,那些犯人先且留着,多派些亲军看管,以后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是,方师!” 扁池脸上露出喜色,应了一声,就开始让聚在这里的御医们离开。 方休走出皇宫以后,问亲军要了一匹骏马,就马不停蹄的赶往了方府。 按照常理,亲军的马匹是不能随意外借的,可是什么事情只要遇见了新安伯,就有例外。 毕竟,陛下对于这位新安伯的态度,亲军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既然新安伯说是陛下的口谕,当然不会有错。 京师内禁止纵马。 可是,道路上一旦出现了马匹,百姓们心里都明白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纷纷避让。 原先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少爷!” 方府的门子见到一匹骏马疾驰而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匆匆忙忙的赶了出来,见到是自家少爷,这才松了一口气。 方休看了他一眼,翻身下马,把缰绳递到他的手上,说道:“看好了,等会要用!” “是,少爷!” 方休吩咐了门子一声,径直走入后院。 旁院,柳青正坐在石凳之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他曾经问过,只得到了两个字的回答:“打坐。” 当然,方休并不相信这个说法。 如果这个世界打坐就能提升武功,那不就成武侠世界变成了修仙世界? “老皇帝让你进宫,给康王看病。” 方休走到她的面前,十分直白的说道。 柳青听了以后,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一双似水秋眸盯着方休。 方休被她盯着,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问道:“怎么了?” 柳青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没事,何时出发?” “现在,骑马去,快一些。” 方休说完以后,在院子里面四处打量了一眼,问道:“你还要带什么东西吗?” 柳青摇了摇头,说道:“不用。” 方休道:“好,那咱们现在就走。” 说完以后,就转身离开了旁院。 柳青同样起身,跟在他的后面,走出了旁院。 方府里面是有马的,只是因为京师禁止纵马,所以没有用武之地。 这一次,却是派上了用场。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到了皇宫。 守门的亲军见到新安伯身后跟着一个女人,却是面露犹豫之色。 咬了咬牙,还是把他拦了下来。 “将军,闲人进宫,需要陛下钦准。” 方休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为难他,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块金牌,递给他看了一眼,说道:“陛下已经钦准,你还需要去查证一下吗? 本将军可以等” 亲军看了一眼金牌,忙不迭跪了下来,恭敬的道:“卑职孟浪,将军可以进去了!” 方休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带着柳青径直走向太医署。 此时此刻,因为御医们的离开,太医署变得冷清了许多,也安静了许多。 扁池站在门前的空地上面,一脸的焦急之色。 他看见方休,脸上露出喜色,忙不迭迎了上来。 “方师!” 方休看着他,问道:“陛下呢?” 扁池回答道:“陛下已经回养心殿去了” 方休听见这话,有些诧异。 他还以为老皇帝会看着康王病愈。 这个时候,扁池又道:“陛下有口谕,让您为康王解毒以后,去养心殿见陛下。” 方休怔了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柳青,问道:“陛下说是我?” 这一刻,扁池终于注意到了方师身旁还站着一个容貌绝美的女子。 他下意识的想起 坊间传言,毒蛊派的妖女似乎也是容貌绝美。 他不由的胆颤了一下,回答道:“陛下说的是,为康王解毒以后,让解毒之人去养心殿见陛下。” 方休点了点头。 这应该才是老皇帝的目的。 “康王在哪里?” 这个时候,旁边的柳青却是开口了。 扁池听见她的声音,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方休,并没有回答。 “说吧,她就是我找的为康王解毒之人。” 方休看着扁池,点了点头。 扁池这才回答道:“在里面躺着。” “还活着?” 柳青又问。 扁池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一抹恼怒之色。 如果不是还活着,那还有什么必要解毒。 只是,看见她身旁的方师,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回答了一句:“是,还活着。” 柳青听了以后,从袖口取出一张黄纸,递给身旁的方休,看着他,说道:“将此黄纸用水喂给康王,此毒可解。 我去见皇帝,养心殿在什么地方?” 旁边的扁池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怒色,下意识的就想要斥责出声。 这个人竟然胆敢直呼陛下为‘皇帝’,实在其心可诛! 可是,见方师都没有什么动静,他也就强忍住了自己的怒火。 方休则好似没有听见一样,伸手指了一个方向,淡淡的道:“往前走一柱香的时间,就是养心殿。 如果不认识路,可以问一下别人,他们会告诉你的。” “好。” 柳青点了点头,就转身走向了养心殿的方向。 这个时候,扁池也是终于忍不下去,开口问道:“方师,一张黄纸,能有用吗?” 第四百三十三章 病愈 方休看了看扁池,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黄纸,摇了摇头,说道:“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扁池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这一位可是康王殿下啊! 怎么能够死马当作活马医呢! 可是,眼前这一位毕竟是方师,他说的话,自己也就只能听了。 “是,方师!” 他咬了咬牙,看向身旁早已经随他入宫的小药童,吩咐了一句:“去,取一碗清水。” “是,师父。” 没一会,小药童就取来了一碗清水。 扁池接过清水,脸上露出犹豫之色,问道:“方师,接下来应当如何?” 方休看了一眼手里的黄纸,随手把它扔到水里,说道:“既然说了是用水冲服,那么就用水冲服。 把这碗纸水拿去给康王喝了。” 扁池见到这一幕,眼眸微微睁大。 就这么简单? 怎么感觉越来越不靠谱了。 总觉得这样还不如为康王殿下做那开颅之法呢 他心里这么想,脸上的表情奇怪了些,却并没有说什么,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就把这碗看上去昏黄的水拿进来屋子。 此时此刻,康王还正处在昏迷之中。 小药童站在旁边,扶着躺在床上的康王。 而扁池则是把康王的嘴掰开,往里面灌下浸泡了黄纸的水。 并没有什么反应 扁池见到这一幕,咬了咬牙,又灌了一些。 “咳咳——” 就在此时,康王猛地苏醒过来,不停的咳嗽,显然是被呛到了。 “咳咳——咳咳——咳咳——” 扁池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喜色。 不管怎么样,苏醒了总是一件好事。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的也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毕竟,这康王咳嗽的未免也太厉害了一些。 似乎要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一样。 “咳咳————” “康王殿下,您感觉怎么样了?” 扁池见状,终于忍不下去,开口问道。 此时此刻的康王却是没有功夫理他,一个劲的咳嗽。 表情十分的痛苦。 “康王殿下?康王殿下?” “咳咳——————” 不知道咳了多久,康王突然吐出了一团东西。 扁池看去,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只见床上竟然爬着几只黑色的蛊虫。 再一看,康王的脸上竟然也有一只黑色蛊虫缓缓爬动,看上去十分的恶心。 “师,师父,他,他他咳出了好多虫子!” 一旁的小药童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惊恐之色,颤声道。 扁池也是有些害怕。 可是害怕过后,却是欣喜。 他知道,那碗黄纸水起作用了! “去,去叫那两位小公公来,告诉他们,康王殿下脑里的蛊虫出来了!” “好,师父,我这就去!” 折磨康王几日的蛊虫就这么离开了。 康王在一声剧烈的咳嗽以后,重新躺回了床上,再次陷入了昏迷。 可是,扁池只是看了一眼。 就知道,这只是过度的劳累之后的反应,休息几日就无妨。 康王的毒总算是解了。 同时,他又觉得有些讽刺,这么长的时间,这么多的御医都没有丝毫的办法,可是人家一张黄纸轻而易举的就能解毒。 实在是可悲可叹 方休坐在庭院里面,看见有些失魂落魄的扁池,顿时明白了他心里面想的什么。 却并没有开口。 人的一生需要经过许多的挫折。 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扁池自从进入太医署以后,就一直是顺风顺水,给他一点儿打击并不是什么坏的事情。 他心里这么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新安伯” 方休被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是刘成。 “刘公公,这么神出鬼没的,有事?” 方休看着刘成,有些没好气的道。 刘成听见以后,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开口道:“陛下在养心殿,要见您。” “要见我?” 方休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什么,应该是因为康王的事情。 再不然就是柳青的事情。 不过,就刘成的态度来看,柳青应该没有折腾出什么大的事情。 要不然,等待自己的可能就不是刘成,而是全副甲胄的亲军们了。 “好,我收拾一下,马上就随刘公公去见陛下” 面圣之前,自然是要整理一下仪容仪表。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起身,笑道:“刘公公,咱们走吧” 从太医署到养心殿这段路,他已经走了三四次,不需要刘成在前面领路,也记得十分的清楚。 只是,柳青去见老皇帝,似乎还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也不知道他们在谈一些什么事情。 莫不是真的像自己想象得那样,柳青表面上是某个土司部族的大小姐,实际上是老皇帝流落在外面的私生女? 以前世那些电视剧和小说的狗血剧情而言,似乎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方休这么胡思乱想着,转眼之间就到了养心殿。 刘成站在旁边,缓缓掀开暖阁的帘子。 方休径直走了进去。 这一套流程,他已经记得十分的清楚。 “臣方休参见陛下!” 方休站在中间,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免礼。” 楚皇的声音传来。 方休起身,这才发现暖阁里面坐的竟然不止自己一个人。 旁边还有两位大臣已经落座,一位是户部的侍郎似乎是叫汤正同。 记不太清楚了,应该就是这个名字。 因为,当初在宁王府宴上,自己好像还和他说过两句话,留有一点儿印象。 算是宁王府宴上,仅有的没有给自己留下什么坏印象的文臣。 另一位看上去年纪不大,只是四十多岁,却是从来没有见过。 看他的一身官服,似乎都不是六部之人。 这就让原先以为是汇报康王病况或者说柳青的情况的方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毕竟,有两位外人在场,康王的具体情况和柳青的情况,都是不太可能详细提及的。 “康王的情况,如何了?” 不出所料,方休坐下以后,老皇帝问的第一个问题还是关于康王。 外人在场,礼数还是要做足的,方休起身,拱手道:“回禀陛下,康王殿下的病已经没有大碍……” 第四百三十四章 把喝茶的时间用于学习 楚皇听见这话,点了点头,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对于柳青,也没有丝毫的提及,只是淡淡的道:“如此就好” 说完以后,看向另外一名方休不认识的文臣,开口道:“这一位就是朕方才跟你说的,新安伯,之前给你看的那一篇策论,便是他在乡试的时候写下的。 他可是个全才,不仅懂得治国之道,还懂得医术,还懂得经商之道” 前面两句话或许的确是赞赏,后面那句就带着些调侃了。 那文臣听见这话,看向方休,显得有些诧异。 在他的印象里面,能够写出这等策论的人,至少也应该有丰富的阅历,没有想到,竟然这般的年轻 年轻的有些过分了 “陛下谬赞了,臣只是把别人喝茶的时间用在了学习上面。” 把别人喝茶的时间用在了学习上面? 楚皇和另外两个文臣听见这话,都是微微一怔,随即,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奇怪。 尤其是楚皇。 他可是知道方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话若是别人说出来,还有几分可信,由他说出来,就如同废话一样了。 “咳咳” 楚皇咳嗽了两声,看向了方休,开口道:“这是中原北道的节度使周南,朕让你过来,主要是为了商议中原三道的饥荒一事。 朕知道,你素有办法,虽没有到过中原,对于中原的情况却是颇为了解,因而,让你旁听,若是有什么想法,尽可以提出。” 方休听见这话,却是面露诧异之色。 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家伙是一位节度使。 节度使并不是前世唐代的节度使,也就是安禄山坐的那个位置。 相比于唐代的节度使,楚国的节度使权力要小了许多,最重要的就是没有兵权。 只负责掌管一地之政。 就好像州府的知府和知县一样。 因为京畿之地比较特殊,所以不设置节度使。 因而,这一位周南是方休见到的第一位节度使。 “臣遵旨!” 方休拱了拱手,开口道。 楚皇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周南,问道:“朕见各地呈上的奏章,对于中原灾情的描述各不相同。 有说并不严重,只需江南东道支援一些储粮,就可度过难关。 也有说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时刻,中原三道,十室九空,不是落草为寇,就是背井离乡,沦为流民。 朕且问你,你如实回答,中原三道的灾情究竟如何?” 周南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沉重,起身,走到中间。 端端正正的站好,深深的拜下。 而后,沉声道:“臣不敢欺瞒陛下,中原西道和中原南道的情况,臣了解的不多。 可是,中原东道,确实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时刻。 即便是朝廷拨了救济之粮,也只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臣入京的路上,所见所闻又岂止是十室九空,有些村落已经成了空村,除了一些路边野狗,再也看不到活物。” 楚皇听见这话,眸子微微一凝,看着一脸沉重的周南,沉声道:“朕不是让各州府开仓放粮,且让朝廷送去了救济粮,除此之外,还有赈灾的款银”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另一边的户部侍郎汤正同。 这一次赈灾,主要就是他负责的。 汤正同见状,忙不迭起身,略有些惶恐的道:“陛下,户部所支出的赈灾之粮食,银子,全部记录在册,绝没有丝毫的克扣,臣敢用自己的脑袋的担保!” 楚皇听见这话,又看向了周南。 此时此刻,周南则是面露难色,似乎想要所说些什么,却又没有说。 楚皇见状,脸上露出些许愤怒之色,站起了身,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冷声道:“你可知道朕为何召你回京?” 周南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因为陛下体恤百姓,想要了解中原之灾情。” “中原三道,有三个节度使,还有各州各府的知府,知县,为何朕都没有宣,唯独宣你!?” 楚皇在他的面前踱了两步,声音变得有些高昂。 周南听见这话,咬了咬牙,说道:“因为臣与陛下乃是儿时玩伴,陛下信任臣” 楚皇听他这么说,脸上的愤怒之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可是,仅仅只是片刻,却又变得更加愤怒。 “朕还当你不知道!” 他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周南,怒道:“把头给朕抬起来,看着朕! 朕想问你,你还记不记得,三年以前,朕将你派到中原东道的时候,你是如何告诉朕的?” 周南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愧疚之色,回答道:“为官一方,当造福一方” 楚皇听了以后,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你还记得,既然记得,为何不敢跟朕说实话?” 周南听到这里,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咬了咬牙,抬眸,看着楚皇。 “陛下,各州府的粮仓本就没有多少存粮,即便是开仓放粮也是放不出多少的粮食。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即便这么一点儿粮食,也很少能到普通百姓的手里。 大部分的粮食都是到了当地的士绅豪强的地窖里。 他们存下这些粮食,即便外面饿殍遍地,也不管不顾,只等着这粮价一天高过一天,等到涨无可涨的时候,才会卖出。 至于银子 朝廷是拨下不少的银子,可是如今的中原三道,却不是缺少银子的问题,而是买不到粮食。 本地没有人愿意卖粮食,到了江南两道,自上而下,无论是节度使还是当地的士绅商贾,也都不愿意卖给百姓们粮食。 正是灾年,粮食可要比银子还值钱,那些士绅和商贾们比谁都清楚这个道理。 他们才不管什么饿殍遍地,才不管什么百姓疾苦,只要有银子赚,他们什么都愿意去做,商人重利轻义,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即便臣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也没有丝毫的办法改变他们的道理啊!” 楚皇听了以后,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的冰冷。 看上去是要比之前的愤怒稍好了一些,可是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 这个表情正是说明了楚皇此时此刻的愤怒已经达到了极致! 第四百三十五章 利 楚皇一双眼睛好似要喷出火焰,看向旁边的汤正同。 “若是朕没有记错,各州府仓储的粮食,户部都登记在册,每年都要派人查验,为何会放不出粮食?” 此时此刻,汤正同已经是抖似筛糠,砰地一下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臣万死!” “不要给朕说什么万死!若是你死一万次,就能把亏空的粮食补上,朕杀你一万次都不够!” 楚皇愤怒的伸出手,指着汤正同的脑袋,怒道。 汤正同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惶恐之色,抬眸,看着楚皇,解释道:“陛下,此绝非臣一人之罪,缺空也绝非一日之寒啊!陛下!” 楚皇眸子微微一凝,看着汤正同,冷声道:“此话何意?给朕原原本本的说个清楚” 汤正同听见这话,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的稻草,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陛下,粮仓的储粮每年都是稳定的增加。 丰年的时候增长的多一些,灾年的时候增长的少一些,这些户部的册上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而且,每年户部都会派人去各州府核验,每年所派的人全都不同。 臣以为,若是事实真如周大人所说,那么此事牵扯实在太过庞大。 臣心里明白,臣自己绝没有从户部的储粮里面牟取半分半毫的利益。 因而,想要做到这一步,定是户部上下连同各州府上下的负责储粮之人一同做了假证。 陛下,您想一想,要想要做到这般地步,有可能吗? 臣觉得,没有可能! 若是有可能,就是自先皇,乃至太宗皇帝起,就有此事,不然” “住嘴!” 楚皇听到这里,厉声呵斥了一句,看着汤正同,怒道:“朕还当你能说出什么,原来只是推诿责任,朕只问你一句。 若是历来就是如此,那么朕要你何用!?” 听见这话,旁边的周南也是跪了下来,高呼:“臣万死!” 他心里明白,楚皇的这句话不仅仅是说给汤正同听的,也是说给他的。 楚皇踱了两步,坐回了龙椅之上。 后面的话,不用问的那么详细,他自己猜也能猜的出来。 为何身为节度使,却不制止这样的行为。 为何江南两道不肯卖粮。 总而言之,就只有一个字——利! 粮食一事牵扯到了无数人的利益。 尤其是士绅阶级的利益。 楚国是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朝廷的文武百官大都是出自士绅阶级,若是想要动手铲除这股势力,就是拔起萝卜带着泥 整个楚国都会因此产生巨大的动荡。 如今的楚国内忧外患,无论是北方的乞颜部,还是西南的黔国公,都是一个还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的问题。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什么大的动乱! 楚皇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看向了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两个大臣,胸口莫名升起一股怒气。 可是,这怒气堆积在胸口,却无处可以宣泄。 片刻之后,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向坐在旁边有些尴尬的方休,眉头稍微舒缓了一些,说道:“方休,朕第一次读你的策论,只是觉得锋利,直指朝廷弊病。 可朕却以为,这天下州府的官吏,这朝堂之上的文武大臣,这朝廷的规章制度,却也没有腐朽到这般田地。 如今,朕方才明白,卿之所言,无一句不是实话,无一句不是戳在了朕,戳在了大楚,戳在了朝廷的痛处!” 这话说的已经是非常的严厉。 楚国崇尚君辱臣死。 老皇帝的这番话若是传出去 被一些所谓的‘仗义死节’的‘仁人志士’听了,怕是要哭天抢地,到祠堂的谢罪去了。 汤正同和周南听了,也是砰的一声把脑袋狠狠的砸在地上,高呼:“臣等万死!” 方休见到这一幕,更加的尴尬。 毕竟,自己也是臣子。 他们两个摆出这副姿态,自己在旁边坐着,总觉得有些不好。 他想了想,想要起身,学着他们两个的样子,高呼两声‘万死’。 龙椅之上的楚皇见了,却是道:“他们两个跪是因为辜负了朕的信任,辜负了天下百姓的信任,你跪做什么?坐回去” 方休听见这话,嘴角抽了抽,却并没有拒绝,只是拱了拱手,说道:“谢陛下!” 两个大臣跪在地上,头紧紧贴着地,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楚皇则是端坐在龙椅之上,就这么看着他们,冷声道:“你们既然想要跪,就在这里跪着,跪足一天一夜。 没有朕的口谕,你们两个就一直跪下去!” 两个大臣听见这话,却是松了一口气。 这叫做高高的端起,轻轻的放下。 陛下这么说,就说明他们两个不会有什么大事了。 “臣谢陛下隆恩!” 两个大臣就保持着这个姿势,跪在地上。 此时此刻,楚皇的怒气似乎消了一些。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个大臣,缓缓开口:“中原东道的节度使安硕给朕的奏章上面写着,今天的中原的饥荒是因为旱灾?” 周南听见这话,虽然没有抬头,却是忙不迭的回答道:“回禀陛下,的确是因为旱灾。” “可是朕看了各州府呈上的奏报,今年的旱情比之往年,虽是严重了些,却也不足以导致如此多的州府受灾” 楚皇又抿了一口茶,缓缓道。 显然,他案头上的一叠奏章,都是关于中原的灾情的。 中原的灾情已经持续了足足三个月。 每天都有大量的流民从中原三道流落到京畿之地。 这些天,京畿之地的各州府的知府和京都府的府尹接二连三的上书,询问如何处置这些流民。 这些奏章让原先已经把中原灾情当作仅次于攻伐乞颜部的要事,更提了一个档次。 解决此事,迫在眉睫! 可是,他重新翻看了许多的奏章,却发现很多的奏章连灾情的具体原因都没有搞清楚。 有的州府说是因为旱灾,有的州府说是因为蝗灾,更有甚者,竟然说是水灾 同属一道,竟然旱灾和水灾同时发生,实在是太过荒唐! 因而,楚皇才会把远在中原北道的节度使周南召回京,就是想要问个明白。 中原灾情究竟如何! 第四百三十六章 臣有解决之法 跪在地上的周南听见这话,有些犹豫,咬了咬牙,还是回答道:“回禀陛下,此次灾情,各州府的情况的确是不尽相同。 可是臣所治理的中原北道下辖各州府都是旱情严重,除此之外,臣听说,还有虫灾,其他的两道情况各不相同,却都出现虫灾,只是严重与否。” “听说?” 楚皇听见这话,脸上再次浮现怒色,瞪着跪在地上的周南,冷声道:“身为一道之父母官,牵扯百姓身家性命之事,竟然只是听说!?” 周南脸上露出惶恐之色,忙不迭道:“臣口误,是事实,不是听说 这虫灾来的奇怪,并不是蝗虫,而是另一种红虫,面目狰狞,丑陋无比,形似怪物。 坊间传言,此乃不详之兆,寓意天下大乱将起,因而,臣等才不敢妄言。 臣想,各州府的知府知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没有在呈给陛下的奏章之上过分的提及此事。” 一旁,方休听见这位周节度使的话,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面目狰狞,丑陋无比,形似怪物 若是自己没有见过那红虫,不知道红虫就是小龙虾,还真要被他这些话给唬住了。 楚皇听见这话,怔了怔,随即,眸子微微一凝。 红虫 他起身,走到周南的身前,看着他,问道:“朕问你,你可见过这红虫?” 周南低着头,回答道:“臣见过,的确面目狰狞,丑陋无比 可是也没有百姓们传言的那般可怖,臣觉得,只是另一种形似螃蟹的虫子。 这东西常见于河沟和田地之中,喜食稻谷,这一次中原北道的灾情,十之有八乃是因为旱情,十之有是因为虫灾。” 楚皇听见这话,站在原地,表情变得有些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站着,方休自然不可能坐着。 此时此刻,他站在一旁,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陛下,其实臣有解决虫灾的办法。” 楚皇听见这话,转头看了他一眼,面露诧异之色,问道:“哦,你见过红虫?”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臣见过。” 不止见过,还吃过。 不止吃过,还吃了不少 不止自己吃了不少,你儿子、你女儿全都吃了不少。 这个时候,他看着面前的老皇帝,很想说一句:陛下,能不能先把安乐公主和皇子殿下的餐费结一下。 想了想,还是算了。 毕竟有两个外人在场,谈银子总显得自己太过市侩了。 “见过?你如何见过的?” 楚皇有些好奇的看着他。 方休回答道:“回禀陛下,京畿之地的很多村落已经出现了红虫,且数量极多。 前些天,臣去郊外的时候,便遇见了不少,问田间耕种的老农,老农告诉臣,这东西名为红虫,已呈泛滥之势。” 楚皇听见这话,眉头紧紧皱起。 京畿之地竟然也出现了这种只吃稻谷的虫子,而且已经成了泛滥之势? 如此一来,岂不是说京畿之地的百姓们,或者说京畿之地的农户们也有可能步中原三道的后尘? 楚皇想到这里,看向面前的方休,有些急切的问道:“你说你有解决虫灾之法?说来给朕听听。” 对于方休,他还是十分的信任的。 既然他说有解决之法,那么十之八九就是真的了。 即便不是真的,一时之间似乎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 毕竟,往年蝗灾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好的处置之法,只能依靠朝廷的储粮支撑过去。 方休看着楚皇,开口道:“陛下,臣的解决之法只有一个字,就是吃!” 楚皇听见这话,微微一怔,反问道:“吃?” “没错,就是吃。” 方休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说道:“臣发现这红虫名为红虫,实际上与河虾更为接近,口感上更是相似,甚至与河虾相比,吃起来也要更容易一些。 因而,臣就想,陛下可以颁布一条命令,让农户们捕捉红虫,送到京师的各个酒楼,烹饪以后,卖给京师的百姓们。 当然,对于捕捉红虫的农户们,应当给予一定的奖赏。 这样农户们即便是不吃不喝不睡觉,也会连夜在田地里面捕捉红虫。 推动农户们前进的,终究只是一个字——利! 这些红虫留在田地里面,没有丝毫的益处,可是捕捉起来却是极为的麻烦。 因而,百姓们并不重视,放任其在田地里肆虐,等到长大以后,终成祸患,却是已经没有了挽救之法。 朝廷只需要一些银子,就可以让农户们争先恐后的捕捉田地里的红虫,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 这样,农户们得利,百姓们得利,商贾们得利,朝廷也会因此而省下储粮。 这就是臣的想法。” 楚皇听了以后,心里面有些欣慰,紧皱的眉头也是舒缓开来 方休的这些话真正的说到了他的心里,听上去是个万全之法。 唯一的问题在于 “这红虫真的可以吃?” 楚皇看着方休,开口问道。 方休点了点头,回答道:“回禀陛下,千真万确,真的可以吃!而且味道极佳,便是许多的山珍海味也未必能够及得上!” 他说完以后,见楚皇还是一副将信将疑得样子。 又补充了一句:“这红虫,臣已经吃过了,不止是臣,安乐公主和皇子殿下也都吃过了。 臣还把这道菜推荐给了春风楼的掌柜,如今在春风楼,红虫也成了一道招牌菜品,许多百姓慕名而往,就是想要尝一尝红虫的味道。 若是陛下不信,尽可以去春风楼看一看。” 楚皇听见这话,先是诧异,而后,表情又变得有些奇怪。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跪在地上的两位大臣听了以后,则是暗暗的心惊。 他们早就听说过,这位新安伯和安乐公主还要小皇子的关系匪浅,却没有想到竟然已经亲近到了这般地步。 怪不得 怪不得就连康王殿下和宁王殿下,见到这位新安伯,也是显得有些拘谨 楚皇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片刻之后,缓缓道:“春风楼 若是朕没有记错,一醉方休就是他们家的吧?” 第四百三十七章 赵叔 方休点头道:“回禀陛下,的确是他们家的。” 楚皇面露笑容,说道:“朕倒是许久没有品酒了” 他看向两个跪在地上的大臣,冷声道:“你们两个全都起来吧,陪朕出宫逛一逛,回来再跪!” 两个大臣听见这话,全都是面露喜色,忙不迭道:“臣等谢陛下隆恩!” 而后,缓缓站了起来。 因为跪的时间有些长了,再加上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太好,户部侍郎汤正同起身的时候,差点儿一个踉跄又摔了回去。 楚皇则是看向身后的刘成,吩咐道:“朕要微服私访,你去安排一下。” 而后,又看向其他三个人,缓缓开口:“这件事情,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方休三人立刻躬身:“遵旨!” 身为天子,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整个楚国。 因而,即便是想要出宫喝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便是安排厂卫,就花费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的时间。 这还是在一切从简的情况下。 等到楚皇的御驾 当然,只是一辆普通的马车到了春风楼前面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 这个时候,按照常理,酒楼的食客应当并不多。 可是,楚皇走下马车,才发现,情况并非如他想象的一般。 眼前的春风楼,足足比别的酒楼多了一倍的空间,却还是挤的满满当当的,放眼望去,竟然没有一个空位。 当然,其中有一些人表面上是在喝酒吃饭,眼睛却是不住的在附近张望,似乎在警惕着什么。 毫无疑问,这些人自然就是刘成安排负责老皇帝安全的护卫。 这些还只是在明处的,暗处却是不知道隐藏了多少的高手和皇室供奉。 方休站在楚皇的身后,看着面前可以说是人满为患的酒楼,同样有些诧异。 以往这个时候,相比于其他的酒楼,春风楼的食客算不上少,可是也绝对到不了这般地步。 楚皇见状,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这春风楼平时的时候也是这么多的人?” 方休摇了摇头,忙不迭道:“以前的人没有这么多,今天可能是个例外” 例外 楚皇听见这话,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刘成。 刘成忙不迭道:“回赵老爷,咱府上的人到这里的时候,人就已经这么多了。” “既然如此,我倒是想要看一看,这春风楼到底有何奇特之处” 楚皇听他这么说,更加的好奇,迈步走向了春风楼。 春风楼的门前站着许多的小厮。 每进来一个人都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好,而后,带着他们找到空闲的桌子。 方休一行人也不例外。 “这位客官,你们几位啊?” 青衣小厮看见来了一行人,忙不迭迎了上来,小跑到老皇帝的面前,躬身笑道。 旁边的刘成见状,忙不迭到:“五位,我们家老爷喜欢清静,给我们找一个雅间。” 那青衣小厮见这几人身穿华服,显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家,脸上露出难色,开口道:“这位客官,不,这位老爷,实在不凑巧,小店的雅间今日客满了。 若是您不介意,小的可以在大堂给您隔上几当屏风 当然,您也可以稍后片刻,等这雅间空出来,小的立刻就为老爷您收拾” 刘成听见这话,眉头一挑,就要发作。 老皇帝却是摆了摆手,缓缓道:“无妨,也不用什么屏风,就在这大堂给我们找一处空闲的桌子就好。” “好嘞,真是对不住您老了” 青衣小厮脸上露出笑容,赔罪了两声,就在前面带起了路:“您这边请” 说罢,把他们领到了一个接近角落的位置。 桌子擦得干净,凳子也擦得干净,可是旁边却是一阵吆五喝六的吵闹声。 这 刘成见到这一幕,一张老脸都要拧在一起了。 陛下怎么能坐在这种地方。 老皇帝却显得一点儿都不在意,随手拉来一张椅子,就坐了下来。 毫无疑问,刘成自然是站在了他的身后。 方休原先想要坐在皇帝的旁边,可是见到另外两个家伙动都没有动,于是也就站着了。 老皇帝见到这一幕,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站着做什么,既然是老爷我请你们吃饭,那些繁文缛节自然是免了。 全都坐下来,让别人看见,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事儿!” 汤正同和周南见到这一幕,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的道:“谢老爷赏赐” 能够陪天子用膳,对于臣子而言,确实是一种赏赐了。 方休见状,也是附和了一声,坐在了另一边。 “这春风楼倒是比我想的要热闹的多” 老皇帝四处打量了一眼,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在府里待的时间久了,难免生闷,偶尔出来逛一逛,倒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汤正同和周南听见这话,都是拱手,异口同声的道:“老爷日理万机” 他们刚刚开口,就被老皇帝打断:“在外面就别说这些话了,难得出府清闲一次,还要听你们说这些废话。” 汤正同和周南听见‘废话’两个字,表情都是有些尴尬,很想为自己辩解一下,却是不敢再说话了。 毕竟,如果不是陛下突然想要到这春风楼逛一逛,他们可还在养心殿里面跪着呢! “方休,这春风楼你常来,推荐一些好酒好菜” 老皇帝看向方休,突然开口道。 方休听了以后,想了想,回答道:“春风楼的好酒其实不算多,知道的就两个,一是一醉方休,赵叔你也尝过。 二是桂花酿。 名字虽然俗了些,却是清香淡雅,与一醉方休截然不同,用膳以前可以小酌一杯。” 楚皇听见这声‘赵叔’,哑然失笑,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笑道:“你这小家伙,竟然连老爷我的便宜都敢占,真的是胆子不小啊” 方休见状,知道老皇帝没有生气,同样笑呵呵的道:“赵叔您也说了,在这外面没有府里那么多的繁文缛节。 方休是晚辈,赵叔您是长辈,而且家父自幼就追随赵叔您,我尊称你一声赵叔,应当不过分吧。 若是赵叔您觉得过分,我改口就是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桂花酿 旁边的两位大臣听见这话,表情都变得有些奇怪。 楚皇也是微微一怔,随即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啊你 赵叔就赵叔吧,刚才说的一醉方休和桂花酿,全都上一壶,我倒是要尝一尝这桂花酿是否真像你说的这般好。” 刘成听见这话,忙不迭朝旁边正在忙活的青衣小厮招了招手:“伙计,这一桌上一壶桂花酿和一醉方休!” “好嘞” 小厮先是应了一声,走到他的面前,却改口道:“只是,这位老爷,咱们春风楼的一醉方休是按杯计价,诸位五个人,小的给你们上五杯酒,您看,可以吗?” 刘成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旁边的方休见状,却是摆了摆手,说道:“这一位是我家中长辈,既然说要一壶就上一壶。” “这位客官,不是小的” 那小厮听见他的话,面露难色,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转头一看,见是方休,却是一怔,脱口而出:“少爷,怎么是您” “咳咳” 方休听见这声‘少爷’,咳嗽了两声,说道:“快些去吧” “是,少爷!” 那小厮听见少爷的吩咐,忙不迭的应了一声:“几位老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们稍候片刻,小的去为您们打酒!” 小厮走了以后,老皇帝瞥了一眼方休,有些揶揄的道:“这春风楼的伙计倒是好眼色,一见到你就知道是安平伯府的少爷来了” 方休听见这话,尴尬的笑了两声,回道:“平时来这春风楼的次数多了,小厮们都认识。” 楚国的勋贵们和官吏不允许经商,这件事情是写在楚律里面的。 可是,时间一长,商贾们或多或少都与勋贵们有些联系。 许多的勋贵和官吏甚至开办有自己的产业,这件事情,历代皇帝都是知道的。 想要禁止,却也没有太大的可能。 毕竟,只要有利益存在,这样的事情就不可能完全禁止,因此,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客官,您的酒来了!” 一句话的功夫,之前那个青衣小厮就提着两壶酒到了桌上,放下以后,恭敬的道:“老爷们慢用,小的就站在旁边,有事尽管吩咐小的。” 这青衣小厮显然也知道能够被少爷尊称一声‘赵叔’的人,身份绝对非同凡响。 因而,站在了距离桌子四五的距离,就静静的候着。 这个距离更好合适,贵人们谈话,他听不见。 可若是有什么吩咐,他又能尽快的赶到。 看见,这春风楼的伙计们都是经过一段时间的培养的,人情世故不同于别家酒楼的小厮。 楚皇看了一眼一醉方休,缓缓开口道:“斟酒。” 旁边的刘成忙不迭端起了桂花酿,给楚皇面前的杯子上添满。 楚皇也是好酒之人。 这段时间,楚国内忧外患,各州府呈上的奏章不绝于案前,他几乎没有好好的歇息过。 每日一清早就到暖阁,处理奏章,难得出宫一次,自然是要放松一番。 酒刚刚斟满,他就端了起来,轻轻的抿了一口。 顿时,一股清香的味道弥漫在舌尖。 带着淡淡桂花香气的酒好似无物一般滑过他的喉咙,只觉得一阵清爽。 “好酒” 楚皇只是抿了一口,便不由得感慨了一声。 他一双眸子看向方休,笑道:“你这酿酒的功夫真是一绝 若非你有大才,又不愿被繁文缛节约束,我倒是真想把你留在府里,给我酿一辈子的酒。” 方休听了以后,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这桂花酿一样是通过蒸馏技术制成的酒,只不过稀释了度数,再加上一些桂花,就形成了独特的风味。 在后世,一般的商超里面,十几块钱就能买到一瓶,可是放在这里,虽称不上是琼浆玉液,却也是有价无市的美酒。 楚皇品了一杯桂花酿,不止觉得喉咙清爽,便是心情也好了许多。 这段时间在宫里那些烦闷也是一扫而空。 他看向另外两位大臣,开口道:“给他们两个也斟上一杯,此等美酒,只是一人独酌,倒真是没什么意思。” 刘成听见这话,忙不迭应了一声:“是,老爷!” 两个大臣听了以后,也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拱手道:“谢老爷隆恩。” 老皇帝见状,却是摆了摆手,说道:“说了,既然是在府外,就不要有这么多的繁文缛节。 这些话,我也不爱听,你们也不爱说,说来有什么意思? 既然赏你们酒,你们好生的品酒就是” 汤正同和周南听见这话,都是一副惭愧的样子。 方休听了,却是有些不屑。 废话,你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一句话就能决定人家一府人的生死。 在你面前,可不是得这么拘谨。 老皇帝许是太久没有喝酒。 仅仅只是一杯桂花酿,就让他的脸变得有些微红。 他看向旁边的方休,见到他的表情,面露笑容,笑呵呵的道:“方休,若是没有猜错,你一定又在腹诽老爷我”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有一种‘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感觉,忙不迭道:“我没有,我不是,赵叔你不要瞎说。” 一顿否认三连听的旁边两位大臣连连心颤。 尤其是那句:你不要瞎说。 更是让他们俩的心都提到了嗓子口。 老皇帝听了,却是笑得更加高兴,摆了摆手,说道:“这话,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你小子敢在老爷我面前说了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小子吗? 不止是你有王佐之才,也不止是你忧国忧民,更不止是你没有二心,就是你这颗赤诚之心! 你不喜欢说假话,不喜欢做不想做的事。 从你的身上,老爷我看到了我小时候的样子。 如今,老爷我身边的人,也就只有昊儿,还是个孩子,能和你一样” 旁边的汤正同和周南脸上的表情都是十分的纠结。 他们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当作自己没有听见这些话。 刘成却是一副见惯了的模样,一双眸子飘向了别处。 方休的表情同样变得有些奇怪。 以前听说这老皇帝也是好酒之人,怎么一杯桂花酿,就好像醉了一样 果然,关于皇帝的传言,没有一个可信的。 第四百三十九章 好吃之人 楚皇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重新恢复成了原先没有任何表情的样子,端起桂花酿,轻轻的抿了一口,看向旁边的几桌。 见到桌上的菜品以后,他的表情出现了一些变化,开口道:“那就是红虫?” 汤正同和周南同时看向楚皇看的方向,见到那盘中之物,全都是露出诧异之色。 尤其是那周南。 他是中原北道的节度使。 中原北道乃是虫灾最为严重的地方,这红虫在他治理之地可谓是随处可见,却从来没有在餐桌上面见过。 可是,他确定那东西就是让百姓门惶恐,让稻谷颗粒无收的红虫! 方休也是顺着老皇帝的目光看去,点了点头,应道:“的确是红虫,只是红虫这个名字听着不雅,所以春风楼的掌柜另起了一个名字,叫做螯虾。” 在这个时代,‘龙’这个字可不是随便就能用的。 小龙虾被就叫做克氏原螯虾,叫做螯虾,既简单又容易让人接受。 螯虾 楚皇听了,脸上露出思索之色,说道:“记得你说过,这螯虾的味道和河虾相似?” “方休不敢欺瞒赵叔,的确如此。” 老皇帝点了点头,看向他,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倒是想要尝一尝了。” 站在他身后的刘成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想了想,还是凑在他的耳边,小声道:“老爷,奴婢担心这酒楼的饭菜不太干净,您吃了会坏了肚子” 楚皇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有你在这里,还要担心饭菜不干净,那老爷我要你何用” 刘成听见这话,额头上浮现一抹冷汗,忙不迭道:“奴婢明白了” 而后,转头吩咐了小厮一声,又朝不远处的一个食客使了一个眼色。 那食客见到刘成的表情,瞬间就明白了什么,起身走向后厨。 不用多说,方休也能猜得到那名食客的身份,无非就是锦衣卫一类的人物。 这个时候,楚皇看向了他,说道:“你是如何知道,这螯虾与河虾的味道相似?” 他这句话开口,就意味着这世上再也没有所谓的红虫,有的只是螯虾。 方休听见这话,却是微微一怔。 小龙虾这个东西在后世,到了夏天以后,那是大街小巷遍地都是。 可是在楚国,却还是一个新奇的东西。 敢于第一个吃螃蟹的,都是大勇之人。 方休显然不符合这个条件。 他想了想,回答道:“我是一个好吃之人而且,我有脑疾” 不管什么事情,只要他搬出‘脑疾’这个原因,全都显得顺理成章了。 楚皇听了以后,点了点头,没有再问,而是品起了桂花酿。 酒过三巡,楚皇抬眸,看向了旁边的刘成,问道:“螯虾怎么还没有好?” 刘成犹豫了片刻,回答道:“回老爷的话,按照规矩,您用的膳,得等下人试了以后,一个时辰才能端上来。 这螯虾,奴婢等人是第一次见,所以” 楚皇皱着眉头,冷声道:“你的意思,还得再等一个时辰?” 刘成见到这一幕,不敢接话。 楚皇却是道:“让他们端上来吧,吃出了什么问题,不是还有医馆。” 刘成听见这话,却是不敢再劝,应了一声:“是,老爷!” 片刻之后,一盘清蒸小龙虾就被端上了桌子。 “这螯虾该如何吃?” 楚皇拿起筷子,看着这满盘的小龙虾,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下筷。 旁边的方休见状,用筷子夹了一个小龙虾,熟练的剥开了壳。 “像河虾一样,去壳,食其尾” 楚皇看着方休熟练的剥虾,同样用筷子夹起了一个小龙虾。 旁边的刘成见状,凑到他的耳边,小声的道:“老爷,要不要奴婢忙您” 楚皇瞥了他一眼,淡淡的一句:“老爷我是老了些,却也还没有到用膳都要别人帮的年纪。” 刘成听见这话,忙不迭道:“是奴婢多嘴了” 楚皇看着方休,学他的动作剥开了虾,放在蘸料里面滚了滚,然后送进嘴里。 嚼了嚼,尝到小龙虾的味道以后,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却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淡淡的道:“的确如河虾一般。” 老皇帝咽下虾肉以后,看向正襟危坐的汤正同和周南,开口道:“你们也尝一尝,尤其是周南你好好的尝一尝!” 汤正同和周南听见这话,忙不迭道:“是,老爷!” 答应了,却不敢和楚皇争一盘小龙虾。 直到第二盘小龙虾摆在桌上,他们才敢动筷。 有皇帝和方休两个人在前,他们面对这小龙虾,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依瓢画葫芦的剥开了虾肉,放在蘸料里面滚一滚,送进嘴里。 顿时,脸色变了。 尤其是周南,表情的变化可谓是十分的精彩。 先是惊讶,然后是欣喜,最后又是惶恐。 竟然真的与河虾无异! 周南尝到了小龙虾的味道,似乎想到了什么,身子轻轻的颤抖,低着头,颤声道:“小的小的万死!” 楚皇听见他的话,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哼了一声,就继续吃自己的虾了。 周南却是更加的战栗,整个人坐在原地,不敢发出一丁点儿的动静。 旁边的方休见到这一幕,瞬间明白了什么,也没有说话。 这小龙虾在中原北道可谓是泛滥之势,已然成灾。 百姓们深受其害,甚至因为它不得已而背井离乡。 对于极其看重乡土,讲究落叶归根的楚国而言,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无非是那些百姓已经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 可是在他们的身边,却是有这般如河虾的鲜美之物,数量多到即便取代稻谷作为粮食,也不是没有可能。 百姓们却没有一个人发现 这可能吗? 要知道,人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之下,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别说是吃树皮,吃虫子,吃老鼠,就是黄土,他们也吃得下去! 只要能够填饱肚子,什么也都不在乎了。 这么多的灾民,怎么可能没有人发现这红虫是可以吃的? 可是 身为节度使的周南却不知道! 第四百四十章 腹痛 楚皇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继续剥自己面前的小龙虾。 周南却是低着头,再也不敢动了。 方休见状,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却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呼喊声:“爹,爹,你怎么了!?” 这道声音极其尖利,穿透力极强,仅仅只是瞬间,整个春风楼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楚皇和方休也是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年轻的男人倒在桌上,旁边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眼角带泪,无助的呼喊着。 这副画面看上去总让人心生怜惜。 而在年轻男人的面前则是摆着一盘已经被吃到了一半的小龙虾。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几名食客开始大声的喊叫起来。 “我这肚子怎么突然这么疼!” “我也是,肚子突然疼的要死!” “是不是这螯虾有问题!?” 几名喊肚子疼的食客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刚刚吃完小龙虾。 便是之前那个突然砸在桌上的年轻男人也是如此。 方休见到这一幕,眸子微微一凝,起身走到附近一个有些手足无措的小厮身旁,吩咐道:“让你们掌柜的过来一趟。” 那小厮原先正在看那些食客的情况,听见这话,忙不迭应道:“是,少爷!” 春风楼掌柜的正在着急该怎么处理这样的突发情况,突然听到小厮说少爷要见自己,忙不迭跑了过来,恭敬的道:“少爷,您在这儿怎么也不跟小的说一声。” 方休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指了一下刚才晕倒的年轻男人,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春风楼掌柜同样看了一眼那年轻男人还有几个正在叫苦的食客,一张老脸都快要拧在了一起,说道:“小的也不知道啊 突然就这样了,小的还在想该如何是好。 少爷,您说,这螯虾会不会本身有毒,吃了以后就会腹痛?” 方休听见这话,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问道:“今天上午也有食客出现这样的症状?” 春风楼掌柜的听见这话,微微一怔,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 “既然没有,为何现在就有了。” 方休看着那砸在桌上的年轻男人,没有再说什么,摆了摆手,说道:“你先下去吧” “少爷,那他们?” 春风楼掌柜听见这话,却是犯了难,看了一眼那些食客,有些为难的问道。 方休说道:“等会还有好戏要看,先不要管他们。” 春风楼掌柜听他这么说,心里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多问,只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小的明白了,少爷。” “哎呦我这肚子,你们春风楼怎么搞得,这螯虾是不是不能吃!?” “你们掌柜的呢?让你们掌柜的出来!” “你们春风楼是想银子想疯了吧!不能吃的东西也要做成菜!” 类似的声音在春风楼此起彼伏。 原先正在兴致勃勃的吃着小龙虾的食客们听见这话,停了下来,不敢再吃了。 甚至有些人隐隐约约竟然觉得自己的小腹也有些疼痛。 方休回到座位,朝楚皇行了一礼,然后坐下。 楚皇看着他,轻轻的皱了皱眉头,说道:“那些人怎么回事?” 方休应道:“应该是吃坏了肚子。” 楚皇听见这话,说道:“吃坏了肚子?因为螯虾?” 方休看向楚皇,拱手道:“回赵叔的话,螯虾,我前些天就吃了许多,没有一点儿问题,春风楼上午的时候,也是有很多的食客去吃,没有一个腹痛的。” 楚皇点了点头,看向身后的刘成。 刘成见状,忙不迭道:“老爷,后厨,奴婢刚才就派人去查看过了,没有问题,这些人腹痛怕是另有缘由。” 楚皇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看了一眼方休,说道:“方休,你这春风楼看来是招了不少人的妒恨啊。” 方休同样面露笑容,拱了拱手,说道:“回赵叔的话,人在江湖,此等事情,在所难免。” 楚皇听了以后,呵呵呵的笑了两声,就没有在说话,继续吃自己的螯虾,目光之中却是颇有些看热闹的意思。 这个时候,那些腹痛的食客却是聚在了一起,一副不得到一个说法,誓不罢休的样子。 “你们掌柜的去哪了!?怎么,遇上了事就躲起来了?” “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你们开酒楼的就把这种不干不净的东西拿出来做成菜品?” “我早就听说了,什么螯虾,就是地里的虫子,你们春风楼真的是黑了良心,把虫子拿出来给人吃!” “” 无论这些人如何的叫嚣,春风楼的掌柜至始至终都是没有露面。 只有几个青衣小厮在维持场面。 “几位客官稍安勿躁,几位腹痛未必便是因为吃了我春风楼的菜品,在座的诸位都是吃了螯虾,怎么就只有几位腹痛,一定是另有缘由” 小厮这话刚刚说完。 旁边就有腹痛的食客脸上露出愤怒之色,不满的道:“照你的意思,我们在你们春风楼,吃了你们春风楼的菜,然后腹痛,不是因为你春风楼的菜,是其他原因? 一个人这样倒还有可能,这么多的人,你觉得有可能吗?” “就是,你这话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真当我们离了你春风楼就没有饭吃了吗?” “店大欺客,你们这是店大欺客!” “爹爹你快醒醒爹!” 食客们义愤填膺的声讨和小女孩的凄厉的呼喊声夹在一起,让许多没有腹痛的食客也是纷纷露出愤怒之色,开始帮着他们说起话来。 “这” 说话的青衣小厮见到这一幕,变得有些手足无措,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即便是在春风楼里面摸爬滚打了些时日,毕竟也只是一个小厮,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这么多的人一同声讨,瞬间就乱了分寸。 此时此刻,方休则是把那几个声音最大,最义愤填膺的人记在了心里。 他的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起身,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他还没有开口,就听见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这春风楼的大堂响起。 “诸位稍安勿躁,且听在下说一句公道话!” 第四百四十一章 再说一遍 这声音极其具有辨识度,只是一听,方休就想起来了是谁。 早上刚刚见过的自称从江南姑苏城汤府来的汤浩 “你是谁?” 那些食客也是注意到了汤浩,目光不善的看着他,开口问道。 汤浩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我叫汤浩,乃是江南人士,昨天刚到姑苏城,这也是第二次到春风楼吃饭。 因而,诸位不必担心在下是春风楼请的帮衬。” 众人听见他的口音,不用他说,都知道他肯定不是京畿之地的人。 “你想说什么?” 又有人问。 汤浩看了说话那人一眼,说道:“自然是要说一些公道话。 这螯虾,在下吃了两次,清晨一次,此时一次,吃完以后都没有腹痛,诸位方才质疑春风楼将虫子改名螯虾,做成食物,乃是谋财之举。 可是这螯虾一份仅仅只是一两银子,还不如一杯一醉方休。 若是春风楼想要谋财,为何要做这么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而且,螯虾从早至今,吃过的人不少,为何偏偏几位出了问题? 当然,在下不是说几位是无的放矢,想要借此污蔑人家春风楼,在下只是想说,这里面应该是有一些隐情,并非是春风楼的原因。 诸位不妨静下心,好好想一想,究竟是为何腹痛” 众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随即,不少人都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些人同样吃了螯虾,此时此刻却是一点儿腹痛的感觉都没有,为何那些人就出现了腹痛的症状? 之前叫嚣的几人听见这话,则是露出愤怒的表情,冲着汤浩大声的道:“放屁! 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为春风楼说话! 什么江南人士,我看你就是春风楼的狗腿子!” “对!在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说的话就是公道话?我们还说我们的话是公道话呢!” “既然这螯虾没有什么问题,那春风楼的掌柜为什么不出来说话!” “” 又是一阵嘈杂的议论声。 楚皇把盘中最后一个小龙虾吃完,放下了筷子,端起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看向正在‘舌战群雄’的自称从江南来的年轻人。 他看了一眼,目光转向低着头的汤正同,淡淡的道:“若是朕没有记错,汤卿家的故乡便是江南姑苏城吧。” 这个时候,春风楼内,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汤浩和那几个腹痛之人的身上,没有人会注意到楚皇。 因而,楚皇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及,直接称孤道寡了。 汤正同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汤浩,恭敬的道:“回禀陛下,臣正是姑苏人。” 楚皇点了点头,又问:“这个汤浩,汤卿家可认识?” 汤正同拱手道:“汤浩乃是臣的亲侄子。” 楚皇听见这话,又抿了一口酒,说道:“倒是有几分浩然正气。” 汤正同听了以后,脸上露出喜色,恭敬的道:“臣的这个侄子自幼便是如此,也因此吃了不少的亏。” 楚皇点了点头,就没有再说话。 而是看向一旁的方休,说道:“这螯虾的滋味,朕也尝过了,桂花酿,朕也品过了。 朕乏了,回宫吧。” 方休听了以后,忙不迭道:“臣恭送陛下。” 楚皇点了点头,看向汤正同和周南。 目光略过周南的时候,露出了一抹冷色,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的道:“你们两个随朕一同回宫,继续在养心殿跪着,跪满一个日夜再回去。” 汤正同和周南都是拱手道:“臣遵旨!” 楚皇说完以后,就起身离开了春风楼。 方休起身,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直到老皇帝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内。 这个时候,汤浩还在和那些食客争论。 “大家都是吃一样的食物,为何只有你们几个腹痛? 你们说在下是春风楼的走狗,难道你们就没有可能是别人派来污蔑春风楼的名声? 别的不说,在下可以确定,这螯虾是可以吃的,你们尽可以去医馆,让医师诊治,若是你们腹痛缘由螯虾,在下无话可说,一定赔礼致歉。 诊治的银子,在下也是一并出了,可是你们又不愿如此,只是在这里闹腾 这又有何用?无非就是想败坏春风楼的名声。” 汤浩冷冷的看着那些人,沉声道。 那些人却是不管汤浩说什么,只认定了一件事情。 就是他们的腹痛就是春风楼的螯虾害的! “咳咳” 正当两方争执不下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紧接着,一道身影走到众人的视线之内。 许多见过这道身影的人,原先还在叫嚣瞬间就不出声了,甚至变得有些惶恐。 眼前这位的名字,他们可是经常听说 “安静一下,本少爷有几句话要说” 方休走到大堂的正中间,咳嗽了两声,缓缓开口。 听见他的声音,整个春风楼都安静了许多。 唯独几个腹痛的食客还在叫嚣。 其中更是有一个人红着眼睛,指着方休,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说安静就安静!?”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缓缓看向那人,神色渐冷。 “不好” 围观的食客见到这一幕,全都是心里一颤,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尤其是靠近说话那人的食客们,纷纷避开,仿佛说话那人如蛇蝎一般。 方休冷冷的看着说话那人,说道:“你说什么,本少爷没有听请,你再说一遍”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表情完全就是前世电视剧里面的反派角色,和姑苏城的那位吴家大少爷如出一辙。 说话那人显然不认识方休,听他这么说,脸上露出不屑之色,再次开口:“你算个” 只是刚刚开口,话音未落,就有几个壮汉从食客里面窜出,摁住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那人猝不及防之下,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一脚被踹到再地,而后就是一阵痛苦的哀嚎。 “你你们是谁!怎怎么打人!” 他只来得及说这么一句话,就被摁在了地上。 旁边的人见到这一幕,全都是一副‘本该如此’的模样,竟然没有一个人觉得意外。 第四百四十二章 我们错了 事实上,若是这位方府少爷和颜悦色的同人讲道理,那才是值得意外的事情。 这边,方休还没有说话。 春风楼的小厮们就已经给出了解释。 “此乃陛下钦册的神机营将军、新安伯,你竟敢如此出言不逊,不该打吗!?” 只可惜说话那人却是没有机会为自己辩驳了。 一阵凄厉的哀嚎声以后,他就被人拖了出去。 一时之间,整个春风楼鸦雀无声。 方休看了一眼之前吵闹的几人,淡淡的道:“现在,可以安静听我说话了吗?” 众人没有回应,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方休见状,面露笑容,继续道:“春风楼一贯的原则便是顾客为先,几位既然是在春风楼腹痛,春风楼一定不会逃避责任。 只是无论何事,总有一个缘由。 几位腹痛也定是事出有因,既没有物证,也没有人证,你们却一口咬定是春风楼的菜品出了问题,还说螯虾是虫,不能吃。 这便是对春风楼的诽谤,即便是在公堂之上,道理也不在你们! 可是,本少爷一向是一个宅心仁厚的人,这件事情,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 所以,我给你们一个改过的机会,当然,不仅仅是给你们的机会,也是给春风楼的机会。 少爷我是一个公平的人,不会厚此薄彼,少爷我认识几位太医署的御医。 我可以请他帮你们诊治,并且诊治的银子不需要你们出,我一并包了。 只是若是御医们诊治出你们的腹痛不是因为春风楼,也不是因为螯虾,而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你们就要在这里向春风楼赔礼道歉,如何?”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众人听了以后,都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方家少爷在京师是纨绔和跋扈的代名词,可同时也是守诺的代名词。 他答应的事情,没有一件是最后没有做成的。 便是在京师大剧院的时候,答应亲军校阅准许普通百姓观摩这等当时在众人眼里几乎不可能的事情都成了,还有什么不可信的? 更可况,对于这么几个无权无势的普通小百姓,他这样的权贵,想要做些什么压根不需要这么复杂的手段。 就比如之前那个倒霉的家伙 莫名其妙的被打了一顿,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什么也做不了。 之前叫嚣的最凶的几个食客听见这话,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更是有几个人露出了惶恐的表情,目光下意识的飘向了盘里的小龙虾。 方休见到这一幕,眸子微微一拧,似乎想到了什么,吩咐身旁的小厮道:“去把他们的螯虾拿过来,本少爷要送到太医署那里,让御医们看一看。 究竟是螯虾本身出了问题,还是螯虾里面下了泻药一类的东西!” “这” 几个之前出现腹痛症状的食客听见这话,变得更加的惶恐,纷纷开口。 “只是腹痛而已,小事,小事,就不劳方少爷您这么费心了。” “对对对,御医们日理万机,我们只是普通人,这等小病,哪里用得到御医们诊治,这不是杀鸡用牛刀了” 周围的人见到这一幕,全都觉得有些奇怪。 这几个人的态度和之前的态度,相差得未免有些大了 方休见到这一幕,心里已经确定。 这么多的食客之所以出现腹痛的症状,全都是因为这几个人在小龙虾里面偷偷的下了药。 因为后厨有护卫严格的把守,他们没办法混进后院,所以只能在大堂随机选一些目标下药。 方休想到这里,脸上露出笑容,往前走了一步,看向说话那几人,说道:“本少爷都不嫌碍事,你们有什么好顾虑的? 担心误了工,没有工钱? 你们缺多少,全都补给你们就是!” 几个食客见状,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了。 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显得那么的苍白。 旁边却是有腹痛的人听了以后,面露喜色,问道:“方少爷,您说的是真的吗?” 方休听见这话,看了那人一眼,笑了笑,说道:“当然” 说完以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说道:“刚才都有谁腹痛的,全都可以领到十两银子,前提是得跟本少爷去御医那里,让御医们瞧上一瞧!” “我,方少爷,我腹痛了!” “还有我,我刚才也腹痛了!” 一时之间,之前喊着腹痛的几人全都像是过了年一样高兴,十分自觉的排起了队。 唯独之前叫嚣的最凶的几个人却是往后退去。 方休见状,冷笑了两声,看着他们,冷冷的道:“刚才不是你们几个的声音最大,怎么现在反倒躲在了后面?” “我们我们” 几个食客都是支支吾吾,语焉不详。 方休一双眸子冷冷的看着他们,突然厉喝了一声:“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几人猝不及防之下,听见这声厉喝,都是被吓了一跳,脑海里面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之前同伴被打的惨状,双腿一软,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上。 “方少爷,我们错了!” 众人冷不防的听见这话,都是一阵诧异,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了? 回府的马车。 方休坐在上好的毛毯上,品着新酿的桂花酒,看着车窗外飘飘落下的枯叶,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淡然,心里却在想之前的事情。 树欲静而风不止 即便自己,或者说春风楼什么都没有做,一样会有许多的麻烦找上门。 比如这件事情,他还以为又有什么人在针对自己,没有想到,只是一个外乡的商贾,因为在春风楼与人发生了几句争执,就想要报复。 之前老皇帝在的时候,他看着那些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还觉得有一些意思。 可是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他反倒觉得一阵无趣。 对于这样的人,无论如何处置,似乎都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 这段时间,他已经逐渐习惯了方府的生活。 每天只是吃吃喝喝,偶尔给秀儿讲一讲故事,陪赵嫣练一练武,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 却没有发现,仅仅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原先绿意盎然的银杏竟然已经成了枯叶。 这么一瞬间,他莫名的升起一股感觉。 仿佛自己也像这银杏一般,在不知不觉中就成了枯叶 第四百四十三章 纨绔遇纨绔 方休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也变成了这样伤春悲秋的人。 还是如今的生活太过安逸,若是放在前世,孤儿院出生的自己恐怕还在为能有一个安稳的家而打拼。 方休收回目光,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不再多想。 这个时候,马车外面却是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这不是珠儿姑娘吗?怎么一个人上街买菜呀? 婉晴姑娘最近过得好不好? 这都这么长时间了,天大的事情也该忘了吧?” “就是,听说婉晴姑娘给自己赎身可是花光了所有的银子。 在京都城,没有银子哪成? 在下没什么才华,也没什么本事,可银子却有不少。 若是婉晴姑娘愿意见在下一面,多少银子,在下也出的起。” “早跟你们说过了,我家小姐不见客,你们若是再在这里纠缠不清,小心我去报官!” “……” 方休坐在马车里面,听见这些话,掀起车帘,往外面看了一眼。 几个年轻的纨绔正拦在一个清秀少女的身前。 旁边的路人们见了,全都露出同情的表情,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制止。 清秀少女被几个纨绔公子哥纠缠不清,显得有些焦急。 说的话虽然是十分的尖利,可是明眼人一看就知,这是外厉内荏的表现。 也正是因此,几个纨绔公子哥显得更加的猖狂。 “报官?哈哈哈哈哈,巧了,京都府尹就是本公子的伯父。 珠儿姑娘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尽可以说给本公子听。 本公子一定为珠儿姑娘做主! 哈哈哈哈哈哈……” 其中一名纨绔说完以后,几人都是大笑起来。 “你们!” 那清秀少女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愤怒之色,握了握拳头,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哎,多好的姑娘啊,怎么就招惹了这么几个家伙……” “这些人也只是够坏的,当街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 旁边的路人们见到这么一幕,纷纷摇头叹息。 只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为清秀少女解围。 其实也能够理解。 毕竟他们都是普通的百姓,面对这等权贵的子弟,即便是能够呈一时的威风,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现实世界不是童话故事,更不是武侠话本。 在这个世界,逞强是要付出代价的。 英雄救美,同样如此。 马车里面,方休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是摇了摇头,放下车帘,吩咐了一句:“停下。” 驾车的车夫听了以后,忙不迭把马车停了下来。 “少爷,您有何吩咐?” 那车夫拱了拱手,开口问道。 方休淡淡的道:“没事,遇见了一位故人,想要去叙叙旧,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是,少爷!” 方休走下马车,看着不远处的纨绔公子哥和清秀少女,摇了摇头,走向了他们。 “你们几个男人,当街欺负一个小姑娘,也不嫌丢人。 而且,明明是纨绔,偏偏还要自称公子…… 公子这个称呼被你们这些人给毁了也就罢了。 关键在于我们这些纨绔脸面也要被你们几个给丢尽了!” 围观的路人听见这话,全都是笑了起来。 便是那清秀少女听了以后,脸上都是露出笑意。 至于那几个纨绔公子哥显然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小丫鬟而得罪自己。 都是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说话的人骂的是自己。 “谁!?谁敢说本公子丢人!?” 猝不及防之下,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之前说话的纨绔公子哥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愤怒之色,吼了出来。 “本少爷说的,怎么了?” 方休闲庭漫步,走到几人的面前。 他看着面前的几个纨绔公子哥,脸上露出的不屑之色,没有丝毫的掩饰。 “你,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竟然敢当街侮辱本公子,你该当何罪!?” 那纨绔公子哥嚣张跋扈惯了,从来没有在街上这么被人骂过。 见到方休,已经是愤怒到了极致,伸出一只手指着他,吼道。 方休听见这话,总觉得有些耳熟。 似乎……自己总是喜欢这么说。 咳咳……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着这纨绔公子哥,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说道:“竟然是个公子,本少爷还以为是个什么不知礼义廉耻的东西。” 那纨绔公子哥听见这话,气的浑身发抖,手指着方休,颤声道:“你,你,你……” ‘你’了半天,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围观的路人见到这一幕,笑的更加厉害。 围在这纨绔公子哥身旁的几人见状,忙不迭的道:“这位可是范府的三公子!” 范府…… 方休听见这话,却是面露疑惑之色。 京师的勋贵实在太多,一时之间,他还真的想不起来这范府究竟是谁的府邸了。 围观的路人听了以后,却是纷纷的议论起来。 “竟然是范府的公子,怪不得如此的嚣张跋扈……” “范府是哪位大人的府邸?” “自然是京都府尹范大人的府邸了,咱们京师哪里还有第二个范府!” “府尹大人!?怪不得,怪不得……” “……” 方休听了以后,这才想起来京都府尹好像的确是姓范。 他看向几个纨绔,故作诧异的道:“原来是府尹大人的范府……” 几个纨绔,尤其是那范府的家伙听见围观路人的议论声,表情都是恢复了原先的傲然。 那自称是范府三公子的纨绔公子哥更是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眼神看着方休,语带怒气的道:“怎么? 害怕了? 公子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跪下,给我赔礼道歉,我今天就饶你一条狗命……” 方休听见这话,又一次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 这话……似乎自己也曾说过。 当时只是觉得身为一个单反派总该说些什么。 可是听别人说出来,却总觉得有些奇怪。 “咳咳……范府的……三公子,倒是好大的威风……” 方休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府尹大人一向清正廉明,在百姓之间素有青天之名。 却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府上的后辈在外面是这般的嚣张跋扈?” 第四百四十四章 我们见过 那纨绔公子哥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面露不屑之色,看着方休:“你算个什么东西,管的倒是挺多 再者说,你说公子我嚣张跋扈,可是,方才一直是你在寻衅滋事,本公子可是再三的忍让,也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这才出手对你小惩一番”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休打断:“这么说,你还想动手?” 那纨绔公子哥不屑的看着他,冷笑了两声:“今个儿本公子就动手了,你又能如何?” 说话间,他身旁的几个纨绔都是围了过来,脸上露出不善的表情。 方休见状,面露笑容,说道:“这可是你说的” “那来的这么多废话,刘兄,赵兄,咱们上!” 那姓范的纨绔公子哥却是再也忍不下去,挥舞着拳头冲向了方休。 其余几个纨绔见状,也都是紧紧的跟在了他的身后,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 方休见状,却是觉得有些可笑。 几个只知道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欺负一些不敢还手的下人还可以。 但凡是一个做过苦力活的成年男人,遇上这些家伙,那都是拳打脚踢,一拳一个小朋友。 虽然方休也不是什么习武之人,可毕竟是右羽林卫的左中郎将,也就是如今的神机营的将军,旁边有一个梁虎,回府又有赵嫣陪练。 也是练成了一身武艺 当然,这武艺也只能对上一些阿猫阿狗之类的人物,碰上真正的高手就毫无还手之力了。 恰巧眼前这几个家伙就是所谓的‘阿猫阿狗之类的人物’。 这几个家伙的动作看上去气势汹汹,可是落在方休的眼里却是缓慢无比,如同前世的电影放了慢动作一般,一帧一帧的跳动。 方休看着他们,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心里面却是觉得十分的可笑。 就这么几个家伙,竟然还敢当街做这些欺男霸女,调戏良家女子的事情。 真是给京师的纨绔子弟们丢脸! 方休对于他们十分的不屑,以至于都不想做什么应对。 可是,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的眼里,却是胆怯的表现。 仿佛眼前这一位被吓傻了一样。 围观的路人们见到这一幕,下意识的就发出了一声叹息。 “范府的公子哪里是这么好招惹的,这小伙怕是要吃亏了。” “囡囡,快点儿捂住眼睛,不要看” “” 路人们几乎已经笃定这一位想要‘英雄救美’的小伙要挨上一顿揍得时候,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找死!” 只听见那原先如同吓傻了一般的年轻公子厉声呵斥了一句。 然后就猛地踢出一脚,直接把冲在最前面的家伙踢出了数尺远。 砰——! “啊——!” 那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倒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别的不说,就只是这一脚就让他们纷纷露出震惊的表情。 这些路人也是第一次见到仅仅只是一脚就让人腾空而起,重重砸在地上的情况,一个个的瞠目结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便是那些落在后面的家伙见到这一幕,也是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怪,怪不得这么嚣张,原来有几分真本事,敢不敢告诉本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姓范的纨绔见到这一幕,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瞬间升起了退意。 可是,又不能落了自己的脸面,强撑着问了一句。 方休听见这话,看了他一眼,正色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柳子正是也!” “柳子正,好,本公子记住你了,你给本公子等着! 咱们走!” 那姓范的纨绔听见他的话,颤声的喊了一句,然后就转身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 那个砸在地上的家伙见到这一幕,吐了两口血,也是强撑着爬了起来,跟在他们的后面溜了 这些家伙没有什么本事,逃跑倒是挺擅长的。 只是一瞬间,就看不见他们的踪影了,仅仅留下瞠目结舌的围观路人,表明刚刚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方休一个人的幻觉。 片刻之后,围观的路人们终于反应过来,兴高采烈的议论了几句,纷纷散了开来。 他们心里明白。 那几个纨绔可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主儿。 这一次吃了亏肯定是回去搬救兵去了,他们再留在这里,说不定就莫名其妙的遭了池鱼之灾。 这个时候,之前被几个纨绔骚扰的清秀少女走到了他的面前,大大方方的看着他,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小女子谢过公子出手搭救,若是没有公子,小女子怕是又要被他们纠缠许久了” 方休看着她,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无妨,我平生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等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 这一次出手相助也只是顺手为之。” 清秀少女脸上露出笑容,声音清脆的道:“对于公子而言,或许只是顺手为之,对于小女子而言,却是雪中送炭。 小女子谢过公子搭救之情” 说到这里,顿了顿,她的脸上露出纠结的表情,想了想,开口问道:“公子可曾吃过午饭,若是没有”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休打断:“你想请我吃饭?” 少女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说道:“实不相瞒,小女子身上只有几枚铜钱,还要为我家小姐买些青菜,只能请公子吃一碗阳春面了。 希望公子不要嫌弃” 方休听见这话,有些诧异。 看这个少女的表情不似作伪,也就是说她的身上真的只有几枚铜钱。 可是,她家的小姐曾经可是伊人居的头牌清倌人,仅仅只是弹奏一些古曲,每日也能为伊人居多进账上千两银子。 即便是离开了伊人居,也不至于落魄至此。 更可况,她的背后隐隐约约还有宁王府的影子。 换句话说,她极有可能就是宁王府埋在伊人居打探情报的棋子,怎么可能会生活的如此窘迫。 方休想到这里,看向少爷,脸上露出笑容,说道:“阳春面好,秋高气爽,一碗阳春面最是滋补 只是,我已经吃了午饭,一碗阳春面如何也吃不下去了。”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其实我们曾经见过,不知道姑娘你还记不记得?” 第四百四十五章 林婉晴 我们见过? 清秀少女微微一怔,抬眸,看着面前的这位公子,的确觉得有些面熟。 可是,一时之间,却是想不起来自己认识哪一位姓柳的公子。 她似乎记得,魏国公家的公子便是姓柳,当时在宁王殿下的府宴上曾经见过几次。 只是并不相熟。 小姐不喜欢与人交往,尤其是男子,更是极少打交道。 因而,见过的人并不多。 清秀少女看着方休,见他脸上露出的淡淡笑容,脑海里面突然有一道灵光闪现。 她的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脱口而出道:“您是方公子!?” 方休听她喊出自己的名字,同样有些诧异。 他没有想到,隔了这么长的时间,这林婉晴身旁的小丫鬟竟然还记得自己。 他看着名为珠儿的清秀少女,点了点头,承认道:“没想到珠儿姑娘竟然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前端时间,我家小姐可是” 珠儿脸上露出一抹骄傲的表情,兴冲冲的开口。 说到一半,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是停了下来。 方休见状,也没有问她后面究竟想要说些什么,只是笑着问道:“许久不见,不知道婉晴姑娘这些日子过的如何?” 珠儿听见这个问题,表情变得有些郁闷,回答道:“不好,和以前在伊人居的日子相比,很不好 想要吃些豚肉都没有银子。” 林婉晴的这个小丫鬟性格和秀儿很大的不同,相比较而言,要活泼了许多,尤其是在认识的人面前。 她的回答也是十分的直白,没有丝毫的遮掩。 “小姐离开伊人居以后,就在这里找一个宅子住下,每日只是刺绣,赚到的银子只能勉强付得起租宅子的钱” 小丫鬟的这些话可能是在心里面憋得久了,遇见了一个认识的人,就恨不得全部说出来。 方休听了以后,却是有些疑惑,问道:“婉晴姑娘没有去过宁王府吗?” 小丫鬟听见这话,比他还要疑惑,反问道:“去宁王府做什么?” 怔了怔,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恍然似的道:“我明白公子您的意思了 小姐当初能在宁王殿下的宴会上露面,那是因为小姐还在伊人居,伊人居又是宁王殿下支撑的。 现在小姐离开了伊人居,自然也就和宁王府没有了牵连。 更可况,宁王殿下如今” 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不再往下说了。 可是后面的话,即便是猜也能猜的出来。 宁王殿下如今已经是自顾不暇,哪里又有功夫去理一个清倌人呢? 只是 方休没有想到。 宁王这么多年的声望竟然真的就这么毁于一旦了。 便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如今都知道,伊人居是宁王的产业,知道宁王已经是日落西山。 方休摇了摇头,心里面竟然开始有些同情宁王了。 若不是当初宁王府宴上面偏袒杨明,恐怕也不会落得这个声名狼藉的下场。 果然,百姓们的眼睛总是雪亮的 方休想到这里,颇有些感慨,从怀里面掏出了一张银票,递到了珠儿的手上,说道:“我与珠儿姑娘你也算是故人了。 故人相见,一般是要饮酒作诗的,只是我想珠儿姑娘应该不会饮酒,这些银子就给珠儿姑娘买些豚肉吃吧,也算是表达我的故人情谊了。” 说完以后,朝她笑了笑,就转身离开,朝方府马车的方向走去。 “方公子,我不能要您的银子!” 珠儿怔怔的看着手里的银票,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想要追上去的时候,却只能站在原地,目送马车离开了。 买些豚肉吃 小丫鬟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的耳边再次响起方休把银票递到自己手上的时候说的话,一张清秀的俏脸变得有些红。 城北,街巷深处,并不算大的宅院内。 一个身穿墨色长裙的女子正坐在石凳上面,绣着一朵红色的小花。 这花乍看上去平平无奇,细看之下,却发现是生长在湖泊之中,颇有几分意境。 一阵微风吹过,宅院内的银杏树落下一片片枯叶,如万千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女子却并没有抬眸欣赏着极美的一幕。 她只是低着头,专心致志的绣自己的花。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宁静。 无论是人,还是叶亦或者是那朵绣花。 这个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却是打破了这一阵静谧。 “小姐,小姐,您猜我今天遇见了谁!” 话音未落,人已经是推开了院门,走了进来。 正是之前在街上被几个纨绔公子哥纠缠的珠儿。 不用多说,那端坐在石凳之上绣着花儿的就是曾经伊人居的头牌清倌人,花魁大会的头号花魁——林婉晴。 此时此刻的林婉晴丝毫没有往日头号花魁的风采。 原先最常穿在身上的白色长裙和青色长裙变成了墨色。 虽少了几分淡雅的感觉,却是让人觉得有另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林婉晴正在绣花,听见珠儿的声音,抬眸看向了她,淡淡的道:“昨天就与你说过了,进来的时候声音小一些,别吵到了隔壁的孩子,怎么又忘了” 这话虽是有几分教训的意味,却并没有过多的责备。 珠儿听了以后,这才想起来隔壁的宅子还住着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孩儿,吐了吐了舌头,说道:“小姐,奴婢知道了,下次绝对不会忘了。” 这种宅院,空间一般都不算大,互相之间也没有多少间隔。 因而,这边说话,邻居都能听见。 珠儿在这里住了已经有三个月,却还是没有习惯。 “你我离开伊人居的一刻,就不再有主仆之分,有的只是无处可归的一对姐妹,以后不要再自称奴婢。” 林婉晴看着珠儿,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缓缓道。 珠儿听见这话,却是摇了摇头,坚定的道:“小姐您为奴婢赎身,奴婢便是小姐一辈子的丫鬟!” 林婉晴见状,摇了摇头,还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终究只是问道:“你在外面遇见谁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老爷回来了 珠儿听见小姐提起这个,再次来了兴致,兴冲冲的道:“小姐,我见到方公子了” 林婉晴微微一怔。 而后,点了点头,淡淡的道:“知道了。” 声音显得有些清冷,倒是和当初伊人居的那个头牌花魁没有半分区别。 珠儿见到自家小姐是这个反应,觉得有些无趣,又有些疑惑,问道:“小姐,您不是一直心心念念着方公子吗?” 林婉晴听见这话,脸上浮现一抹愠怒,瞪了小丫鬟一眼,嗔怒道:“不要乱说。” “明明就是” 珠儿见状,撇了撇嘴,说道:“若不是心心念念着方公子,小姐的书房里为何都是方公子所著的书? 还有” “够了!” 林婉晴提高了声调。 珠儿见状,不敢再继续往下说了,低着头,小声的嘀咕了最后一句:“明明想着人家,还不承认。” 声音虽小,却是没有逃过林婉晴的耳朵。 她听了以后,表现似乎有些惆怅,良久,叹了口气,说道:“我与方公子只是一面之缘。 当时的那些只是流言罢了,我们之间既无缘也无份” 珠儿听见这话,却是抬起了头,一双眸子看着自家小姐,说道:“既然小姐都没有去找过方公子,又怎么知道小姐与方公子之间没有缘分。”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递给自家小姐,说道:“这是方公子给我的银票,说是要给小姐您买些糕点。 若是方公子心里没有念着小姐您,又怎么会见到我的时候出手相助。 若是方公子心里没有想着您,又怎么会在离开的时候给我这张银票。” 林婉晴听见这话,却是怔了。 她看着那张银票,抬眸,问道:“什么出手相助?” 珠儿这才察觉自己说错了话,眼神躲闪的道:“没有什么,只是路上遇见了几只野狗,不知道什么缘由一直冲着我叫,是方公子帮我赶走的。” 这话,林婉晴自然是不信的。 她看着珠儿,问道:“是不是有人纠缠你?” 珠儿摇了摇头,说道:“怎么会” 后面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 林婉晴看着珠儿,良久,叹了口气,说道:“是我连累了你” 珠儿听见这话,忙不迭摆手道:“若是没有小姐,我现在还在伊人居里面做人家的丫鬟,任人使唤呢!” 林婉晴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接过珠儿的银票,说道:“这段时间,你就留在宅院和我一起绣花,平日里就不要出去了。” 珠儿问道:“那小姐吃什么?” 林婉晴道:“下一次刘姨过来取绣花的时候,我会让她帮忙买一些饭菜,应该足够我们两个人吃一段时间了。” 珠儿听见这话,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听小姐的吩咐。” 林婉晴同样点了点头,看向手里的银票,一双美眸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 她的耳边再次响起刚才珠儿说的话——既然小姐都没有去找过方公子,又怎么知道小姐与方公子之间没有缘分。 良久,她抬眸,看向了面前的珠儿,说道:“我们与方公子非亲非故,这张银票,我们不能要。 你收拾收拾,明天的时候,随我一起去方府,把这张银票还给方公子。” 珠儿听了以后,有些诧异,看了一眼自家的小姐。 见到她的表情,珠儿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喜色,应道:“是,小姐!” 另一边,方府的马车已经停在了方府的门前。 方休走下马车,看了一眼方府的府门,总觉得有些和往常不太一样的地方。 而且,这个时候的方府与以往相比,似乎也要安静了许多。 他想了想,迈步走向府门。 门子见到方休,忙不迭迎了上来:“少爷,您回来了” 方休看了他一眼,问道:“府里出了什么事?” 门子忙不迭回道:“回少爷的话,老爷回来了” 老爷? 什么老爷? 方休怔了怔,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 莫非是自己那个便宜老爹从青州回来了? 他的脸上露出恍然之色,说了一句:“知道了。”,然后就迈步走进了方府。 不得不说,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在府里面还是有些威望的。 走在路上,都能察觉到府里的这些丫鬟和下人都比往常的时候,拘谨了许多。 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回府,作为儿子,还是有必要去探望一番的。 他这么想着,就没有先回后院,而是走向了正堂。 按照脑海里面的记忆,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回府以后,一定会在正堂等着自己。 他推开正堂的房门,走了进去,刚准备行礼,却是怔了怔。 正堂里面除了一些死物,便是连道人影都没有看见。 只有一个下人正在拿着抹布擦着太师椅。 那下人听见门被推开的动静,吓了一跳,看了一眼,才发现是自家少爷。 忙不迭行礼:“少爷” 方休看着他,问道:“不是说我爹回来了?他人呢?” 那下人忙不迭回答道:“老爷刚才还在,现在应该是去后院找您了。” “你们没告诉我爹,我不在府上?” “说了,老爷还是要去后院。”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怔,有些搞不懂自己这个便宜老爹怎么想的了。 总不能是真的想自己想到在后院等着自己吧? 方休想到这里,却是笑了笑。 虽然只有零星的记忆,他却可以确定,定远将军,安平伯,自己那个便宜老爹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 要说他拿着一根棍子,站在后院,等着揍自己一顿,倒还是有可能的。 方休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正堂,朝后院走去。 后院是自己住的地方,一般来说,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很少会去。 尤其自己长大了以后,似乎就没有在后院见到他的记忆。 当然,对于这个世界,或者说这具身体的记忆,本就不是那么完全。 却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 他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后院。 站在院门外面,还没有进去,就听到一阵怒斥声:“少爷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我前脚刚走,你们后脚就要把宅子卖了,你知不知道,这宅子乃是太祖皇帝赏赐,买卖不得!?” 第四百四十七章 没有做错,为何要改? 毫无疑问,这声音自然是自己那个便宜老爹的。 他说的这件事情,自己都要忘了,听见这些话,才突然想起来。 当初安平伯离开京师的第二天,自己和白小纯好像就商议着如何把这宅子给卖了。 没有想到,这件事情,自己那个便宜老爹竟然还记得。 “都到了门口,为何还不进来?” 方休正恍惚着,突然听到了院子里面传来一道声音。 他听了以后,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不知道是前身对于这个父亲的畏惧影响到了自己,还是安平伯多年征战沙场身上的铁血气质。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方休,在看见那道身穿墨色长袍的身影以后,竟然有一种第一次见到楚皇的感觉。 他走到那道身影的前面,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敬的行了一礼:“爹......” 安平伯没有任何的表情,就这么看着方休,说道:“为父不在京师的这些日子,你可是做了不少的事啊!” 方休听见这话,不要脸的笑了笑,摆手道:“都是小事,小事......” “先是大闹伊人居强抢民女殴打外乡士子,然后是宁王府宴砍去杨明的一只手臂,没有记错,前些日子,礼部尚书府的事情也是你做的吧?” 安平伯一双深沉的眸子看着方休,淡淡的道:“这些事,每一件每一桩可都不算是小事,我在青州陪你娘养病的时候,可都听别人说的清清楚楚。” 方休听见这话,脸顿时黑了。 青州离京师这么远,竟然都有人打自己的小报告。 他想了想,回答道:“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爹你也知道,儿子是一个善良的人,怎么会做出这些事情。 而且儿子还有脑疾,有些时候,自己也没办法控制。”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旁边还跪在地上的白小纯,皱了皱眉头,说道:“不过…… 爹,卖宅子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 他只是一个下人,少爷要做什么事情,他也拦不住。 当时是儿子的脑疾犯了……” “好了,不用再说了……” 安平伯摆了摆手,看向了跪在地上的白小纯,淡淡的道:“既然休儿为你求情,就起来吧。 回去以后,好好想一想,遇见事情该怎么做……”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方休说道:“他既然没做错,为何还要反思? 爹你离开的这段时间,许多事情都是白小纯帮衬,他虽是下人,做事却也尽心竭力。 我觉得他已经做的很好,没必要再改正。” 安平伯听见这话,瞪了一眼方休,大声道:“你小子出息了啊! 连你爹都敢呛…… 别以为你小子做了将军,做了新安伯,你爹我就不敢揍你!” 说着说着,他的目光在四处搜寻了一下,看见一个木棍,就走上去抄了起来,怒道:“站的这么远干什么?给老子滚过来!”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缩了缩脑袋,不敢说话了。 旁边的白小纯早已经被自家少爷刚才的那一番话感动的热泪盈眶。 他见到这一幕,往前走了一步,拦在了自家少爷的前面,大声的道:“老爷,少爷他有脑疾,打不得,您要打的话就打我吧!” 方休听见这话,总觉得有些奇怪。 这一幕似乎在前一世的许多电视剧里面都见到过。 只是…… 一般而言,拦在主角前面的都是女人。 安平伯见到这一幕,则是瞪大了双眼,怒道:“好啊! 老子出去一趟,回来以后都不认我这个老爷了,翅膀都硬了,是不是? 你小子……刚才就想揍你,那是看在你爹为我们方家劳累了一辈子的份上才没有动手,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滚! 回去好好的闭门思过去!” “老……” 白小纯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还没有开口就被狠狠地踹了一脚。 “让你滚还不赶快滚!” 白小纯挨了这么一脚,顿时觉得亲切,下意识的露出谄媚的笑容,忙不迭道:“小的这就滚,这就滚……” 说完,朝安平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 安平伯见到这一幕,脸上仍是愤怒的表情,眸子却是微微一凝。 “这才三个月,这方府就成了你方府少爷的方府了,你个臭小子好大的本事啊!” 安平伯冷哼了一声,坐了下来。 方休听了以后,凑到他的身前,恬不知耻的道:“这都是爹您教导的好……” 安平伯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要是有脑疾,咱这京师就没有不是脑疾的了!” 方府三代单传,安平伯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见到他能在三个月内让方府的下人们真心实意的诚服,自然是高兴的。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的事情。 亲军校阅的头名,京畿之地乡试的会元。 神机营的将军,新封的新安伯…… 春风楼,竹轩斋,京师大剧院…… 每一桩事情,放在一个人的身上,都是莫大的成就。 此时此刻却集中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这就不仅仅只让安平伯欣喜与骄傲了。 除此之外,还有惶恐。 原先他回青州的时候没有带上方休,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自己的这个儿子对于两王而言并没有那么大的价值。 当然,因为自己的原因,他们仍然会极力的拉拢自己的儿子。 他想要的就是在这个过程当中,能够锻炼自己的儿子,让他逐渐的成长。 原先他是不放心的,可是醉花阁一事却是让他下定了决心。 方家没有混吃等死的纨绔败家子! 可是…… 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这个儿子成长的未免也太快了些。 快到短短的三四个月的时间就超越了自己和自己老祖宗几十年的努力。 别的不说,就安平伯这个伯爵之位,那就是老祖宗跟在太祖皇帝身边,刀尖上舔血不知道多少年才挣来的。 人家三四个月就成了新安伯。 除此之外,还有神机营将军这个位置。 他这个当爹的,当年可是在边疆领兵厮杀了多年,才一步一步的成一个小小的校尉,到中郎将,到将军,再到如今的重镇将军。 跟自己的儿子比,那可是差远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抱孙子 方休凑到安平伯的面前,咧开嘴,笑道:“这叫虎父无犬子。” “别,你爹可不是什么虎父。” 安平伯摆了摆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道:“这段时间,你可算是把京师闹翻了天,我听说,杨政那个儿子还关在京都府的地牢呢?” 方休听见这话,怔了怔,不知道自己这个便宜老爹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情,点了点头,说道:“大概,也许,似乎......是的。” 这么长的时间,他都快要把这么一个人给忘了,谁知道他是不是还关在京都府衙门。 当然,这件事情与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无论是京都府尹还是自己,其实都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让礼部尚书之子安安分分的待在暗无天日的地牢这么长的时间,还是在没有一个明确的罪名的情况下。 若是杨明现在还在京都府的地牢,只能说是老皇帝还不愿意把他放出来,至于原因,不用多说......也知道了。 安平伯点了点头,说道:“不出意外,过几天就会被放出来了......” 方休听见这话,眸子微微一凝,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对了,爹,你这一次回来是有什么急事?” 安平伯抬眸,看了一眼方休,正色道:“的确是急事。” “什么急事?” “领兵征讨叛逆沐林!” 沐林是当代黔国公的名字,与安平伯一样,同为重镇将军,且是重镇将军之中唯一一个世袭罔替,领公爵位。 战事......终于要开始了。 对于这个回答,方休并不意外。 既然杨明都已经被放了出来,说明老皇帝对于礼部的反对势力已经完全不放在心上。 不出意外的话,过些天,礼部尚书杨政就会上一个奏折,表明自己年事已高,要告老还乡。 然后就是再三的推让,最后以老皇帝勉为其难的接受作为结局。 这样的场景,以前看电视剧和小说的时候,那是再常见不过的了。 “没有什么想说的?” 安平伯见他一脸的淡然之色,突然问道。 方休听见这话,像是突然缓过了神,说道:“哦对,儿子就提前预祝父亲旗开得胜,一扫叛军。” 安平伯见状,摇了摇头,说道:“我大楚之精锐在于九镇,九镇之精锐又在于北方五镇和西南一镇。 两者无论是战力还是甲胄皆是不相上下,不分伯仲。 可是若论山地之战,西南一镇却是远胜于北方五镇......” 方休有些不明白安平伯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说这些。 不过......他说的这些,自己或多或少也都听别人说过。 毫无疑问,楚国最具有战力的士卒一定是九个重镇。 九个重镇里面又只有北方五镇和西南一镇是常年打仗的,更加具有战斗力。 安平伯说到这里,表情变得有些严肃,正色道:“为父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京,或许永远也无法回京......” 方休听到这里,却是有些明白了。 这是要交代后事? “爹你......” 方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有开口就见安平伯伸出了一只手,示意自己不要说话。 方休停下,安平伯这才继续道:“为父知道你不喜拘束,性格洒脱,可是,为父临走之前却想要你替为父做一件事情,便当是了却为父的一个心愿了。”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 尤其还是一个性格五大三粗,从来都不善于表达的的武将这么说出来,就更让人感动了。 作为他的儿子,方休听了,也是颇为感触,应道:“爹,您尽管吩咐,只要是儿子能够办到的,一定竭尽全力!” 安平伯听见这话,看着自己的儿子,脸上露出郑重之色,正色道:“爹想在临走之前,抱上自己的亲孙子。” 方休:“......” 他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竟然是这个...... 不过,俗话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在这个时代,传宗接代的确是一等一的大事。 只是...... 方休看着安平伯,有些无语的道:“爹,您还要多久离开京师?” “陛下的谕令,最多半个月,为父就要领兵,动身前往西南。” “半个月......” 方休捂了一下脑袋,颇为无奈的道:“就算是头猪也没有这么快的吧。” 安平伯听了以后,先是一怔。 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摇了摇头,说道:“你误会爹的意思了。 爹是想要你快些成家立业,先娶一个媳妇,之后...... 半个月的时间,应该够了。” 听他这么一本正经的说这么不正经的话,方休觉得一阵无奈。 安平伯却是面露沉思之色,说道:“爹都已经听说了,陛下已经无意赐婚于你。 只要不是公主殿下,咱们京师这么多的大家闺秀,总有一个合适的。 方府在京师虽然算不上什么望族,可也是勋贵门第,只要给的嫁妆足够,总有哪家是原意嫁到咱们方府的...... 爹记得吏部尚书有一个小女儿,年方二八,正是适婚的年纪,听说性格淑君,正好......” “得得得......” 方休见自己这个便宜老爹越说越兴奋的样子,忙不迭摆手制止住了他,说道:“年方二八,年纪是不是有些小了......” 年方二八也就是十六岁,放在后世,那还是个孩纸。 安平伯听见这话,却是板起了脸,说道:“你实话告诉爹,你是不是不想成婚?” 方休见状,有些无奈,想了想,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婚姻之事要情投意合才好,爹你这样未免有些太急了。” “婚姻之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别以为为父不知道,以往你去那些个伊人居,百花阁厮混的时候,为父可从来没有管过你。 到了现在,你倒是跟为父扯起了什么情投意合,你觉得为父信吗?” 安平伯瞪着眼睛,看着方休,声音也提高了许多。 方休听了以后,却是觉得脸有些发烫。 他很想说那些烟柳之地,自己可从来都没有去过。 只是,脑海里面的确有一些记忆,让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犹豫之间,却听安平伯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明天为父就派人去吏部尚书府求亲!” 第四百四十九章 什么求亲? “求亲?什么求亲?” 安平伯话音刚落,却是听到外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方休和安平伯都是齐齐一怔,往门口看去。 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院门前,同样看着他们。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注视了片刻,都有些‘懵’。 还是安平伯先反应过来。 他的眸子微微一凝,忙不迭上前,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拜下,喊道:“臣新安伯方锐参见公主殿下!” 身为重镇将军,在整个楚国,只有面对天子才需要行跪礼。 此时此刻,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幕,赵嫣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往前走了一步:“方叔叔不必多礼,本公主只是路过,有些事情要与新安伯商议一番。” 方休听了以后,却是觉得有些无语。 贵为公主,有什么事情派人传话,偏偏要到府上说。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果然,安平伯听见这话,眸子微微一凝,表情却是没有任何的变化,说道:“既然公主殿下与犬子有事商议,臣就不在这里叨扰殿下了,臣......告退!” 说完以后,行了一礼,就转身离开了庭院。 只是临走之前给了方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却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你爹回来了?” 安平伯前脚刚走,赵嫣之前摆出来的公主架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凑到方休的面前,好奇的问道。 方休听见这话,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说道:“咱们大楚还有第二个安平伯方锐?” 赵嫣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说道:“我怎么知道你爹会突然回来?” 方休见状,摆了摆手,坐到石凳上,看着赵嫣,开口问道:“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不能来你这里了?” 赵嫣坐在另一个石凳上面,气鼓鼓的道。 方休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回话。 公主殿下,还是惹不起的。 不然把她练武的兴趣勾起来,自己怕是又要腰酸背痛好几天了。 赵嫣见方休不说话,气稍稍消退了些,说道:“上次不是说要陪我去看宅子,最近你有时间吗?” 方休想了想,回答道:“刚才有,现在没有了。” “为什么?” 赵嫣疑惑的看着他,不解的问道。 方休回答道:“因为这段时间我要开始一项伟大的事业。” “什么事业?” 赵嫣又问。 方休一本正经的看着她,正色道:“相亲。” “相亲?” 赵嫣听了以后,更加的疑惑,问道:“什么是相亲?” 这个时代,有的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没有相亲这个说法。 方休想了想,十分直白的道:“我爹想要抱孙子。” “抱孙子?” 赵嫣一脸的懵,问道:“你爹想要抱孙子,跟你有什么关......” 话说到这里却是戛然而止。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方休,问道:“你还有个哥哥?” 方休摇了摇头。 赵嫣又问:“那弟弟呢?” 方休道:“我们家三代单传,这一代就只有我一个人。” 赵嫣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说道:“你爹是想让你成亲?” “应该......是的。” “我不同意!” 方休话音刚落,赵嫣就喊出了声。 她喊完以后,似乎觉得有些不太合适,俏脸‘腾’的一下变得通红,支支吾吾的道:“哪家的女子要是被你相中,那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本公主绝不允许你去祸害那些良家女子。” 方休听见这话,一双眸子就这么看着她,没有说话。 赵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开始还敢和他对视。 只是,仅仅过了片刻,她的俏脸就变得通红,低下了头,不敢再去看他。 莫名觉得心跳都快了一些。 这个时候,她却突然感觉自己的一双柔夷被另一双略有些粗糙的手掌握住。 赵嫣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缓缓抬起了头,一双美眸看向面前的方休。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咙一阵沙哑,心里也如同有一条小鹿在蹦蹦跳跳,砰砰砰...... 什么也说不出了。 方休握住赵嫣的手,看着她,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我看来,都是假的。 只有我喜欢,才是真的。” 赵嫣听见这话,俏脸‘腾’的一下变得通红,在阳光下,像是充了血一样。 “我......我......你......” 赵嫣听见这突如其来的告白,瞬间变得手足无措,像是一个得到了原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孩子一样,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方休看着她,轻笑了一声,说道:“这些天,我都有空,咱们一起去看看你的宅子。” 赵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少爷,少爷!” 这个时候,庭院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呼喊声。 白小纯站在院门,怔怔的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幕。 自家少爷和赵姑娘似乎...... 他怔了片刻,突然伸出一双手,往前摸索了一下,说道:“少爷,小的听说您医术高超,您帮我看一看,小的眼睛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了是因为什么......” 方休听见这话,脸色顿时黑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当时在马车里面的时候,这家伙也是用的这个理由,一个字都没有换。 白小纯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转身,又道:“呀,少爷,小的这眼睛突然又好了,小的就不叨扰少爷了,小的先行告退......” 说完,就转身要往外面走。 “给我滚回来!” “好嘞,少爷!” 白小纯听见这话,忙不迭的转身,只是没有看着自家少爷,而是低着头,好像地上有银子一般。 这个时候,赵嫣已经躲到了方休的身后。 明明想要做什么江湖侠女,可是仅仅只是牵了一下手,就让从侠女变成了林黛玉。 这变化未免也太大了些。 方休摇了摇头,看着白小纯,问道:“你刚才想说的是什么事?” 白小纯端端正正的站好,目不转睛的盯着地面,拱手道:“回禀少爷,外面有人要见您......” “有人要见我?” 方休面露疑惑之色,问道:“什么人?” 第四百五十章 好久不见 白小纯低着头,开口道:“是一位公子,说与少爷您有过一面之缘......” 方休听见这话,想了想。 自己认识的人并不多。 一面之缘...... 还是位公子。 印象里面似乎就只有前些天在春风楼遇见的那位从姑苏城来的年轻公子。 叫......汤浩? 他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让他进来吧。” 白小纯听见这话,并没有答应,反而有些犹豫的道:“少爷,您还是亲自去见一下他吧。” 他说到这里,抬眸,朝方休使了一个眼色。 方休见状,有些疑惑。 只是白小纯这个人,他还是十分的信任的。 既然他这么做,一定是另有隐情。 于是,起身,说道:“好,我去看一看。”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赵嫣,脸上露出笑容,说道:“等我一会,我马上回来。” 赵嫣点了点头,用以往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柔声道:“嗯,我等你。” 方休起身,走向外面。 白小纯自然是跟了上去。 “外面来的到底是谁?” 方休一边走一边问道。 白小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回答道:“少爷,是婉晴姑娘。” 方休的脚步微微一顿,停了下来。 林婉晴? 他听到这个名字,仅仅一瞬就猜出了她来方府的目的。 想了想,还是决定见上一面。 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见到的第二个人。 他这么想着,已经走到了方府的门前。 在那里,亭亭玉立的站着一道身影,一袭墨色的长裙,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 远远的看上去有一股别样的气质。 “方公子......” 方休一出现在门前,林婉晴就看见了他,迈步走到了他的面前,绝美的脸上露出恬静的笑容,轻声的道:“方公子,好久不见。” 以往林婉晴给人的感觉总是带着一些妩媚,可是穿上这墨色的长裙,配合上恬静的笑容,却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 不知怎么的,方休的脑海里面突然浮现两个词。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方休定下心神,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林婉晴,同样露出笑容,一如既往的直白道:“的确好久不见,当日一别,如今已有两月有余...... 不知道婉晴姑娘来方府是有什么事情?” “没有什么事情就不能来见方公子了吗?” 许是听习惯了,林婉晴听他这么说,并没有如往常一样露出愠怒之色,反而嘴角勾起,带着淡淡的笑容,说道:“若奴家说奴家想方公子了,想要见一见方公子,方公子信吗?” “咳咳......” 方休听见这话,咳嗽了两声,说道:“婉晴姑娘说笑了。” 林婉晴还是第一次见到方休吃瘪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说道:“方公子又怎知奴家是玩笑话?” “......” 方休的脸上露出郑重之色,看着面前的林婉晴,正色道:“婉晴姑娘,在下不是一个轻浮之人......”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林婉晴‘咯咯’的笑了两声。 “方公子不必多虑,奴家来是还东西的。” 林婉晴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递到方休的面前,说道:“这是方公子给珠儿的五百两银票。 珠儿那丫头想要把银票还给方公子,却找不到方府的府邸,还好奴家来过几次,还记得方公子的方府在什么地方。” “来过几次......是几次?” 林婉晴话音刚落,府门的位置突然传来另一道女人的声音。 毫无疑问...... 方休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只见赵嫣正站在门口,一脸不善的看着自己和林婉晴。 在她的旁边,白小纯捂着脸,低着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林婉晴听见赵嫣的声音,微微一怔。 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抬眸看着赵嫣,笑了笑,轻声道:“原来是赵姑娘,好久不见。” “没有想到婉晴姑娘还记得我呢......” 赵嫣走到方休的身旁,揽住他的胳膊,挑衅似的看着林婉晴,这么说道。 林婉晴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赵嫣的挑衅而出现任何的变化。 她的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回答道:“赵姑娘活泼可爱,又有一身高强的武艺,婉晴自然是记得。”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林婉晴这么说话,以赵嫣的性格,自然是不会主动找事的。 她轻轻的冷哼了一声,揽住方休胳膊的手臂更加的用力,仿佛在昭示自己的主权。 林婉晴作为伊人居的前任头牌,这一任花魁大会的魁首,与赵嫣相比,为人处世方面自然是玲珑了许多。 她的目光扫过赵嫣的揽着方休的手臂,淡淡的笑着,说道:“赵姑娘不必如此对奴家,其实奴家到这方府,只有过两次。 第一次是为宁王殿下送信,第二次...... 第二次只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方公子赶了出去。 若是奴家没有记错,当时赵姑娘也在。” 赵嫣听见这话,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 这两个月,她待在方府的时间要比在皇宫里面的时间还要长,如果林婉晴经常到方府,她不可能一次都没有见过。 她相信,林婉晴说的话是真的。 “婉晴姑娘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赵嫣听她说的这么直白,对于她的敌意也是直线下降,看着她,开口问道。 林婉晴笑了笑,看了一眼赵嫣,又看了看方休,说道:“奴家是来还银票给方公子的。” “银票?什么银票?” 赵嫣听了以后,狐疑的看向身旁的方休,问道。 方休张了张嘴,刚准备解释,就听见林婉晴道:“昨天的时候,珠儿......也就是奴家在伊人居认识的妹妹在街上遇见了几个纨绔纠缠不清。 是方公子出手相助,临走的时候,珠儿在地上捡了一张银票,奴家想来应该是方公子的。 因为珠儿妹妹不知道方府在何处,便由奴家送来了。 既然已经送到,奴家就先告退了...... 方公子,赵姑娘,告辞。” 林婉晴说完以后,转身就要离开。 赵嫣见到这一幕,却是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说道:“婉晴姑娘一路走来,应该累了,要不到里面喝口茶,润润嗓子再回去吧?” 第四百五十一章 并非心中所向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用一种见了鬼的眼神看向了身旁的赵嫣。 这话就算是秀儿说出来,都没有什么值得诧异的,可是从她这里说出来,就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了。 林婉晴显然也没有想到赵嫣竟然会邀请自己进方府里面喝茶,微微一怔,笑道:“奴家倒的确是有些渴了。 既然赵姑娘相邀,那奴家就却之不恭了......” 三个人就这么回到了方府。 刚刚走了没有几步,就撞上了刚从正堂出来的安平伯。 安平伯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方休身旁的林婉晴和赵嫣,有些发懵。 “公主殿下......” 片刻之后,安平伯才反应过来,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赵嫣见到这一幕,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俏脸浮现一抹红晕,说道:“方叔叔,我......” “公主殿下,臣还有些事需要去忙,就不陪您了......” 此时此刻,安平伯已经可以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测,看向了另一边的方休,说道:“休儿,你好生的陪着公主殿下。” 说完以后,又是行了一礼,说道:“臣告退。” 然后就头也不回的往正堂走去。 旁边的白小纯见到这一幕,张了张嘴,很想提醒一句:老爷,府门在另一边。 只是,还没得及开口,安平伯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赵嫣就是安乐公主这件事情,作为伊人居的前任头牌,林婉晴定然是知道的。 之前只是装作不知道,或者说没有点破。 可是这个时候,却是没有办法再装下去了。 她的脸上露出些许的诧异之色,看向赵嫣,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说道:“奴家眼拙,没有认出赵姑娘竟然是公主殿下,奴家向公主殿下赔礼了......” 旁边的白小纯见状,也是跟着行礼。 赵嫣的俏脸还有些红。 她看着林婉晴,想了想,说道:“这里没有什么公主殿下,只有赵姑娘,你们若是每一次见到我都要行一次礼,我反而觉得无趣。” 林婉晴与赵嫣见过几面,对于她的性格,自然是知道的,听见她这么说,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走路的时候没有再并排。 而后,故意的落后了半步。 “少爷,少爷!” 三个人还没有到后院的前面,就听见一声急切的呼唤从后面传来。 方休三人下意识的回头望去,只见看守府门的门子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少爷,那位张公公又来了!” 张公公...... 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个张公公一定就是张文。 方休的眉头微微皱起,问道:“他可说是有何事?” 那门子擦了擦汗,回答道:“好像又是陛下宣您入宫。” 方休听见这话,眉头皱的更紧,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赵嫣和林婉晴。 不用想也知道皇帝一定会在这两天宣他入宫商议平叛之事,却没有想到挑了这么个时候。 虽然可以想到同时跟赵嫣和林婉晴喝茶并不轻松,可是留她们两个人在一个院子里面...... 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若是两个人聊着聊着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两个人打起来都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父皇既然宣你,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情,你还是去吧。” 方休站在原地,正纠结要不要让门子回去告诉张文自己不在府邸里的时候,赵嫣看着他,开口说道。 旁边的林婉晴也是道:“陛下的旨意,方公子还是不要怠慢的为好,奴家随公主殿下讨一杯茶喝,然后便先回去了。 奴家在这里先向公子告退......” 说完,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 方休听见这话,看着他们,点了点头,说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们就不必等我了。” 赵嫣和林婉晴都是点了点头。 方休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了方府。 方休离开以后,赵嫣和林婉晴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后院的小路对于赵嫣而言,自然是十分的熟悉,即便是蒙着眼睛都能记得。 林婉晴虽然只来过两次,可是脑海里面却也存在着记忆。 两人一同朝后院走去。 一开始林婉晴还落在赵嫣后面半步的位置,可是赵嫣总是刻意的放缓脚步。 林婉晴见状,也只好往前走了半步,跟她并肩而行。 “我听说婉晴姑娘离开伊人居了?” 两人走在路上,赵嫣看向身旁的林婉晴,开口问道。 林婉晴点了点头,回答道:“奴家已经离开伊人居两月有余......” 赵嫣想了想,看着她,有些不解的问道:“婉晴姑娘是伊人居的头牌清倌人,又是花魁大会的魁首。 在伊人居什么都不用做,只是抽些时间弹弹琴,便有无数的公子仰慕,为何要离开伊人居?” 她这话倒不是在讥讽,而是真的想不明白。 虽然她向往的是武侠话本里面仗剑江湖的生活,可是不得不承认,林婉晴原先在伊人居的生活也是如同一些言情话本里面描述的女主人公一般。 才子佳人...... 如此优越的生活环境,再加上京师无数才子的仰慕,说放弃就放弃了,的确让人疑惑不解。 林婉晴听见这话,看了一眼赵嫣,见她一脸的疑惑,俏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回答道:“在伊人居的生活虽然惬意,但并非是我心中所向。 离开伊人居的生活,虽然清贫了些,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若论起来,宫里面的条件定然要比伊人居好上千倍万倍,公主殿下不是一样喜欢住在方公子的方府。” 赵嫣听见这话,俏脸又一次变得通红,解释道:“我只是不喜欢宫里面那么多的规矩,太拘束了,还是外面好,做什么事情都没有人管...... 而且父皇是知道我住在方府的,父皇信任安平伯,所以才会允许我住在这里,换了一家府邸,父皇未必会同意,到时候我就只能回宫里面去了。” 林婉晴听了以后,笑了笑,并没有反驳她的后半句话,只是回了前半句话:“公主殿下之所以做什么事情都没有人管,只是因为您是公主殿下,有陛下和方公子在背后护着您...... 如奴家这般,即便生活在外,也是无法如公主殿下这般无拘无束的。” 第四百五十二章 闲谈 赵嫣听了以后,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并没有回话。 平日里的时候,她虽然表现得像个傻白甜,可并不代表她就真是一个傻白甜。 她心里面明白,林婉晴所说的都是实话。 自己在外面之所以能过得如此惬意,如此的无拘无束,只是因为她的公主殿下。 无论什么事情,都有方休站在她的身后。 若是遇上方休也无法解决的事情,还有父皇。 “赵姑娘......婉晴姑娘......” 秀儿正在院子里面看着话本,看到她们两个,忙不迭起身。 “秀儿姑娘还是如奴家记忆中的一样,没有一点儿变化。” 林婉晴看着秀儿,脸上露出笑容。 似乎面对的是谁,她总能摆出一副笑脸。 而且,这笑脸不同于在那等烟柳之地遇见的人,笑容假的一眼就能看穿。 她的笑容,即便是在凉爽的秋季,也能让人感受到如春风般的和煦。 “两位姑娘,你们先坐,奴婢去给你们倒茶......” 秀儿说着就迈步离开了后院。 没一会就端来了一壶茶水,给两个人各斟了一盏茶,就转身离开了。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心里还想着刚才看的话本。 赵嫣和林婉晴坐下以后,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两人放下茶杯以后,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两个人之所以认识,全都是因为方休。 因此,方休离开以后,她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 片刻之后,还是赵嫣看向了林婉晴,开口问道:“对了,婉晴姑娘,你当初和方休是怎么认识的?” 林婉晴笑着回答道:“当日奴家在画舫之上不慎跌入湖中,是方公子救下了奴家。 当时,公主殿下应该也在场吧。” 赵嫣听见这话,脸上升起一抹红晕。 似乎......当时自己的确在场。 “这两个月的事情太多,我都有些忘了......” 赵嫣尴尬的笑了两声,说道。 说完以后,两个人又沉默了下来,气氛再次变得有些尴尬。 片刻之后,林婉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而后,看向赵嫣,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开口问道:“那公主殿下呢?公主殿下是如何与方公子相识的?” “好像......也是在那个时候。” 林婉晴点了点头,笑道:“那公主殿下与方公子之间的缘分,也有奴家出的一份力呢......” 赵嫣道:“谁稀罕和那个家伙有什么缘分,当时要不是他,本公主说不定都已经到了越州了。” “公主殿下要去越州做什么?” 林婉晴看着赵嫣,有些好奇的道。 赵嫣想了想,说道:“没想做什么,当时只是想要离开京师,去什么地方都好,离京师越远越好。 我听别人说,越州是咱们大楚距离京师最远的地方,就想着要去越州。 做什么......还真的没有想过,大概就是行侠仗义吧。” 林婉晴听到这里,‘扑哧’的笑了一声,说道:“天下如公主殿下这般的女子,可并不多见。” 赵嫣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说道:“这天下大了去了,婉晴姑娘又怎么知道,这世上如我这般的女子并不多呢? 说不定在这京师之中,许多生活在深闺的所谓‘大家闺秀’都想着离开京师,跑到越州去行侠仗义呢?” 林婉晴听见这句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点了点头,说道:“公主殿下说的很好,倒是奴家想的肤浅了。” 赵嫣摇了摇头,说道:“只是你我之间从小到大的生活不一样罢了。 如果你也像我一样,每天都是在宫里面,被几个嬷嬷看管着,什么自己喜欢的事情,一件都做不成,只能学什么女红,什么琴棋书画,你也会想逃跑的。” 林婉晴怔了怔,似乎在跟自己说话,喃喃道:“奴家便是自幼学习琴棋书画,一直到如今,只是奴家的身边却没有像公主殿下一样,有几个嬷嬷看管。” 她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抬眸,看着赵嫣,问道:“奴家想要问一句,不知道公主殿下知不知道从京师到越州要多长的时间?” 赵嫣摇了摇头,十分坦率的道:“不知道。” 林婉晴道:“需要三十个日夜,这是骑马,若是步行,三四个月也未必能到。” 赵嫣听见这话,有些好奇的看着林婉晴,问道:“你去过越州?” “奴家没有去过越州。” 林婉晴摇了摇头,说道:“只是听别人提起过。” “哦......” 赵嫣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似乎有些失望,又似乎她并不在乎越州距离京师到底有多远。 “那公主殿下现在还想离开京师去越州吗?” 林婉晴想了想,又问了一句。 赵嫣听见这个问题,却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片刻之后,她抬眸,看向林婉晴,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的道:“应该,大概,也许......不会吧。” 这个问题,曾经她自己也想过。 可是,没有答案。 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如果有一个机会可以离开京师,可以去她朝思暮想了几年的越州,她会不会离开京师。 如今的生活,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离开京师以后,自己会成为梦想当中行侠仗义的女侠吗? 亦或者......自己真的想要做一个仗剑江湖的女侠吗? 林婉晴听她这么说,笑了笑,说道:“殿下这般说话倒是挺像方公子的。” “像他?” 赵嫣撇了撇嘴。 林婉晴却是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挺像的......” 赵嫣没有说话。 林婉晴又道:“公主殿下为什么又不愿意去越州了?” 赵嫣想了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林婉晴见状,心里面已经明白了什么,说道:“奴家想...... 公主殿下不愿意离开京师,不愿意再去越州,只是因为公主殿下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自己遇见了自己想要遇见的人。” 这话说到这里,不用再说,赵嫣也明白她的意思。 她的脸上再次升起一抹红晕,想要反驳,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婉晴见到这一幕,一双美眸定定的看着赵嫣,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公主殿下您喜欢方公子吗?” 第四百五十三章 两千精锐足以 养心殿,暖阁。 方休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臣参见陛下。” 楚皇正在看着奏章,听见他的声音,抬眸,看着他,说道:“先坐。” “谢陛下。” 旁边有宦官搬来了椅子,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x t 8 0 . c o m 方休坐下以后,就听见楚皇道:“西南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吧?” 方休道:“臣略有耳闻。” 楚皇点了点头,沉声道:“朕真是没有想到,仅仅因为一些蝇头小利,沐林竟然与我大楚的宿敌乞颜部结为同盟,对我大楚呈南北夹击之势,实在是狼心狗肺。”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心里面却是有些无语。 俗话说,狡兔死,走狗烹。 土司的问题大致上已经解决,黔国公的存在也就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这个时候撤去黔国公重镇将军的职位,不就是摆在明面上告诉人家,朝廷不需要你了,你以后安分一些,乖乖的收起爪牙,做朝廷的走狗吧。 事已至此,难道还不允许人家殊死一搏吗? 只是,这个时候,实话是不能说的。 方休看向老皇帝,开口道:“陛下,沐氏狼子野心,挟西南而自重,早晚终成祸患,这个时候沐林举兵造反,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楚皇听见这话,看着他,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开口问道:“哦......此话何意?” 方休解释道:“陛下,既然沐氏狼子野心,早已有反意,那么无论朝廷如何处置,沐氏也一定会起兵造反。 他们挑了这么一个时候造反,表面上看是断了朝廷的后路,拖住朝廷的大军,让朝廷无力阻拦乞颜部一统草原。 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 即便是臣,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策略很高明。 只要他们拖住朝廷,等待乞颜部一统草原,便可以呈南北夹击之势,朝廷绝对无力应对。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朝廷有了神机营。 以天罚之威,朝廷不需要派出太多的士卒就可以将沐氏挡在西南,这样朝廷的主力就可以趁势北上,断绝乞颜部的后路,与草原其余诸部呈合围之势,一举歼灭乞颜部。 草原之患,可解! 到了那个时候,区区一个沐氏,便如同雨后泥坑里的小鱼,即便是朝廷不做什么事情,沐氏也会不攻自破。 与草原联合,已然是大忌,西南的百姓固然受沐氏之恩,可是他们的骨子里仍是我大楚的百姓。 只要草原之事的消息传回西南,民心定然生变,沐氏瓦解,只是时间的问题。” 楚皇听了以后,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出现太多的变化。 这样的论调,他听了不止一次,之前的兵部尚书马文华也是这么同他说的。 可是,这一切想要实现都必须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上,那就是‘天罚’之威真的如同他们所说的那样,轻轻松松就可以将沐氏拦在西南。 “那依你看,该派多少士卒南下平叛。” 楚皇看着方休,问道。 方休想了想,说道:“以臣之见,两千精锐即可!” 此话一出,楚皇的眉头下意识的上挑了一下。 两千精锐就能把沐氏的十万大军阻挡在西南? 这话未免也太过惊世骇俗,若是传了出去,定然要引起一阵轰动。 不要说别人,即便是对方休信任有加的楚皇听了,都觉得太不靠谱。 若是让朝廷的那些言官听见了,弹劾‘新安伯好大喜功’的奏章怕是要堆满整个暖阁。 “咳咳......” 楚皇咳嗽了两声,看向方休,提醒了一句:“沐氏可是有十万士卒。” “臣知道...... 不止如此,臣还知道,沐氏的十万士卒,一半皆是精锐。 这一半里面还有一半,乃是原先重镇的士卒,常年与西南土司交战,可谓是精锐中的精锐。 即便是朝廷北方五镇的精锐们,离开了马,也未必能与他们有一战之力。 他们常年在山地里面磨练,经历过土司狼兵的洗礼,可谓是骁勇善战,若说是有什么缺点,唯一的缺点就是骑兵不多,十万之中只有五千乃是骑兵。 北上之时,又要经过东南两道和江南两道的平原地带。 即便如此,朝廷也要调遣至少两万重骑,才能够保证沐氏这十万士卒无法攻下东南两道的诸多城池。” 楚皇原先还以为方休是无知者无畏,不知道沐氏的实力,所以才敢大放厥词,扬言以两千挡十万。 可是听见他这一番话,却是明白,方休对于沐氏的了解,恐怕不亚于兵部的一些官吏。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如此的肯定,仅仅两千的精锐就足够抵挡沐氏多达十万之众的叛军。 “既然如此,你怎敢断言,两千精锐即可阻挡沐氏北上?” 楚皇的身子往前探了探,眉头微微的皱起,看着面前坐着的方休。 方休听见这个问题,脸上露出诚恳的笑容,回答道:“臣对神机营,对天罚有信心。” “天罚之威,朕已经见过了,的确非凡,可是未必能如你所说,起到这般大的作用。” 楚皇听见这话,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 天罚刚研制成功的时候,楚皇、几位阁老,还有兵部尚书都在现场。 那个巨坑,至今仍然存在楚皇的脑海里面,记忆深刻。 可是他心里面明白,这个天罚的威力虽然巨大,可是起到的作用却未必如此。 首先,天罚的目标太大,容易被人发现。 既然容易被发现,也就容易被躲开,那么起到的作用就不像想象中的这般。 因此,双方交战的初期,天罚的作用可能要高于预想。 只要等到沐氏的叛军懂得天罚为何物,熟悉天罚的原理和威力,那么起到的作用就十分的有限了。 方休听见这话,看着楚皇,拱手道:“臣以为,陛下低估了天罚的威力。” 旁边的刘成听见这话,嘴角下意识的抽了抽。 他在司礼监的位置上待了这么多年,陪在陛下身边也有二十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这么反驳陛下。 这新安伯还真是......语出惊人。 楚皇听了却并没有生气,反而脸上露出了笑容,看着方休,问道:“哦?莫非神机营又研制出了新式天罚?” 第四百五十四章 新式天罚 方休拱手道:“陛下英明,神机营的确研制出了新式天罚。” 楚皇听见这话,脸上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说道:“说来听听” “是,陛下!” 方休说道:“神机营研制出的新式天罚,分为两类,一类可以埋在地上,等待敌军经过之时,无论是人还是马,只要踩到就会自动的引燃引线,可以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奇效。 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粉身碎骨。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新式天罚,可以与投石器配合,引线极长,且不会受到疾风的影响,投出去一次,至少可以歼灭上百敌军。 若是敌军站位密集,一次击溃上千敌军,也未尝不可。 如此一来,只需要两千精锐镇守西南边线之城池要塞,辅以新式天罚,沐氏叛军想要前进半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说到这里,无论是楚皇,还是他身后的刘成,又有些怔了。 倒不是他们不相信方休所说的话,只是 若新式天罚真有他所说的这般威力,这天下还有何人能够阻挡朝廷的步伐? 即便是骁勇善战,被称为天生的战士的草原勇士,面对朝廷的攻伐,也只是车轮之下的螳螂罢了! “新式天罚之威,真如方卿所说?” 此时此刻,即便是一向‘稳如老狗’的楚皇也无法维持自己的镇定了。 他起身,看着面前的方休,略有些激动的问道。 之所以如此,因为老皇帝的心里面明白,没有根据的话,方休是不会随便乱说的。 皇帝都已经起身了,身为臣子,焉有坐着的道理。 方休见状,也是忙不迭的起身,拱手道:“臣方才所言,绝无半句虚言。 陛下若是不信,尽可以摆驾前往神机营一探究竟!” 楚皇听见这话,没有丝毫的犹豫,转头吩咐身后的刘成道:“摆驾朕要去神机营看一看这新式天罚是否真有如此威力!” “是,陛下!” 刘成应了一声,还没有离开就被楚皇叫住:“等会!” “陛下,你还有什么吩咐?” 刘成弓着身子,恭敬的道。 楚皇看着他,脸上露出郑重之色,吩咐道:“朕是微服私访,动静不要闹得太大,除此之外,最为重要的,朕离宫去神机营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是,陛下!” 楚皇看向面前的方休,走到他的前面,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随朕一起去,若是新式天罚真如你所说,你要什么赏赐,朕都给你!”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淡淡的喜色,很想问一句:那臣想要您的女儿,您看行吗? 想了想,还是没敢问。 老皇帝的确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砍了自己,可是揍自己一顿,这样的事情,他一定做的出来。 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 神机营已经从一个新建的一无所有的卫所变成了超越亲军十六卫的京畿之地第一卫所。 即便是亲军十六卫中最为精锐的神武卫也未必比得上如今的神机营。 而神机营的营地,也从原先的一片空地加上几间匆匆搭起的木屋,变成了如今的砖瓦制成的房屋。 除此之外,在营地的不远处还有一处庭院,虽然比不上京都城里面许多勋贵的府邸,可是在这郊外却也是显得极为的优越。 毫无疑问,这是留给将军休息的地方。 当然,即便如此,神机营的将军,也就是方休也很少会在这里休息。 神机营的士卒如今已经扩充到了两千余人。 其中的大部分都是原先右羽林卫的老人,再加上一些从其他各卫补充进来的新人。 老人们还好,大多数都见过自己的将军,甚至当初还跟着那个时候还只是左中郎将的将军赢得了校阅的头名。 可是新人们,却有许多连自己的将军都没有见过。 比如此时此刻,守在营地前的两个年轻士卒。 “你们是谁?这里乃是亲军的驻地,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两个年轻士卒谨慎的看着面前的一行人,大声的道。 走在最前面的老者听见这话,并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了身后的一个年轻公子哥。 年轻公子哥见状,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 “咳咳陛下,这件事情不能怨臣,前段时间,臣忙着乡试,没有时间到这里来,这些新到的士卒不认识臣,乃是情理之中 咳咳情理之中” 方休自知理亏,说到这里,声音已经是细弱蚊蝇。 两个年轻士卒愣是愣了一些,可不代表他们就是傻子。 他们可是听的清清楚楚,眼前的这个年轻公子哥称呼面前的这位老者为‘陛下’,又自称为臣。 整个楚国,敢这么称呼的就只有那么一位了。 “小的,不,卑职,卑职参加陛下!” 两个士卒都是这些天才到的神机营,哪里想要自己会见到陛下,一个个的全都吓的有些语无伦次了。 老皇帝看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年轻士卒,摆了摆手,随口道:“不必多礼。 你们两个做得很好,这里是要地,没有朕的旨意,没有你们将军的命令,即便是亲王,也没有权力进到这里!” 两个士卒听见这话,纷纷露出激动之色,叩首道:“卑职谢陛下!” 楚皇点了点头,就没有再说什么,迈步走进了神机营。 门口这里的动静,早已经传到了营地里面。 陛下驾到这件事情,对于神机营的老人们而言,也不是第一次了。 只是相比于上一次,这一次陛下的到来显得突兀了许多。 梁虎带着几个校尉,还有一众士卒匆匆迎了上来。 “卑职(臣)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全都起来吧。” 楚皇摆了摆手,淡淡的道。 “谢陛下!” “你们该忙什么就还忙什么,当朕不在这里就好,你们几个,过来一下。” 楚皇随手点了几个人留下,其他的人都被打发走了。 “若是朕没有记错,你叫做梁虎?” 楚皇看向其中的一人,开口问道。 梁虎看了一眼楚皇身后的方休,然后低下了头,恭敬的道:“回禀陛下,臣的确叫做梁虎。” 第四百五十五章 强身健体 楚皇点了点头,看着他,问道:“梁虎,朕听说你们研制出了新式天罚?” 梁虎拱手道:“回禀陛下,的确如此,新式天罚分为两类”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楚皇打断:“这些朕都听你们将军说了,朕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看一看这新式天罚的威力,是否真如你们将军所说的那般惊天地泣鬼神。” 梁虎听见这话,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敬的道:“是,陛下,臣这就去准备!” “去吧,朕就在这里等着。” 楚皇摆了摆手,梁虎行礼之后,转身离开。 方休站在他的身后,见状,开口道:“陛下,这后面有一处别院,环境比在这里要好得多,还请陛下移驾到那里去休息。” 楚皇听了,摇了摇头,说道:“朕还不至于这点儿苦都受不住,刘成?” “奴婢在” “去搬两个板凳,朕就坐在这里等着。” “这” 刘成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犹豫。 楚皇瞥了他一眼,说道:“怎么?朕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奴婢这就去!” 刘成见状,忙不迭找板凳去了。 没过一会就搬来两个板凳,把其中一个放在了皇帝的身后:“陛下,您坐。” 楚皇转头看了一眼板凳,轻轻的坐了下来,然后,看着方休,说道:“你也坐。” 方休看了一眼那小板凳,嘴角抽了抽。 后院有现成的太师椅,偏偏要坐这个小板凳,自己还不如蹲着呢。 可是,自己若是不坐下,楚皇又要仰视自己,想了想,还是拱手道:“谢陛下!” 于是,一老一少两个人就这么坐在了离士卒们训练不远处的地方。 正是黄昏的时候,阳光洒下,整片大地都披上了一层金黄色的衣服。 神机营的驻地是在一片林子里开拓的空地。 不远处还可以看见成片的茂密森林,因为入秋的原因,原先翠绿的叶子都变成了棕色,配合上金黄色的阳光,显得十分的灿烂。 楚皇的目光却没有放在这还算得上奇异的景色上面,而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正在训练的士卒。 “他们在做什么?” 楚皇看着那些士卒,突然开口问道。 旁边的刘成忙不迭道:“回禀陛下,他们在训练。” 楚皇瞪了他一眼:“还用你说?” 刘成顿时不敢说话了。 方休原先也想说训练,此时此刻见到这一幕,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楚皇又道:“校阅之时,朕见过亲军十六卫的士卒们是如何训练的,刀枪剑戟,斧钺勾叉,队列,弓马这都是日常的项目。 可是朕却没有见过神机营这般训练的法子 若朕没有猜错,他们这样训练是你的主意吧?” 方休听见这话,看了一眼正在做俯卧撑和仰卧起坐的士卒们,回答道:“陛下,的确是臣的主意。” 楚皇点了点头,看着那些士卒,问道:“他们那些动作是做什么用的?” 方休回答道:“自然是强身健体陛下,神机营不同于亲军十六卫,与敌人厮杀并不是他们主要的任务,因而,平日里的训练只需要足够的锻炼即可,不必练习战场厮杀之术,弓马也只是鸡肋。 臣研发的这套动作,锻炼的效率极高,最为适合神机营的士卒。” 楚皇听见这话,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方休,说道:“朕若是没有记错,你是不是写了一本书,叫做什么养生” “养生大全。” “对,养生大全,里面是否有这套动作?” 楚皇看着方休,问道。 方休没有想到老皇帝竟然还看过《养生大全》,诧异了片刻后,回答道:“回禀陛下,的确有这套动作。 臣说过,这套动作锻炼的效率极高,只需要短暂的时间就可以起到强身健体的作用。 因而,不仅仅适合神机营的士卒,还适合全天下的百姓。” 楚皇听见这话,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问道:“朕记得,还有一个叫做健美操的东西。” “陛下记得没错,一般而言,健美操更加适合女子” 楚皇点了点头,收回了看向那些士卒的目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前段时间,太后看了养生大全以后,已经不仅仅满足于用膳以后出去散一散步,甚至开始带着永寿宫的几个宫女练习健美操。 当然,只是让那些宫女练习,说是有养生之奇效。 后来,宫里面的那些妃子知道了以后,纷纷效仿,一时之间,竟然刮起了‘健美操’的风潮。 上次去与太后请安的时候,太后还曾经建议让他也练一练这个健美操,说是可以缓解疲劳等等 当时,他看了以后,觉得这些动作不像是男子作为。 如今听了方休的话,这才知道原先健美操就是适合女子的锻炼方式。 “陛下” 这个时候,一道声音传到了楚皇的耳里。 他抬眸,看了一眼,只见梁虎正跪在自己的面前。 “陛下,新式天罚已经准备完毕,请您移驾!” 梁虎拱手,恭敬的道。 楚皇听见这话,缓缓起身,点了点头,淡淡的道:“好。” 因为是在深林里面,一点儿火星都有可能引发一片火灾,尤其是在较为干燥的秋季,到处都是干枯的落叶,更是需要小心谨慎。 因而,神罚的实验场地选址就更加的仔细,原先与神机营相连的试验场地已经被废除。 如今的试验场地是在距离神机营的驻地不远处的一片空地。 这里除了一个个不知道深浅的巨坑外,就只有泥土,就连枯叶都是寥寥无几。 四周的树木更是早已经被处理了个干净,身穿甲胄的士卒不分昼夜的守在四个边角,防止有猎人误打误撞闯入这里。 楚皇走到这里,看着面前的深深浅浅的巨坑,脑海里面不由得浮现出当时第一次见到天罚时的场景,顿时心里面升起一股豪迈之情。 便是他身后的刘成,想到当时的场景,眸子也是下意识的微微一凝。 若是让他用一句话形容当时他所见到的天罚,只能是天罚之威,竟恐怖如斯! 第四百五十六章 一问一答 梁虎站在楚皇的身后,恭敬的道:“陛下,二号天罚威力实在巨大,且范围不好控制,容易出现误伤等意外。 因而,臣并没有准备演示,臣所布置的乃是一号天罚。” 楚皇点了点头,淡淡的道:“朕知道了,开始吧。” “是,陛下!” 梁虎端端正正的站好,朝楚皇行了一礼,然后,往前走了一步,大声的道:“放野兔!” 一声令下,不远处的试验场上,几个士卒怀里抱着数只硕大的野兔往前走了几步,把它们放下。 这些野兔都是从野外捕捉来的,野性难驯,一落地就开始飞奔起来。 要知道,在这样的地形,野兔全力奔跑起来,便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猎狗也未必能够追上。 士卒们一放手,野兔就不见了踪影。 观摩团这边,刘成看着面前的这一幕,颇有些不知所谓。 楚皇却是想到了什么,眸子微微一凝。 旁边的方休则是提前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转头一看,楚皇和刘成都像是没事人一样站着,忙不迭道:“陛下,这一号天罚产生的声浪足以将近距离的人的耳朵震聋,您还是先捂住耳朵吧。” “好!” 楚皇听见这话,似乎想起了当时被天罚支配的震撼,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学着他的模样捂住了自己耳朵。 刘成见状,也是有样学样。 就在这个时候,前面突然爆发出一阵火光! 而后,一声巨响在天边炸开,显得如此突兀。 轰隆————! 声势如雷! 即便是楚皇这样的人物见到这一片火光,也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不远处已经多出了一个巨坑。 此时此刻,又是一声巨响。 轰隆————! 轰隆————! 紧接着,巨响声连绵不绝,在这片深山野林之间不停的回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终于恢复平静。 楚皇捂着自己的耳朵的胳膊已经有些酸楚,不知道该不该放下。 便是方休也是如此,仍旧捂着耳朵,看向了梁虎。 梁虎注意到自家将军的眼神,忙不迭道:“将军,应该已经结束了。” 方休听见这话,这才放了下来,看向楚皇,提醒道:“陛下已经结束了。” 虽是捂住了耳朵,却仍能听见不小的声音,楚皇被这一号天罚震得有些懵了。 方休见状,连喊了好几声‘陛下’,楚皇这才反应过来。 “这便是一号天罚?” 楚皇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和当初第一次见到天罚的时候一般无二。 旁边的梁虎躬身道:“回禀陛下,这便是一号天罚!” 楚皇看着地上深浅不一的巨坑,眸子微微一凝,问道:“这些一号天罚是因为那些野兔所以才会炸开?” 梁虎拱手道:“是的,陛下。” 楚皇听见这话,看向那些巨坑的眼神顿时变得不太一样了。 要知道,那些野兔的速度极快,且动作极轻,这样都能惊动一号天罚,足以说明了一切。 这等神器,若是如方休所说,埋在沐氏叛军的必经之地,会是怎样的一个情景? 沐氏叛军怕是还没有离开西南,就已经折损大半了! 到了那个时候,朝廷还有必要分出精力去应对沐氏吗? 这个时候,旁边的梁虎又道:“陛下,一号天罚经过反复的实验,触发条件已经能够得到一定的控制。 若是在沙场之上,可以提高一号天罚的触发门槛,让野兔之类的小型动物无法触发天罚。” 楚皇点了点头,看着梁虎,问了一句:“若是天罚没有被触发,又当如何?” “这” 梁虎听见这话,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领兵,他是一把好手,练兵,他也是一把好手。 可是,牵扯到天罚的事情,他了解的就没有那么清楚了。 毕竟天罚是一种新式的武器,从来都没有经历过实战,也没有上过沙场,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没有人能够知道。 梁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楚皇的身后,那里站着一个人天罚的创造者,神机营的将军——方休! 方休见状,接话道:“陛下,任何东西都有出现意外的可能,臣也无法保证天罚便一定会被触发。 可是,没有被触发的情况毕竟是少数,只要我们多埋下些天罚,这些就可万无一失。” 楚皇点了点头,又道:“朕知道,这天罚的原理与烟花相似,都有一个主要的原料,便是硝石 朕听说,这东西遇上水以后,便没有了原先的效用,东南多雨,若是这天罚埋下以后,浸了雨水又该如何?” 方休拱手道:“陛下,天罚的外面皆是用羊皮包裹,雨水难以浸湿。” 楚皇在来这里之前,显然对于天罚已经有了一些了解,又问道:“若是百姓误触,又该如何?” 方休听见这话,有些无语。 这不是抬杠吗? 可是,转念一项,这似乎也的确是一个问题。 于是,回答道:“陛下可命领兵之人提前疏散百姓,禁止百姓进入沙场之内。 其实,臣以为,就算是没有陛下的命令,战事之前,百姓们也会躲得远远的。” 楚皇听了以后,点了点头,看着方休,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若是沐氏叛军,绕道而行,亦或者放弃攻城,直指京师,又该如何?” 方休听见这话,眉头却是微微一皱。 这个问题,他都是的确没有想过。 只是 方休拱手道:“陛下,沐氏叛军若是想要进攻京师,必定要经过东南两道。 除非他们从西边绕行,可是那样花费的时间,至少要多出三个月,且途中不知道要经历多少的意外。 到了那个时候,朝廷的大军早已经平定乞颜部,返回京师了! 即便他们成功的绕行,来到了京畿之地,还有二号天罚。 臣敢用自己的脑袋担保,只要二号天罚充足,朝廷任何一座城池都不会丢失! 最重要的一点,陛下,神机营与天罚的存在皆是绝密,神机营的士卒入营以后,已经三个多月没有与外人联系过。 知道天罚存在的,除了在座的诸位,便只有三位阁老和马公,臣以为,他们四位是绝不会将这个消息泄露出去的。 因而,敌方在明,我方在暗,沐氏叛军仗着拥兵十万,定不会做那等绕行之事!” 第四百五十七章 臣有私心 楚皇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片刻之后,他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看着方休,说道:“你就这么自信?” 方休拱手道:“并不是臣自信,臣只是相信神机营,相信天罚。” 楚皇听了以后,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大大小小的巨坑,点了点头,说道:“朕明白了。 今日,这神机营,朕没有白来。 刘成啊,摆驾回宫。” 独属于宦官的尖利的声音响起:“是,陛下!” 梁虎等人听见以后,忙不迭躬身道:“臣等恭送陛下!” 方休是跟着老皇帝来的,自然要跟着他回宫去。 到了官道上,老皇帝上了马车以后,却是看了一眼方休,说道:“你也上来,朕有些话要与你说。” 方休听了以后,微微一怔,拱手道:“是,陛下。” 御驾缓缓驶动,马车里面却是没有那么颠簸。 早已经入秋,天气凉爽,到了黄昏,更是如此。 因而,皇帝的马车里面摆放着一个小火炉。 老皇帝就在这火炉旁坐下。 方休在旁边,不知道该坐在那里。 “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如此拘谨。” 楚皇坐下以后,抬眸看了他一眼,开口道。 方休听见这话,回了一句‘谢陛下’,就席地而坐。 “朕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问问你” 楚皇伸出双手,在火炉上面暖和了一下,缓缓开口道:“你认为,谁可以担当此次平叛的主将?” 方休听见这个问题,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回答道:“臣以为,定远将军可担此任!” 楚皇听见这话,有些诧异,‘哦’了一声,看着他,说道:“为何?” 方休心道:你都把人家召回京了,还问为何?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虽是如此,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定远将军有南下平叛的经验,与沐氏有过共同攻伐土司的经历。 无论是对西南和东南的地形,还是对沐氏叛军的了解,几位将军里面没有比定远将军更加合适的人选。” “他是你的父亲” “为朝廷效力,为陛下效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臣相信,父亲也一定是这样想的!” 方休义正言辞的道。 楚皇听了以后,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你不必如此,朕只是随口问一问。” 方休却是面露严肃之色,说道:“除此之外,臣还有私心。” 楚皇看着他:“哦,什么私心,说来听听” “臣的父亲乃是重镇将军,此次与乞颜部交战,无论如何也是要征战沙场的。 臣虽不了解沐氏的实力,可是却了解天罚,除此之外,臣也见过那些草原的武士。 臣心里想着,西南平叛总归要比与乞颜部那些豺狼厮杀要好一些。” “哈哈哈哈哈” 楚皇听了以后,笑了起来,伸出手指点了点方休,说道:“你这个小家伙倒是实诚。 有私心乃是人之常情,这天下的人,哪一个没有私心? 只要能控制住自己得私心,便是好事,好了,今日陪朕说了这么多,想来你也倦了 刘成,到哪儿了?” 马车外面,刘成忙不迭回道:“老爷,到城东了!” 楚皇听了以后,看向方休,说道:“朕没有记错,安平伯府便是在城东吧” “回禀陛下,是!” “好,回去吧。” 方休犹豫了一下,还是拱手道:“臣告退!” 说完以后,就走下了马车。 马车里面,楚皇一双深邃的眸子,目送方休走下马车,渐渐的消失在自己得视线之内,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 回到方府,天色已暗。 门子一看到自家少爷,忙不迭迎了上来:“少爷,您回来了” “回来了,婉晴姑娘还在府里吗?” “回少爷的话,您刚走没一会,婉晴姑娘也就走了。” 方休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思索之色,又问:“她可有什么话留给本少爷的?” 门子听见这话,想了想,摇头道:“好像没有。” 方休点了点头,没有再问,走进了方府。 还没有到后院,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你还没回去?” 赵嫣显然正在想什么事情,有些魂不守舍的,听见方休的声音,吓了一跳,看见是他,这才放松下来,回道:“回哪里去?宫里?”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说道:“当然是回你自己的府邸。” 赵嫣却是摇了摇头,说道:“那里太闷了,又没有人,我晚上一个人住在那里害怕” 方休有些无语。 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让公主殿下害怕的事情? 那可真是一件稀罕事。 虽是如此,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赵嫣在自己的府上过夜,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你不怕撞上我爹?” 方休走进后院,喝了口茶,想了想,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问道。 赵嫣听见这话,却是瞥了他一眼,问道:“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安平伯已经领旨离京了。” 方休听了以后,一口茶水差一点没吐出来,诧异道:“这么快?” 赵嫣点了点头,说道:“是父皇的旨意,应该不会有错。” 方休听见这话,突然有些明白。 刚才在马车上面,老皇帝为什么要问自己那些话了。 他看着赵嫣,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林婉晴都跟你说些什么了?” 赵嫣原先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听见‘林婉晴’三个字,俏脸却是腾的一下红了。 支支吾吾的道:“没有什么,就是和了一会茶就离开了。” 方休见状,有些狐疑的道:“真的?” 赵嫣看见他的眼神,不甘示弱的瞪了他一眼,说道:“堂堂公主殿下,还能骗你不成!?” 方休听了,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只是好奇。” 赵嫣没有回话。 沉默了片刻,突然抬起头,一双好看眸子盯着方休,问道:“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方休微微一怔,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认真且严肃,点了点头,说道:“当然。” “可是可是” 赵嫣听了以后,脸上露出喜色,却只是一瞬间就遮掩了过去。 “可是什么?” 方休看着她,问道。 赵嫣俏脸通红,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道:“没什么,我先回去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什么事? 赵嫣说完以后,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方休坐在原地,一脸的懵,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刚才不是还说一个人回去怕黑吗? “公主殿下......”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方休抬眸的时候,吴毅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一如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脚步有些虚浮。 “欠你的三千两银子!” 吴毅走到方休的面前,把手里的银票往桌子上面一拍,大声的道:“算上上一次的两千两,咱们之间的债两清了!” 方休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诧异之色,伸手接过那几张银票,核算了一下,发现......竟然还真的是足足三千两。 短短的半个多月的时间,不偷不抢不威逼利诱,吴毅竟然真的赚足了五千两银子。 此时此刻,即便是十分熟悉吴毅的方休也不由得有些敬佩了。 他抬头,看着吴毅,问道:“还是去大户人家当教习挣的?” 吴毅听见这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变得有些红,昂头道:“反正没有偷没有抢,更没有威逼利诱。 我答应你的事情完成了,你答应我的事呢?” “答应你的事?什么事?” 方休微微一怔,一时之间,倒是真的没有想起来之前是因为什么事情,让他还的这五千两。 吴毅见他的表情不似作伪,脸上露出悲愤之色。 他豁出去了,累死累活,半个月挣了五千两银子,就是为了那件事情,却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家伙竟然给忘了!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只是忘了,又没有说不答应你,到底什么事?” 方休看着风尘仆仆的吴毅,有些无奈的道。 吴毅坐下来以后,看着方休,正色道:“当然是上沙场的事情,你答应过我,只要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把欠你的五千两银子还上,你就在陛下那里替我美言两句。” 为了实现上沙场的目标,他显然付出了许多。 原先一看就是勋贵子弟的白皙脸庞如今已经被风霜侵染,变得有些黑黝黝的,一双手也是多出了许多的老茧。 不说别的,看他的精神状态也是大大不如从前。 方休很想说一句:我只是答应帮你在陛下那里美言两句,又没保证你一定能上沙场。 只是,见到他这副惨样,没忍心再打击他。 “朝廷要与乞颜部开战了......” 方休想了想,悠悠的道。 吴毅原先正在喝茶,听见这话,握住茶杯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而后,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表情发生了数次变化,先是诧异,然后是高兴,再然后是愤怒,随即,又有忧心,最后.......则是幽怨。 虽然知道方休不可能用这种事情来跟自己开玩笑,可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确定。 他看着面前的方休,问道:“真的?”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真的,如果没有意外,旨意这两天就会到亲军府。” 吴毅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幽怨的看着面前的方休,问道:“你早就知道?” 方休摇了摇头,说道:“就是这两天的事情,沐氏叛变,陛下自然不可能熟视无睹。 原先还有与乞颜部还有回旋的余地,这一次是彻底没有了。” “沐氏叛变?” 吴毅听见这个消息,又有些震撼。 方休见他这副震惊的表情,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段时间,什么重要的事情,他都在暖阁里面与几位阁老商议,再不然就是旁听。 以至于,他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西南生变和乞颜部的事情已经是路人皆知。 此时此刻,见到吴毅的反应,他才明白过来,原先自己接触的皆是常人不可能接触到的东西。 他所了解到的信息,已经是整个楚国最新且最准确的消息了。 “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吴毅被这两个重磅消息震得不清,怔了一阵以后,仿佛明白了什么,整个人显得失落了许多。 这段时间,他一直想着自己能够追上方休的步伐。 如今看来,却显得如此的可笑...... 方休摇了摇头,说道:“这两件事情已经够朝廷忙活一阵了。” 他这话说的轻松,吴毅心里面却是明白。 岂止是忙活一阵,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朝廷以后还存不存在都是一个问题。 吴毅给自己灌了一口茶水,说道:“这么说,不需要你,陛下也一定会把我派到北方四州?” 不管怎么说,吴毅都是亲军的校尉。 朝廷既要派兵南下平叛沐氏,又要北上突袭乞颜部,无论如何,都要动用能够动用的全部力量。 亲军十六卫最为仅次于九处......如今应该说是八处重镇的兵马,自然不可能闲置在京师。 京师需要兵马卫戍,可是却不需要十六卫那么的多。 “不一定......” 方休却是摇了摇头,说道:“说不定会去西南。” 吴毅听见这话,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随口道:“都一样,只要能上沙场,西南和北方四州都一样......” 天色渐渐变暗,皎洁的月光洒在这片庭院里面。 方休看着面前的吴毅,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我这个神机营的将军,恐怕是没有机会像你一样离开京师了。” 吴毅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他一眼。 见到他的眼神以后,微微一怔,心里面顿时升起万千的豪迈之情,说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到了北方四州,你的那一份军功,我帮你一并立下!” 方休见状,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说道:“一言为定。” “对了,我刚才看见公主殿下从你这里出来,你们......” 这个时候,吴毅像是想起了什么,用狐疑的眼神打量起了方休。 方休见到他的眼神,原先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一脸正色的道:“公主府的选址出了些问题,公主殿下是来找我帮忙的。” 吴毅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我还不知道她是公主殿下的时候,你们就认识了。 而且,那个时候,我可是听说,陛下有意赐婚,我说你这个家伙不会真的想......”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变得更加狐疑,开始上下的打量起方休。 第四百五十九章 离愁别绪 方休听见这话,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吴毅,缓缓的吐出了一个字:“滚!” 吴毅忙不迭起身,往外面一溜小跑,还不忘回头说道:“如果我真有机会去沙场杀敌,临行之前,请你吃饭!” 方休看着他消失在院墙拐角的地方,总觉得这句话在哪里听过。 似乎前世的电视剧里面,只要说过这种话的人,最后的结局都好不到哪里去,无论如何,总归是回不来了 不过 不管怎么样,吴毅的这顿饭没有几天就被方休等到了。 吴毅离开方府的第三天,宫里面的旨意就传到了亲军府。 亲军十六卫留下一半卫戍京师,剩下的一半则是随着安平伯,南下剿灭沐氏叛军。 恰巧,吴毅就在那剩下的一半里面。 “等我建功立业,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在春风楼办一场大宴,把全京师的美食全都吃一个遍!” 醉花阁的某处角落里面,吴毅一边给自己灌酒,一边说道。 欠方休的五千两银子让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下过馆子了。 这一次在醉花阁请客吃饭,还是用的提前发下的俸禄。 他原先建功立业的崇高理想也变成了吃遍全京师的美食。 方休看着面前这个有些醉了的家伙,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有些伤感。 或许这就是古人经常在诗词之中提到的离愁别绪吧 吴毅是他在这个世界上认识的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朋友。 不仅仅只是因为他们自幼便相识,彼此之间知根知底,更多的是因为他觉得,吴毅很真实。 不像是其他的人,在他的面前或多或少有所掩饰,再不然就是把他摆在很高的位置。 “听说西南那地方多的是蛇虫,到时候睡觉的时候可要警惕一些,别被什么毒蛇给咬了” 方休看着吴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说道:“这里有一瓶解药,不说可解百毒,几十种毒还是可以解的。 到时候,若是被什么蛇虫咬了,取一枚涂在伤口处,保你死不了。” 吴毅听见这话,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那小瓷瓶,咧开嘴笑了笑:“还是你想的周到,不亏是乡试会元,校阅头名 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就伸手抢过了小瓷瓶。 方休见状,颇有些无奈,说道:“这些事情,多说无益,到了西南,你就知道行军打仗不是像你想的那般简单。 不过,南下平叛总好过北上攻乞” 不管怎么说,有一号天罚和二号天罚在,南下平叛的难度都不会太高。 即便是只有两千人,沐氏叛军都不一定能够突破防线。 更可况这一次安平伯带去的可是足足一万的精锐!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吴毅喝了两壶酒,酒劲有些上来了,眼眶通红,看着面前的方休,不服气的道:“沐氏虽是叛军,那原先也是我西南重镇的士卒,难道还比不上乞颜部那些蛮贼?” 方休听见这话,摇了摇头,十分认真的道:“若是在山地,比得上,可在其他地方,比不上。” 西南重镇的士卒是个什么样子,他没有见过。 可是那些所谓的乞颜部蛮贼,他可是见过。 平心而论,远胜亲军十六卫的士卒,以此类推,绝不弱于九处重镇的士卒。 不然,朝廷也不可能在北方四州设下五处重镇! 吴毅听他这么说,没有反驳,却是嘀咕道:“那是他们没遇见本将军! 只要本将军在,什么沐氏叛军,什么乞颜部蛮贼,都是都是手下败将!” 方休见状,知道这家伙已经醉了,摇了摇头,没有跟他争辩,只是起身道:“你醉了,回去休息一会,明天还要启程离京。” 吴毅听见这话,打起精神,摇了摇头,说道:“我没醉,启程离京那是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今天你我兄弟二人,不醉不归! 来,这里还有几只螯虾,我剥给你吃!” 方休见到这一幕,颇有些无语。 哪里有人用小龙虾请客吃饭的。 而且,经过京都府和户部不遗余力的宣传,红虫实为螯虾,味似河虾,可以吃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畿之地。 这螯虾的价格自然也就降下来了。 即便是出了名螯虾味道一绝的春风楼,如今一盘螯虾也仅仅只是一两银子,和一杯一醉方休一样的价格。 方休推开吴毅递过来的小龙虾,看着已经醉了的吴毅,有些不放心的问道:“之前跟你说的,让你帮忙的事情,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不就是路过江南两道的时候,到那个什么姑苏城” “记得就好,你要是想喝就自己一个人喝吧 老爷子比你们提前一日离京,陪你喝完酒,我还要去送送他。” 方休说到这里,起身,看向了身旁的小厮,吩咐道:“吴府,你们应该认识吧?” “少爷,认识认识,您尽管放心,吴公子喝完了酒,自有小的们送吴公子回府。” 吴家公子乃是少爷的好友,吴府在京师也是鼎鼎有名的府邸,醉花阁的小厮们自然认识。 “嗯。” 方休听见这话,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了醉花阁。 还没有走几步就被吴毅追上。 “你,你就这么把我丢在醉花阁了?” 吴毅看着方休,有些没好气的道。 方休瞥了他一眼,回道:“即将建功立业的将军,难不成还怕被人害了?” 外面的冷风一吹,吴毅的酒劲已经过了,脑袋也清醒了许多。 此时此刻,听见这话,却是不甘示弱的道:“建功立业是在沙场之上,又不是在酒楼!” 方休见状,摇了摇头,也懒得在他离京的日子,同他争辩。 “你要回府?” “不然?” “我跟你一起去” 方休听见这话,停了下来,看着吴毅,有些无语:“你不回吴府,跟我回方府做什么?” 吴毅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我爹两天前就已经离京了,我娘还在青州,压根没有回京,我一个人回府有什么意思。 还不如跟你一起去方府,到时候跟着将军直接出城去了。” 这里的将军指的自然是定远将军方锐,也就是安平伯。 方休想了想。 倒也没什么问题,点了点头,说道:“随你。” 第四百六十章 宅院 “老爷呢?” 方休回到方府的正堂,看着面前的下人,开口问道。 那下人见到是自家少爷,忙不迭躬身道:“回少爷的话,老爷已经出城了,他还给您留了一封信,就放在那里” “知道了,去忙吧。” 方休摆了摆手,走到桌子的前面,上面果然摆放着一封信。 他拿起来自上而下的仔细的看了一遍,发现并没有什么新意。 就是一些送别的话。 许是武勋世家,写信也写不出什么花样,用了一首诗,还显得十分的不恰。 方休把信叠好,塞进自己的怀里,走出正堂,看向站在门口等待的吴毅,说道:“我爹已经出城了。” “这么快?” 吴毅显得有些诧异。 方休点了点头,没有回话。 事实上,他心里隐约的猜到了为什么自己这个便宜老爹这么急着出城。 从他留给自己信上的言语可以发觉他应该是见不得离别的场面,又怕见到自己,上了沙场,会多几分顾虑。 因而,离别之前,连一面都不愿意见。 “你什么时候出城?” 方休想到这里,抬眸,看了一眼吴毅,问道。 吴毅想了想,说道:“等一会我就直接出城了,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 他的酒已经醒了。 方休点了点头,问道:“要不要送你?” 吴毅听见这话,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道:“还是算了,‘送’这个字不吉利。” 方休有些无语,刚准备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外面却是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方休!方休!” 吴毅听见这个声音,脸色顿时变了。 他表情奇怪的打量着身旁的方休,用笃定的语气道:“还说你和公主殿下没有什么,连续两次都被我撞见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方休听见这话,瞥了一眼吴毅,没有反驳,只是上去给了他一脚。 这个时候,赵嫣已经走到了他们的面前:“你在这里做什么?” 闹归闹 吴毅见到了赵嫣,还是端端正正的站好,行了一礼:“臣见过公主殿下。” 以前不知道这一位赵姑娘就是公主殿下,没有行礼便罢了 可是如今知道了,却是不能再不行礼。 赵嫣听见他的声音,这才发觉这里还站着另一个人,顿时收敛了许多。 她看着吴毅,摆了摆手,说道:“只要不是在宫里,我就不是什么公主殿下,你以后还是喊我赵姑娘吧。” “这” 吴毅听见这话,表情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赵嫣却是没有再理会他,转而看向身旁的方休,理直气壮的问道:“说好今天陪我去看宅子,怎么一大清早就不见人影了,说实话,你刚才是不是在躲着我?” 方休听见这话,方才想起来之前答应她的事情,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赵嫣见到这一幕,更加生气,双手叉腰,质问道:“你是不是忘了!?” 这个时候,若是承认忘了,岂不是找死? 方休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看着赵嫣,说道:“答应你的事情怎么会忘,只是方才有些事情耽搁了” “什么事情比陪本公主看宅子还要重要?” 赵嫣狐疑的看着方休,问道。 方休没有丝毫的犹豫,回答道:“我爹领旨南下剿灭沐氏叛军,刚刚出城”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 赵嫣听了以后,却是有些明白了,看着他,问道:“你刚才是去送方叔叔了?” 方休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只是看他的表情,与承认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赵嫣见他没有回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吴毅。 吴毅怔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忙不迭道:“是是,方休他刚才的确是送方世伯去了。” 赵嫣得到了这个答案,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看着方休,小声的道:“其实你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不会怪你的。 就算是过几天再去看宅子也没什么。” 吴毅听见这些话,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的诧异。 即便之前不知道这一位就是传说当中宫里面那一位刁蛮、任性的安乐公主。 可是两三个月的相处,也让他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这位赵姑娘可不是什么普通姑娘,别的不说,就是随身带着精致匕首这件事情,就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做得出来的。 这么长的时间,他从来都没有听赵姑娘用这般温柔的语气说话。 而且 他的目光在方休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转向了赵嫣。 而且他总觉得这两个人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了,具体在什么地方,却又说不清楚。 “时间还早,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刚好陪你一起去看一看宅子” 这个时候,方休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看着赵嫣,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这段时间,京师的宅子应该要便宜很多。” 只要朝廷同时与乞颜部和沐氏叛军交战的消息传遍京师,宅院这样的资产定然会出现一些波动。 在大部分的人眼里,战事一起,只有揣在手里的真金白银才是真的,其他的都是假的。 尤其是这场战事,朝廷还同时的面对两大强敌,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若是最后沐氏叛军攻入了京都城,一把火烧了这些宅院,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即便是没有烧掉这些宅院,被那些叛军抢去了,不是一样。 因而,这段时间,一定会有人,尤其是那些外乡的商贾大量的卖掉自己在京都城的宅院。 到那个时候,连锁反应之下,宅院的价格绝不会像现在这般。 赵嫣听他这么说,却是有些不太明白,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方休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想了想,还是算了,说道:“猜的。” “敷衍!” 赵嫣听见这话,撇了撇嘴,也就没有再追问。 旁边的吴毅见到这一幕,却是觉得有些尴尬。 如果说之前那些话是调侃,那么此时此刻他心里就是真的这么觉得了。 虽说这个时代还没有‘电灯泡’这个词,可是站在他们的面前,不管怎么样,都觉得一阵别扭。 于是,开口道:“公主殿赵姑娘,方休,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慢慢聊” 第四百六十一章 还有少爷为咱们撑腰! 方休看着他,开口道:“之前跟你说的那件事情” “记在心里了,不会忘的,放心。” 吴毅说完以后,就转身离开了。 赵嫣则是面露好奇之色,看着方休,问道:“什么事情?” 方休一本正经的道:“利国利民的大事” 赵嫣听见这话,撇了撇嘴:“你们两个能做什么利国利民的大事。” 方休没有反驳,目光却是闪烁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南方。 姑苏城,某处宅子。 钱正坐在一张书桌前面,静静的看着自己的书——《西厢记》。 他从京师带来的那本《三国演义》还有在汤府发现的《水浒传》,全都已经看了好几遍,虽然没有到倒背如流的地步,可是却也真的能够完完整整的复述一遍了。 因为姑苏城离京畿之地实在有些远,竹轩斋的书在这里只能买到一本较早的《西厢记》。 这《西厢记》很少有男子去读,可是钱正读了以后,却发现这本书并非如旁人所说的仅仅只是描述了崔莺莺与张生的爱恨纠葛,更多的是一种人情世故。 “钱管事,钱管事!” 他正看得入神,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喊声。 然后就见到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进了屋子。 钱正回头看了一眼,见这小厮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慌张?” 这小厮并不是那些护卫里的一员,只是在姑苏城招募的一些流民。 不需要多少工钱,只要一些饭食,就肯卖力气。 当然,即便如此,在姑苏城这片地界,还是很少有人愿意去雇佣这些从中原逃灾到这里的流民。 除了有一小部分人原先的确做过匪盗,更多的则是偏见了 那小厮站定了以后,喘了喘气,面露急切之色,说道:“钱管事,衙门里面又来人了! 说是三天之内,咱们若是还不交地,就派人把地强夺下来,而且还要罚咱们的银子!” 钱正听见这话,眉头皱的更深,情绪却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沉声问了一句:“这件事情,刘管事知道了吗?” “小的已经让人去找刘管事,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那小厮回答道。 钱正点了点头,面露沉思之色,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没什么其他的事就下去吧。 不要声张,好好的做自己的事情。” “好,小的明白了。” 那小厮听见这话,点了点头,想起之前钱管事教给自己的规矩,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小的告退” 说完以后,一步一步的离开了屋子。 小厮离开以后,钱正拿起放在桌上的《西厢记》,却是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起身,在这屋子里面踱了几步,终究还是按耐不住,叹了一口气,离开了屋子。 “备马,我要去一趟城郊!” “明白!钱管事你稍等!” 片刻之后,钱正骑着一匹马,带着几个随着商队从京师过来的方府护卫出了城。 在这姑苏城,只要你能交得起银子,什么都不算是事情。 比如,在京师,即便是王公贵族,只要没有陛下的旨意,或者是特殊紧急的军令,绝不可能在城里纵马。 可是,在这姑苏城,只要每个月交上十两银子,就可以在城中纵马,当然前提是技艺高超,不会撞到行人。 撞到行人,除了赔付行人的医药费外,还需要缴纳一定的罚银。 上一次,方府的护卫队到达姑苏城的时候,可是随身待了不少的银子。 为十名护卫缴纳每月十两银子的行马费,并不是什么问题。 几人离开了姑苏城以后,没有撞到行人的顾及,速度更快,每一会就到了种植红薯的地里。 在十几亩的田地旁边新建了一栋宅子。 这宅子相比于其他农户修建的遮风避雨的棚子可谓是再豪华不过了。 虽然面积并不大,可若是挤一挤,十几个人也住得下。 除此之外,修建宅院用的还是砖石,不像其他农户在地里落脚的地方只是茅草搭的棚子。 “吁——” 钱正到了这栋宅院前面,翻身下马。 宅院里面的人早已经听到了动静,走了出来。 足足七个人,全都是方府护卫里的精锐。 领头的正是之前那个被抽了一鞭子的刘东。 当然,如今已经是刘管事了。 因为他们已经在姑苏城初步立足,手下的人除了那些方府护卫外,还有招募的一些下人和几十名农户。 管事的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赵管事负责城里的诸多事宜,还有就是如何与姑苏城里的那些‘世家勋贵’们相处。 钱正主要负责的则是地里的红薯还有那些负责照料的农户,偶尔才会回府休息一会。 刘东如今也已经成了管事,负责的自然是那些护卫。 虽然三个管事之间乃是平级,并没有上下之分,可是最后做决定的还是当初少爷亲自委派的钱正。 “钱管事” 刘东看见钱正,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钱正看着他,问道:“衙门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吗?” “刚刚听说” 刘东回答道。 钱正点了点头,又问:“有什么想法?” 刘东想了想,脸上露出狠色,说道:“姑苏城衙门里的那些捕头、捕快,我都见过,一群歪瓜裂枣,欺负欺负那些地痞混混还行,真遇上什么高手哼哼 我在这里跟钱管事你保证,只要那些守城的士卒不掺和到这里面。 那些个捕快还真拿咱们没有办法! 如果他们敢抢地,我就敢带着兄弟们把他们的腿给砸了!” 钱正听见这话,想了想,说道:“事情还没有到那个地步,这些天我和赵管事再去衙门找知府大人商议片刻,实在不行”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吴府那里,我和赵管事都还没有去过” “吴府?这一次征地的事情就是他们捣的鬼,赵管事你去了也是白去” 刘东道。 钱正没有说话,眸子里面闪烁了一下。 而后,抬眸看着刘东,沉声道:“我这一次过来就是想要嘱咐你一句,做好最坏的准备,这几天和兄弟们多留意一下附近的动静。 若是真遇上了什么事情” 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冷:“还有少爷为咱们撑腰,你们尽管去做!”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败家子的逍遥人生请大家收藏:败家子的逍遥人生更新速度最快。 第四百六十二章 董知府 吴府。 吴家大少爷吴咏正在庭院里面,看着舞姬们翩翩起舞。 一个中年管事匆匆的走了过来,附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吴咏听了以后,抬眸,看着那中年管事,冷声道:“这一点儿小事你都做不好,我们家养你有什么用?” 那中年管事低着头,不敢说话。 吴咏转头,看向那些舞姬,表情逐渐变得有些狰狞。 砰—— 片刻之后,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冲着那些舞姬摆了摆手,大声的道:“少爷我心情不好,全都滚下去!” 几个舞姬见状,互相对视了一眼,不敢有丝毫的停留,纷纷行礼告退。 中年管事站在旁边,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吴咏走到他的面前,冷声道:“我爹已经去了衙门,汤府的事情这几天就能有结果。 那几个乞丐,没了汤府就是几条狗。 连几条狗都解决不了,你自己说说你,你是不是连狗都不如?” 中年管事听见这话,颤声道:“少爷,是我的错,我没有用。” 吴咏冷哼了一声,问道:“咱们府上有多少护卫?” 中年管事下意识的抬眸,看着自家少爷,轻声劝道:“少爷,老爷离府之前特意叮嘱过您,万万不可鲁莽行事” “你的意思是少爷我做事就是鲁莽?” 吴咏冷冷的看着中年管事,问了一句。 中年管事看见他的眼神,顿时不敢说话。 吴咏见状,却是笑了:“说的没错,少爷我不仅鲁莽,而且嚣张!” 中年管事低着头,不敢接话。 “把府里的护卫全部喊过来,少爷我带他们出城逛一逛!” “这” 中年管事面露犹豫之色,不敢接话。 吴咏却是往前走了一步,弯腰看着面前的中年管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冷冷的道:“我说的话,没听见吗?” 中年管事想起之前被这位吴家大少爷打断腿的那些人,顿时不敢再有异议,忙不迭道:“小的听明白了,小的这就去准备!” 另一边,姑苏城衙门。 三个中年男人坐在一张桌上,品着茶。 一个捕快急匆匆的走了过来,附身在姑苏城知府董硕的耳边说了几句。 姑苏城知府是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眉目之间却显出几分锐利。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总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当然,只有在遇上某些事情的时候,他才会展现自己的锐利,平时的时候,他给人的感觉就和他的体型一样。 所谓心宽体胖,大部分的人看他的第一眼,都会有一种和蔼的感觉。 董硕听着捕快的话,点了点头,随口说了一句:“知道了,继续盯着,有什么事快些禀告。” “是,大人!” 捕快领命以后,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屋子。 屋内的另外两个人见到这一幕,却是有些好奇。 其中一人开口问道:“知府大人,不知道是什么事还要您亲自过问?” 董硕听见他的声音,抬眸,看着他,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没什么事,就是你们家那个孩子,带着些护卫出城去了。 本官让府里的捕快帮忙盯着,别被那几个从中原来的泥腿子给伤到了。” 那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随即,猛地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急切之色:“知府大人,我临行之前特意叮嘱过犬子本本分分的待在府里,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出什么事端。 没想到,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知府大人,您放心,我这就回府派人把他追回来!” “不用追了” 董知府摆了摆手,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看着那吴家家主,笑道:“年轻人年轻气盛,遇上些事情就头脑发热,这是人之常情。 让他出城去闹一闹也无妨。” “这” 吴家家主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眸中露出沉思之色。 片刻之后,他抬眸,看着董知府,问道:“大人您的意思是让犬子先出面” “诶” 他还没有开口就被董知府打断:“今天邀请你们两位,只是商谈咱们姑苏城的布匹生意,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谈。” “是在下唐突了” 吴家家主听见这话,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拱了拱手,说道:“只是,大人,这姑苏城的布匹生意大半都是在汤府的控制之下。 我们两家加在一起,还不如那汤府布庄的十分之三,您” 说到这里,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 董知府听了以后,却是笑了,说道:“十年以前,这全天下的丝绸和布匹还都在江南西道,短短十年的时间,咱们江南东道就把丝绸和布匹的生意抢了过来 有道是,风水轮流转,两位何必妄自菲薄呢?” “这” 吴家家主和姑苏城三大世家的另一大世家严家家主听见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闪烁的光芒。 “知府大人,您的意思是您愿意助我们夺下汤家的布庄生意?” 吴家家主和严家家主都是老成之人。 即便是董知府再如何的明示,没有得到准确的答案,他们还是不敢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若非如此,两位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与本官同坐一桌。” 董知府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淡淡的道。 两位家主听见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察觉到了姑苏城内细微的变化,因而才会在这些天严格的约束府门的子弟,生怕惹出什么变故。 如今看来,他们想的没有错! 两个家主没有太多的犹豫,齐齐的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董知府,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异口同声的道:“大人相助之恩,我等定然牢记于心,日后必将相报!” 付出不一定有回报,可是想要得到好处,却一定要有付出。 这是两位家主在姑苏城沉浮多年得到的经验。 董知府不惜得罪户部侍郎汤正同的家族,也要助自己等人夺下布匹和丝绸的生意,背后定然是有更深层的原因。 无论是吴家家主,还是严家家主心里面都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 不管怎么样,能够从汤府的手里抢下这么一块肥肉,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第四百六十三章 让他们有来无回! 姑苏城,城郊。 钱正走在种着红薯的地里,不时的蹲下,察看红薯的生长状况。 这些幼苗都是由之前那五株红薯再度分割得到的,数量并不多,可总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根据这些幼苗的生长状况,钱正有信心,三年之内,能够让这十几亩地全部种上红薯。 之所以如此自信,原因只有一个,这红薯的产量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之前的五株幼苗,还没有长成就可以分割成这么多块,更可况是长成以后。 即便是没有见到长成以后的红薯,仅仅只是看那些幼苗,就知道红薯的产量有多么的可怕。 当然 实现这一切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这些红薯能够安全的长大。 只是 钱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子里面闪过一道寒光,抬眸,看向了不远处姑苏城的方向。 那里,隐隐约约可以见到一片人影,正在缓缓靠近。 “钱管事!钱管事!” 钱正的目光盯着那些逐渐靠近的人影,突然听到一阵呼喊声。 转头看去,是方府的护卫。 “钱管事,那边来了几十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伙!” 钱正点了点头,淡淡的道:“看见了。” “那钱管事,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护卫开口问道。 钱正想了想,说道:“把兄弟们全都喊过来,我有话跟他们说” 那护卫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激动之色,说道:“好嘞,钱管事,我这就去喊人!” 说完,转身一溜小跑,离开了这片红薯地。 每一会,之前守在这里的七名护卫和钱正从城里带出来的五名护卫就聚在了一起。 钱正走到他们的面前,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说道:“你们都是方府的老人,有一些比我还要早到方府,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半个月前,我就已经给被少爷写信,算一算日子,如今应该已经到了少爷的手上。 少爷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比我更加清楚,咱们方府不管在什么地方,从来没有吃亏一说。 所以不管面对什么,都不要怕,战胜敌人的最好办法就是直面敌人! 这些地是咱们真金白银买下的,衙门的人没有理由就想要强征回去,要问问咱们,问问咱们手里的家伙,看看它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 此话一出,十几名护卫纷纷喊道。 “好,守住咱们的地,不用少爷发话,我自己掏腰包给你们每个人多加五两钱的工钱。 但凡有人敢靠近,不管他们是谁,什么身份,全都照打不误,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钱正一声令下,十几名护卫如同一个个红眼的狼,抽出了腰间的刀剑,齐齐的吼了一句:“让他们有来无回!” 另一边。 吴家大少爷吴咏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几十个拎着各式武器的护卫。 护卫的领头是一个看上去十分魁梧的汉子。 这个家伙原先是在镖局里面走镖的,后来镖队在姑苏城外被劫,刚好被吴家家主撞见,出手相助,收留了他。 从此以后,他就留在吴府做了护卫,也算是吴府里面仅有的几个拥有真功夫的人。 因而,即便是面对吴家大少爷,这领头的护卫都显得不像之前的中年管事那般卑微。 “少爷,前面就到了” 领头的护卫走到了小路的尽头,停了下来,伸出手指向其中的一片田地,开口道。 吴咏看向那一片田地,隐隐约约可以见到几个人影,相比于自己这边,显得稀疏了许多。 “嗯,等会到了那里,不管什么人,先砸断他们的一条腿,等他们求饶,不等他们跪在地上求饶,再停手,知道了吗?” 吴咏看着不远处的人影,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冷,咬牙道。 领头的护卫听见这话,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点了点头,说道:“明白了,少爷,您先休息片刻,等会” “休息?少爷我从城里跑到这里就是为了休息的吗?” 吴咏冷冷的道。 领头的护卫听见这话,沉默了片刻,说道:“那少爷您小心一些,这些人虽然是泥腿子,没有什么真功夫,可是手里面拿的也是刀剑。 刀剑无眼,若是伤到了少爷您,就不好了” “这些不用你管,你要做的就是把他们的腿给我砸了!” 吴家大少爷似乎对于砸断别人的腿有着什么特殊的偏执,张口闭口就是砸断别人的腿。 领头的护卫似乎也已经司空见惯了,只是点了点头,看向身后的护卫们,沉声道:“少爷说的话,你们听见了吗?” “听见了!” 几十名护卫齐齐的喊声在这空旷的田野上显得十分的有气势。 “好!” 领头的护卫看向了不远处正在往自己这边靠近的人影,冷声道:“出发!” “冲啊!” 一声令下,几十名护卫全都向前冲了过去! “冲啊——!” 仅仅只是半分钟的时间,两拨人就撞在了一起。 没有什么多余的话,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见面就是一顿猛捶! 吴府的护卫虽然人多势众,可是手里的能够称得上是武器的并不多,甚至有一部分人手里拿的只是木棍。 而方府的护卫只有十几个人,拿着的却全都是刀剑。 除此之外,两拨人的实力也不可相提并论。 方府的护卫有一些是从流民里面选拔的,并不算强悍,只能说是比一般人强了一些。 可是 刘东和另外三名跟在钱正身边的护卫,却是真正意义上的‘方府护卫’,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卒,面对这么一群乌合之众,自然是游刃有余。 一个人对上四五个人,都是十分的轻松,完全不把这些人当一回事。 只有那个领头的家伙,能够让刘东稍微重视一些。 “少爷有令,只要你们跪下求饶,就饶你们的一条小命!” “hetui” “就你们这群狗崽子还想让爷爷们求饶?怕不是还在做梦!” “我家管事也有令,只要你们少爷跪下求饶,就放过他的一条狗命!” 方府的护卫听见吴府护卫的话,纷纷露出不屑之色,嗤之以鼻。 旁边的吴咏听了,却是愤怒到了极致,眸子里面好似要喷出火来! 第四百六十四章 挟持 此时此刻,吴咏再也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怒火,抄起手里的长剑,往前走了几步。 他已经盯上了之前让自己下跪求饶的那个家伙,挥舞长剑,刺了过去。 只是 一个纨绔,还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纨绔能有多大的力气,那名护卫只是轻轻一挡,就把吴咏的吉安弹了回去。 “哪个孙子敢偷袭你爷爷!” 那护卫怒吼了一声,看向朝自己舞剑的人。 见到他的面容以后,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笑容:“哟,竟然是你!” 不远处,吴府的护卫统领一直在注意这边的动静。 两拨人刚刚交上手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眼前这些人的实力要比他想象的要强的多。 即便自己这一边占着人数上的优势,也未必能够击溃对方。 可是自己这一边却是有一个关键的突破口,就是自家少爷! 若是自家少爷被这些泥腿子们挟持,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此刻,看到自家少爷被对方的护卫盯上,这吴府的护卫统领一脚踹开面前的家伙,冲向了自家少爷,大声的道:“少爷,小心!” 话音未落,方府护卫的刀已经快要落在吴咏的脖子上。 “想救人,问过爷爷没有?” 护卫统领见到这一幕,自然是怒目圆睁,只是还没有来得及赶到自家少爷的身旁,就被人拦了下来。 一开始的时候,刘东就注意到了这个家伙,实力远远不是其他乌合之众能够相提并论的。 只要控制住了他,其他的人就不值得一提。 护卫统领听见声音,脚步微微一顿,凭借应对危机的本能,下意识的举起了手中的刀,回身格挡。 锵—— 两把刀碰撞在一起,溅起几点火星。 一击没有命中,刘东迅速退开。 眼前这个人的力量明显比自己要强得多,想要胜过他,除了出奇制胜,就是充分利用自己敏捷的特点,不能被他近身。 此时此刻,护卫统领却是没有心思与他交战,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不远处自家少爷的身上。 回头一看,果然不出所料,自家少爷已经落在了对方的手里。 “全部停下——!” 护卫统领见到这一幕,没有丝毫的犹豫,放开嗓子吼了一句。 众人听见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全都是怔了一下。 一时之间,竟然真的没有人再出手。 “放了我家少爷,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护卫统领看着把刀架在自家少爷脖子上的年轻护卫,沉声道。 “到此为止?你们不由分说,上来就是一顿穷追猛打,到头来却想到此为止?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若是你家少爷跪地求饶,兴许有几分可能到此为止。” 刘东见到吴咏那个没用的家伙竟然亲自上场械斗,还被抓住,脸上的表情十分的不屑。 此时此刻,两边的护卫已经分开。 方府的护卫站在一起,看上去全都没有什么大碍,除此之外,还挟持着吴家大少爷。 另一边,吴府的护卫站在一起,却是伤的伤,残的残,只有极少数是没有受伤的。 “你们这是在找死!” 吴咏听见刘东的话,眼睛里面好似要冒出火,瞪着他,咬牙道。 他嚣张跋扈惯了,即便是面对汤浩这样的人,也是丝毫不肯示弱,更可况是几个从中原逃荒来的泥腿子? “你们知不知道少爷我是谁?若是少爷我有半分的差池,你们几个,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 “还敢废话!?” 刘东听见这话,眼眸之中闪过一道寒光,没有丝毫的犹豫,一脚把吴咏踹倒在地,对准他的小腿就是一剑。 “啊————” 别看吴咏一直叫嚣,一副硬汉的样子。 可实际上就是跋扈惯了的纨绔,自认为天下没有人能够治得住他。 殊不知,之前他能如此的肆无忌惮的行事,皆是因为别人忌惮他背后的吴府。 落在了不在乎吴府的人的手里,他和猪狗没有任何的区别。 “住手!” 吴府的护卫统领见到这一幕,瞪大了双眼,怒吼道:“你们要多少银子都行,不要伤害我家少爷!” 刘东听见这话,却是怒极反笑,看着那护卫统领,冷声道:“听你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在找你们的麻烦。 我们想要的刚才已经说了,只要你们少爷跪地求饶,我自然会放过他。” “等等少爷我回去以后,一定要把你们全都啊————” 吴咏的眼眸之中尽是寒光,即便是躺在地上,仍然用阴鸷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刘东。 这一次,刘东却是没有看他,只是在他的左腿上又刺了一剑,动作没有丝毫的犹豫与停顿。 护卫统领见到这一幕,咬了咬牙,双拳紧握,脑子里面急速的转动,思考应对之策。 作为一个镖师出身的护卫,这样的场面,他见过太多。 此时此刻,最为重要的就是不能激怒对方,不然只能是火上浇油。 “你你们” 两条腿全都被刺,往外不断的流出鲜红色的血液,吴咏眼神中的阴鸷之色却是更加的浓厚,强撑着还想要说些什么。 “少爷,您先冷静一下!” 护卫统领见到这一幕,眉头猛地一跳。 两条腿都已经被刺,下一个刺的是什么可就说不准备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开口提醒了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少爷,咱们” 话音未落,却是被人打断。 “何人在此械斗!” 这个时候,田野之间突然响起一道怒喝。 抬眸看去,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几个腰间带刀的皂衣捕快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大人!” 护卫统领见到这一幕,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喜色,忙不迭拱手道:“回禀大人,这几个歹人挟持了我家少爷,还请您出手相助!” “哦?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有歹人胆敢行凶!?” 领头的捕快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挑,看向了不远处的刘东。 目光向下,掠过躺在地上的吴咏的时候,心脏却是猛地跳动了一下。 自己只不过是出场的慢了一些,这吴家大少爷怎么就成了这副惨样!? 第四百六十五章 唯小人与女子 另一边,刘东冷冷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默不作声。 这里距离姑苏城并不远,可是附近都是农田,荒无人烟,即便是猎户和农户都很少到这里,更可况是姑苏城的捕快。 这几个捕快显然是跟着吴府的人到这里的,不用多说,也明白他们都是一丘之貉。 这个时候,领头的捕快已经走到了刘东的面前,冷着脸,看着他,质问道:“你可知道当街行凶,按照我大楚律例,该当何罪!?” 强征私地的时候,这些捕快没有提到大楚律例,吴府护卫打人的时候,他们也没有提到大楚律例,偏偏这个时候提到了什么大楚律例。 刘东莫名的觉得可笑,看着这捕快,反问道:“那你可知,以权谋私,该当何罪?” 那捕快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面露怒色:“大胆,是本捕快在问你!” 刘东摇了摇头,说道:“我懒得跟你多费口舌,想要把人接回去?可以! 等什么时候,我家管事气消了,心情好了,就把这狗东西还给你们。 若是惹怒了我们,哼哼” 他说到这里,眼眸之中闪过一道寒光,举起手中的长剑,架在了吴咏的脖子上:“什么事情,我都做得出来!” “有种你就杀了我!” 吴咏听见刘东喊自己‘狗东西’,即便是整个人已经没有了血色,仍然强撑着叫嚣了一句。 刘东没有说话,手里的长剑轻轻一动。 顿时,吴咏的身上就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 “啊————” 又是一道凄厉的哀嚎声在这片田野上久久的回荡。 “你!” 那捕快见到这一幕,冷汗顿时下来了。 他还没有见过这般不要命的歹徒。 原先以为只有自己出马,凭借这一身捕快官服,这些泥腿子怎么也会给几分面子。 不说乖乖的把地让出来,这吴家大少爷总该放了吧? 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结果。 “嗯?” 刘东见这捕快还想要威胁自己,眉头一挑,淡淡的道:“下一次,这剑刺在什么地方,可就不保准了。” 那领头的捕快见到这一幕,眉头紧皱,眼眸之中也是充满了愤怒。 可是,此时此刻,面对这副场景,他却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僵持了片刻,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好,你们不要冲动。 只要你们保证他的安全,一切都好说。” “我们没什么要求,对你们,就只有一个字——滚!” 最后一声‘滚’字极其具有气势。 吴府的护卫和几个捕快听了,齐齐一震,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包括那领头的捕快也是如此。 只是反应过来以后,却觉得有些丢人。 他的脸色涨红,看着那刘东,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还没有开口,就看见刘东手里的剑又往前近了分毫,几乎贴在了吴家大少爷的脖子上。 顿时,不敢说话了。 “好,听你的,我们走!” 那捕快也是十分的果断,见到这些人是铁了心要在挟持吴家大少爷这件事情上越走越远,转头便走,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留。 旁边的吴府护卫们见到这一幕,顿时乱了套。 他们是和少爷一同来的,最后他们回去了,少爷却被人留了下来 这叫什么事情? 若是老爷知道了,不得把他们的腿给打断! 那护卫统领见状,暗自叹息了一声。 事已至此,却是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只能命令吴府的护卫们道:“我们也走,留在这里也是无用。” “这” 有人犹豫。 护卫统领却是瞪了那人一眼,冷声道:“你想害死少爷吗?” 众人听见这话,终究不敢再在这里停留,纷纷转身离开。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仅仅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全都离开,只剩下一个吴咏躺在地上,已经昏迷了过去。 这个时候,钱正也已经把红薯幼苗藏了起来,走到了这边。 “他们走了?” “是。” “知不知道是什么人?” 刘东犹豫了一下,指向了某一处,说道:“最开始只是吴府的人,后来衙门的捕快也到了。” 钱正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诧异道:“他怎么在这里?” 刘东道:“这次就是他领的头” 钱正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有他在,咱们应该能坚持到少爷出手的时候” 说到这里,看向了身旁的护卫,说道:“你回一趟城里,把兄弟们全都喊过来,带上粮食和马匹,这段时间,咱们就住在这里了!” “是,管事!” 京都城,方府 第二天的清晨,天刚蒙蒙亮,方休就被一阵拍门声吵醒。 “谁啊?” 起身,穿好衣服,嘟嘟囔囔的骂了几句,他这才推开房门。 “你刚才是不是在骂我?” 赵嫣站在门口,一双好看的眸子闪着幽光,不善的看着方休。 方休见状,瞬间清醒了许多,摇了摇头,说道:“怎么可能 你起的这么早做什么?” 按照方家大少爷的习惯,若是没有什么事情,至少也要等到日晒三杆才会醒过来。 这个时候,实在是有些早了。 赵嫣却是撇了撇嘴,说道:“当然是去看宅子,你昨天刚刚答应过我的!”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感觉一阵无奈。 这么早把他喊醒就是为了让自己陪她去看宅子? 孔圣人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真如此。 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问道:“有心仪的吗?” 赵嫣给他了一个白眼,说道:“要是有心仪的,还需要你陪我去看吗?” 这段时间,她不是没有去看宅子。 毕竟是自己的公主府,往后若是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可是要住一辈子的地方,没有人比她自己更加上心了。 只是 这京师里的宅子不是离方府太远,就是偏到了城郊,亦或者已经被勋贵世家占了,再不然就是品质低劣,环境恶劣,她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那种。 因此,离开皇宫以后,这么长的时间才一直住在方府,才不是她想要住在方府。 嗯就是如此! 第四百六十六章 我全都要! 这两天,西南沐氏叛乱,朝廷出兵北伐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师。 一切正如方休所预料的那样,仅仅只是半天的时间,京师的宅子的价格已经是跌了又跌。 别的不说,原先在城北买一处足够一家人住的宅子,至少也要五百两银子,买一处地段合适的商铺,没有三千两银子,压根没有可能。 可是,如今在城北,仅仅三百两就能买到一处环境极佳的宅子,而且还附赠家具,放在后世就是拎包入住的那种。 整个京畿之地,也就只有京师的城南因为春风楼和京师大剧院的原因,宅子的价格没有出现太大的波动。 可是,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的商贾想着要不要把宅子卖了,离开京师避避风头。 毕竟,两军交战,若是一方败北,败方的京师一定是要遭罪的。 若是沐氏叛军赢了还好,不管怎么样,人家都是打着‘清君侧’的名义。 可若是草原的乞颜部赢了,京师指不定就要被一把火给烧了。 楚国的百姓们听到开战的消息,或兴奋,或激动,或担忧,亦或者畏惧 当然,大部分的人还是群情激愤,要报效朝廷,上场杀敌! 可是,商贾们重利轻义,却是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只想着赶快把自己的宅子变成实打实的银子,早些跑路。 “方少爷,您想要什么样的宅子?” 城东的某处街道上,一个精瘦的年轻男子站在方休身后半步的位置。陪着笑,问道。 方休走在路上,四处看了看,问道:“你们这里最好的宅子在什么地方,带我去看看。” “好嘞,方少爷,您这边儿请!” 那牙子,也就相当于后世的中介,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忙不迭在前面领路了。 旁边赵嫣却是逛的有些累了,说道:“要不随便买一处宅子得了,反正我以后也不一定住在那里” 逛了足足一个上午,却还是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宅子,她已经没有力气再逛下去了。 那牙子听见这话,忙不迭回头,劝道:“这位小姐,小的这一次推荐的宅院绝对包您满意,您就劳累劳累,再看最后一眼,若是不满意,小的在春风楼摆一桌给您赔罪” 方休摆了摆手,随口道:“这些话就不要说了,前面带路就好。” 那牙子谄媚道:“小的全都听您的吩咐!” 说完,就在前面领路了,许是为了给后面两人留出说话的空间,特意加快了步伐,往前走了几步,这才放缓脚步。 方休看向身旁的赵嫣,没好气的道:“什么叫做以后也不一定住在那里,难不成你还要跟我住一辈子?” 赵嫣听见这话,瞪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反驳。 方休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实在不行就全都买下来,然后你慢慢的挑,什么时候挑中了再选一个当作你的府邸。” 赵嫣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随即,脸上露出诧异之色,看着方休,问道:“真的?” 方休看着她,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说的话没有作数的?” 赵嫣想了想,问道:“你出银子?” 方休有些无语,点了点头,说道:“当然” 赵嫣左思右想,也没有明白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只是,她心里明白,眼前这个家伙是绝对不可能因为给自己挑一个府邸就把所有闲置的宅子全都买下的。 “随便你” 她脸上露出思考之色,片刻之后,说道:“反正是你的银子,我只出我府邸的那一份钱。”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好。” 他的目光转向前面领路的牙子,想了想,开口道:“那个谁,过来一下!” 那牙子听见方休的声音,瞬间停住了脚步,一溜小跑,忙不迭凑了过来,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问道:“方少爷,您有何吩咐?” 方休看着他,淡淡的道:“那宅子不用看了” 那牙子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面露苦色,弓着身道:“方少爷,小的也不容易,这么多的宅子” “这些宅子,我全都要了。” “” 牙子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这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谁砸了一下,直接‘懵’了。 “全全都要了?” 片刻之后,他终于反应过来,张大着嘴,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面前的方休,颤声的道。 作为一个介绍宅院的牙侩,这两天的日子简直比进了地牢还要痛苦。 原先 京师里面的宅院价格高,且很少有闲置的,即便是有闲置的,也很少有人愿意去卖掉。 因而,能够接到的生意并不多。 但是,每个月至少也能谈成几笔生意,一笔生意,他能从里面赚到六七两的银子。 这么算下来,一个月至少也有几十两银子进账。 比上不足比下却是绰绰有余,几十两银子也足够他一家人的花销,还能够剩下一些。 这两天,京师的宅院价格降下来了,卖的人也多了,每天上门找他这个牙侩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可是 他心里面却是比谁都明白,这宅院是卖不出去了。 以前能谈成几笔生意,如今却可能是一笔生意都谈不成了。 他敢说,整个京师没有人比他更能了解宅院的生意。 这个节骨眼上,不会有人愿意买宅子的! 卖还来不及的,谁买? 牙侩,只有在有人卖有人买的情况下,才能获取佣金。 只有人卖,却没有人买,他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其实 这个时候,宅院卖的这么便宜,完全可以多买些宅院。 只要战事一结,朝廷赢了,这宅院的价格定然‘蹭蹭’的往上涨。 到时候卖掉,就是一大笔银子进账,简直比抢钱庄还要赚钱。 但是这里面却有一个问题,也是最大的问题,那就是朝廷究竟能不能赢? 目前来看,朝廷的赢面似乎很小。 作为大楚的子民,他们自然是希望朝廷能赢。 可是这一次朝廷要同时面对沐氏叛军和草原乞颜部。 若只是面对两者其中之一,那些商贾也不会如此悲观,即便是赔掉银子,也要卖掉手里的宅院! 第四百六十七章 相信朝廷能赢 因此,以他的判断,除非朝廷取得了什么巨大的胜利,不然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买宅院的。 今天早上的时候,他还准备去学个手艺,即便是在路边卖糖葫芦可能也要比做牙侩好的多。 可是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等到了一位贵人上门! 这位贵人自然就是安平伯府的少爷方少爷。 方少爷这个名号,在京师这片地界可谓是无人不知,不无人晓。 其中最为出名的就是方少爷的‘豪爽’,或者说败家。 买宅院的银子,在旁人的眼里或许是积攒了一生的家当,要谨小慎微。 可是在这一位的眼里,却是什么都算不上! 就是因为这个,他才没有放弃牙侩这个行当,陪着这位方少爷逛了一整天,挑选合适的宅院。 在听到‘最贵的宅院’这五个字的时候,他比谁都要激动。 因为,他所知道的最贵的宅院,那宅院的主人可是想要以五千两卖出,也就是说只要做成这一笔生意。 三四个月都不需要做别的事情了! 但是他显然低估了这位方少爷‘豪爽’的程度。 “方,方少爷,您之前看过的宅子,加在一起,少说也要两万两银子,这” 那牙子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您真的要全部买下吗?” 方休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那牙子听见这话,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许多。 仅仅只是一瞬间,他就感觉自己的眼眶红了。 止不住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双腿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少少爷您您真是我的亲爹啊!” 足足两万两银子,即便是百者取其五,那也是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他这一辈子,往后的日子什么都不用做,也可以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了。 方休见到这一幕,有些无语。 这个时候,那牙侩终于从激动的心情里面平复了下来。 他的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往前一步,抱住方休的大腿,谄媚的道:“方少爷,若是您真的把这些宅子全都卖了,您以后就是小的的干爹”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被方休一脚踹开:“本少爷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快点儿滚开,去给本少爷把房契都给拿来!” “好嘞,干爹呸,少爷,小的这就去取房契,您稍候片刻!” 那牙侩被踹了一脚,没有丝毫的恼怒,反而笑的更加的谄媚,一溜烟的从地上爬起来,恭恭敬敬的拜了拜,转身就要离开。 这个时候,方休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拦住了他:“等会!” 那牙侩忙不迭回头,看着方休,谄媚的道:“少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方休看着他,问道:“这两天,京师有多少人要卖宅院?” 牙侩微微一怔,想了想,回答道:“您是少爷,比小的清楚,这朝廷就要和乞颜部打仗了,战事一起,想要卖宅院避风头的人自然也就多了。 小的粗略估摸着,城东,城北加在一起,至少也有上千户人家要卖宅子的吧!” 上千户 方休听见这话,面露沉思之色。 他没有发话,那牙侩自然是不敢动,生怕自己什么举动触怒了这位少爷,原先说的话都不算数了,那他这几声干爹岂不是白喊了。 片刻之后,方休抬眸,看着面前的牙侩,吩咐道:“这些天,经你手的宅子,全都给本少爷整理在一个册子上。 上面要有具体的位置,原先的价格,当日的价格,总而言之,每一次价格的变动全都给本少爷记在上面。 每日送到方府,本少爷要过目 只要你尽心尽力的为本少爷做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牙侩听见这话,瞬间就明白这位方少爷想要做什么了。 他的脸上露出兴奋之色,忙不迭的躬身,谄媚的道:“能为少爷办事,那是小的八辈子休来的福分,怎么还敢要好处。 能位少爷办事就是小的能想到的最大的好处了!” “好了,滚吧!” 已经有了一个白小纯,方休对于这些话早已经产生了免疫,摆了摆手,随口道。 “好嘞,小的这就滚!” 这牙侩显然没有学习到白小纯的精髓。 若是白小纯在这里,听见这话,指不定就真的往地上一躺,‘滚’着离开。 牙侩离开以后,赵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方休,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方休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说道:“子曰:不可说。” 赵嫣听见这话,撇了撇嘴,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要做什么。 无非就是趁着宅院的价格低,全都买下来,然后等宅院的价格涨起来了,再卖出去 小孩子的把戏,谁都看得出来!” 方休听见这话,瞥了她一眼,说道:“你说的没错,就是如此。” 赵嫣原先还以为他是另有什么想法,此时此刻听见他承认,顿时有些慌了。 “你真是这么想的?” 方休反问道:“不然呢?” 赵嫣看着他,发现他的表情十分的认真,不像是在骗自己,更加的慌了,说道:“咱们大楚可是正在和乞颜部打仗,谁能赢还不一定呢! 你这个时候把市面上的宅院全都买下,就不怕砸在自己的手里?”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有些无语。 这话,别人说说也就罢了。 要知道,你可是大楚的公主殿下啊! 堂堂的公主殿下,说出‘谁能赢还不一定这样的话’,若是让旁人听见,尤其是朝廷那些言官听见,估计不用等第二天,当日的奏章都能把暖阁给堆满。 而且 若是朝廷败了,最先遭殃的一定是皇室子孙,天下都没有了,这个时候,还考虑什么银子 方休看着赵嫣,脸上露出郑重之色,说道:“我相信,朝廷一定会赢!” 赵嫣听见这话,微微一怔,看着方休,见他的表情不似作伪。 随即,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到这里,顿了顿,却又继续道:“但是也不能把银子放在一个篮子里面啊!” 第四百六十八章 变故 方休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没有回话。 这个时候,之前的那个牙侩也一溜小跑,回到了他的面前,面露谄媚之色,躬身道:“方少爷,小的回来了” 说着,递出一叠已经昏黄的纸张:“这是您要的房契,全都在这里了。” 方休伸手接过那些昏黄的纸张,低头看了一眼,的确是房契。 这些宅院的主人还没有胆子敢拿什么假房契欺骗自己。 要不然就不是几千两银子的事情了,这一点,相信没有人会不清楚。 因此,方休只是草草的看了一眼,便道:“这些房契等会送到方府,这里是两万两银票,拿好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那个牙侩见是银票,表情微微一滞。 而后,面露苦涩道:“少爷,不是小的信不过您,只是这战事一起,各大钱庄的银票那一定是比不上从前了。 便说那郭北钱庄,原先一百两的银票就是实打实的一百两,如今却只能取出九十两,剩下的十两要一年以后再取。 说句难听的,一年以后,咱” 说到这里,顿了顿,方才继续道:“还在不在都不一定,更可况是那钱庄。” 方休听见这话,却是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牙侩的这些话倒是提醒了他。 战事一起,钱庄必定发生挤兑的情况,到时候京师便是不战自乱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朝廷能够迅速的击溃沐氏叛军,或者草原乞颜部,只有如此,才能稳住民心。 百姓们,尤其是那些商贾才会信得过朝廷。 方休心里面这么想,表情却是没有任何的变化,看了那牙侩一眼,淡淡的道:“放心,这银票是宝乐坊的。 你若是担心,等会就去把银子取出来,若是取不出来,尽管找我。” 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位都是方府的少爷,新封的伯爵。 说的话自然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牙侩听见这话,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伸手接过了银票,赔礼道:“是小的多想了,少爷您这样的人物自然是看不上这万八两的。 小的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牙侩倒是读过几天的书,谚语都能说得出来。 方休摆了摆手,刚准备让他滚,却见到前面多出了许多的捕快。 “让开!让开!京都府办案,无关人等,速速离去!” 这些捕快一出现就把整个街道的人全部驱散开。 方休站在原地,也是遭到了无妄之灾。 几个小捕快走到他的面前,趾高气昂的道:“没听见吗? 京都府办案,无关人等,速速离开!” 方休还是站在原地,问道:“这里出了什么事?” 领头的那个捕快听见这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催促道:“反正不关你的事,快点儿走!” 方休听见这话,却是笑了笑,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牙侩,说道:“把房契给他们看一看,问问他们,这里发生的事,到底关不关我的事。” “嘿” 几个捕快听见这话,都是皱起了眉头,正准备拔刀,把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强行赶走。 那牙侩却是眼疾手快,拦在了那些捕快的前面,把自己手里的房契全部展开,说道:“这一片的宅院全是我家少爷的! 在这附近发生的事情,当然与我家少爷有关!” 他倒是想着巧,直接就是‘我家少爷’了。 “全是你家的?” 那几个捕快听见这话,却是微微一怔,随即皱紧了眉头,看向了那厚厚的一叠房契。 的确是京都府衙门发下的房契,还盖着衙门的章,不会有错。 几个捕快见到这一幕,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的看向面前的方休,先是诧异,而后是震惊,再然后就是兴奋了。 “好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刚愁找不到线索,自己就送上门了!” 那领头的捕快冷笑了两声,看着方休,大手一挥,吼了一声:“来人啊!把他给我抓起来!” “这,这” 那牙侩显然没有想到这几个捕快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要动手抓人,被吓了一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方休见到这一幕,却是冷哼了一声,问道:“你们这是要抓我?” “不是抓你,还能抓谁?” 领头的捕快见到这家伙大难临头,还摆出这么一副架势,更加的不爽,冷声道:“劝你乖乖的束手就擒,不然哼哼” 旁边的赵嫣见到这一幕,张了张嘴,刚准备开口说话,却听见方休道:“不要拦,他们既然要抓就让他们抓!” 赵嫣听见这话,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就真的没有说话。 赵嫣都没有说话,旁边的牙侩自然是不敢开口的。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方休被京都府的捕快绑了起来。 “小姐,这” 牙侩见到这一幕,忍不住着急了,看向了赵嫣,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赵嫣却是撇了撇嘴,说道:“既然他想被关进地牢就让他被关吧,不用担心他,他的脸皮可是比这些人的刀更厚,他们拿他没什么办法。” 她是知道夏忆雪和方休的关系的。 只要方休见到了夏忆雪,那么什么都不成问题了。 即便是见不到夏忆雪,他只要说出自己的身份,这些小捕快指不定就直接吓的瘫在了地上。 更可况,他怎么说也是一名将军,若是连几个捕快都解决不了,还算什么将军。 “这” 牙侩听见这话,怔了怔,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方少爷明确的说了,不要拦着这些捕快,他自然是不敢自作主张的。 可是,若是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方少爷被这些捕快带走,他又觉得有些惶恐不安。 此时此刻,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方休却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回头看了一眼他,说道:“别忘了,把房契送到本少爷的府上” 然后,看着撇着嘴的赵嫣,陪笑道:“估计我这边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嫣儿,你先回府吧。” 第四百六十九章 把他带过来 方休很少称呼赵嫣为嫣儿 赵嫣微微一怔,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心里面却觉得甜甜的。 旁边的捕快见到这一幕,冷哼了一声。 死到临头了还不自知,可笑! “跟我回衙门吧!” 那捕快冷声说了一句,便让其余几个捕快压着方休,朝京都府衙门的方向走去。 即便如此,周围还是有许多的捕快围在这里,显然没有因为他们几个的离开而有丝毫的懈怠。 那牙侩见到这一幕,急得就差像女子一样跺脚了。 “小姐,这这” 他颤声的‘这’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只能问道:“小的接下来该怎么办?” 赵嫣瞥了他一眼,说道:“他刚才不是说了,让你把房契送到方府。” 那牙侩微微一怔 这就没了? 方府的少爷都被京都府的捕快抓走了,自己就算是把房契送到了方府,又有什么意义? “那您呢?” “我做什么不是你该问的,你做好自己的事情。” 赵嫣没有回答,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留下那牙侩一个人站在原地,在寒风中凌乱,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你们真不知道我是谁?” 方休走在回京都府衙门的路上,忍不住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京都府的衙门的确是有很多的捕快,有那么几个不认识自己的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 却不至于这么巧就凑在了一起吧? 这么几个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认识自己? 旁边的捕快瞪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今日你便是天王老子,落在了我们的手里,也要按照大楚律例论处!” 方休听见这话,摇了摇头。 标标准准的回答。 他印象里面,似乎每一个捕快抓到了犯人,都是这么一句话。 若不是以前见过有些捕快与地痞混混们勾搭在一起的样子,他还真就信了这句话。 又走了一会,还是没有到京都府衙门。 方休觉得有些无聊了,便又问了一句:“那不知道,在下所犯何罪,需要如此劳师动众?” 一开始倒是没有什么事情,只是自己把房契给他们看了以后,这些捕快这才想要动手抓了自己。 这么说来,是这些宅院里面出了什么事情? 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头绪,还是问一问比较直接。 旁边的捕快走的也有些累了,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到了衙门,你就知道了!”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方休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说什么,反正他到这地方只是闲来无趣,找点儿乐子,顺便避一避赵嫣 免得她隔三岔五又拉着自己陪她去看宅子。 只要不是立刻问斩,犯了什么事情并不重要。 其实,即便是被关进了地牢,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够出来。 他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抬眸一看,威严的府门上面龙凤凤舞三个鎏金大字——京都府! 这个地方,他之前只来过一次,还是在夜里,没有看见究竟是什么模样。 此时此刻,见了倒是真有几分气派。 毕竟是京都府衙门,京都府尹办公和审案的地方,若是没有几分威严,怕是要被那些犯事了的人轻视。 “看什么看,快点儿滚进去!” 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欣赏这不知道是谁的书法,就被后面的捕快推了一下。 他回头瞪了一眼那个捕快,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却是把他的样貌记在了心里。 那捕快见到这一幕,瞪大了眼睛,怒视方休:“怎么?不服气? 到了京都府衙门,你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得给我摁着!” 方休听见这话,有些不屑,却是没有反驳,而是问道:“你们要把我押到哪里?” “哼哼,等会你就知道了!” 似乎是觉得回答犯人的问题,有些丢脸,除了第一个问题,后面的问题,这些捕快都是一模一样的回答。 方休听了以后,也是没有说什么。 一路走过来,他已经习惯了。 前面一个捕快领着路,后面一个捕快押解。 方休一步一步走到了一处小院子。 院门的地方有一块小小的牌匾,看上去颇有些古朴,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上面写着两个隶书,赫然是——地牢! 这个地方,他曾经来过。 当初杨明就是被关在这里。 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被关在了这里,还是自己‘主动’进来的。 “进去!” 两个捕快把他押到了一个小隔间,然后叮嘱了几句地牢里面的规矩,就转身离开了。 两世为人,方休还是第一次被抓到这种地方,四处打量了一眼。 其实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糟糕 最起码环境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差。 当然,除了一块用来休息的石板,也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了。 这个时候,天气还不是太凉,方休走的也有些累了,就在这石板上躺了起来,每一会,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另一边。 方休被抓的地方,也就是他刚买下的宅院的院门前。 夏忆雪站在原地,皱着眉头,看着院门上面的牌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时候,一个捕快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拱手道:“大人,这宅院的主人找到了!” “主人?” 夏忆雪正在思索问题,听见这句话,微微一怔,问道:“这宅院的主人,一年以前就离开京师,再也没有回来。 这宅院也已经半年没有人住过,从何又冒出来一个主人?” “这” 那捕快微微一怔,想了想,回答道:“大人,的确有人自称是这宅院的主人,而且还有房契,李运他们看过了,没有错。” 夏忆雪听见这话,尤其是听到‘李运’这个名字的时候,皱了皱眉头,冷冷的看着那捕快,问道:“人呢?” 那捕快拱手道:“回禀大人,已经被押回了衙门!” 押回了衙门? 什么都没有问清楚便将人押回衙门! 刑部的捕快行事就是如此嚣张吗? 夏忆雪心里面升起了些许的怒意,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的变化,一如既往的寒冷如冰霜,看着眼前的捕快,冷声道:“把他带过来见本官。” 第四百七十章 恬不知耻 “是,大人!” 那捕快见到这一幕,心里面猛地一跳,忙不迭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京都府,地牢。 方休躺在石床上,正在闭目养神。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的声音。 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面,让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里面的,快点儿出来!” 一个捕快狠狠的敲了一下牢门,大声的道。 方休躺在床上,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之前那个捕快正站在门口,脸上露出凶狠之色,看着自己。 方休见状,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的变化,转身,换了一个方向,继续躺着。 那捕快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愤怒之色,啐了一声,骂道:“这狗东西还摆起谱来了!钥匙呢!” “在这儿。” 旁边的狱卒忙不迭递上了牢房的钥匙。 打开以后,那捕快迈步走到了石床边上,骂道:“让你出来,没听见吗!?” 说着就要伸手去抓方休。 只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就感受到小腿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跪在了地上。 “哎呦” “大人,你怎么了?” 旁边的狱卒见到这一幕,忙不迭上前,想要把这捕快给扶起来。 “哎呦,别动!” 只是他还没有动手,就见捕快伸出来一只手,制止了他。 那捕快跪在地上,脸上一片苍白,冷汗直流,一只手狠狠的压在了自己的小腿。 此时此刻,狱卒才发现那捕快的小腿上竟然出现了一片淤青。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狱卒见到这一幕,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 那捕快却是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身后。 在那里,站着一个看上去大腹便便的胖子,正用冰冷的目光打量着他们俩。 那狱卒见到这一幕,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颤声道:“你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 你是怎么进来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 这里是京都府衙门,所有的捕快,他都认识。 很显然,这个胖子并不属于捕快里的一员。 看上去也不像是衙门里面的官吏。 既然如此,就是从外面闯进来的了? 只是怎么有人敢? 捕快看了一眼胖子,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小腿上面的淤青,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开口道:“你就是此人的同党!?” “同党?” 白小纯微微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来接我家少爷回府” “你家少爷?” 那捕快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随即,强撑着站了起来,说道:“这里只是犯下罪行的犯人,没有什么你家的少爷!我告诉你,便是府尹大人到了这里,也改变不了” 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这个捕快瞪大了双眼,看着不远处缓缓走过来的那道身影,只觉得嗓子突然变得干燥,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卑职见过府尹大人!” “卑职见过府尹大人!” 那捕快和狱卒微微一怔,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以后,几乎是在同时跪了下来,大声的道。 旁边的白小纯见到这一幕,微微一怔。 随即,回头看去,见到那个身穿官服的身影,想了想,还是躬身行礼:“见过府尹大人。” 此时此刻,其他牢房里面的犯人也都注意到了这里发生的一切,纷纷鬼哭狼嚎起来。 “府尹大人,府尹大人,小的冤枉,小的冤枉啊!” “老狗,过来,爹爹有好东西要给你看一看!” “” “安静!” 叫嚣的声音持续了没有一会,跟在京都府尹身后的几个捕快就快步走进了牢房。 瞬间,整个地牢都变得安静了许多。 “你是白小纯?” 京都府尹是一个看上去十分端正的中年男人,一张脸平平淡淡,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可是只是站在这里,却给人一种压迫感。 也许是长期断案,处理公务,身上有一股不同于普通百姓的气质。 白小纯听见京都府尹喊出自己的名字,有些诧异,拱手道:“小的的确姓白,名小纯,只是不知道大人如何知道小的的名字?” 京都府尹背着手,并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的道:“京师里的百姓都道你是天下第一狗腿子,本官身为一地之父母官,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这话带着讥讽,可是从他这里说出来,却又少了几分尖锐的锋芒。 可以看出这位京都府尹对于方休的态度,并不反感,却也并无好感。 在他的眼里,方休只是一个有些才能,持才傲物,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罢了。 并不值得他去交好,可也不至于让他去针对。 众所周知,在楚国的京师,最难的位置永远都是京都府尹。 能够在京都府尹这个位置上坐这么多年,这一位定然也有自己的本事。 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项,就是不涉及朝堂之争。 无论是康王,还是宁王,他都是一视同仁。 能够满足的要求,尽量满足。 可是涉及到了原则问题,却也坚守自己的原则。 无论朝堂之上是谁更受陛下的看重,他只做好自己的事情,从不刻意讨好,只在几位阁老寿宴的时候,送上一些收藏的字画,并不名贵,聊表心意。 虽然白小纯只是方府的一条门下走狗,可是他对于京师里面的许多事情,却也是十分的了解。 因而,听见京都府尹的这句话,并没有任何的恼怒之色,反而有些洋洋自得。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颇有些自豪的道:“能作少爷的狗腿子,已经是在下一生最大的幸福,怎么还敢奢求什么天下第一狗腿子 只是虚名,虚名罢了” 众捕快听见这话,表情都变得有些奇怪。 这人竟然能够恬不知耻到这种地步。 明明是在骂他,倒好像别人真的在夸他一样! 即便是京都府尹,听见这个回答,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以前只听说过这方府的败家子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以耻为荣,却没有想到他的下人也是如此。 不过 上行下效,倒也不足为奇。 第四百七十一章 滚! “咳咳” 京都府尹听见这话,并没有理他,而是把视线投向了躺在石床上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方休,开口道:“新安伯还要在这里睡多久?” 新安伯? 跪在地上的捕快和那狱卒都是一怔。 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那道背影。 这个家伙竟然就是传说当中睚呲必报的那位新安伯? 听说他可是连宁王殿下和康王殿下都不放在眼里,自己一个小小的捕快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吓的身体开始不停的颤抖,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再无半分之前嚣张的模样。 石床上,方休却好似没有听见一样,翻了个身,继续躺着。 京都府尹见到这一幕,眉头微微一皱,说道:“方才的事情只是误会,如今误会已解,本官相信新安伯不会做出触犯我大楚律例之事,还请新安伯” “滚!” 京都府尹话音未落,就听见了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从石床上传了过来。 “这” 周围的人听见这个‘滚’字,都是有些瞠目结舌。 不管怎么说,这一位都是府尹大人,一般的伯爵见到了大人,虽然不至于卑躬屈膝,却也是笑颜以对。 这位新安伯,他怎么敢 京都府尹听见这个‘滚’字,也是微微一怔。 随即,眉头紧锁,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冷。 即便是面对宁王殿下和康王殿下,他都未曾畏惧过,更可况是一个小小的新安伯。 “既然新安伯愿意住在这里,就暂且先住在这里吧,若是想离开,随时都可以。” 京都府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面早已经十分的不爽。 之所以还耐着性子,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纯属是因为这件事情的确是自己京都府捕快惹出的麻烦。 说完这些话以后,冷哼了一声,一甩袖袍,就离开了地牢。 旁边的捕快们见状,也纷纷离开。 仅仅片刻,整个地牢还在外面的就只剩下三个人,一个捕快,一个狱卒,还有就是白小纯。 京都府尹有自己的原则和自己的底线。 显然,放任一个白小纯在这里照顾他的主人,并没有触及到他的原则与底线。 此时此刻,那捕快和狱卒匍匐在地上,身子却是颤抖的更加厉害。 尤其是那个捕快,几次小心翼翼的抬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都没有勇气开口。 “伯伯爷” 大约半炷香的时间,那捕快终于鼓起了勇气,抬眸看向了躺在石床上的背影。 只是 他还没有开口,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滚!” 听到这个‘滚’字,这个捕快却没有之前京都府尹一般有任何的不满,反而如蒙大赦,忙不迭的道:“伯爷大人有大量,不与小的计较,小的,小的感恩不尽。 小的这就滚,这就滚!” 说完,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的逃了出去。 另一边,那狱卒看着捕快的背影渐渐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心里面早已经把他骂了千遍万遍。 把这位新安伯抓进来的是他,如今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的也是他! 好在,自己刚才并没有什么得罪这位新安伯的地方,思来想去,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罪过吧。 “大人,小的?” 想到这里,那名狱卒抬眸,看向了白小纯,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他知道,这个时候,新安伯明显是不想被人打扰,所以还是问一问这位‘天下第一狗腿子’的意见为好。 白小纯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忙你的去。” “是,大人!” 那名狱卒听见这话,忙不迭起身,逃似的离开了。 一时之间,这一片就只剩下白小纯和方休两个人。 就连那锁都是随便的扔在了地上。 “少爷” 白小纯见状,忙不迭走到了石床边上,脸上露出谄媚之色,端端正正的站好。 方休听见他的声音,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公主殿下让你过来的?” 白小纯点了点头,回答道:“殿下让小的问您一句,晚上还回不回府吃饭了?” 方休摇了摇头,说道:“这段时间,本少爷就住在这里,回去准备些被褥,等会给我送过来。” 白小纯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劝道:“少爷,这里毕竟是地牢,如何也比不上府里舒适啊 小的看那京都府尹的态度还算可以,要不您这一次就饶了他。” 方休瞥了他一眼,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京都府的人说了我犯了大楚律例,自然就该被关在这里。 这句话,你给我记住了,无论谁问,都是这个回答,听见没有?” 白小纯听见这话,怔了怔,见少爷的表情十分的认真,点了点头,说道:“小的记住了,那小的给您去准备被褥?” “去吧,别忘了把门关上。” 方休摆了摆手,就转身躺了回去。 白小纯见状,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缓缓退下。 离开之前,还不忘把那个没有上锁的铁门合上。 京都府衙门,后堂。 京都府尹坐在太师椅上,表情十分的难看。 在他的身旁站着一个捕快,见到这一幕,忙不迭道:“大人,那一位真是新安伯?” 京都府尹听见这话,瞥了他一眼,说道:“还能有假? 本官还没有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让你们出去办案,为何会把他给带回来,还关在地牢!?” 那捕快听见这话,忙不迭低下了头,回答道:“这件事情,卑职也只是略有些了解。 似乎是与陈夫人的案子有关。” 京都府尹瞪了一眼那捕快,说道:“什么叫做略有了解,堂堂一位伯爵,一位四品的将军,只是因为与一个案子稍有牵连,便被押到了地牢。 这件事情,若是传到了陛下那里,陛下会如何想!?” “这” 把捕快显然是想不明白这件事情和陛下有什么关系。 京都府尹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没有用处,让押他入府的人来见本官 “是,大人!” “等会你下去把他住在地方清出一片空房,不要再惹出什么事端,更不要起什么冲突。 既然他愿意住在这里,就让他住吧 本官倒是要看看,他能住多久!” 第四百七十二章 钱庄 朝廷要打仗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 一开始,只是一些在酒楼里面喝酒的男人们讨论,可是没有几天,就变成了街边聊天的妇女和孩子们也在讨论。 女人们担心战事一起,自家男人会被征兆到战场上去,或者米面的价格往上蹿升,自己一家子只能饿着肚子。 一个个皆是忧心仲仲的模样。 而孩子们则显得十分的兴奋,尤其是男孩子们,以前总是喜欢聚在一起放风筝。 可是,如今却是喜欢折一根枯木,扮演将军和小兵,在战场上厮杀。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真正的沙场,‘枯木’砍在身上,闭上了双眼,可能一辈子就再也睁不开了。 不管怎么样,战事的确是开始了。 无论他们是担心,还是忧愁,还是兴奋,还是激动,朝廷与乞颜部和沐氏叛军之间都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前一天,他们还听说朝廷足足二十万的兵马已经到了北方四州 又听说当年那位马踏西南的定远将军,已经领着十万的精锐南下,要把当年踏过的路,再踏一遍。 这个消息,有人相信,自然也有人唾弃。 尤其是一些自认为眼界远超普通百姓的商贾们。 在他们的眼里,朝廷绝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凑起三十万的兵马。 除非京师的十六卫全部离京,可是他们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若是朝廷真的派出了二十万的兵马到达北方四洲,就没有兵马再南下阻挡沐氏叛军。 朝廷原先的兵马就只有这么多,又没有招募新卒,这笔帐,他们还是算的过来的。 因此 这场战事最后的结果究竟会是什么样,谁也说不准。 唯一能够确定的事情就是,目前的局势而言,朝廷是绝对不占优势的,甚至更多的是处于劣势。 这些商贾们看的比谁都清楚,乱世将起,最为重要的就是真金白银! 无论是沐氏赢了,朝廷赢了,银子都是不变的硬通货。 即便是乞颜部真的打到了京师,大不了就带着银子,到西南去。 再不济,往西边走,听说穿过戈壁,就是另一片世界。 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换个地方,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总而言之,只要银子在手,天下何处去不得? 可是 大部分的商贾,手里面却是没有现银的。 他们的银子大部分都存在钱庄里面。 倒不是他们不愿意留着现银在自己的手里。 实在是这现银交易起来太过不方便。 尤其是他们这些商贾,有的时候,一笔交易动辄就是成千上万两。 若是都用现银,怕是来回运输就要不少的功夫。 最为重要的还有可能在路上被马匪给劫了,哪里像银票,揣在兜里,到哪里都方便,而且还不容易暴露。 一个乞丐便是揣了一万两银子在怀里,只要他不愿意显露出来,也没有人能知道。 而且,这些钱庄都是在官府那里签字画押过的,不可能出现兑现不了的情况。 最起码以往是这样的。 因而,大部分,准确的说,几乎是所有的商贾都更愿意用银票交易。 可是,如今却是不一样了。 战事一起,朝廷自己都自顾不暇,哪里功夫还去保护那些钱庄。 若是钱庄被叛军占了,自己的银子岂不是都成了别人的银子? 对于这些商贾而言,抢了他们的银子比要了他们的命还要难受。 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因而,从朋友那里得知朝廷的确对沐氏和乞颜部用兵了以后,这京师各大钱庄全都堵满了人,都是想要把自己的银票兑成现银的商贾。 作为京师最大的钱庄,宝乐坊自然也是如此。 “不要挤,不要挤,这里没有现银,你们就是堵在这里,也没有用!” 此时此刻,宝乐坊的伙计们看着面前挤在一起的人群,皆是露出疲惫的表情,大声的喊道。 “什么叫做没有现银,当初存银的时候,说的清清楚楚,什么时候想取,一天之内就能取出来,可是如今又说没有现银,你们宝乐坊就是这样欺负我们百姓的吗!?” “就是,什么没有现银,我看你们分明就是想要吞了我们的银子!!” 外面吵闹,宝乐坊里面同样如此。 “哥,再这样下去,那些人非得把我们宝乐坊给拆了不可,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想办法?能想出什么办法?” 王宝乐眉头紧锁,瞪了自己的胞弟一眼,冷声道:“你不是聪明的吗?要不你给我想出一个好办法?” 王宝乐的胞弟名叫王富贵,平日里王宝乐不在的时候,都是他做的主。 自从四五个月前,被自家兄长在方府少爷面前训斥了一顿以后。 他就好似开了窍一般,跟在自家兄长身边学习如何行商。 四五个月的时间,倒也是学到了不少的东西,虽然还没有到能够独当一面的地步,却也要比从前好了太多。 此时此刻,他听见自家兄长的话,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哥,我倒是的确有一个方法,就是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王宝乐听见这话,怔了一下,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办法?” 王富贵想了想,小声的道:“哥,咱们宝乐坊不是和方少爷” 他还没有说完,就听见王宝乐道:“你的意思是,咱们把这件事情推到方少爷的身上,让方少爷帮咱们揽下这件事情?” 王富贵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哥,你想想看,这京师上下,有几个人不知道咱们宝乐坊的背后是方府在撑着。 咱就一口咬定,咱们宝乐坊的现银都被少爷给借走了,让他们有什么事情就去方府。 少爷在京师那是何等的威名,这些人胆子再大,敢去方府吗? 就算他们胆子真的很大,到了少爷的面前,又能拿少爷有什么办法? 到时候,只要把时间给拖下去,咱们各处产业的银子能够送到京师,这件事情就算结了。 少爷没什么损失,咱们宝乐坊没什么损失,那些商贾可能会挨上几顿揍,说到底却也没什么损失。 哥,你仔细想一想,这可是三全其美的好法子啊!” 第四百七十三章 玉石俱焚 王宝乐听见这话,表情却是没有出现太大的变化,只是看向了自己的胞弟,淡淡的道:“说完了?” 王富贵还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兄长的表情,点了点头,回答道:“说完了。” 啪——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脸被人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他捂着自己的脸,有些不理解的看向自己的兄长,略带些委屈的道:“哥,你为什么打我?” 王宝乐冷冷的看着他,问道:“我之前教过你什么,你跟我说。” 王富贵听见这话,捂着脸,思索了片刻,回答道:“兄长说过,为商者,切忌有妇人之仁。” 王宝乐的脸变得有些黑,说道:“是,做人要懂得感恩! 若是没有少爷,咱们宝乐坊能有这番成就,短短几个月就成了京师第一钱庄? 如今遇上了事情,却想着把事情推给少爷” “我没有!” 王富贵捂着脸,大声的道。 可是,抬眸看见自己兄长的眼神以后,还是只敢小声的道:“我这也是为了少爷好,咱们宝乐坊的银子一大半不都是少爷的。 我保住了宝乐坊,也就等于保住了少爷的银子。” 王宝乐听见这话,看向了自己的胞弟。 就这么看着,没有说话。 王富贵一开始眼神还有些躲闪,可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渐渐的挺直了背,丝毫不畏惧的与自己的兄长对视。 俗话说,长兄如父。 在他的心里面,王宝乐就是这么一个人。 有的时候,他虽然畏惧他,可是心里面却是明白,自己的兄长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两人对视了片刻。 王宝乐叹了一口气,说道:“为兄相信你是这么想的,只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这么做了,少爷会怎么想? 这件事情结束以后,咱们宝乐坊又会被少爷置于何地?” “这” 王富贵听见这话,微微一怔,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罢了,这里有我顶着,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与方府和少爷无关。 我不相信这些人还敢把我们宝乐坊给砸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巨响。 王宝乐和王富贵都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朝门口看去。 只见一个伙计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掌柜的,不好了,那些人要砸了咱们宝乐坊!” 王富贵听见这话,竟然没有慌乱,而是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的兄长。 刚说完就闹成了这样,这 王宝乐的脸也是变得有些黑。 他原先想过这些商贾取不出银子,会做出一些损害宝乐坊的事情,却没有想到这一刻来的这么快。 毕竟宝乐坊今天早上才刚刚暂停兑现银票啊! “你先走,这里有我在,不会出什么大事。” 事到临头,躲是躲不过去了。 王宝乐深吸了一口气,眸子里面闪过一抹坚定之色,开口道。 旁边的王富贵听了,却是摇了摇头,站在了他的身边,说道:“不,哥你不走,我也不走!” 王宝乐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愤怒之色,伸出一只手就要去打,同时骂道:“这个时候,还给我玩这一出,你小子是不是话本看多了!” 只是他的手停在半空,终究还是没有落下,只是急促的道:“快点走,战事刚起,朝廷还没有败,这里也还是京师。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这些家伙拿我没什么办法,你在这里只会给我添乱!” “我” 王富贵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 他还没有开口,就看见了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白管事!” 王富贵惊喜的喊了一声。 王宝乐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一道堪比自己体型的身影正站在面前,竟然真的是白小纯,白管事! “白管事,可是少爷有什么吩咐?” 王宝乐见到这一幕,像是明白了什么,强压下心里的激动,开口问道。 白小纯点了点头,说道:“少爷吩咐,若是宝乐坊出了什么事情,直接推给方府即可。” 王宝乐听见这话,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白小纯,问道:“可是这样的话,少爷怎么办?” 白小纯道:“少爷不在方府,你尽管按照少爷的吩咐去做,剩下的,不用你管。” “王宝乐那个狗东西就在前面,我看见他了!” 白小纯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道慷慨激昂的声音。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往前一跃,几步就离开了这里。 王宝乐和王富贵还没有反应过来。 眨眼之间,那群‘讨债’的商贾就出现在了王宝乐的面前。 “王宝乐,当初我在你这里存银的时候,你说的清清楚楚,只要想取,随时都可以取出来,现在又说没有现银,你什么意思!?当我们是傻的吗!?” “这里是天子脚下,哪里有钱庄私吞现银的道理,你信不信我们到官府去告你!” “王宝乐,今天我们要是取不出银子,你就别想出去了!” 有了白小纯刚才的那些话,王宝乐明显变得有底气多了。 他看着面前群情激昂的商贾们,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丝毫的慌乱,往前走了一步,大声的道:“诸位,诸位,先安静一下,我有些话要跟你们说!” “有什么好说的,不给现银,我们就砸了你的宝乐坊!”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商贾红着眼,大声的喊道。 身后的商贾们听见这句话,纷纷附和。 “就是,不给现银,就砸了你的宝乐坊!” “你们今天就是砸了我的宝乐坊,也没有现银!” 王宝乐见到这一幕,也是有些火了,看着面前的这些商贾,用丝毫不弱于他们的声音道:“你们要是想要取回你们的银子,就好好的听我说! 不然,今天就是你死我活,我宝乐坊砸就砸了,你们一个个的也别想取出银子,到时候还要等着官府的捕快上门!” 对于这些商贾而言,银子可是要比性命还重要。 王宝乐此话一出,整个宝乐坊瞬间安静了下来。 原因只有一个,他们害怕 害怕王宝乐真的狗急跳墙,跟他们玉石俱焚! 第四百七十四章 欠条 王宝乐见状,冷哼了一声,表情也稍稍缓和了一些,开口道:“诸位的心情,在下完全能够理解。 在下也的确曾经说过,只要你们想兑现银票,随时都可以兑现。 只是 如今的情况,诸位也都见到,整个京师,我们宝乐坊已经是最后一个停止兑现银票的,虽然” 他话还没有说完,商贾们又愤怒起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停止兑现银票,还是我们的错了?” “就是!作为一个商人,言而无信,竟然还不以为耻,啊呸!” “” 王宝乐听着众人的谩骂,并没有反驳。 他心里面明白。 不管宝乐坊停止兑现银票的原因是什么,这件事情,他都负有一定的责任,这是不可推卸的。 这些商贾表现的如此愤怒,他也的确能够理解。 毕竟他自己也是一名商人,忙活了大半辈子,积攒下来这么一点儿积蓄,说没就没有了,即便只是暂时没有了,也无法让人接受。 众人指着王宝乐破口大骂了一阵。 许是累了,又或者是见他没有什么反应,渐渐的再次安静下来。 这个时候,王宝乐方才继续道:“诸位骂也骂了,现在是不是能听我说一说了?” 他环顾了一眼四周,见众人都是怒气冲冲的看着自己,却没有人再开口。 于是,咳嗽了两声,说道:“咳咳 其实这件事情真不能怪在我们宝乐坊的头上,诸位也都知道,我王宝乐虽是宝乐坊的掌柜,可实际上,早在三四个月以前,这宝乐坊的主人就已经换了” 众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开始面面相觑。 他们都明白王宝乐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 最近宝乐坊开的几间店铺,资助的一些生意,背后可是都能看见方府的影子。 这宝乐坊的主人换了,也完全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 这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无论这宝乐坊的主人是谁,都不能私吞他们的银子啊! 便是新安伯 大概,也许,应当,不至于嚣张跋扈到这般地步吧? 毕竟宝乐坊可是钱庄,在朝廷的户部那里签字画押过的。 王宝乐看着众人的表情纷纷变了,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按照常理,这宝乐坊里的银子是足够给各位兑现银票的。 只是,就在半个月以前,新安伯却是在我这宝乐坊借了足足三十万两的银子。 诸位也都知道,新安伯” 说到这里,顿了顿,却是没有继续往下说。 众人听了,脸上全都露出恍然的表情。 新安伯是个什么样的人,整个京师没有人不清楚。 不要说宝乐坊的背后本就是方府,就算是别的跟方府没有任何关系的钱庄,若是知道新安伯要借银子,那也是不敢有丝毫的违背啊! “哎所以诸位若是想要兑现银子,就只能再等一等了,一个月,最多只要一个月的时间,宝乐坊就能筹措出诸位的银子,到时候,诸位尽管兑现。 宝乐坊若是缺了诸位哪怕一两银子,这宝乐坊,诸位尽管砸了!” 王宝乐说完这句话,停了下来,一双眼睛看着面前的众人,脸上的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感觉。 众人见到这一幕,全都不说话了。 他们心里面明白,王宝乐说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 毕竟宝乐坊和方府那是何等的关系。 莫说是三十万两,便是五十万两,新安伯开口,那也是要借的。 只是,他们不明白,新安伯要这么多的银子做什么? 当然,这个问题只是其次,他们最关系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的这些银子究竟该问谁取要? “你的意思,我们的银子全都在新安伯那里?” 这个时候,终于有人回过了神,看着王宝乐,开口道。 王宝乐看向说话的那人,点了点头。 随即,像是想要了什么,又摇了摇头,说道:“我可没有这么说” 众人见到这一幕,算是彻底明白了。 他们的银子全都放在了方府! 只是,这些银子该怎么拿回来!? “我们的银子是放在你宝乐坊的,不管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宝乐坊都要负起责任,不要扯上新安伯!” 又有一个人开口道。 王宝乐听了,脸上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回道:“这话没有错,你们的银子的确是存在我们宝乐坊,可是我们宝乐坊的银子却是在新安伯那里。 你们要银子,没有问题,一个月以后,你们想要多少,只要你们有银票,都可以。 但是,我们现在没有银子,你们就是把宝乐坊砸了,把我扔到湖里,我也拿不出这笔银子! 诸位都是体面人,我王宝乐曾经也是一个体面人。 可是如今却是体面不起来了,你们这么多的人,一下子全都要把银票兑现,便是整个京师的银子加在一起,也不一定能凑得出来。 我们宝乐坊已经仁至义尽,看一看其他的钱庄,哪一个不是早早的就挂起牌子跑了? 这个时候,只有我们宝乐坊还在这里,我不要骗诸位,这件事情过后,我们宝乐坊的生意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我们不会跑。 可是,想要银子,短时间之内,我们也拿不出来,你们要银子,好,去找新安伯!” 他说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胞弟王富贵,吩咐了一句:“去,把新安伯留下的欠条拿过来!” 王富贵微微一怔。 少爷从宝乐坊里面取银子,从来都是一句话的事情,哪里有什么欠条? 可是看见自己兄长的眼神,却是瞬间明白了什么,忙不迭点头,应道:“好,我这就去!” 说完,转身朝后院走去。 没过一会,就拿了一张有些泛黄的纸张走了过来。 “哥,新安伯留下的欠条。” “嗯。” 王宝乐点了点头,伸手接过欠条,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下。 然后,看着众人,开口道:“新安伯三十万两的欠条就在这里,你们想要尽管拿去,只要你们能把这笔银子要回来,宝乐坊现在就为你们兑现银票! 这欠条,你们谁要?” 第四百七十五章 讨债 京都府,监牢。 方休坐在已经铺上丝绸被褥的石床上,面前是一个实木的桌子,上面摆放着各式珍馐。 整个牢房,除了一个在旁边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狱卒,没有一个人。 “新安伯,今日的饭菜,可还合您的胃口?” 狱卒端来一碗桂花粥,放在桌上,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谄媚的道。 方休抬眸,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道:“还行。” 这么一句话,已经让这狱卒感觉收到了莫大的赞赏,谄媚的笑道:“小的听说了,您最喜欢的便是春风楼的桂花粥,这一碗桂花粥是小的从春风楼买来的,路上用棉布垫着”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到面前这位新安伯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忙不迭道:“小的多嘴了,小的这就离开,不打扰您。” “等会” 方休抬眸,看向这名狱卒,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狱卒停下脚步,躬身道:“小的也不知道,听说是一些商贾在府门前闹事,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摆了摆手,说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伯爷!” 那狱卒应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只是,转身以后,看到了一个人,怔住了。 片刻之后,方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跪下:“卑职见过大人!” 方休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一眼,看清了那人以后,就低头,继续吃自己的饭了。 京都府尹没有理会那名狱卒,走到方休的面前,看着他,缓缓开口道:“新安伯,你可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休正在喝粥,没有理他。 京都府尹见到这一幕,也不生气,继续道:“新安伯可是欠了宝乐坊三十万两的银子?” 方休还是没有说话。 京都府尹见到这一幕,却是有些明白这一位为什么要住在自己这里了。 这是要借着自己的京都府,躲着外面那些商贾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里渐渐升腾的怒火,说道:“新安伯便准备这样赖在京都府吗?” 方休听见这话,却是缓缓的抬起了头,看了一眼京都府尹,淡淡的道:“当初是你们把我抓到京都府的,如今却又说我赖在京都府,这是什么道理?” 京都府尹听见这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回道:“这只是一次误会。” 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已经有了一些了解。 心里面明白,这件事情的确是自己府上的捕快先做错了。 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一位新安伯也有一定的责任。 若是他一开始就亮明自己的身份,那些捕快无论如何也是没有胆子把他押回京都府的。 方休听了这个解释,却是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们说我违反了大楚律例便是违反了大楚律例,说是误会便是误会,这天底下岂有这样的事情? 莫非朝廷律例在府尹大人的眼里就只是儿戏?” 京都府尹听他这么说,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一时之间,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他略微思考了片刻,看着方休,问道:“那新安伯想要如何?” 方休却是拍了拍手,不说话了,继续躺着。 这 京都府尹见到这一幕,微微一怔,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坐在府尹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像这个家伙一般厚颜无耻之人。 这家伙摆明就是赖在了京都府! 而且用的手段十分的低级,仿佛街边的地痞混混一般。 偏偏 自己还拿他没有任何的办法。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眸之中闪过一道冷色,冷哼了一声,没有再想着继续劝他,直接转身离开。 刚刚走出监牢,旁边就有一个捕快凑了过来,小声的道:“大人,外面聚的商贾越来越多了,您要不要出去见一见他们?” 京都府尹听见这话,瞥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他们要见的是新安伯,与本官有何干系?” 那捕快听了以后,顿时不敢说话了。 这个时候,外面却是传来了一阵激烈的呼喊声。 “我们要见新安伯!” “新安伯所犯何事,竟要被关在监牢之中!?” “京都府凭什么关押新安伯!?” “” 京都府尹听见这些话,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继续往前走。 这两天,类似的话,他已经逐渐习惯了。 原先他还觉得莫名其妙,这京师里面的商贾怎么莫名其妙的聚在了京都府前面,不惜得罪衙门,也要为一个纨绔出头。 可是,直到后来他才明白,原先是方休那个家伙欠了这些人的银子。 这些商贾明面上是为新安伯讨一个公道,实际上却是为了讨债,要回自己的银子! 这件事情,若想要解决说起来十分的简单,只要把新安伯放了,并且向这些商贾们说明,新安伯并没有犯下任何事端,之所以被关押在这里,只是一个误会。 可是 问题的关键便在于此,新安伯他不愿意出去! 古往今来,京都府衙门的监牢都是全天下的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即便是一些官吏听见‘地牢’两个字,也是闻知而色变。 却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一个人自己赖在地牢里面,不愿意出去,这 无论是京都府尹,还是留在衙门的捕快想到这一点,都是觉得无比的荒唐。 但是事实的确如此 他们偏偏没有任何的办法。 里面的人对于这件事情愁眉苦脸,一筹莫展。 外面的人同样如此。 这些商贾从宝乐坊拿到了欠条,下定了决心,便是挨上一顿揍,也要去方府把自己的银子给要回来。 可是,一群人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到了方府门前,却得到了一个新安伯被京都府的捕快抓走了的消息。 原先他们以为这只是搪塞之词。 毕竟那一位可是新安伯,宁王殿下和康王殿下都奈何不得的人物! 怎么可能被京都府几个小小的捕快给抓走? 但是经过了几番的打听,他们惊奇的发现这件事情竟然是真的! 不止一个路人看见,一个身穿华服的年轻公子哥被几个捕快押到了京都府。 在经过询问以后,终于可以确定,这个年轻公子哥就是新安伯。 得到这个消息,几乎是每一个商贾都气得想要吐血。 这京都府的捕快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连新安伯都给抓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 岂容闲杂人等喧嚣! 若是放在以前,新安伯抓也就抓了,与他们并没什么关系。 可是,这个时候,新安伯被抓了,岂不是意味着他们的银子也跟着到了京都府? 总不能堵在方府吧? 不管怎么说,那里都是安平伯府,安平伯的威名在京师还是广为传播,深入人心的。 更何况,如今安平伯已经领兵南下,他们堵在人家的府门前,即便是有理,到了最后也变成了没理。 因而,几个商贾聚在一起,商议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谁欠的银子就找谁去! 作为商贾,京都府,他们还是十分的熟悉。 现任的京都府尹算不上什么铁面无私的青天,可是比之京畿之地外的那些个州府的父母官却是要好了太多。 只要自己不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相信京都府尹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我们要见府尹大人!” 距离从宝乐坊拿到欠条已经过了三四日,这些商贾却连着欠条的主人一面都没有见到。 此时此刻,算是彻底的焦急起来。 尤其这么多得人聚集在一起,情绪就变得越发难以控制起来。 现在又是正午,最是饥饿的时候,想到自己本该在家里吃饭,却只能在这个地方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口号,自己的银子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这些商贾就变得无比的恼火。 “对,府尹大人呢?我们要见府尹大人!” “我们要见府尹大人!” 一个人带动着几个人,几个人带动着一群人。 仅仅片刻,整个京都府衙门就响彻起了商贾们的怒吼声。 商贾们群情激愤,与之相对的是另一边立着的一道身影。 “怎么回事?” 夏忆雪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这些商贾,淡淡的问道。 旁边的捕快忙不迭回道:“回禀大人,卑职也不太清楚,应该是与新安伯有关。” 新安伯 夏忆雪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皱,冷哼了一声,说道:“衙门重地,岂容闲杂人等如此喧嚣,把他们抓起来!” “这” 那捕快微微一怔,脸上露出诧异之色,有些犹豫的道:“大人,全都抓起来?” 夏忆雪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我大楚律例有法不责众这一条吗?” 那捕快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至少也有上百人的人群,咬了咬牙,拱手道:“卑职明白了!” 说完,没有丝毫的犹豫,迈步走向了人群。 京都府衙门,正堂。 京都府尹坐在首座,轻轻的端起茶杯,吹散冒出的热气,轻轻的抿了一口,淡淡的道:“这段时间,你们若是要外出便从后门走。 这些商贾要闹就让他们闹,只要没有进衙门,一切都好说。 新安伯那边” 说到这里,顿了顿,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道:“就随他去吧。” 对于这么一个脸皮如城墙厚,而且还地位非同一般的人,即便是处理过许多难缠之事的京都府尹也没有丝毫的办法,只能任由他在京都府里面住下。 其实说到底,这位新安伯倒也没有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大,大人!” 这个时候,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道略微有些慌张的呼喊声。 京都府尹听见这个声音,眉头微微一皱,放下茶杯,看向说话那人,训斥道:“跟你们说了多少遍,做事要稳重,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那捕快听见这话,忙不迭停住了脚步,强压下慌张的情绪,看着京都府尹,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这才道:“大人,那些商贾全都被夏捕头抓起来了!”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京都府尹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那个小捕快,问道:“上百号人,全都被她抓起来了?” “是啊,大人!” 那捕快面露苦色,开口道:“现在整个监牢都已经被那些商贾给塞满了,夏捕头还想着要把后面的几间空房给改成监牢。” 京都府尹见到这一幕,心里明白,这件事情,夏忆雪的确做的出来。 这么多的商贾,无缘无故就被抓到了监牢,这件事情若是传了出去,那些商贾的亲朋好友得知了以后,还不得想法设法的把事情给闹大。 到时候,若是让陛下得知了这件事情 京都府尹想到这里,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看着那名捕快,怒道:“你怎么不拦着?” 那捕快顿时像是吃了一样,为难的道:“夏捕头办事,卑职哪里敢拦啊!” 京都府尹听见这话,摇了摇头,也不说话了。 岂止是这个小捕快不敢拦着,甚至有些时候,便是自己也没有办法。 原因很简单,因为夏忆雪做事从来都是有理有据,即便是这一次把这些商贾抓到监牢,也是依照不得滋扰公堂的律例来的,没有什么可以说道的。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夏忆雪的身份,不管怎么说,都是国公府的大小姐。 身为京都府尹,面对国公府,虽不至于到卑躬屈膝的地步,可是却也不能视之如无物。 他站在原地,眉头紧皱,脸上露出沉思之色。 片刻之后,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你们不要管了,本官会给陛下上书,如何处置便让陛下定夺吧!” 衙门的另外一边,方休坐在原地,看着面前突然多出的人群,有些懵。 自己只是睡了一觉,怎么突然多出了这么多的犯人? 莫非是沐氏叛军打进京师,这些都是原先的那些王公贵族? 当然,这个念头也只是出现了那么一瞬就被他自己给否决掉了。 那么,这些人到底是谁? 他正在疑惑,就听见那些犯人喊道:“你们凭什么抓我们?我们既没有触犯律例,也没有作奸犯科,无缘无故的凭什么抓我们!?” “这里可是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你们行事却如此张狂,不怕陛下知道,降罪于你们吗!?” 楚国虽然有看不起商贾的风气,可是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在京师,这些掌握着大量财富的商贾也是仅次于士大夫阶级的存在。 这些捕快们还震慑不住他们。 很快,这些商贾就达成了一致,看着那些捕快,大声的喊道:“我们要见府尹大人!” 第四百七十七章 离开 几个捕快见到这一幕,皆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一道身影缓缓走出,清冷的声音随之而至:“无论你们今日如何喧闹,府尹大人都不会见你。 而且,尔等衙门重地喧哗,最多只是半个月,便可离开,若是聚众闹事,便是半年。 因而,究竟是在这里留半月,还是待上半年,全都在你们自己” 商贾们听到这个声音,微微一怔,齐齐抬眸看去,见到说话的人以后,顿时安静了下来。 京都府女神捕,夏忆雪,夏大人,他们自然是听说过的。 别说是自己,就算是那些个勋贵世家的纨绔子弟,犯了什么事情,落到了夏捕头的手里,还不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即便是如此,还是有人心里不服气,嘟囔道:“我们只不过是想要见府尹大人一面,有什么难得,至于把我们全都关起来吗?” 夏忆雪听见这话,瞥了那人一眼,没有理睬,只是摆了摆手,冷声道:“把他们带下去,让他们好好冷静冷静!” “是,大人!” 树的影,人的名。 这位夏捕头的赫赫威名,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没有听说过的,全都乖乖的跟在捕快的后面离开了这里。 方休在旁边目睹全程,还是有些懵。 只是,相比于之前,他倒是明白了什么。 这些商贾之所以会被押到这里,似乎与自己有一些关系? 正思考的时候,突然感觉面前多了一片阴影,下意识的抬眸看去,夏忆雪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正在看着自己,似乎在笑? 方休从地上站了起来,直视夏忆雪,问道:“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夏忆雪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方休坐到铺上了毛毯的太师椅上,开口道:“闲来无事,就到你工作的地方逛一逛,看一看 别说,这里还真挺好的。” ‘工作’是什么意思,夏忆雪并不知道。 可是地牢究竟好不好,她心里却是比谁都清楚。 夏忆雪看着方休,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说道:“那个买了几十处宅院,欠了几十万两银子,被人追债躲到这里的人是你?”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觉得一阵无语,反驳道:“谣言,只是谣言!” 夏忆雪问道:“那几十处宅院不是你买下的?” 方休摇了摇头,说道:“宅院的确是我买的,可是我在这里,却不是为了躲债。” 夏忆雪听见这话,没有反驳。 只是她脸上的表情分明写满了两个字‘不信’。 两个人相识了四个多月,方休还是第一次在夏忆雪的脸上见到这么多的表情。 以往的时候,无论遇上什么事情,夏忆雪永远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再不然就是摆着冷脸,看谁都像是欠了她几十万两银子。 “那些人是你关起来的?” 方休问道。 夏忆雪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按照律例,衙门重地之前喧哗者,重则关押一年,轻则七天。”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说道:“那谢谢你了。” 说完以后,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把桌上的话本揣进了怀里,打开监牢的门,就走了出来,说道:“这京都府衙门,我也逛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去了。 这椅子和毛毯,我一个人也搬不回去,就留给你了,上好的火狐料,这么大一块也要上千两。” 方休走到夏忆雪的面前,身子往前探了探,笑着道。 夏忆雪见到这一幕,脸上却又恢复了原先冷如冰霜的表情,突然问了一句不相关的话:“那宅院是你什么时候买下的?” 方休已经准备走了,听见这话,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什么宅院?”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这两天买下的宅院实在太多了,我记不住。” 夏忆雪听见这话,看了他一眼,见到他的表情不似作伪,回答道:“你被捕快押回京都府的那一天,你面前的府邸是什么时候买下的?” 方休想了想,似乎有点儿印象,回答道:“就是当时买的,刚刚那到房契和地契,你手下的人就把我抓到这里来了。” 夏忆雪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皱,没有说话。 方休见状,问道:“那我先走了?” 夏忆雪轻轻的点了点头。 方休见状,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回到她的身边,说道:“是不是碰上什么棘手的案子了? 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上一些忙,也就当作是回报你这次帮我了。” 夏忆雪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我只是按照律例行事,并没有帮你。 你也不是捕快,没有必要帮我。 既然你已经决定要离开就快点儿走吧。” 方休见状,摇了摇头,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京都府。 自己欠债的那些商贾,还有在宝乐坊存银的那些商贾,此时此刻全都被关在了京都府衙门里面,短时间之内,不太可能出来。 这下子,方休即便是走在路上,也少了许多的麻烦,最起码不会出现想象当中走几步就有商贾带着全家老小跪在地上哭天抢地的画面出现了。 等到那些商贾能够离开京都府衙门的时候,西南的捷报应当已经传回京师。 到那个时候,那些在宝乐坊存银的商贾自然不会如现在这般如此急切的想要取出自己的银子。 京师的地价和宅院的价格也会重新升高,再不济也会回到原先的水平。 自己欠的那些银子,只要随便卖几套宅邸就能够抵消了。 方休心里面这么想着,脸上露出笑容,迈步走出了京都府衙门。 衙门里面,几个捕快走在路上,突然看见方休的背影,微微一怔,擦了擦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以后,顿时热泪盈眶。 这段时间,因为这个家伙,那些商贾时不时的就要到府门前闹一闹。 再不然就是府尹大人总是发脾气,一丁点小事都能惹得大人不满。 这些捕快都是过的战战兢兢。 老天有眼,如今,这个家伙终于肯离开衙门了! 见到这一幕的捕快们,脸上纷纷露出激动之色。 原先既要被那些商贾欺负,又要被府尹大人责备,还要看着新安伯脸色行事的日子,终于过去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回府的护卫 方休回到方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方府的门子正准备关门,突然就看见面前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微微一怔,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欣喜的道:“少爷,您回来了!” “嗯。” 方休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便迈步走入院子。 那下人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忙不迭的凑了上来,说道:“对了,少爷,钱正送回了一些东西,刚刚到的,就在后院那里放着。 他信上说了,一定要让您亲眼过目。” “什么东西?” 方休听见这话,想到了什么,顿时来了兴趣,开口问道。 那下人想了想,说道:“好像是叫什么红薯,小的也记不清楚了,反正是咱们这边儿没有的土特产,应该是些吃的。 小的看了一眼,长得像是萝卜,就是比萝卜红了许多。”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激动了,声音都变得有些急促了:“带我去看看!” 中原的灾情稍稍缓和了些,两边的战事却起,这个时候,正是缺少粮食的时候。 方休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圣人,可是也见不得遍地饿殍,哀鸿遍野。 红薯的成功栽种,毫无疑问是一个巨大的进步,虽然不一定能够解决根本问题,可是短时间之内却可以挽救不少人的性命。 那下人还以为红薯只是什么好吃的,见到自家少爷的表情,顿时明白了这东西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重要的多! 他忙不迭的道:“红薯就在后院,小的这就带路” 两个人走到一处旁院,一进去就看见三个风尘仆仆的护卫坐在几个木箱旁边休息。 方休走到他们的面前,一双眸子看着他们,并没有说话。 一共三个护卫,全都是原先方府的护卫,只是离开了一个月,脸上便多出了许多的风霜。 甚至有一个人,耳后还多了一道长长的疤痕。 显然,那江南两道虽是鱼米之乡,富庶之地,却也未必如世人所说的那般就是人间天堂。 自己的护卫在那里都是如此艰辛,更何况是普通的百姓。 只是 方休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的皱了皱。 这个时候,旁边响起了那下人的声音:“几位哥哥,少爷来了” 那几个护卫能够护着这几个木箱从姑苏城出发,穿越中原到达京畿之地,一定是有几分的本事。 表面上虽是在睡觉,实际上却仍然十分的警觉。 听到一点儿动静,立刻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谁!” 第一个站起来的护卫便是那个耳后有一道疤痕的青年。 他起身的同时,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取身旁的腰刀,可是却掏了个空。 这个时候,他才猛地想起来,自己已经回到了方府。 只要安平伯府一日还在,这里就是绝对的安全最起码,相比于那匪盗横行的中原之地,的确是如此。 这个时候,另外两名护卫也都已经醒了。 他们齐齐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看见面前的方休以后,忙不迭躬身行了一礼,异口同声的唤了一声:“少爷!” 方休见到这一幕,颇为感慨,冲着他们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已经回来了就去好好休息休息,这些东西自然会有人看着的。” 那青年护卫听了,却是摇了摇头,说道:“钱管事吩咐过,这红薯事关重大,没有见到少爷,绝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等会去账房那里领一百两银子,你们三个分了吧。” 三人听见这话,却是齐齐的拒绝:“小的们都是方府的护卫,为少爷办事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小的不辛苦!” 方休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事情做的好了,就要有赏,少爷我一百两银子还不放在眼里。” “这” 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有敢再次拒绝。 毕竟少爷的性格,他们是了解的,若是惹怒了少爷那就不好了。 于是,拱手道:“谢过少爷!” 方休点了点头,看向那几个木箱,问道:“里面全都是红薯?” 护卫点了点头,说道:“是,少爷!” 方休走到那木箱旁边,看了一眼,吩咐道:“打开看看。” “是!” 几个护卫走到木箱旁,蹲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小刀,轻轻的撬了一下 木箱打开,里面皆是红薯。 只是,这红薯与方休想象的并不一样。 小的有些过分了 说是红薯,实际上只有未成熟的小土豆般的大小。 方休见到这一幕,眉头轻轻的皱了一下。 可是,下一秒却又恢复了原先的表情。 虽然对红薯不太了解,可是他也能够想得明白。 这东西的生长周期不可能这么短,这只是未成熟的红薯罢了,钱正送一批回来,或许只是为了证明,这红薯在江南的土地上是可以长成的。 方休看向那护卫,问道:“你们在姑苏城可曾遇见什么困难?” 护卫听见这话,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些变化,拱手道:“回禀少爷,的确是一些困难。 前段时间,那姑苏城的知府大人寻了一个借口,想要把我们买下的田地给强征回去,钱管事和刘管事便带着我们与之周旋。 只是 我等在姑苏城还是势单力薄,别说是姑苏城的知府大人,便是那城内的两大世家都远远不如。” 方休听见这话,打断他道:“钱正离开的时候,我给他的令牌和信,那知府没有看过?” 护卫微微一怔,想了想,说道:“钱管事在姑苏城的第三天便曾上门拜访,可是却被那知府的下人拦了下来,之后便没有机会给那知府看少爷的信了” 这话说的委婉 可是,从他的表情里面,方休却是可以看出来。 很显然,那姑苏城的知府并不把自己一个远在京师的伯爵放在眼里。 毕竟在这里人的眼里,京畿之地离江南两道这么的远。 除了陛下的圣旨和户部的调令以外,这些土皇帝全都不会放在眼里,更可况是一个小小的武勋。 他想到这里,脸色冷了下来,心里开始盘算着,要不要给那姑苏城的知府送些‘礼物’。 第四百七十九章 方休的自信 那护卫见状,继续道:“后来老爷就来了,还有吴小侯爷,还有两万的骁骑营。 吴小侯爷先是护下了我们,然后直接派人把那两世家” 他说着说着,似乎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脸上露出兴奋与激动之色。 他们在姑苏城人生地不熟,能够买下宅院和田地,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情。 可是,即便是他们安心的种田,除此之外,什么事情都不去做,也不招惹别人,却莫名其妙的得罪了那吴府和姑苏城的知府,一直被欺压。 直到那一天,在姑苏城的捕快们又一次带人堵在姑苏城方府的府门前,而自己这一方只能用一个人质,拼着鱼死网破的劲头威胁对方的时候。 漫无边际的黑色浪潮出现在了眼前 方休听他说这些,表情却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毕竟吴毅之所以一到姑苏城就直奔‘方府’和姑苏城衙门,是离开之前方休特意叮嘱过他的。 “知道了,你们连续几日奔波,应当乏了,下去休息一会。” 方休看着面前的三个护卫,开口道。 三个护卫的确已经疲惫不堪,此时此刻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全身上下的压力也终于得到了放松,听见这话,齐齐拱手道:“是,少爷!” 方休点了点头,看着这几个装满了小小的红薯的木箱,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化,终究还是忍不住,吩咐身旁的方府下人道:“去叫几个人过来,把这箱红薯搬到马车,本少爷要进宫面圣!” 养心殿,暖阁。 楚皇看着手里的奏章,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沉。 倒不是因为与沐氏叛军,或是与乞颜部的战事有什么不利之处。 只是关于战事开始以后,关于京畿之地各州府百姓的动向。 大部分的百姓显然还是心系朝廷,可是仍然有一小部分,尤其是商贾们,对于战事的态度很不一样。 这一点,从京师这段时间的钱庄一事就可以看出了。 虽然他心里面明白,商贾重利轻义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仍然十分的不满。 这些商贾如此,倒也罢了。 可是这段时间,前方的战报还没有传回来,朝堂之上已经出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尤其是在礼部和吏部,已经出现了一些声音,认为朝廷不该同时与沐氏叛军和乞颜部开战。 应当先集中力量剿灭沐氏叛军。 西南安定下来以后,乞颜部便再无进犯我大楚之心,到时候天下太平,乃是百姓之福,朝廷之幸 如此兴师动众,未免劳民伤财。 总而言之,与之前那些主和派没有多少的区别。 他只要一看到这些奏章,心里面便窝着火,却又没有什么办法。 毕竟这些人也都是朝廷的栋梁,作为天子,要广开言路,而不是因为臣子的一些话,便记恨于心。 这一点是他做太子的时候,先皇教给他的,他也一直恪守到了现在,因此,在天下的臣民眼里,可谓是仁厚之君的典范。 只是,如今看到这些奏章,他却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愿意做这个仁厚之君了。 开战之前的廷议,无论是三位阁老,还是兵部尚书,都已经阐明利害关系。 若是不与乞颜部开战,当乞颜部成功的一统草原的时候,便是朝廷的危难之时,天下百姓定然不得安宁。 那些乞颜部的蛮人可没有‘仁义礼智信’的想法,他们对待自己的子民都是残暴如夏桀,更可况是对待中原的子民。 即便如此,这些人却还抱有幻想之心。 他们以为,只要你把自己的脑袋埋在土里,那就不会再有危险。 殊不知人家的刀刃已经架在了你的脖颈上! 有这么一瞬间,即便是仁厚如楚皇都恨不得把这些人送到边境去与乞颜部的蛮骑打上一仗,看一看,乞颜部的蛮人究竟是不是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已经有所教化。 想到这里,楚皇猛地合上了手里的奏章,随手丢在案台上,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片刻之后,他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就要起身。 一个小宦官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恭敬的道:“陛下,新安伯求见!” 楚皇听见这话,微微一怔,又坐了回去。 方休那小子竟然主动的进宫见自己,这倒也算是个稀奇事了。 楚皇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身旁的刘成,问道:“朕若是没有记错,方休这孩子昨天还在京都府衙门里面,躲着那些商贾?” 刘成忙不迭的躬身,说道:“回禀陛下,新安伯已经住在衙门半月有余,应当是腻了。” 楚皇听见这个解释,哑然失笑,摇了摇头,看向那小宦官,缓缓的道:“让他进来吧。” “是,陛下!” 片刻之后,一道身影出现在了暖阁的正中心的位置。 “臣方休参见陛下!” 方休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楚皇看了他一眼,道:“自己坐吧。” “谢陛下!” 方休熟门熟路的从角落的地方寻来一个椅子,坐了下去。 这个时候,楚皇的声音缓缓响起:“朕若是没有记错,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见朕 说吧,什么事情,朕先提前跟你说好,朕的内库还没有你的宝乐坊里的银子多,借银子是绝没有可能的。” 内库即便是再过窘迫,那些是历朝历代皇帝的积累,虽然比不上国库,比之宝乐坊一定是绰绰有余的。 楚皇这话明显是在调侃方休四处借银子买宅邸的事情。 这段时间,这件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俨然已经成了‘鸿胪寺宴会’以后,京师里面讨论的最多的话题。 毕竟这个时候还想着借银子去买宅邸的,在正常人的眼里,和傻子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新安伯去做这件事情就显得正常了许多,毕竟人家可是患有‘脑疾’。 兴许是脑疾又犯了。 虽然是脑疾,却并不妨碍京师百姓和勋贵们热烈的议论。 或许整个京师,就只有楚皇心里面是明白的。 方休之所以去做这件事情,并非是因为什么‘脑疾’,而是自信。 他坚定的相信,这一次,朝廷不会败! 第四百八十章 臣的礼物 或许,整个京师如此坚定的相信朝廷的人只有这么一个。 楚皇想到这里,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和蔼可亲。 另一边,方休坐在椅子上,心里面却是有一万只羊驼奔腾而过。 借银子? 我方休是那样的人吗!? 今天,我方休就是饿死,从这里跳下去,也绝不借一两银子! 他想到这里,抬眸,看了一眼楚皇,脸上露出可怜的表情,问道:“陛下,要不您少借给臣一些? 您放心,到时候一定还!” 楚皇听见这话,脸上的和煦之色瞬间化为乌有,面无表情的道:“一两银子都没有。 朕这里,你还是别有什么小心思了。” 方休见他的表情不似作伪,顿时撇了撇嘴。 这狗皇帝真是小气,自己帮了他这么多,到头来借点儿银子都不愿意。 “说吧,你今日到朕这里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玩笑开完了,楚皇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看着方休,缓缓开口道。 虽然刚才一直谈论的是借银子的事情,可是他的心里面却是明白。 方休表面上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实际上却是心忧天下百姓。 不然也不可能说出那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方休见到这一幕,也是端正了身姿,开口道:“禀告陛下,臣这一次见您,是要送给您一件礼物。” 楚皇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随即,脸上露出笑容,问道:“哦?什么礼物?” 方休看着楚皇,脸上露出郑重的表情,缓缓的吐出了七个字:“天下百姓俱欢颜!” 楚皇听到这七个字,先是一怔,然后表情就变得有些奇怪。 天下百姓俱欢颜? 这是何等困难的事情,不要说是他,即便是千百世的明君也难以做到。 短短的七个字,却让无数的君王为之奋斗一生,最后却连一点儿都难以实现。 如今,他却这么堂而皇之的告诉自己,要让自己使‘天下百姓俱欢颜’? 这未免有些太过 楚皇想到这里,摇了摇头,看着方休,说道:“方休,你可知你这么说意味什么?” 方休点了点头,坚定的道:“臣自然是知道的。” 楚皇见到他的表情,想了想,说道:“朕相信你,你从来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说吧,朕要如何才能使这天下百姓俱欢颜?” 方休道:“只需要一样东西红薯!” 他没有继续卖关子,而是十分直截了当的道。 楚皇听见这‘红薯’两个字,却是怔住了。 他的脸上露出思考之色,想了片刻,却愣是没有明白这个红薯究竟是什么东西。 莫不是仁义礼智信 他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刘成。 刘成见到楚皇的表情,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因为他也不明白这红薯究竟是何物。 作为天子的耳目,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遇见没有听说过的东西了,而且全都是在方休这里。 真不知道方休这个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听说来的这些新词。 楚皇只是看了一眼刘成,心里面便明白他是指望不上了。 于是,抬眸,看向方休,问道:“红薯是何物,朕为何从未听说过?”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这是圣人之言。 楚皇熟读圣贤书,自然也是明白的。 方休想了想,解释道:“回禀陛下,红薯乃是一种粮食。” “粮食?” 楚皇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 他想过许多,这红薯究竟是什么东西,有可能是类似于天罚的武器,再不然就是某些所谓的‘祥瑞’,亦或者是某句圣人之言 却没有想到,竟然是一种粮食!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是一种粮食,而且是臣从中土之外获得的粮食。” 他顿了顿,没有等楚皇询问,便开始解释:“这种粮食可以在各种恶劣的环境下生存,即便是在寒冬腊月,依旧能够生长,只是不那么旺盛。 除此之外,不似水稻和小麦那般需要消耗那么多的水,即便是如中原那般的旱灾依旧能够正常的生长。 对于土地也没有什么要求,即便是荒地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这些只是其次,这红薯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他的产量。 具体的产量,臣并不清楚,可是臣却是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这红薯一亩的产量至少也是水稻和小麦的三四倍。 若是来年开春,在地里种上红薯,不需要悉心照料,三四个月以后就可以获得大量的粮食!”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方休觉得自己的嗓子都变得有些哑了,下意识的就端起了身旁的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龙椅之上,楚皇却是彻底的怔住了。 倒不是因为方休的失礼,而是震惊! 震惊于天底下竟然有这样近乎‘完美’的粮食。 如果这红薯真的如方休所说,那么这天下可还有百姓食不饱的情况发生? 或许如中原这般的饥灾就再也不会发生了吧! 若真是如此,岂不就是‘天下百姓俱欢颜’!? 楚皇想到这里,不由的心潮澎湃。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自从登基为帝以来,只有两次。 一次是见到天罚的时候,一次就是这一次。 偏偏这两次的主角都是一个人——方休! 对于方休,他是真心的信任。 他也知道,方休从来都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当然,也就不存在什么‘冒功’之说。 甚至,对于所谓的‘功劳’,这个世人眼里的纨绔败家子是不屑一顾的。 ‘冒功’这种朝堂之上司空见惯的事情,他是不会去做的。 他所做的,所说的,皆是为了朝廷,为了天下的百姓,亦或者是为了朕这个天子! 无论是天罚,还是手术之法,皆是如此 楚皇想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到方休的面前,一双深沉的眸子盯着他,十分郑重的问道:“朕问你,你所说的可属实?” 早在楚皇离开龙椅的时候,方休就已经站了起来。 听见这话,他的表情也是变得十分的严肃,回答道:“臣愿意用臣的身家性命作为担保,这红薯真如臣所说的这般,耐寒,耐旱,产量高 即便是有些差错,也相差不多。” 第四百八十一章 什么是你不敢说的? 前面所说的都是钱正在信里面告诉自己的,后面的产量则是他根据自己的记忆推测的。 他记得红薯的产量是要远远高于小麦和水稻的,最起码也是三四倍,不然不可能养活这么多的百姓。 楚皇听见这些话。 一向沉稳的他,此时此刻就是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些。 红薯 红薯 他的脑海里面不断的重复着‘红薯’这两个字。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 他已经无法再继续想象下去,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楚皇看向方休,问道:“这红薯的味道如何?” 作为粮食,味道自然不能够太差。 若要是维持生命,即便是啃树皮也是可以的,只是营养成分相对而言实在低下,而后让人难以下咽。 这红薯的味道和树皮一样的话,即便真的有如此高的产量,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方休听见这个问题,却是笑了。 他还在读中学的时候,因为没有什么钱,别的孩子吃鱼吃肉的时候,他就只能吃便宜的红薯。 对于红薯的味道,那是再熟悉不过了。 即便是在物质生活极度丰盛的现代,烤红薯和红薯粥对于一些人而言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也就是如他这般成日的吃,没完没了的吃,才会产生厌恶心理,可是对于大部分连吃饱都很困难的百姓而言,却是如山珍海味般的珍馐了! 方休回答道:“回禀陛下,臣曾经吃过,用火炙烤,味道香甜,切成小块添到粥里,也是香气四溢。 比之小麦和稻米,别有一番滋味。” 楚皇听了以后,想了想,又问道:“可有实物,朕要看一看这红薯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方休拱手道:“陛下,臣已经带了一箱的红薯就放在养心殿的外面。” 楚皇脸上露出期待之色,看着方休,说道:“去拿过来一些” 方休听见这话,张了张嘴,刚准备应声,就听见楚皇迫不及待的道:“罢了,朕自己过去。” 说完,就迈步走向了外面。 养心殿的外面的确是摆放着一个木箱,旁边一个小宦官正站在那里看管着。 他正觉得无聊,抬眸一看,就见到陛下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顿时惶恐起来,忙不迭的跪下,高呼万岁。 楚皇却是没有功夫去理会他,摆了摆手,便道:“把这木箱打开,朕要看。” “是,陛下!” 那小宦官听见这话,忙不迭的称是,转身打开了木箱。 他还没来的及转身就被楚皇推了开来。 楚皇看见木箱里面所谓的‘红薯’,瞬间,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了。 就这? 只是看了一眼,他心里面就觉得,这东西绝不可能如方休所描述的那样,一亩的产量能够超出小麦和水稻的数倍。 方休站在旁边,忙不迭的解释道:“陛下,这些只是红薯的幼苗,还没有长大成熟。 虽说红薯耐寒,可是臣从南洋商人那里得到的红薯却只有一株,臣不敢冒险,便派府里的管事带着红薯到了江南两道。 这些红薯的幼苗便是臣府里的那位管事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栽种出来的。 臣相信,只要将这些幼苗种在地里,来年一定能够丰收!” 楚皇听见这话,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 他心里面明白,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太过急躁。 虽然他是天子,可是却也有许多不明白的东西。 若论起种田,他可能连路边的老农都不如。 因而,也就没有妄加评论,而是看向身旁的方休,说道:“朕问你,这红薯多久可以长成?” 自己又不是种红薯,哪里知道? 方休心里面这么想,脸上却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咬了咬牙,随便说了一个答案:“臣以为,最多半年,这批红薯便可以成熟。” 半年 倒是可以接受。 楚皇点了点头,说道:“朕全力支持你种植这批红薯,所需要的田地尽管呈上来,除此之外,若是有其他的要求,只要是在合理的范围之内,朕也全都满足你。 半年之后,朕希望这批红薯如你所说的那般茁壮成长!”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语调提高了一些。 方休听了以后,有些为难。 可是转念一想,红薯并不只是自己在种植,钱正在江南两道同样种下了不少。 自从到了楚国,他一直都是顺风顺水,不至于这一次就这么倒霉,两个地方没有一处红薯是成熟的吧? 于是,拱手道:“臣定不辱使命!” 楚皇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木箱里面的红薯,说道:“外面冷,先回去吧。” 说完,迈步走进了暖阁。 方休自然是跟在后面。 到了暖阁,回到了座位,楚皇的声音适时的响起:“嫣儿这段时间都住在你的府上吧?” 方休刚刚坐下,听见这句话,如同椅子上装了弹簧一样,又弹了起来,忙不迭的否认道:“回禀陛下,公主殿下只是在臣的府上休息,并没有其他的事情。” 楚皇听见这话,却是下意识的抽动了一下嘴角。 原先只是随口一问,听见这个回答,却是让他心里面升起了警惕。 对于自己的女儿,楚皇还算是比较了解的。 嫣儿那样的性格是不可能喜欢方休这样的纨绔的。 因此,即便是他们两个经常的在一起,出现在各个地方,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作是朋友。 可是听了这些话,却是让他觉得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楚皇抬眸,瞥了一眼方休,淡淡的道:“朕也没说你们之间有什么事情。 嫣儿的性格,朕是了解的,这段时间,住在你的府上,应该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 他话还没有说完,只是顿了顿,准备酝酿后面的话,就听见方休忙不迭的道:“不麻烦,不麻烦” 方休说完了以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楚皇,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似乎在做什么决定。 楚皇见到这一幕,原先想说的话也忘了,只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口道:“有什么话便说,还有什么是你不敢说的?” 第四百八十二章 神仙法术? 方休听见这话,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那臣便直说了 陛下,您看,公主殿下的开销,你是不是该给报销一下?” 报销这个词,楚皇自然是听不懂的。 可是结合上下语句,却也大致的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他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说道:“刚才你说这红薯是从南洋商人那里得到的?” 这转移话题的手段也太过生硬了。 虽然如此,方休却是不得不回答道:“的确是臣从一个南洋商人那里得到的。 那南洋商人把这红薯装在宝箱之中,想要装作万年人参卖给臣 臣见这所谓的万年人参像是臣以前看过的一本古书上提到的粮食作物——红薯,就买了下来。” 楚皇听了以后,点了点头,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早些拿给朕看?” 方休解释道:“臣害怕这红薯无法栽种,拿到陛下这里,陛下满怀期待,到时候” 后面的话,不用说出来,楚皇也能明白。 “你倒是有心了” 楚皇叹息了一声,有些感慨的道:“若是这天下的臣民皆是如你这般,朕可以少忧心多少的事情” 方休听见这话,并没有高兴。 因为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于是,拱手道:“陛下,臣还有一件事情要禀告。” 楚皇抬眸,看了一眼方休,摆了摆手,说道:“说罢,朕听着呢。” 方休面露郑重之色,说道:“陛下,还是红薯的事情。 臣府上的下人护着红薯到了姑苏城,买了一块田,想要在城外把这红薯栽培起来。 可是,买了田还不到三天,姑苏城的知府就要下令把这田地强征回去,就连一个理由都没有,只是想着臣府上的那下人是从外地来的,便可以随便欺负。 逼的臣府上的那个下人不得不三番两次的写信给臣,向臣求援。 臣只是一个小小的新安伯,在朝堂之上除了三位阁老,哪里还认识其他的人,读了那些信,也只能是无可奈何,因而臣想要陛下下一道旨意,帮一帮他。” 楚皇听见这些话,眉头皱了皱:“哦?还有这样的事情?” 他脸上露出思考之色,片刻之后,就想起了姑苏城的知府是谁。 “这件事情,朕知道了,朕会派人去查一查这个姑苏城的知府。 你放心,该是你的东西就是你的,那些地不会被人抢去的。” 有了楚皇这些话,方休就放心了许多。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看着楚皇,拱了拱手,说道:“臣谢陛下!” 楚皇摇了摇头,说道:“你的父亲在西南为朝廷征战,算得上是鞠躬尽瘁,有什么事情便跟朕说,只要是朕能帮得上的,朕绝不会”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方休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脸上露出做贼似的表情,问道:“那陛下,臣想要借些银子,可以不?” 楚皇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一双眸子看着面前这个脸皮如城墙厚的家伙,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出来,没好气的吐出了一个字:“滚!” “滚!” 距离京师遥远的南边,有一座并不起眼的小城。 此时此刻,平日里聊无人烟的小城里面却是住满了身穿甲胄的士卒。 放眼望去,整座小城像是被黑色的浪潮给淹没了。 这一声铿锵有力的‘滚’字,就是从浪潮的最中间的位置传出来的。 “将军,卑职方才所说绝没有半句谎言,卑职所派出去的前哨,没有一个是完整的回来的,不是断了双腿,就是缺了胳膊。 这还是骑着马,若是没有骑马,怕是整个人都要没了。 将军,一个人可以谎报军情,两个人也有可能,三个人,四个人,所有人说的话都是一样的,那还能有错吗?” 一个身穿甲胄的汉子跪在营帐的中间,抬着头,看着面前的将军,焦急的道。 那被尊称为将军的中年汉子听见这些话,脸上也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片刻之后,他眉头皱了一下,喃喃了一句:“难道这世上真有神仙?” “将军,有没有神仙,卑职并不知道,可是卑职刚才所说的那些,却都是真的,卑职所派出去的前哨,全都看见了。 只要踏入那片田地,没走几步就会有一道火光自上而下”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将军打断。 “本将军已经听你说过一遍了,不用再重复!” 那中年将军缓缓起身,走到跪在地上的那个人的面前,身子往前探了探,看着他,冷声的问出了一句话:“你是不是不敢与朝廷为敌?” 说话那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瞬间,整个人的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额头上面也全都冷汗,头重重的砸在了地上,高呼道:“卑职祖上虽是京畿人士,可自从百年前大父追随国公定居西南以后,卑职便是西南人,是国公府人。 卑职心里面只有一个朝廷,那就是国公府,卑职绝没有丝毫的异心,请将军明鉴,明鉴啊!” “谅你也没有那个胆子!” 那将军见到这一幕,冷哼了一声,重新坐了回去,问道:“那些见过火光的人都在哪里,让他们来见本将军。 本将军倒是想要听一听,这神仙的法术究竟是什么样的!” 跪在地上的人听见这话,顿时觉得捡回了一条命,松了一口气后,拱手道:“将军,卑职营里见过火光的前哨都受了重伤,大部分都是当场的死在了那里,少部分的回来,没有一会也就没了。 剩下的也都是苟延残喘,话都说不出,便是见了将军,怕是也说不出什么。” 那将军听见这话,眉头皱的更深。 只要走在路上,便会无缘无故的出现火光,然后就如同被雷霆击中一般,声势惊人,威力更是惊人 这怎么听都像是神仙施展的法术。 可是能够坐到前锋营将军这个位置上的狠人,怎么也是不会相信那鬼神之说的。 除非是亲眼看见,否则他绝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如此奇异之事。 而且,偏偏是自己的先锋营经过的时候遇上了,这未免也太过巧合! 第四百八十三章 嘭! 那将军想到这里,眼眸之中闪过一道寒光,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中郎将,沉声道:“今日便真是有鬼神在前,也休想拦住本将军!” 说完以后,冲着帐外,大声的道:“来人!” 话音刚落,帐外立刻传来声音:“将军!” “备马,本将军要亲自去前面看一看,究竟是何方鬼神,敢拦我国公府先锋营的路!” “是,将军!” 中年将军姓沐,名正宏。 说是姓沐,其实原先的姓乃是李,后来跟在沐英的身边征战多年,立下了汗马功劳,便赐给了他一个沐姓。 赐姓乃是中原诸国的传统,也是收买人心的手段。 可是,除了楚国的太祖赐给几个家将赵姓以外,楚国的天子就没有再做过类似的事情了。 倒是在西南的国公府,赐姓的传统保留了下来。 黔国公下辖的重镇,一共有五位将军,除了一个黔国公的亲卫营的将军,其余四营的将军皆是沐姓,每一个人拉出来,都有一堆事迹可讲。 先锋营的沐正宏,因为每次与土司打仗的时候,都是冲在最前面,更是被西南的很多百姓津津乐道,同样也被西南土司们所憎恨。 同时,这么一个人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典范。 当时,黔国公沐英下定决心,要与朝廷为敌,打出清君侧的名义之时,只有他是一脸的兴奋之色,好似唯恐天下不乱。 别说是什么没有影的鬼神之说,便是一条真龙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怕是也敢弯弓搭箭。 沐正宏下达了命令以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的亲卫就牵来了一匹骏马。 他走出营帐,翻身上马,看着之前在营帐里面吓的瑟瑟发抖的那名校尉,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屑,命令道:“你随本将军一同前去!” 这校尉本不是先锋营的校尉,只是国公府新征了许多的新丁,重新整编了一下五营,他就莫名其妙的从中军营到了先锋营。 他当然不想跟着沐正宏这个家伙到前面冒险。 只是,此时此刻,已经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了。 即便是他不想,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拱了拱手,装作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道:“卑职领命!” 怎么说也是国公府的五位大将之一。 沐正宏离开营地,自然不可能是只有一个校尉随行。 仅仅只是跟在后面的骑士便有五百人。 一行人皆是骑马,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到了楚国西南与东南的交界之处。 这里是从西南通往东南三道,不只是东南三道,也是通往江南两道,中原三道的必经之地。 无论从什么地方,只要是去京畿之地,这里是绕不过去的。 可是,这个地方却突然出现了什么鬼神拦路,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恶意的散步一些谣言,目的就是动摇军心! 沐正宏骑在马上,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空地,表情十分的严肃。 这个时候,旁边传来了一道声音。 “将军,前面便是卑职之前所说的地方。” “吁——” 沐正宏听见这话,勒住马绳,看着面前并没有什么奇异之处的一片空地,皱了皱眉头。 他看向旁边的那名校尉,问道:“确定是在这里?” 那校尉忙不迭的道:“卑职绝没有记错,就是在这里,卑职手下许多的兄弟就是在这里撞见了那些东西。” 沐正宏听见他说‘那些东西’这四个字的时候,眉头微微一挑,显然是十分的不满。 他冷哼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你到前面走一圈,让本将军看一看,是否真如你所说,这世上有鬼神存在!” 那校尉听见这话,心猛地跳了一下,而后,整个人不争气的就抖了起来,额头上也是渗出了冷汗。 他看向沐正宏,带着些恳求的道:“将军,卑职虽比不上您这般英武,可是一身武艺却也不算太弱。 卑职便是要赴死,也是在杀敌的沙场之上,这里” 他话音未落就被沐正宏打断:“这里便是沙场!” 那校尉的话戛然而止,心里面有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 纠结了片刻,他的脑海里面再次浮现出昨天晚上一声巨响过后,自己手下的前哨士卒们缺胳膊少腿,躺在地上哀嚎的场景。 他可不想变成那样。 他看向沐正宏,张了张嘴,想要最后争取一下活命的机会。 可是沐正宏却是冷眼相对,声音里面已经带上了怒气:“若是你不愿意,便是沙场抗命,本将军便要治你的罪! 到时候便是真的死了,也不是死在沙场之上,你明不明白?” 那校尉听见这话,已经彻底的绝望了,点了点头,有气无力的回道:“卑职卑职明白。” “去吧,本将军还有要务处理,若是贻误了时机,也要治你的罪!” 沐正宏又道。 那校尉听了以后,一面问候沐正宏族谱上面的家人,一面安慰自己。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便是鬼神也要晚上才能现身。 这么嘀咕了片刻,心里面倒是真的没有方才那么紧张了。 更可况左右都是一个‘死’字,与其死在自己人的刀下,倒不如真的拼一把! 那校尉这么想着,便控制着马匹缓缓往前面走去。 一人一马慢慢的,慢慢的接近那片空地。 不远处依稀还可以见到几个巨坑,在这片平原之上显得十分的显眼。 可是校尉心里面却是明白,这就是昨天自己手下那些前哨士卒留下的痕迹。 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到了现在全都已经死了。 而自己正在走他们昨天晚上走过的路。 这个时候,后面沐正宏的声音再次传来:“快点儿,本将军没工夫在这里陪你闲逛!” 听见这话,校尉咬了咬牙,默念了一声‘拼了’,用力的拍了一下马匹,在这片空地上狂奔起来。 一秒,两秒,三秒足足一分钟的时间,都没有发生任何的动静。 那校尉又纵马狂奔了一分钟,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见到这一幕,他勒住了马绳,让马匹停了下来。 同时,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自己没有死,自己没有死! 果然,便是有鬼神也只会在晚上现身! 他这么想着,看向了不远处的沐正宏,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却觉得他可能听不到,便控制着马匹往前走了一步。 这个时候,一道巨响瞬间席卷而来。 嘭————! 第四百八十四章 不得轻举妄动 那名校尉的脚下,一道火光冲天而起,仅仅只是瞬间就将骏马炸的四分五裂。 伴随着火光的是一道巨响。 便是离的老远的沐正宏都觉得耳朵被震的发疼。 马匹更是变得躁动不安,强行勒住马绳,才勉强控制的住他们。 一时之间,场面变得混乱起来。 “奶奶的,竟然还真有这鬼东西!” 沐正宏勒住马绳,看了一眼那不远处已经被甩到地上生死未知的校尉,又看了看那地上平白无故多出来的巨坑,骂了两声。 旁边的亲卫们则是凑在了他的身边,劝道:“将军,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撤吧!” 沐正宏听见这话,瞪了那名亲卫一眼,怒道:“连敌人都没有见到,撤什么撤!” 说完以后,他的目光盯着那个巨坑,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片刻之后,他抬眸,看向旁边的亲卫们,命令道:“去搬些石头过来,给我往里面扔,我倒要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旁边的亲卫们听见这话,纷纷拱手:“是,将军!” 将近五百名亲卫一起发动,仅仅半炷香的时间,就搬来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石头。 这个时候,沐正宏也已经翻身下马,看着那些石头,命令道:“十个人一批,给我往里面扔”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要停!” “是,将军!” 士卒们领命,自发的分成了一队又一队,各自寻了石头,站在他们自以为安全的位置,朝那个校尉的方向扔去。 至于那个校尉的死活,并没有人放在心上。 毕竟整个人原先就不是他们先锋营的,除了他手下的那些家伙们,没有人会在乎他。 一队一队的士卒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大大小小的石块扔向那片空地。 可是,除了石头砸在泥地里面发出一道沉闷的响声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了。 旁边的人见到这一幕,想要开口劝一劝自家将军。 只是,他们还没有开口,就听见自家将军再次喊道:“都不要停,你们今儿早上是没有吃饭吗!?” 沐正宏瞪着面前的那些士卒,刚刚骂完,就听见‘嘭——!’。 不远处,又是一道火光冲天,又是尘土飞溅,又是平白无故的多出了一个巨坑。 “这” 周围的那些士卒们见到这一幕,便是再愚钝,也能猜得出来,这片空地的下面一定是被对面的人埋了什么东西。 只要一碰到,就会变成这样。 那沐正宏见到这一幕,眸子也是微微收缩。 显然,他心里面明白,若是这里的地面下都埋着这种东西。 自己的先锋营怕是用一年的时间都不一定能够清理的干净。 到那个时候,别说什么直指京都城,便是乞颜部都已经被剿灭个干净了! 想到这里,他顿时变得有些烦躁,瞪了一眼旁边的士卒,命令道:“你们几个守在这里,看见任何人,遇见任何事,都不要轻举妄动,一定要禀告! 知不知道?” “卑职明白了,将军!” “好!” 沐正宏往前面看了一眼,而后,翻身上马,喊道:“回营!” 先锋营顾名思义就是打头阵用的。 当然,这个打头阵可不仅仅只是战场冲杀。 除了在战场上充当矛尖,冲开敌阵,战场之外,先锋营还需要探明敌情,应对各种的突发情况。 因而,身为先锋营的主将,不仅仅需要高强武艺,勇武过人,还需要善于应变,懂得进退。 别看沐正宏一副只知道冲锋的铁憨憨模样,可是在国公府的五位家将之中,他应当算是心思灵敏的一位了,换句话说,就是粗中有细。 比如这一次,仅仅只是看到前面的一片空地上出现这种情况,他立刻就明白。 不出意外的话,敌人已经把这种不知道是什么的兵器埋在了前往东南的必经之地的各处。 这意味着什么,即便是一个傻子都能够猜得出来。 这种情况的出现,已经不是他一个先锋营主将能够解决的了。 因此,他回到先锋营驻扎的小城以后,没有片刻的休息,便写了一封信,命令自己的亲卫,快马加鞭送到黔国公那里。 这个时候,营里的中郎将们也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纷纷求见。 “将军,国公下的命令是在三日之内抵达云州,如今已经是第二日了,咱们先锋营丝毫未动,若是贻误了军机,我等该如何向国公交代?” 说话的人是一个年轻的中郎将,脸上看不出丝毫的风霜。 仅仅只是看上一眼,就知道一定是没有上过沙场的愣头青。 事实也的确是如此,说话的年轻中郎将乃是西南另一个勋贵,南宣候的二公子。 此次‘清君侧’,西南的两位勋贵,皆是站在了一起。 当然,南宣候即便是不情愿,也没有什么用处。 只要黔国公发话,无论是南宣候还是各府各州的知府和知县都只能是听命于他。 即便是他们心里面都明白所谓的‘清君侧’只是一个幌子,可是看见那些明晃晃的刀剑,知道也只能装作不知道了。 被黔国公拽上贼船,南宣候心里面定然是有所不满的。 黔国公自然也是知道,便任命南宣候府的几个公子入到行伍之内,从而达到控制的目的。 这个南宣候府的二公子运气差了一些,便被送到这先锋营做了一个中郎将。 一个纨绔公子哥到了这里会是一个什么光景,便是不用说,也都能猜得出来。 这段时间,他是以前什么都没有吃的苦,一次吃了个够,心里面对于先锋营的主将也是十分的不满。 今天一听说主将沐正宏竟然下令先锋营所有的士卒全部留守原地,没有命令不得有丝毫的走动。 心里面的不满更是达到了极致。 刚刚得到这个消息,就直奔营帐而来了。 沐正宏端坐在首座,听见这话,却是并没有生气,只是瞥了那南宣候的二公子一眼,十分不屑的道:“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滚出去!” 简单,直白 那南宣候的二公子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这般的轻视,直接怔在了原地。 第四百八十五章 捷报 “滚!” 似乎是觉得他没有听清,沐正宏提高声调,呵斥了一声。 那南宣候的二公子见到这一幕,眼睛顿时变得有些红了,咬了咬牙,却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营帐。 他是南宣候的二公子,虽然没有继承爵位的资格,可是比之一个小小的家将,地位却是要崇高了不少。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家将,竟然敢这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实在是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咬了咬牙,同时握紧了拳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方向,脑海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营帐里面。 另一个中郎将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看向自家主将,问道:“将军,他再如何废物,也是南宣候的二公子,咱们如此对他,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沐正宏听见这话,瞥了他一眼,不屑的道:“他爹,我都不放在眼里,更可况是他! 放心,这世道已经变了,只要国公攻下京都城,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南宣候,便是什么定国公,护国公那也是给咱们端茶递水的下人!” 说完以后,环顾了一圈,开口道:“前面的情况,你们应该已经有所了解?” 几个中郎将听见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点头,回答道:“卑职的确已经听说了。” “好,那你们是如何想的?” “卑职” 几个中郎将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的回答道:“若前方的情况真是如此,卑职等人只得在百姓们那里征召勇猛之士,为我先锋营探路。 除此之外,还有牛、羊、狗等,只是,短时间之内,恐怕找不到那么多的牲口,最后还是需要百姓们出一份力气。” 这话说的并不算委婉,几乎是十分直白的要把无辜的百姓们当作炮灰顶在最前面,为他们开路。 其实这样的办法也并不是他们想出来的,自几百年前开始,攻城的时候,就有把百姓顶在军阵前面的先例。 卑鄙且无耻,但的确很有用。 当然,这样的方法,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去用,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楚人而言。 用了一次,便意味着民心尽失,就是士卒们见了也会升起别的心思。 因而,这名中郎将提出这个方法的时候,才会如此的小心谨慎。 别的不说,就算是最后没有真的如此做,可是他的话从这个营帐里面传了出去,也就意味着他的一生已经毁了大半。 沐正宏听见这话,脸上也是露出了沉重之色,仿佛在考虑这样的方法是否可行。 想了许久,终究只是化作一声叹息,沉声道:“本将军已经修书一封,请国公定夺,我等如今还是先安静等待吧!” 京师,春风楼。 食客们聚集在一起,喝着一醉方休,聊着聊着就聊起了最近京师里面发生的许多趣事。 这段时间,最大的趣事毫无疑问自然就是方府公子借银子买宅子的事情了。 “你们说,这方府公子究竟是如何想的,这个时候买宅子,买宅子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借银子去买宅子,这 旁人卖都卖不掉,他还想着买,哎” 一个中年男人端起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看向另外一个人,开口说道。 旁边那人同样摇了摇头,说道:“想不通,看不懂,这方府公子的确是要比咱们聪明许多,可是不知道如今怎么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另一个人听见这话,却是有些不屑的道:“什么聪明许多,不过是仗着背后有安平伯在撑着罢了! 若是我爹是安平伯,莫说什么春风楼,竹轩斋,什么样的商铺,我开不起来!?” 众人听见这话,看了他一眼,都没有接话。 因为他们心里面明白,这春风楼、竹轩斋和京师大剧院等一众商铺能够脱颖而出,绝非是方府的缘故。 要知道,这京师里面,地位丝毫不弱于安平伯府的府邸可是不下于十几处,如何他们就没能把生意做到这个地步? 究其原因,还是方府这位少爷有大才能 这一点,没有人能够否认。 虽是如此说,可是他借银子卖宅子这件事情,还是让人无法理解。 朝廷同时与沐氏叛军和乞颜部开战,可正是乱世,这个时候,最不值钱的东西,除了古董字画就是宅子了。 多少的商贾想要把自己的宅子卖出去,放在牙行那里挂了一个低价,都卖不出去 谁成想还有人要买的。 众人讨论了半天,也只能使猜测一句:“兴许新安伯的脑疾又犯了?” 脑疾又犯了 想了半天,似乎也只有这个解释比较合理。 于是,其余几人也都是纷纷附和:“对,应该是脑疾复发了。” “听说太医署的神医扁池扁大夫便是新安伯的弟子,为何连一个脑疾都治不好?” “这你就不懂了吧,脑疾可是一个好东西,寻常人想要得都得不上,为何要治好?” “此话何意?” “你想想看,当初宁王府宴的时候,若是新安伯没有脑疾,砍去了那猪头公子的一只手臂,还能安然无恙的走出宁王府吗? 若是新安伯没有脑疾,他敢在京师大剧院公然贩售那亲军校阅的门票吗? 诸如此类的事情,在下便是说都要说上半个时辰,你说,这个脑疾他该不该治?” “原来如此,受教了,受教了” 几人正聊的开心。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欣喜的喊声:“捷报!捷报!” 春风楼的食客们听见这一声‘捷报’,齐齐的竖起了耳朵,目光也是不约而同的对准了外面。 几个六七岁的孩子在路上蹦蹦跳跳,不停的喊着‘捷报’两个字。 这个时候,突然传出来一声‘捷报’ 不用多说,这些食客心里面也明白是什么方面的。 因而,他们听清了以后,瞬间就升起了兴趣,纷纷的露出好奇之色。 更是有一个人出门把其中一个小孩拽进了春风楼里面,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小孩,你刚才喊的捷报是什么地方传来的捷报? 详细说说,叔叔给你铜板买糖吃!” 第四百八十六章 神仙相助 那小男孩听见有糖吃,脸上顿时洋溢了笑容,看着食客们,没有丝毫的胆怯,用自己最大的声音道:“是咱们的王师,王师赢了!” 王师值得自然是朝廷的兵马。 只是这朝廷的兵马可是分了两路,究竟是那一路赢了? “小孩,说清楚点儿,是哪里的王师赢了?” “对啊,是下西南平叛的王师赢了,还是北上伐蛮的王师赢了?” 众人纷纷露出焦急之色,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那小男孩看着他们,笑着道:“当然是安平伯领着的王师赢了!听说那些个叛徒连咱们王师的面都没有见到就折损了大半,被困在西南的云州,动都动不了呢!” 众人听见这话,全都怔住了。 安平伯领着的王师当然就是下西南的那一支。 可是 他们听说那一支兵马加在一起才只有两万人,西南的沐氏叛军可是有足足的十万人! 要知道,这十万人可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即便是面对骑兵,也丝毫不占下风。 即便是骑兵和步兵之间存在着先天的克制,可是以两万对十万也不至于赢得如此轻松,如此迅速吧? 一时之间,所有的食客全都面面相觑。 之前说话的食客看着那小男孩,又问了一句:“嘿,小孩,你知道咱们王师是怎么赢的吗?” 那小孩并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那食客的腰间。 那食客见到这一幕,怔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取下腰间的钱袋,从里面掏出了三个铜板,递到小孩儿得手里,笑骂了一句:“小滑头,快点儿说” 那小孩吧三个铜板放进自己的胸口,笑嘻嘻的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嘿,你这小孩!” 那食客听见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要去打。 那小孩儿也是反应极快,往后退了一步,伸手要挡,同时说道:“听说,听说是有神仙相助,咱王师才能赢得那么轻松!” 那食客听了以后,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之中。 神仙相助!? 这些人也都是京师里面有名有姓的商贾,再不然就是读书人。 圣人曰:子不语怪力乱神。 意思很明确,就是作为一个君子,不该相信鬼神之说。 事实上,虽然在楚国,百姓们对于鬼神都是十分的敬重。 可是谁也没有真的见过所谓的鬼神。 最近听说过的跟鬼神有关的事情也就是这条街上,或者说就是这个春风楼发生的白衣女鬼的事件。 当然,这已经被官府辟谣,所谓的白衣女鬼只是无聊之人流传出来的谣言罢了。 因而,把王师胜利的愿意归功于鬼神 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信服。 “我可以走了吗?” 这个时候,那小男孩看着那食客,问道。 那食客正在想事情,摆了摆手,便道:“去吧,去吧。” “好嘞” 小男孩离开以后,春风楼里面的讨论变得更加的热烈。 毫无疑问,讨论的焦点自然是外面正在流传着的‘捷报’。 “刘兄,你说刚才那小男孩说的是真的吗?” “应该不是真的,几个小孩懂得什么,只是听了家里的大人随口说了几句就当了真,四处宣传,这是人之常情” “可是,这件事情毕竟牵扯到了朝廷,京都府就没有派人出来辟谣?” “这件事情哪里是可以辟谣的?更可况京都府的人这些天应对那些商贾都忙不过来,哪里有空管这些事情。” “倒也是” “在下以为,这件事情未必如你等所说,西南的捷报可不是这几个小孩传出来的,昨天的时候,在下就听一位在兵部任职的好友提起过。 咱们的王师在西南那可是大胜! 小孩儿话不可信,那兵部的大人的话,还不可信吗?” “这” 众人听见这个人的话,全都面面相觑了起来。 沉默持续了片刻。 突然有人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若是安平伯真的能够将西南叛军拦在云州,岂不是说这一次战事,咱们朝廷取胜的希望大大增加? 那咱们在京师的宅院” 说到这里,却是顿住了,没有继续往下说。 只是,后面的话,即便是没有说出口,众人,尤其是这些商贾的心里面也全都明白。 既然安平伯能够用两万朝廷的兵勇拦下十万的叛军,那么北方四处重镇倾巢出动,必定也能够重挫乞颜部,到了那个时候,这京师宅邸的价格岂不是要往上窜了几番? 众人想到这里,全都沉默了,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能够在春风楼里吃饭的大部分都是京师里面有名的商贾,再不然就是祖上有些资产的富户,在京畿之地这片地界自然也有不少的宅邸。 原先因为战事刚起的缘故,他们之中几乎所有人全都把自己的宅邸挂在了牙行那里,便是赔了银子,也想着一定要卖掉。 可是,如今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 朝廷取胜的希望大大的增加,岂不是说明这宅邸的价格一定会涨,那么他们在牙行标了低价的宅邸 有人想到这里,再也按耐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众食客拱了拱手,挤出一抹笑容,说道:“在下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 诸位吃好喝好,在下先走一步。” 说完,拍下一张银票,转身就往春风楼外面走去,没有丝毫的停留。 “巧了,在下家里也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去办,在下就不陪诸位了,先行一步,告辞告辞” “呀,我突然想起来,我见夫人今天要生孩子,坏了,坏了” 旁边的食客们见到这一幕,也纷纷的回过神,寻了各式各样的借口,起身离开。 一时之间,整个春风楼只剩下了几个身穿长袍的文人墨客。 他们一个个的坐在原地,互相的大眼瞪小眼,有些懵。 完全想不明白,怎么朝廷的捷报刚刚传过来,这些人的家里面就多出了许多的事情。 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竟然有人因为自己家里的狗要下狗崽而急匆匆的离开。 实在是好生奇怪。 第四百八十七章 喜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气渐渐变得冷了。 即便是屋子里面摆放着小火炉依旧挡不住秋末的寒意。 方休躺在太师椅上,看着一本闲情话本,身上披着狐裘,依旧觉得有些寒冷。 片刻之后,他起身,冲着门外喊了一句:“来人!” 仅仅只是瞬间,白小纯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恭恭敬敬的道:“少爷,有何吩咐?” 方休看着他,问道:“前些天让你做的暖气管,做好了没有?” 暖气管,顾名思义就是用铜管制成的暖气管,原理并不复杂,和前世的暖气没有什么区别。 要真说是有什么区别,就是这铜管里面的热水是由人工烧制而成的。 当然,在这个时代,尤其是中原刚刚经历了一次饥灾,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工。 “少爷,已经做好了。” 白小纯听见方休的话,忙不迭的低头道。 方休看了一眼他,问道:“什么时候能装好?” 白小纯想了想,回答道:“只要你一句吩咐,现在就能装好。” 方休点了点头,摆手道:“下去吧。” “是,少爷!” 白小纯恭敬的应了一声,转身就要下去。 这个时候,院子外面却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一个府上的管事急匆匆的闯了进来,近乎欣喜若狂的喊道:“少爷,少爷,大喜事!大喜事啊!” 方休听见这声音,皱了皱眉头,看着那管事,问道:“什么大喜事?” 那管事站在了他的面前,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回答道:“回禀少爷,老爷,老爷他赢了!” 方休听见这话,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一号天罚和二号天罚在手,便是随便拉出去一个校尉,这场仗也能打得赢,更可况是自己那个身经百战的便宜老爹。 话虽是如此,听见这个消息,他还是略微的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老爹,自己在这片世界上最坚实的依靠,他能够平平安安,自己自然是高兴的。 “知道了” 方休心里这么想,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太大的变化,摆了摆手,看向身旁的白小纯,吩咐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下去把暖气管给少爷我装好,不然扣你这个月的工钱!” 白小纯听见这话,忙不迭的躬身:“小的这就去!” 另一边,管事见到这一幕,原先想要说话,却是有些不太敢说了。 方休重新看向那名管事,说道:“你继续说你的,还有什么事情。” 那管事听见这话,方才继续道:“少爷,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喜事,那就是咱们京师宅邸的价格涨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 相比于第一条消息,其实第二条消息更能让他觉得震惊。 毫不夸张的时候,安平伯在方府这些老管事的心里面,可是神将一般的人物,这么多次战事,哪一次老爷遇见过什么大的危机? 即便是遇见了,最后也都能化险为夷。 因而,对于老爷的安危,他们其实并不太担心,或者换一句话说,他们对于自家老爷的实力很有自信。 可是这宅邸的价格却是不一样。 这段时间,少爷四处借银子,就差像当初那样把祖宅抵押给牙行,凑了这么多的银子全都买了宅邸。 虽是如此,这宅院的价格还一直的往下降,多买一处就意味着一大批的银子扔进了水里。 说是扔进了水里,实际上在他们这些下人看来,连扔进水里都不如。 毕竟银子扔进水里还能听一个响,砸进了宅邸里面就是切切实实的没了。 他们身为管事,眼睁睁的看着少爷做出这样的事情,却是一丁点儿办法都没有,每天听着外面那些闲言碎语,不知道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这些压力终于在今天得到了释放。 宅邸的价格涨了! 不仅仅是涨了,而是大涨! 虽然比之战事开始之前还有所不如,可是相较于前段时间却是涨了不少。 原先五千两银子的宅邸,开战以后,降到了三千两银子,再后来降到了两千两银子。 少爷用两千两银子买了以后,短短几天的时间,却又降到了一千两。 可是 如今却又涨回了三千两!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管事说完以后,抬眸,看着自家少爷,想要从自家少爷的脸上找到一点儿变化。 可是他还是失望了。 少爷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是如原先那般面无表情,仿佛自己说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哦,知道了” 配合表情的是他所说的话,短短的四个字体现的是无尽的淡然。 那管事见到这一幕,心里面不由得升起了敬佩之情。 少爷果然是少爷,这处变不惊的态度,自己便是学半辈子那也学不到精髓啊! “少爷,那” 管事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那咱们之前买的那些宅邸,是不是可以卖掉了?”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却是瞬间发生了变化。 原先躺在太师椅上的他,直起身体,抄起手边的鸡毛掸子,朝着那管事就是一下,骂道:“这才什么时候就想着要卖掉!? 给本少爷等着,什么时候涨到了买进的十倍再禀告本少爷,不然别来烦我!” 那管事挨了打,不敢有丝毫的抱怨,低着头,只知道一个劲的说‘小的错了,小的错了’。 实际上,心里面却是觉得一阵委屈。 在他看来,这次宅邸的价格之所以能够往上涨,全都依赖于老爷这一场仗打赢了。 可是这一场仗能够打赢,下一场呢? 南边能够打赢,北边呢? 不论怎么样,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朝廷未必会败,可是赢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 毕竟朝廷同时面对两个敌人,双拳难敌四手啊! 这个时候,趁着宅邸的价格稍稍回涨,快点儿把府上的房契啊,地契啊,全部出手,早点儿挽回损失,这才是正道。 很显然,少爷并不这么想。 涨到买进的十倍 这怎么可能? 除非乞颜部被朝廷的兵马全歼,北方再无外部的威胁,京师宅邸的价格才有可能涨到这么高。 不然绝无半分的可能。 只是,朝廷全歼乞颜部的兵马,这怎么可能? 第四百八十八章 新剧 那管事诚惶诚恐的离开了屋子。 方休重新躺回太师椅上,白小纯则是带着几个护卫忙活着在屋子里面组装铜管。 仅仅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暖气管已经开始发挥作用,整个屋子瞬间变得如同春天一般暖和,之前那个暖炉早已经被扔到了一边。 方休躺在太师椅上,一边看着,一边吃着糕点,整个人悠闲到了极致。 这个时候,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赵嫣走到屋子里面,看见太师椅上的方休,刚准备说些什么。 可是,下一秒似乎是感受到了暖气管的温暖,她怔了一下,而后带着些诧异的道:“你这里怎么这么暖和?” 方休听见她的声音,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这是暖气管的暖气,改天在你的房间也装上。” “暖气管?” 赵嫣走到他的身边,有些好奇的问道:“暖气管是什么东西?” 方休放下手里的,伸手指了一下暖气管,解释道:“就是几根铜管组合在一起,说了你也不懂,找我有事?” 赵嫣撇了撇嘴,并没有反驳,而是道:“京师大剧院最近上了一部新剧,叫做京都府奇案,你陪我一起去。” 方休听见这话,看了她一眼,重新躺回去,随口道:“没空。” 赵嫣听见这话,脸色变得有些冷,看着他,问道:“你去不去?” “不去!” 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就要做到。 说不去就不去! 方休十分硬气的回了一句,而后就继续看自己的了。 锵————! 这个时候,耳边却是突然传来一道刀剑出鞘的声音。 下意识的转头看去,就见到赵嫣不知道什么时候拔出了一把短剑。 “再问你一遍,去不去?” 赵嫣看着方休,冷冷的道。 方休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庄重之色,十分郑重的道:“陪公主殿下看剧是身为臣子的职责,公主殿下既然有所请求,臣自然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总而言之,去!” 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这是方休一贯的原则。 只是这也要看人。 像赵嫣这般单纯可爱的女孩纸,自己偶尔妥协一下,并没有什么丢人的。 最起码,在他自己看来,的确是如此。 这段时间,因为战事的原因,京师里面许多的产业都变得有些萧条。 唯独京师大剧院,并没有受到战事的影响,反而变得更加的受人欢迎。 兴许是知道太平的日子没有几天了,许多的人对于到京师大剧院看剧变得更加的热衷。 京师大剧院也是变得场场满座。 即便是已经上演过几十遍的《西厢记》,重新上演的时候也是座无虚席。 当然,京师大剧院的班主也就是当初勾栏的主人,孙老头也并没有因此而出现丝毫的懈怠。 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排练一部新剧。 而这些新剧恰恰是最受京师百姓们欢迎的。 即便是许多的王公贵族,对于到京师大剧院看戏也是乐此不疲。 “少爷,赵姑娘,您们的座位在这里。” 一个小厮在前面领路,恭敬的道。 作为京师大剧院的实际主人,方休到这里看戏,坐的位置自然是最好的。 虽然京师大剧院没有包厢一说,可是在几个黄金观剧处依旧和其他的座位有不同之处。 比如,这里的座位要宽敞许多,中间还有摆放瓜果糕点的桌子。 视线更是比普通的座位好了太多。 方休坐在左边,赵嫣则是是坐在他的身旁。 有这么一瞬间,方休竟然有一种前世陪朋友看电影的感觉。 事实上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京都府奇案是京师大剧院自己编的剧本,听说是根据真实的事件改编的。” 刚刚坐下,赵嫣脸上就露出期待的表情,兴冲冲的介绍道。 京师大剧院上演的剧集一般有两种来源。 一是由竹轩斋的话本改编,比如之前火遍整个京畿之地的《西厢记》便是属于此类,还有一种则是京师大剧院,也就是孙老头自己根据收集到的民间趣事改编而成的,《京都府奇案》则是属于此类。 当然,无论是哪一类,对于方休而言,都没有什么值得观看的地方。 看惯了前世各式各样的电影和电视剧,这些在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 很多的剧情,看了前半部分就能够猜到后半部分。 当然,对于赵嫣这样土生土长的楚人而言,京师大剧院里面的许多剧情,却是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也从来都没有听过的。 “要开始了!” 随着一声锣响,帷幕缓缓拉开,赵嫣在一旁显得十分的激动。 方休看向舞台,只是看见那熟悉的场景布置,心里面就明白。 无非就是审案、断案一类的剧情,没有什么新颖的地方。 事实也的确是如此。 在他看来,十分老套的剧情,此时此刻,却是牵动了无数观众的心,当然,这里面也包括了赵嫣。 看到一半的时候,赵嫣就已经拽住了方休的手臂,整个人显得十分的紧张。 时不时的小声问方休,这个人是坏人还是好人,那个人究竟会不会死。 方休虽然觉得有些无奈,却也一一的解答。 终于,在长达一个时辰的演出后,这部古代版的电影结束了。 此时此刻,赵嫣已经从原先拽着方休的手臂,变成了揽着他的手臂。 她的眼眶也是变得红红的,不知道是被什么地方的剧情打动了。 帷幕缓缓的拉上。 赵嫣的眼眶还是有些红。 她沉默了许久,颇为感慨的道:“明明两个人这么相爱,为什么最后的结局却是这样。 要是一开始他们彼此之间就坦诚相待,把一切全都说各个明白,又怎么会有后来这些事情,那个段郎又怎么会在痛苦与纠结之中误伤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方休,你说对不对?” 半响没有回话。 赵嫣偏过头,朝自己的身边看去,只见方休正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休?” 她见到这一幕,又轻轻的唤了一声。 还是没有回应。 此时此刻,她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俏脸顿时变得有些黑了,掐住自己揽着的手臂,狠狠的扭了一下,没好气的咬牙道:“方休!” 第四百八十九章 来龙去脉 “啊?什么?” 方休耳边突然响起这么一道声音,瞬间从睡梦之中清醒。 他猛地抬头,四处打量了一眼,一脸的茫然的看向了身旁的赵嫣。 怔了片刻,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京师大剧院陪她看戏。 “方休!” 赵嫣见到这一幕,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方休听了以后,顿时打了一个寒战,忙不迭的解释道:“不是我不愿意陪你看剧,只是这部剧实在是太无聊了。 我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后面的剧情,想不睡着也没有办法” 赵嫣听见这话,更加生气,俏脸都因为怒火而变得有些红。 她瞪着方休,十分不爽的道:“你凭什么说这部剧无聊,别的不说,就说剧里面的府尹大人破案的手段,你能想得出来吗? 若是给你碰上这个案子,怕是一辈子都解不出来!” 方休听见这话,心里面十分的不屑,脸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 他虽然没有审过案,也没有当过什么捕快。 可是,从小到大,他看的各式各样的悬疑数不胜数,什么样的手段,他没有见过。 就这部《京都府奇案》描写的所谓‘奇案’,在他看来,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案子了。 只需要找到作案动机,然后顺著作案动机找到其他的线索,真相自然而然的就浮出水面了。 早在剧情刚进入正轨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后面的剧情发展。 事实上,剧情的发展也的确是按照他想象的那般进行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看着看着他就睡着了。 可是,显然赵嫣是不信这个说辞的。 在她的眼里,方休之所以会睡着,完全就是因为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更让他恼火的是,刚才看剧的时候,她时不时的会说一些剧情的讨论。 当时没有得到回应,她还没有放在心上,可是现在想一想,明明是在那个时候,方休就已经睡着了。 她见到方休漫不经心的模样,变得更加的恼火,蹭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站在方休的面前,一双好看的眸子盯着他,压着怒火,说道:“京师最近有一件案子闹得沸沸扬扬,城东的陈夫人离奇失踪,后来发现被人谋害,一直到今天,京都府的捕快们还没有破案。 你认识的那位夏捕头也是忙活了半个多月只有一点儿线索。 若是你能够把那件案子给破了,这一次我就原谅你。 不然” 赵嫣咬了咬牙,往前探了探身子,俯身在他的耳边小声的道:“不然我就告诉父皇,在方府的时候,你天天欺负我!” 方休原先并没有把这件事情给放在心上。 小姑娘时不时的就要生一次气,他渐渐的已经习惯了。 可是听到后半句话,却是瞪大了眼睛。 他不可思议的看向赵嫣,伸出一只手指着她,有些愤怒的道:“你,你这是污蔑!” 赵嫣见他露出这副表情,反而觉得心情变得舒缓了许多,眉头微微一挑,笑道:“没错,就是污蔑,你能拿本公主怎么样? 你觉得父皇是相信你的话,还是相信我的话?” 不管老皇帝相信谁的话,只要赵嫣真的这么说了。 那么以老皇帝的性格,自己一定是要吃一些苦头的。 方休想到这里,顿时觉得有些无语。 自己只是看剧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竟然莫名其妙就要被她拉去破一个莫名其妙的案子 实在是莫名其妙! “好,我答应你!” 只是思考了片刻,方休就做出了决定。 不答应的话就是立刻被赵嫣打小报告。 答应的话,还有一半的可能不会被打小报告。 如何选择,不用多想。 “你说的那个是什么案子?” 此时此刻,帷幕已经完全的合上,旁边的窗户的帘子也已经被拉开。 京师大剧院的观影厅内变得明亮了许多。 方休从桌子上拿起了一块梅花糕,咬了一口,开口问道。 陈夫人的案子 他总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可是,具体的内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赵嫣同样拿起了一块梅花糕,轻轻的咬了一口,解释道:“你不就是因为这个案子才被京都府的捕快抓进去的吗? 你一点儿都不知道?”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仅仅只是片刻,就想了起来。 当初自己之所以会被捕快误认为是什么犯人而被抓起来,就是因为自己是一个宅邸的主人。 当时那个宅邸似乎发生了什么案子,夏忆雪后来和自己闲聊的时候,还提到过一句。 只是自己当时并没有在意。 “不知道。” 方休想到这里,还是摇了摇头,开口道。 赵嫣听了以后,撇了撇嘴,十分详细的解释道:“当时你买的那个宅子刚刚发生了一件案子,就是陈夫人的案子。 陈夫人是吏部考功司员外郎陈同的夫人。 当日,陈大人回府以后,发现自己的夫人不见了踪影,便向下人询问,这才得知自己的夫人早上离开府邸以后就没有再回来过。 陈大人听了以后,顿时着急了起来,先是派出了府上的下人四处寻找,寻找无果以后,又是找到了京都府尹,请求京都府尹帮忙寻找。 京都府的捕快找了半天,同样没有找到,后来又是刑部和大理寺派出了许多的人,最后终于在一处府邸找到了陈夫人。 只是很可惜,这个时候,陈夫人已经遇害了 当然,那个府邸恰巧就是你刚刚买下的那个府邸。” “怪不得” 方休听见这话,这个时候才终于明白当初那些捕快为什么不认识自己。 原来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人。 刑部和大理寺并不在京都府衙门,里面的人,方休也并不认识。 当然,他们也不认识方休。 因而,听说方休是这个宅邸的主人以后,才会这么果断的把他押到了京都府衙门。 方休听了赵嫣对于这个案子的描述,脸上露出了沉思之色。 陈同乃是吏部考功司的员外郎,按照楚国官吏的品级,正能够算得上是从五品。 品级虽低,可是隶属于吏部,权力却是极大,平日里得罪的人一定也有不少。 这也是这个案子难以告破的最大难点。 只是 第四百九十章 更夫 京都府衙门和刑部的人排查了许久,近乎把与陈同存在矛盾的人全都调查了一遍,最后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正是因为如此,这件案子才陷入了僵局,即便是夏忆雪那样的人物,奔波了许久也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线索。 “喂,想好了没有?” 赵嫣看着方休一脸的沉思,终于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开口问道。 方休被她打断,抬眸,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想调查这个案子,也没有办法。 京都府衙门和刑部的人不会允许的。” 赵嫣听见这话,撇了撇嘴,说道:“都是借口,你想要做什么事情,京都府和刑部的人还拦得住你?” 后面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前些天你还住在京都府衙门,也没见有人把你怎么样啊! 方休听了以后,有些无奈,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强尝试一下。” “好,一言为定!” 赵嫣见方休答应自己,脸上露出笑容,看上去比之前看剧的时候还要高兴。 当方休因为这个事情找到夏忆雪的时候,夏忆雪正在审问一个更夫。 方休就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们。 “陈夫人遇害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 夏忆雪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更夫。 更夫上了年纪,见惯了风风雨雨,虽然面对的是有京都神捕之名的夏忆雪,仍然没有太多的慌乱。 更可况,能在深夜打更的人,心理素质本来比其他人就要强大很多。 “回禀大人,那个时候,小的正在家里休息。” 更夫年纪大了,家里只有一个儿子,因为跟自己闹了矛盾,早早的就离开了京畿之地,到江南打拼去了,三年也不一定能回一次家。 他说自己在家里休息,并没有人更够为他证明,当然,也没有人能够证明他当时不在家里。 夏忆雪看着更夫,见他回答的时候,表情没有出现什么变化,点了点头,又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便道:“好,你可以离开了。” “谢谢大人” 那更夫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就要离开。 这个时候,一道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站住!” 那更夫听见这个声音,僵在了原地,片刻之后,缓缓的转过了身,看着面前清秀的公子哥,脸上先是露出疑惑之色,然后很快消失不见,毕恭毕敬的问了一句:“不知道这位大人有何要吩咐小老儿的?” 方休走到他的面前,直视更夫的眼睛,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说道:“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的更夫,有点儿好奇,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请教。” 那更夫听见这话,脸上同样露出笑容,缓缓道:“小老儿做更夫已经有十几年了,从来都是昼伏夜出,大人见不到也属常事。 不知道大人有什么问题想要问小老儿?” 方休随手拽过来一个椅子坐下,看着面前的更夫,笑道:“说了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只是聊一聊天,你先坐。” “这” 那更夫听到这,脸上露出疑惑之色,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的看向了旁边的夏忆雪。 见夏忆雪的表情并没有出现什么变化,这才重新看向方休,开口道:“大人乃是金贵之躯,小老儿不似大人,站着就好,站着就好” 方休听见这话,也没有继续让他坐下。 他往后躺了躺,就这么看着更夫,问道:“不知道老人家做更夫有多久了?” 更夫听见这个问题,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当然,仅仅只是一瞬间,就重新露出笑容,说道:“小老儿方才说了,至少也要有十几年了” “十几年是几年?” 方休问道。 更夫脸上露出思索之色,说道:“十七年,或者十八年,太久了,久到小老儿都记不清了。” 方休脸上露出笑容,点了点头,说道:“一直这么昼伏夜出,挺不容易的吧?” 更夫笑道:“对于小老儿这样的人而言,能有个活计挣口饭吃,已经是极不容易了,容易不容易,其实都是一样。 小老儿不似大人,能活着已是极好了,不奢求别的。” 方休点了点头,又问:“家里面可还有其他人?” 更夫听见这个问题,微微的皱了皱眉头,随即,脸上露出苦涩的表情,回答道:“不瞒大人,原先有个老伴,前些年走了。 家里还有一个儿子,二十年前去江南说要打拼打拼,这么些年就只回来了两次,已经六七年没有见过一面了,也不知道在外面过的怎么样哎 每逢过年过节,小老儿看见别家别户都是热热闹闹的,小老儿这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家里面穷,孩子不愿意留在家里,小老儿也能理解,只是希望他隔三岔五的能回来看一看,小老儿这辈子也就没有白活了” 说到这里,似乎感慨万千,几乎忍不住的就要落下泪来。 方休见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露出感叹的表情,说道:“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你家里是孩子漂泊在外不愿意回家。 我们家呢,是老的在外面不愿意回家,寻着各式各样的借口,又是养病,又是领兵,让我这么一个孩子待在这京师,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被那些个藏在暗处的狼虎给吞了” 旁边的夏忆雪听见这话,皱了皱眉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想到之前方休对自己使得一个眼色,终于还是忍住了,没有打断他。 “哎” 这个时候,方休又叹息了一声,看向更夫,又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家常话。 比如若是孩子回到家里,准备做些什么。 再比如,有没有想过续弦,说是续弦,其实就是寻个老伴往后一同过日子。 种种 两人一问一答,就好似路边的两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站在原地,互相寒暄。 说着说着,更夫明显放松了许多。 虽然之前面对夏忆雪和方休的时候,都没有那么紧张,可是仍然能够看出他显得有些不自在。 这个时候,之前那股不自在的感觉,却是消失了。 方休看着更夫,语气十分自然,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一个问题:“既然日子过的还算惬意,为何要杀害陈夫人呢?” 第四百九十一章 认可 “若不是” 更夫刚刚开口便停住。 他抬眸,看着方休,表情有些僵硬,挤出一抹笑容,说道:“大人这是与小老儿说笑呢,小老儿怎么有那个胆子杀害陈夫人。 小老儿便是有那个胆子,也没有那个力气啊。 小老儿这个身子骨儿,随便一个黄毛小儿一推就倒,何况是那陈夫人。” 方休听见这话,看着更夫,笑了笑,问道:“你见过陈夫人?” 陈同在京师这么多的文武百官里面并不算是特别的惹人注目,更可况是他的夫人。 方休也就是这一次她出了事情以后才听说的她,一个小小的打更的更夫怎么可能听说过她。 既然没有听说过,又怎么会见过? 方休不知道夏忆雪为什么会审问这个一个更夫,可是他知道这个更夫刚才回答问题的时候,撒了谎。 单肩略微抖动,眼睛一直在注视对方,瞳孔略微放大,说到重复的话时声调略微上扬 这些都是典型的撒谎时候会出现的微动作。 出现一两个可能是巧合,可是同时出现这么多,就只有一个解释。 陈夫人遇害的时候,更夫并没有在休息。 他为什么要撒谎? 他和陈夫人遇害这件事情存在什么样的联系? 方休只是略微使了一些技巧,就让他露出了马脚。 若不是 若不是什么? 方休看着更夫的眼睛,脸上依旧保持着原先淡淡的笑容。 此时此刻,更夫却是重新冷静了下来,回答道:“小老儿没有见过陈夫人,只是那件事情发生以后才从别人那里听说了一些关于陈夫人的事情。 虽然小老儿没有见过陈夫人,可是小老儿像,不管是谁,只要没有患病躺在床上,到了不能动弹的地步,都要比小老儿要强一些。”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十分的坦然,表情也没有任何的不自然。 不过,他说的倒也都是实话。 这更夫看上去没有七十,也有六十了。 在古代,能够活到这个年纪的普通人着实不多。 一般有,那也都是王公贵族家的,像他这样,还能够活着已经极为不易。 平日里能够做的事情也就是打一打更,便是走起路来都颤颤巍巍的,更何况是去谋害一个还算是年轻的夫人。 方休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他的话。 没有否认的同时也没有肯定,事实上,他压根没有回话。 就这么看着更夫,表情保持着原先的模样,淡淡的微笑。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终于,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更夫脸上露出不自然的表情,看向方休,问道:“大人,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小老儿可否先告退一步?” 方休看着他,笑了笑,摆手道:“好,你先回去吧,陈夫人的案子有了什么进展,会通知你的。” 更夫听见这话,表情又是一僵。 他很想问一句,陈夫人的案子与小老儿又有什么关系,有什么进展为什么要通知小老儿 想了想,终究是忍住了,躬身行了一礼就蹒跚的离开了。 更夫的佝偻的背影逐渐的消失在京都府衙门的拐角。 夏忆雪起身,走到方休的面前,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看出他有问题?” 方休摇了摇头,说道:“没看出来,只是随口问了一些问题,聊一聊家常。” 夏忆雪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的一挑,却并没有追问。 刚才方休和更夫问话的时候,她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的看着。 听到方休问出那一句:“为何要杀害陈夫人?”的时候。 作为局外人的她,心里面猛地一颤。 她压根没有想到,方休会在这个时候问出这么一个看上去十分莫名其妙的问题。 同时,仅仅只是一瞬间,她就明白了方休这么做的目的。 也明白了他之前为什么要与这个更夫聊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事情。 说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让那更夫放松警惕,进入到自己的节奏,一切的关键就在于最后一个问题。 并不是多么高明的技巧,却十分的有用。 事实上,这一次就起到了显著的效果。 别的不说,最起码这件案子有了新的线索。 正常人听见方休的这个问题,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原因很简单,既然没有参与到这个案子,对于这个案子一定是一无所知,即便是想要在第一时间就回答,也不知道应该说一些什么。 可是,那个更夫刚才回答的却不是‘什么陈夫人?’ 而是‘要不是’。 因而,即便不是这个更夫杀害的陈夫人,他也一定参与到了里面,亦或者是知道一些什么。 本以为方休会继续追问,步步紧逼。 却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放过了那个更夫。 此时此刻,即便是夏忆雪,也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家伙对于捕快之事似乎并不是一无所知。 “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个时候,夏忆雪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什么。 这里是京都府衙门,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转念一想,他出现在什么地方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方休则是摆了摆手,继续躺在椅子上,说道:“没什么事情,就是想来看一看案子进展到了哪一步,顺便帮一下你。” 夏忆雪听见这话,皱了皱眉头。 她曾经说过,这是京都府和刑部的事情,跟亲军府没有任何的关系。 可是,看见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她心里面对于方休的能力其实已经有了一定的认可。 别的不说,这件案子查到这个地步,在某种程度上面可以说是已经陷入了僵局。 陈同大人的仇敌,基本上已经可以排除。 他们在这段时间里面都有不在场的证据。 而且 朝堂之上的争端,完全没有激化到这般的地步,需要去伤害对方的夫人。 得到的回报与投入也完全不成正比。 能够立足于朝堂之上的没有一个蠢货。 不可能有人去做这样的事情。 陈夫人平日里接触过的人,也都一一的进行了排查,结果同样一无所获。 最后到了只能从那段时间在那处宅邸附近出现过的人寻找线索的地步。 若不是方休今日出现在这里,恐怕这个案子到了最后只能成为一桩悬案。 第四百九十二章 破案的方法 想到这里,夏忆雪的眼眸里面似乎有一道微弱的光一闪而过。 “你准备怎么做?” 夏忆雪这样的人,做什么事情很少会去寻求其他人的帮助。 方休听见她主动问自己,略微有些诧异,想了想,回答道:“陈同的府邸在什么地方?这件案子能不能破,还要看他愿不愿意帮忙。” 陈同与他的夫人还算得上是恩爱,风风雨雨一起走了这么多年。 陈夫人遇害以后,他已经接连几日没有前往户部,若是放在平日里,户部尚书要革他的职,都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当然,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户部尚书得知了这件事情以后,并没有刁难他,反而给他放了几天的假,让他回府好好休息,然后处理一下夫人的后事。 当方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坐在正堂,看着面前的棺材,默不作声,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 “陈大人” 方休见到这一幕,走到他的身边,轻轻的唤了一声。 陈同好似没有听见一样,仍旧怔怔的看着面前的棺材。 若是别人这样,方休指不定一脚就踹过去了。 可是面对这样一个可怜人,他也是完全能够理解,并且报以了自己最大的耐心,接连轻声唤了好几遍。 陈同这才好似反应过来,回头看向了方休。 整个人显得十分的憔悴,有些麻木的问了一句:“你是谁?” 方休看着他,回答道:“我是方休,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 这句话若是别人来说,难免有装之嫌,可从他这里说出来,却显得再正常不过了。 原因很简单,整个京畿之地,的确很少有人没有听说过‘方休’这个名字。 “方休” 陈同喃喃了一句,似乎想起了什么,抬眸,看着他,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作为吏部考功司的员外郎,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的名字,他全都能记个大概,方休这个名字自然也是经常出现在他的耳旁。 只是 他想不明白,方休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他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很快,方休就给出了答案:“很简单,帮你破案!” “破案?” 陈同听见这话,变得更加疑惑。 破什么案? 这倒也不能怪他,无论是谁,第一时间也没有办法把方休和‘破案’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若说是犯案,他都是能够想得到方休。 因此,怔了片刻,他才终于反应过来,问道:“亡妻的案子不是交由京都府夏捕头和刑部主办,与方大人有何关系?” 这句话听上去有些让人不太舒服。 好像是在说,京都府衙门和刑部都办不了的案子,你一个外行人,瞎搅和什么? 方休却并不在意,笑了笑,说道:“夏捕头与我相熟,这件案子就是她委托我帮忙的。 当然,我也已经想到了破案的方法,前提是你能够配合。” 陈同听见前半句话,有些怀疑。 夏忆雪这个人,他并不算了解,可是就见的这几面而言,他能够判断出来,夏忆雪不是那种把什么事情交给别人去做的那种人。 因此,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委托给一个纨绔。 可是,方休这个人,他同样有所耳闻。 虽然坊间传闻这个人患有脑疾,可是从他所做的种种事情上面判断,所谓的‘脑疾’只是一个幌子。 这个人比朝堂之上大部分的人都要聪明许多,而且极其重‘诺’,同样重‘信’。 如果他真的是方休,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拿自己开涮的。 陈同想到这里,抬眸,看着方休,脸上露出坚定之色,说道:“如果你能找到杀害我夫人的凶手,什么我都愿意帮你!” “好!” 方休想要的就是这个答案。 他看着陈同,附身在他耳边,小声的道:“其实不需要你做什么事情,只要” “这” 陈同听完了方休的话,脸上露出些许的怀疑之色。 他不明白,方休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样真的能够抓到凶手吗? 方休却显得十分的自信,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节哀’,就转身离开了。 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下意识的看向面前的棺材,表情变化,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 城北,偏僻的街巷。 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头步履蹒跚的走在街上。 虽然上了年纪,走起路晃晃悠悠的,可是他的速度却算不上慢。 时不时的还回头看上两眼,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走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街巷已经快要走到尽头。 老头终于停住了步伐,站在一栋门前,敲了两下门。 咚咚咚—— 片刻之后,门缓缓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看见老头,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没好气的问了一句:“怎么现在才回来?” 老头看见中年男人,并没有因为他的语气而有丝毫的不悦,反而显得十分的欣慰,回答道:“遇上了些事情,爹进去再跟你说。” 那中年男人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皱,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侧着身子,放他进屋,然后在四周张望了一眼,见没有人跟在后面,这才把门关好。 “什么事情,难不成被衙门的人留在那里了?” 中年男人一进屋,就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老头走的时间长了,有些渴,看见石桌上面有个茶杯,蹒跚着走上前,端起茶杯,想要喝口水,却被那中年男人一把夺了过去:“喝什么喝,先把话给我说完!老不死的东西!” 中年男人的语气十分的不善,还没好气的骂了一句,仿佛面前这个老头不是他爹,是他的仇人一样。 老头听见这话,仍旧没有生气,似乎已经习惯了,也似乎已经麻木了。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点了点头,缓缓道:“爹真是被衙门的人给留在那里了,问了一些话,又把爹给放回来了。” 中年男人听见这个回答,眉头皱的更紧,着急的问道:“衙门的人留你做什么? 他们还问了话?都问了些什么,你怎么回答的,快点说!” 第四百九十三章 陈夫人没有事? 若不是那老头自称是爹,很难想象,这两个人之间竟然还存在着父子这一层关系。 就他们的表现来看,怎么都更像是一对仇人。 “一开始是一个女捕头,问陈夫人被害的时候,我在哪里” 很明显,老头就是之前那个更夫。 而这个中年男人就是更夫所说的六七年都没有见过的儿子。 “你怎么回她的?” 中年男人听到这里,没有等老头说完就迫不及待的问了一句。 老头不紧不慢的继续道:“我说,我在休息,没人知道她是白天还是晚上失踪的,我怎么回答都一样。” 这个‘她’,毫无疑问指的是陈夫人。 事实上,陈夫人失踪了两天,的确是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白天就出了事,还是一直等到晚上。 当然,大部分的人,准确的说,几乎是所有人都断定陈夫人是在白天遭遇的不测。 原因很简单,陈夫人没有理由在外面逗留到晚上再回府。 中年男人听到自己的爹说到这里,明显松了一口气,却并没有完全的放松,而是追问了一句:“后来呢?后来又说什么了?” 更夫站在原地,继续道:“后来又来了一个年轻小伙,问了一些家常话”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浑浊的眸子闪烁了一下,没敢提及到之前发生的事情,而是道:“然后就放爹回来了。” 那中年男人听见这些话,目光却是不断的闪烁。 他不明白,衙门的人为什么会盘问到一个更夫的身上,难道他们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 这怎么可能? 他自认无论是动手的时机还是手段都把握的十分精准。 应该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 除非 他想到了某种可能,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慌乱。 当然,仅仅只是一瞬间就恢复到了原先的模样。 他抬眸,看向自己无比厌恶的爹,用命令的语气道:“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出去打更了,别人问你,你就说你病了,动都动不了,听见没有?” 老头听见这话,点了点头,说道:“爹明白了。 再过些日子,衙门查的就没这几天这么严了,你带上银子,快些走吧。 多留一天就” “你管好你自己,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中年男人没好气的骂了一句,转身走进屋子。 过了许久,才背上一个包裹,走了出来。 那老头见到这一幕,往前走了一步,问道:“你现在就要走了?” “还是那句话,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中年男子瞪了老头一眼,一句寒暄的话都没有留下,就这么转身离开了屋子。 可是他离开以后,却并没有如预想之中朝城门的方向走去,而是站在路口犹豫了许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咬了咬牙,走向截然相反的方向。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终于到了一个府邸前面。 府邸看上去并不算气派,但是显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仅仅只是牌匾上面龙飞凤舞的‘陈府’两个字就给人一股庄重的感觉。 中年男子站在府邸前面,驻足了一会,紧接着就转身想要离开,却听到旁边传来闲聊的声音。 “听说陈夫人没有死?” “当然,陈夫人那面相一看就是长寿的人,哪里那么容易就被人害了。” “那为什么衙门那里都说陈夫人遇害了?” “不知道,应该是为了引那个凶手出来吧 毕竟这京师那么大,一个个的找,找几十年也找不出来。 听说陈大人已经派人去请画师,要把那凶手的脸给画下来,交给那些个捕快,让捕快们平日里留意。 你说,要是那凶手知道了陈夫人没有死,不得躲起来,那时候,别说是衙门的捕快,就算是刑部的捕快,还有亲军府的兵卒们加在一起,那也不够用的!” “还有这样的事情?” “那是,我跟你说” 两个人后面在说些什么,中年男人已经听不清了,他的脑海里面只是重复着一句话:“陈夫人还没有死!陈夫人还没有死!”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那陈大人竟然要请画师把自己的脸给画下来。 对了,当初陈夫人的确是看到过自己的脸。 只是 这怎么可能? 自己明明是亲眼看着陈夫人咽气的,她怎么可能还没有死!? 此时此刻,中年男人的脑子里面一片混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渐渐的,渐渐的,他的眼眶变得红了。 那陈大人请的画师还没有到,自己还有补救的机会! 只要在那画师到陈府之前,把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再做一遍,一切就都没有问题了! 想到这里,那中年男人的脸上露出一抹狠色,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陈府的牌匾,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 天色暗了下来,整个陈府被黑暗笼罩,显得十分的压抑。 中年男人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黑色的夜行衣,在夜空下显得十分的隐蔽。 除非是凑到跟前,否则很难发现这里还站着这么一个人。 中年男人的身手十分的矫健,几乎没有费什么功夫,就翻身上了墙。 陈同乃是吏部考功司的员外郎,手握重权,可品级上只是一个小小的从五品,住在这样的府邸已经引得 朝堂之上许多的言官为之不满。 因此,府里并没有多少奴仆和丫鬟。 到了晚上,夜幕降下,更是没有几个人会在府里行走。 中年男人轻轻的落下,四处张望了一眼,并没有发现异常的地方。 除了安静,还是安静,安静的有些不符合常理。 可是他全身心都处于高度的紧张状态,对于这一点并没有丝毫的察觉。 只是顺着打探好的路线,往前一点一点的前进。 速度虽然不快,但是脚步十分的轻盈,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就这样一步接着一步,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他来到了一扇门前。 看着门里面的阴影,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推开了房门。 继续 一步,两步,三步 终于,他走到了床榻的边上,同时,缓缓举起了手里的短刃。 下一秒,重重的落下! 第四百九十四章 破案 砰——! 想象之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反而是自己,胸口莫名的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整个人承受不住,往后倒退了数步。 勉强稳住身形以后,中年男子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瞳孔微微收缩,朝床榻的方向看去,同时紧紧的握住了手里的匕首。 这个时候,一道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抓到你了!” “谁!?” 中年男人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看去。 下一秒,看清了面前的一切以后,却是怔在了原地,就连握住匕首的手都有些颤抖。 在他的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十几个带刀的捕快,为首的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捕头,旁边则是站着一个身穿华服的公子哥。 两个人,他都没有见过。 可是,结合之前发生的事情还有听说的一些传闻,不用多想,他也明白,眼前这两个人,一个是京都神捕夏忆雪,另外一个则是那位鼎鼎大名的新安伯方休! “放弃抵抗吧,没有用的,这里已经被衙门和刑部的捕快给围住了。 若是你能从这里逃出去,当初谋害陈夫人的时候,也就不必如那般遮遮掩掩的。” 方休看着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脸上露出笑容,淡淡的道。 中年男人紧紧的握着匕首,看着他,冷声道:“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什么陈夫人,什么捕快” “呵” 方休听见这话,有些无语。 人赃并获,竟然还想着要狡辩,真的把衙门的人和自己当成傻子了吗? 他看着面前这个家伙,张了张嘴,准备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旁边的夏忆雪冷声的说了一个字:“上!” 瞬间,十几个捕快齐齐动手,全部冲向了不远处的中年男人。 不得不说,这中年男人的确是有几分功夫,即便是面对这么多的捕快也是丝毫没有慌乱。 只可惜,双拳难敌四手,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仅仅两个回合,就被衙门的捕快们给制伏住了。 见到中年男人被捕快们制住,之前一直强忍着怒火的陈同终于从后面冲了上来。 他站在中年男人的面前,居高临下的怒视着他,一张并不算黑的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一双眸子也是变得有些红,咬牙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害我夫人!?” 中年男人一开始并没有认出陈同,听见他的话,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什么,眼眸之中闪过一道异色,却并没有回话。 陈同见到这一幕,仅存的一点儿理智也被愤怒燃烧殆尽。 他蹲下身子,全然不顾文臣的风度,拽住中年男人的衣领,怒吼道:“说!你为什么要害我家夫人!?” “呵呵呵呵呵你家夫人?” 中年男人被拽住衣领,终于没有再像之前保持沉默,而是‘桀桀’的怪笑了两声,冷声道:“若不是我十几年前离开京师,去江南打拼,她如今应该是我的夫人!” 陈同听见这话,更加愤怒,瞪大了眼睛,眼眸之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怒道:“你胡说,我与夫人十几年前便曾相识,何曾有你什么事情!? 你所作所为无非就是谋财害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愿意说出真话,我我我杀了你!” 他说到这里,站起身来了,四处找寻,看见地上被中年男人丢掉的匕首,扑上去就拿了起来。 旁边的捕快们见到这一幕,再也无法如刚才那般熟视无睹,上前拦住了他:“陈大人,还请您冷静一下。” “陈大人,此人如何惩处,还需要府尹大人定夺,您若是这个时候动手,难免生出许多事端” 旁边的夏忆雪见到这一幕,则是朝那两个押着中年男人的捕快使了一个眼色。 两个捕快立刻会意,拽起那名中年男人,押着往京都府衙门的方向走去。 夏忆雪则是冲陈同拱了拱手,淡淡的道:“陈大人,嫌犯已经被抓捕归案,下官先行告退。” 说完,没有等陈同回话就转身朝外面走去。 夏忆雪行事一向如此,别说面前的是一个吏部的考功司员外郎,就是吏部的侍郎,尚书在她的面前,最多也只是这个待遇。 方休见状,看了一眼陈同,见他有些失魂落魄的,摇了摇头,也没有再理会,转身跟着夏忆雪走了出去。 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用等到看见那中年男人的供词,他都能猜得出来。 无非就是前世电视剧里面的那些狗血的剧情。 男人离开几年以后,再次回到故乡,发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姑娘已为人妇,由爱生恨,排解不开心中的积郁,走上了这么一条道路。 再不然,就是纠缠了一些利益关系。 总而言之,不会超脱这个范围。 “夏捕头,走这么快做什么,等一下我!” 夏忆雪听见方休得声音,脚步下意识的一顿。 仅仅这么一瞬间,方休就已经追上了夏忆雪,在她的身边并排走着,问了一句:“夏捕头,这一次能够破案,本少爷说是占一半的功劳不过分吧?” 夏忆雪继续往前走着,没有回话。 方休见到这一幕,摇了摇头,又道:“那京都府衙门有没有什么奖赏?比如什么见义勇为好市民诶诶,别走啊! 不一定非要锦旗,银子也成,咱们商量商量。” 夏忆雪毕竟是习武之人,脚步加快了以后,方休想要跟上就变得有些困难。 仅仅只是一瞬间,就看见夏忆雪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之内。 “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一面锦旗都没有,这也太抠了” 方休目送夏忆雪背影消失在阴影之中,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虽说这一次参与到这个案子里面,只是因为赵嫣之前的那些话,可是亲眼看见嫌犯落网,方休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一直等回到方府,之前的画面还不断的浮现在脑海之中,尤其是那一句‘抓到你了’,时不时的还在耳旁响起。 想一想,若不是自己一穿越到这片世界就成了勋贵子弟,做一个捕快,破解迷雾,找寻真相,倒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他这么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少爷,少爷,出事了,出大事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 没错,就是在下! 房门被人推开,一个方府管事一溜小跑到了方休的面前,脸上露出激动之色,兴奋的道:“少爷,昨晚传出的消息,咱老爷率军大败沐氏叛军。 岂止是把他们拦在了云州,听说沐氏叛军十万余人被杀的只剩下不到两万人,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跑了。 而且,还有人说,老爷亲率的虎贲,那是有神仙相助,降下天罚,电闪雷鸣,直接把沐氏叛军的军阵都被劈开了! 最重要的是,咱京师宅院的价格顺势又涨了!!!” 说了半天,都是在为最后一句话做铺垫,京师宅院的价格又涨了! 这在这些管事的眼里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原先能卖五千两银子的宅院,经过这两次涨价,重新回到了五千两!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少爷之前欠下的那些银子全都能够还上了。 真是老天保佑,少爷这么胡闹一番,最后竟然能够安然无恙的度过难关。 本以为经过这一件事,整个方府都会陷入到卖宅都还不上债的情况,没想到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啊! 那管事想到这里,两眼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看着自家的少爷,激动的道:“少爷,只要您一声吩咐,小的这就去牙行找人。 咱们府里的这些地契,房契,趁着现在价高,全都给卖了。 兴许还能小赚一笔!” 他越说越兴奋,脸上的笑容像是花儿一样。 可是,说了半响,才发现自家少爷似乎压根没有回应。 下意识的抬眸看了一眼自家少爷,这才发现至始至终少爷都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一脸的淡然。 仿佛宅院的价格涨或跌,与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管事见到这一幕,怔了片刻,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听见少爷这个时候开口了:“本少爷还是那一句话,没到时候,一张房契,一张地契都不能卖! 若是让我知道了你们谁偷偷的卖了房契,卖了地契,打断他的腿!”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方休呲了一下牙。 那管事见到这一幕,心里猛地一跳。 他可是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见过少爷露出这种表情了。 要知道,上一次少爷呲牙的时候,那还是在几个月以前。 那个时候,少爷还没有患上‘脑疾’,说砸断谁的腿,那就砸断谁的腿,都不用等到第二天。 没有患上‘脑疾’都是这般的狠,更何况是患上了‘脑疾’呢? 管事站在原地,虽然屋里面有暖气,温暖的好似春天。 可是他却觉得全身上下一阵冰冷,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听见了没有!?” 这个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少爷的一道厉声呵斥。 他瞬间清醒了过来,忙不迭的躬身:“小的明白了,小的明白了,没有少爷的吩咐,一张地契,一张房契都不能卖!” “听明白了就好,滚吧!” 方休如今算是明白了,对付这些方府的老管事,和颜悦色的压根没什么用处。 你越是冲他们好声好气的,他们越觉得你好说话。 只有狠狠的威胁他们,训斥他们,他们才会长些记性。 无论是前方的捷报,还是京师宅院价格的上涨,全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他现在所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安安静静的在家里等着。 再过一段时间,收银子就成! “你说什么了,把你们府上的管事给吓成那样?” 方休正思索着这么多的银子到时候该怎么花的时候,又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不出所料,正是赵嫣。 “没什么,就是吩咐了几句话,倒是你,这么一大早就到我这里来,要是让你父皇知道了,不得把我给扔到东海喂鱼” “父皇就算知道了,也舍不得让你喂鱼” 赵嫣走到方休的面前,端起他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说道:“你昨天一晚上都没有回府,做什么去了?” 方休看着她手里的杯子,很想告诉她,自己刚刚用过。 想了想,还是没有提到,只是回答了她的问题:“破案。” “破案?” 短短的两个字让赵嫣瞪大了眼睛。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方休,问道:“你真去调查那个案子了?” 方休听见这话,有些不高兴了,看着她,没好气的道:“不是你说的吗?” 赵嫣见他这样,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小声的道:“我就是随口一说,谁能想到你真的去做了。 不过听说这个案子,衙门和刑部联手都没能找到多少线索,就算你去,又能有什么办法?”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这个案子告破到现在只是短短的几个时辰的时间,赵嫣没有听说是正常的事情。 只是 自己该怎么说,她才相信,短短的两三天的时间,自己就把这个案子给破了? 纠结了片刻,他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其实,在本少爷的聪明才智的帮助下,这个案子已经破了。” “咳咳咳——” 赵嫣正在喝水,听见这话,没忍住,差点儿呛到。 “破案咳咳就你?” 倒不是她不相信方休,只是 好吧,在破案这一方面,她的确是不相信方休。 这么些年,京都府衙门和刑部联手的案子,全都是朝堂之上的要案。 如同陈夫人这样的案子,一般都是京都府衙门派出几个捕快自己就能搞定。 这一次却是需要动用到刑部的力量,从某一方面,可以看出这件案子的棘手程度。 别的不说,夏忆雪那样的人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查出一个所以然。 短短的两三天的时间,方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能查出什么? 怕是连已有的线索都记不清楚,更何况是破案。 方休见到这一幕,脸却是变得有些黑了。 他看着赵嫣,淡淡的道:“没错,就是在下!” 赵嫣咳嗽了半响,终于缓了过来。 她看着方休,脸上露出同情的表情,说道:“方休,这一次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去查案的。 你本来就有脑疾,再做这种需要动脑的事情,肯定会雪上加霜,我没有考虑周全,我道歉” 第四百九十六章 我要告状 方休听见这话,脸顿时黑了,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外面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少爷” 清脆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秀儿。 “进。” 方休刚刚开口,房门就被推开,秀儿走进屋里,抬眸,看向自家少爷。 在看见站在他身边的赵嫣的时候,微微一怔,躬身行了一礼,轻声的道:“赵姑娘好。” 赵嫣公主的身份,秀儿是知道的,但是,只要不是在宫里,还是以‘赵姑娘’相称。 “少爷,这是夏捕头交给奴婢,让奴婢转送给您的东西。” 秀儿走到方休的面前,双手捧着一面波如蝉翼的丝绸。 夏忆雪有什么东西要送给自己的? 方休听见这话,怔了片刻,想了一下,还是没有丝毫的头绪。 于是,看向秀儿双手捧着的那面丝绸,轻轻的拿了起来。 冬日的阳光难得和煦一次,透光略有些昏黄的窗户,撒照在屋里,穿透波如蝉翼的丝绸,映衬出上面的一行小字——见义勇为好市民方休。 下面还有一个落款,京都府衙门赠。 方休看见这两行用隶书写成的小字,先是一怔,随即哑然失笑。 自己只是在夏忆雪的面前略微提及了一下锦旗是什么东西。 没有想到京都府衙门竟然还真的捣鼓出了这么个玩意。 若是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这一面锦旗应该是京都府衙门送出的第一面锦旗吧。 方休看着这面楚国般的锦旗,脸上经不住的露出淡淡的笑容,吩咐秀儿道:“找个显眼的地方挂起来,这面锦旗可是本少爷一晚上都没有休息赚来的!” “少爷昨晚没有休息吗?” 秀儿听见这话,脸上露出关切之色,问道:“要不要奴婢为您煮一碗养身的粥?” 方休听见‘养身’两个字,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摆了摆手,随口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本少爷这体魄,莫说是一晚上不休息,便是三四个晚上不休息也不碍事。” 旁边的赵嫣听见这话,忍不住的翻了一个白眼。 然后,看向了那面锦旗,问道:“见义勇为好市民是什么意思?” 方休看着她,回答道:“字面意思,本少爷替他们京都府衙门破了案,不得给本少爷一些奖励。 这面锦旗就是本少爷参与破案最好的见证!” 赵嫣听了以后,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这案子若是那么容易就告破了,那京都府衙门和刑部那么多人都是做什么的? 莫不是这么多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一个方休? 若说比拼的是脸皮的厚度,倒还是有可能 方休只看了一眼赵嫣,见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没有相信。 虽然如此,却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转而问道:“你一大早就到我这里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当然不是” 赵嫣道:“我是来问你要房契和地契的。” “什么房契,什么地契?” 方休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赵嫣见状,顿时呲起了她的小虎牙,一双大眼睛盯着方休,没好气的道:“方休,你还想赖账不成!?” 旁边的秀儿见到这一幕,好似已经习以为常,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往后退了一步,恰巧跟自家少爷和赵姑娘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生怕自己会被误伤。 方休看见赵嫣呲牙,瞬间就想起了什么,‘哦’了一声,问道:“你是说我为你选的公主府?” 赵嫣见他没有忘记,表情这才缓和了一些,点了点头,说道:“那可是用的银子买的,我要回房契和地契,总没有问题吧?”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却是变得有些奇怪,打量了一眼赵嫣,问道:“你这要银子不要脸皮的程度,倒是跟本少爷有的一拼了。” 这话说出来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是在赵嫣的眼里,却比‘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要难受的多。 她怒视方休,没好气的道:“只不过还没有给你罢了,等到房契和地契到了我手上,自然就还你银子!” 方休道:“那就等你拿了银子回来,我再把房契、地契给你。” 赵嫣听见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那些银子都在宝乐坊里面存着,到哪里却给你!” 方休却是摆了摆手,说道:“这是你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你自己解决。” 这明言明语落在赵嫣的耳里,顿时让她炸了毛。 “方休!今天这房契和地契,你给我也得给我,不给我也得给我!” 说完,快步走上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大声的道:“你今天要是不把房契和地契还我,我就到父皇那里告你的状。” 方休听见这话,一脸的不以为然,仿佛压根不放在心上,淡淡的道:“去吧。 我相信英明神武、智慧过人的陛下会辨别实话和假话的。” 赵嫣见到这一幕,表情变得更加愤怒,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在看见方休的眼皮跳动了一下以后。 她的脑海里面不由的浮现出了前些天自己在竹轩斋买的一本书《从微表情开始》上面写的,只要一个人说话的时候出现了眼皮跳动的情况,十之八九是在说谎! 想到这里,她的表情变化,脸上的愤怒之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笑容。 也不再在这里纠缠方休,而是转身朝外面走去,同时说道:“好,这是你说的,我这就回宫去见父皇!” 方休见到这一幕,眼皮又是一跳,见她这一次似乎不是在开玩笑,忙不迭走了上去,拽住她的胳膊,说道:“等一下,有事好好商量,别动不动的就去劳烦陛下 陛下日理万机,哪里有空处理我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就不!” 赵嫣瞪了他一眼,大声的道:“我要让父皇知道,你这个家伙平日里是怎么欺负我的!” 方休听见这话,心猛地一跳,忙不迭的叫苦:“公主殿下,你这话就太不厚道了,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赵嫣道:“就在刚才!” 方休:“” 他看着赵嫣,想了想,说道:“给你房契和地契也不是不可以,你得告诉我,你要这些做什么用。” 第四百九十七章 踏破门槛 明明是我自己的地契和房契,做什么用,管你什么事? 赵嫣很想这么说,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就是觉得房契和地契在自己的手里会踏实一些。” 方休听见这话,觉得有些无语,往前探了探身子,看着赵嫣的眼睛,问道:“你觉得我像是傻子吗?” 当初十几万两的真金白银存在宝乐坊都没有提到什么‘踏实’,这个时候用这种理由,是个人都不会相信的,好不好 赵嫣听见这个问题,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露出了思索之色,半响,才点了点头,郑重的道:“像。” 呼—— 方休深吸一口气,强忍住骂人的冲动,从牙缝里面挤出三个字:“说实话!” “卖掉!” 赵嫣的回答也是十分的果断。 “卖掉?你很缺银子?” 方休疑惑的看着她,问道。 赵嫣点了点头,说道:“再过三个月就是皇祖母的寿辰了,我的银子全都被你存在了宝乐坊,压根取不出来。 只能趁着现在宅院的价格还算可以,趁势卖掉,然后挑一个合适的寿礼。” 方休听见这话,莫名的觉得有些愧疚 毕竟是因为自己,赵嫣才会没有银子可用,只是 这个时候把宅院卖了,岂不是相当于在四五年做了伪军? 他想了想,说道:“我可以借你一些银子。” 赵嫣听见这话,却是撇了撇嘴,说道:“你的银子全都用来买宅院了,还能剩下多少。” 这话倒也没错。 方休想了一下,这点儿银子对于赵嫣来说,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只要过了这段时间,自己把手里的地契和房契全都给卖了,把宝乐坊的空缺给填上,这点儿银子只是九牛上面的一根毛 “好,你去白小纯那里拿地契和房契,只允许卖你自己的。” 赵嫣听见这话,撇了撇嘴,小声的嘀咕道:“真不知道还留着这些地契和房契有什么用,难不成这宅院的价格还能再涨?” 在赵嫣和方府管事,或者说大部分人的眼里,这宅院的价格再怎么涨也就是这样了。 战事一起,宅院说没有就没有的东西,可能还不如古董字画。 古董字画还能带着跑,这宅院留在原地,动也动不了,搬也搬不走,一把火就化作灰烬,风一吹,什么都没有了。 西南那边儿是大胜了。 草原那边却还没有一点儿动静呢。 这王师究竟是赢,还是败,没有一个准信。 京师里面那些手里攥着真金白银的商贾们是不会出手的。 这宅院的价格顶了天也就是原先没有开战之前的价格。 就算是如此,方休手里的这些房契和地契若是全都能卖出去,那也是整整赚了一倍。 原先三十万两,仅仅只是这么走一遭,转眼间就变成了六十万两。 这样的事情,哪怕是皇帝,恐怕都不敢想。 就这方府的少爷还是不愿意出手,真不知道还在等什么。 方休面对这些疑问,都没有正面的回答。 包括赵嫣刚才说的话,方休也只是当作没有听见,看着赵嫣推开房门,离开房间。 然后,继续躺在自己的摇椅上,隔着窗户,晒着太阳,看着书。 旁边的暖气一刻不停,身后小丫鬟正在轻轻的帮他揉肩。 怎一个‘惬意’了的。 悠闲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不知不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秋季的尾巴算是彻底的消失在了时间的长河,新登场的是冬天。 京师的冬季虽然没有北方四州那么寒冷彻骨,可是相较于江南两道的温婉,却也凛冽了不少。 别的不说,就这寒风一刻不停的呼啸刮着,每一夜都不知道有多少藏在破庙和街巷的流民和乞丐挺不过去。 可是,在这京师的某一处宅院,却是要比夏季的时候还有火热。 此处的火热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火热。 上百个人聚集在一起,闹着,喊着,呼出的热气,顺着往上蒸腾,就是在凛冽的寒风里也吹不散。 “还有没有人要卖宅院的,我多出五百两银子!” “昨天这个时候,我看那里还挂着几十个牌子,怎么一眨眼就剩下几个了。 这京师哪里有这么多的人买的起那等的宅院,你们牙行莫不是把牌子藏起来了!” “诶,别挤,都别挤,你挤也没有用,前面的宅院都卖光了,没看见牌子都给摘了吗!?” 牙行的掌柜看着拥挤的人群,额头上不禁急出了冷汗。 就在三天以前,西南那边传来了消息,当代的黔国公,如今应该称作是贼首沐英,下令府上仅存的一万余士卒卸甲归田。 手刃府上的五名家将和自己的三个儿子,带着他们的首级,背上荆条,从云州出发,五步一跪,十步一拜,前往京师向天子请罪。 北面的乞颜部听闻沐氏大败的消息,没有等到王师赶到,就放弃了已经攻占的部族,舍弃了掠来的牛羊和奴隶,一路逃跑,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大本营。 朝廷的王师刚刚整备好,还没有踏上广阔的草原,就赢下了这场战事。 胜利来的如此突然,突然到京师的百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有些不敢相信。 一直到两天以后,从云州和北方四州来到京师的商贾同样是这么说的,京师的百姓们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朝廷几乎没有折损什么兵力,就在短短的两个月的时间内,赢下了这场他们本来以为即便是赢也极有可能动摇国本的战事。 这一天,风筝坊放在天上的七号风筝,全都撤下了原先的广告,换成了‘天佑大楚’‘陛下威武’‘千秋功业’之类的字样。 京师大剧院限时免费三日,任何人只要排队领票都可以入内观看。 正值京师超级联赛休赛期间,各个足球队也依旧举办了一场庆祝胜利的杯赛。 整个京师,无论是路边的流民乞丐还是商贾勋贵,全都如同过了年一般,走在路上,四处可见欢声笑语。 就在这一天,礼部尚书杨政上书请病致仕。 也同样是在这一天,卖宅院的牙行门槛在短短的一个时辰之内就被如潮涌一般的人群踏破。 第四百九十八章 净赚六十万两 “诸位安静,诸位安静安静一下!” 那牙行的掌柜看见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忍不住开口提醒。 只是,连着喊了两遍都没有人听见,只好提高声调吼了一句。 这一下,宅院里面才稍稍的安静了一些。 与此同时,众人的目光也全都聚集在了掌柜的身上。 “咳咳” 牙行的掌柜见到这一幕,清了清嗓子,看着众人,开口道:“诸位且听我一言,这京师就这么多的宅院,原先全都在诸位的手里,诸位卖了以后,剩下的本就不多了。 这些宅院也是我们四处搜寻,开了高价,人家才肯挂在这里。 毕竟这段时间,宅院价格上涨的幅度在这里摆着,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价格还有上涨的余地,没有多少人愿意卖的。 诸位聚在这里,你挤我,我挤你,倒不如在京师里面多走一走,指不定就能找到愿意卖的卖住了。 挤在这里也不是个事情,不是?” “嘿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照顾你的生意,到头来还成了我们的不是了?” “就是,大不了我们以后都不在你这里买宅院了,这叫什么事情!” 众人听见这话,纷纷开口。 那牙行的掌柜见到这一幕,忙不迭的补充了一句:“诸位,诸位,在下不是那个意思。 只是哎” 他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是没敢说出来。 旁边的人见到这一幕,不屑的道:“有什么话就说,有什么屁就放,你在这里装什么装!” 那牙行的掌柜听见这话,看向那人,咬了咬牙,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说了。 当初上赶着要卖掉宅子的是诸位,如今抢着要买宅子的也是诸位。 诸位不妨想一想,当初你们卖掉宅子的时候,都是谁买的?” 众人听见前半句话,纷纷露出愤怒的表情,这是变着法的骂我们没有眼力劲呢? 可是,听见后半句话,愤怒之色却是稍稍的消减了一些,取而代之的则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个问题问得好啊! 原先自己卖掉的那些宅院都到哪里去了? 众人只是思索了片刻,就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一个人——方休! 就是一个月以前还被自己当作是傻子一样的新安伯方休! 想到这里,众人的脸色变得更加的难看。 一个月以前,谈起方休,可都是津津乐道的。 宅院的价格不断下降,还接着银子去买宅院,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可是,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他们这才回过神,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傻子! “诸位,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的宅院都是被新安伯给买了吧?” 牙行的掌柜见到这一幕,顺势说道:“你们想一想,方府总共才多少个人,安平伯,新安伯,安平伯夫人,他们能住得下这么多的宅院吗? 说到底,新安伯就是有这个眼力劲,人家知道朝廷会赢,提前就看见了现在发生的事,等着赚诸位的银子。 既然如此,诸位还是忍一忍痛,去见一见新安伯,给个合适的价格,再说一些好话。 指不定新安伯一高兴,善心大发,就从诸位的身上少赚一些了。” 指望着新安伯善心大发,那还不如指望夜里刮风,把房契和地契刮回自己的手上呢! 众人听见这话,全都变得有些闷闷不乐。 因为他们的心里面明白,这一次他们怕是要被新安伯当成肥羊咯。 偏偏,这个肥羊,他们还不得不当。 毕竟府上一大家子人,在这京师总得有个住的地方。 最为重要的是,他们的产业都留在京师。 如今,朝廷大胜,毫不夸张的说,二十年之内,北方再无外敌侵扰之忧。 整个京畿之地必定会迎来一阵的发展期,变得比如今更加的繁荣。 这个时候,自然是不可能离开京师的。 既然留在京师,原先的宅院总该赎回来吧 可是,该怎么样,才能从新安伯的手里赎回自己的宅院呢? 一时之间,众人全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场的众人,有一个算一个,脸上的表情阴郁的就差写上一个‘愁’字了。 京师的这些商贾们正在发愁,方休却是十分悠闲的坐在养心殿的暖阁里面喝茶。 不得不说,这地方呈上的贡品就是不一样。 虽然不知道着这茶是从何处上供的,又是什么茶,可是喝起来就是有一股不一样的滋味。 再次抿了一口,品味着茶的清香,方休忍不住的问了一句:“陛下,这是什么茶,比臣府上的那些茶要好喝太多,入口清香,回味无穷,心里面也是舒坦极了” 楚皇坐在案台前,听见这话,却是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他,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说道:“这是朕微服私访时在路边的茶摊取的,是什么茶,朕不知道。 那茶摊的位置,朕也记不得了”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方休听了,觉得有些尴尬。 尴尬过后,就变得有些理直气壮了。 “陛下,臣为您鞍前马后,您就给臣喝这茶摊上的茶?” 楚皇听了,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淡然,说道:“怎么,朕可是听说这一次你光是倒卖宅院就净赚了六十万两银子,比朕内库里面的存银都要多,想喝好茶还喝不到,非得到朕这里来喝? 朕实话跟你说,朕这里不仅是没银子,什么好东西都没有,就是这茶,朕以后也只喝那路边茶摊上一枚铜板一壶的” 说到这里,还煞有介事的回头看了一眼刘成,道:“听见了没有?” 刘成也不知道陛下这话是真是假,正能硬着头皮道:“奴婢记住了” 方休听见这话,却是好像被人抢了银子一样,大呼小叫起来:“陛下,臣冤枉,一定是有小人构陷臣,那些宅院怎么可能值六十万两,这么多的银子,臣就是放在府里也放不下啊! 而且,臣买宅院,那是见商贾们的宅院空在那里也没有人住,觉得可惜,这才买下的,陛下,您不能听信了小人的谗言!” 楚皇瞥了一眼方休,对他的‘表演’显然已经产生了一定的免疫,反问道:“没有六十万两?” “绝对没有!” 方休郑重其事的回答道。 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还有三十万两是本金。” 第四百九十九章 不与臣民争利 楚皇听了以后,瞪了瞪眼,开口道:“朝廷的国库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只是三百万两,这仅仅只是倒卖宅院,一个月之内竟然能赚六十万两!? 朕原先还以为只是坊间的传言,没有想到竟然是真的!” 方休不敢说话,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楚皇,犹豫了一下,还是纠正道:“陛下,三十,是三十” 楚皇显然还在算这一笔账。 国库一年能收上三百万两银子,一个月也就是二十四万两左右。 这家伙就耍了一些小聪明,仅仅一个月就赚到了三十万两,竟然比整个楚国的营收加在一起都要多,这 楚皇想到这里,看向方休的眼神就变得有些不太对劲了。 方休见到这一幕,也是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 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道:“陛下,臣突然想起府上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臣能否” “不能!” 方休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楚皇道。 完了 听见这句‘不能’,方休的心里面顿时‘咯噔’一下,自己辛辛苦苦,费劲心思赚来的这些银子,怕是还没有捂热,就要送出去了。 这狗皇帝! 方休心里面这么想着,楚皇却是没有再开口。 抬眸,就看见端坐在龙椅之上的楚皇正在深呼吸,一副克制着什么的样子。 片刻之后,楚皇终于是看向了他,缓缓开口道:“放心,朕还没有到跟你一个孩子抢银子的地步。 这三十万两银子,你就好好的收着,若是哪一天乞颜部进犯,说不准朕还要向你借银子。”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看来楚皇还是有一点职业道德的,最起码知道‘天子不与臣民争利’的道理。 “陛下这话未免小觑了臣,这三十万两银子表面上是臣幸幸苦苦赚来的,可实际上全都是仰赖陛下和朝廷的庇护。 若是没有陛下的英明神武,文治武功,没有朝廷的” 一通彩虹屁还没有放完,就见到楚皇的脸上露出揶揄的表情,问道:“你的意思,这些银子便是充入国库,你也没有意见?”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顿时变了。 他的脸上露出庄重之色,郑重的道:“臣有心想要把这些银子充入国库,可是朝廷有法度,太祖皇帝也有遗训,臣” “好了,朕都明白” 楚皇摆了摆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沉声道:“你若是再这么说下去,难保朕不会改了主意,真的抢了你这些银子。”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住嘴,一句话都不再多说。 楚皇见状,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心里面却是觉得一阵好笑,摇了摇头,问道:“你可知道朕这一次叫你来是什么事情?” 方休摇了摇头,十分规矩的回答道:“回禀陛下,臣不知道。” 楚皇抬眸,看着他,问道:“朕听嫣儿说,你竟然欺负她?” 这 方休听见这话,又一次大呼小叫起来:“陛下,臣冤枉啊! 公主殿下在臣的府上,臣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殿下渴了,臣立刻就端茶递水,殿下饿了,臣是恨不得把整个春风楼都搬到殿下的面前。 殿下冷了,臣是” 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臣是一刻不停的劝殿下多穿衣裳。 总而言之,臣哪里敢欺负殿下,臣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绝不敢欺负殿下啊! 陛下不要听信了殿下的一面之词,殿下那是想要借着陛下从臣这里骗银子,臣臣冤枉啊!” 方休说着说着,几乎要落下泪来。 只是,抹了几下眼泪,却是没有见到一滴泪水。 楚皇见到这一幕,有些无奈的摆了摆手,说道:“嫣儿的性格,朕是知道的,朕相信你没有欺负她。 朕也谅你没有这个胆子。 只是,嫣儿的年纪终究是小了些,朕若是没有记错,嫣儿比你还要小三岁。 她住在你的府上,平日里要有什么事情,便当她不是公主,是你的妹妹,也该多让着她些。” 方休听见这话,想要骂人。 自己还不够让着她? 就这样还在皇帝面前打自己的小报告。 原先还以为只是开玩笑,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这么做了。 不就是吃火锅的时候,抢了她几块牛肉。 女人 呵! 他心里面这么想,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任何的变化,听见楚皇的话,拱手道:“臣全都明白。 臣一定不辜负陛下的厚望,把公主殿下养的咳咳好好的照顾公主殿下。” 楚皇权当作没有听见前半句话,继续道:“这一次叫你过来,还有一件事情。 沐英负荆请罪,算一算日子,这些天应该要到中原西道了。 朕打算派你带些人去接应一下,顺便,查一查中原三道各州府衙门的储粮。”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郑重之色。 他知道,这两件事情才是今天的重点。 或者说,后面的一件事情才是真正的重点! 沐英算是什么东西。 若是放在以前,怎么说也是手里握着十万精锐的一方诸侯。 那个时候,他想要入京,怕是礼部尚书亲自出城迎接都不算过分。 可是,如今只是一个阶下囚,派人接应完全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 沐氏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树倒猕猴散。 不可能再有人去营救沐英。 事实上,负荆请罪完全是沐英自己的主意。 他心里明白,沐氏败局已定。 既然无论如何自己都是死路一条,倒不如牺牲掉自己和自己的三个儿子,换取沐氏家族能够不被牵连。 当然,这一切也都是建立在当代皇帝是一个仁厚之君的基础上,他才敢这么搏一搏。 沐英无关紧要 那么,老皇帝真正想让自己去做的事情毫无疑问就是暗中的调查中原三道的粮仓。 至于为什么这个时候派自己去做这件事情,方休也能猜得出来。 老皇帝之前没有管,大概只是因为战事刚起,怕后方引起动乱。 可是,如今战事已定,这个事情自然而然的也就被重新提起来了。 当初的中原饥灾,除了天灾人祸,各州府的储粮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必须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前往调查。 毫无疑问,自己就是那个老皇帝值得信任的人! 第五百章 按察使 难道老皇帝这么郑重的交给自己一件事情,方休也是十分的认真,没有任何的犹豫,便拱手道:“臣一定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楚皇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和煦的表情,点了点头,说道:“此去中原西道路途遥远,期间不知道要经历多少艰难险阻,你万事要小心。” 老皇帝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语气之中透露出的关切之色却是货真价实的。 方休听了以后,心里面多了一些暖意,点了点头,说道:“臣都明白,谢陛下。” 楚皇看着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叮嘱道:“中原三道不比京畿之地,如今朝廷虽然已经赈灾,可是饥灾仍有余患,到了那里,不能再像在京师这般行事嚣张 除此之外,朕会派一队亲军府的卫队随你一同前去,保护你的安全。 好了,朕要说的就是这些。 说的再多,怕是也惹你烦心,总而言之,万事小心为上,过些日子,最迟三天以后,朕就会拟一道圣旨,你便以中原道按察使的身份去吧。” 按察使是楚国一个比较特殊的职位,名义上的职责是在各道巡察,考核吏治,主管一道范围的刑法之事。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是监察御史的职责。 可是,一道之内本就已经有提刑使,提法使等,而且还有节度使和督察院派到地方上的御史大夫。 按察使也就变成了一个十分鸡肋的位置,什么都能管一管,可实际上却又没有几个人听他的。 到了最后,朝廷干脆就不在地方上设置按察使,而是将其当作一个只存在于礼部名册上的职位。 时间一长,逐渐就演变成了类似于‘特使’的位置。 朝堂之上若是有了什么决议,需要某人到某道办事的时候,这个按察使就派上了用处。 与节度使一样都是正三品,可是又没有真正的实权,办完事回到京师以后,这个临时加上的职位一般也就会被撤回。 “陛下圣明,所说的话也是极具深意,臣听了以后,真是觉得”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楚皇道:“你若是再说这些话,你那三十万两银子,朕保不准就真的动了心思。” 方休听了,忙不迭的道:“臣不在的这些日子,您一定要多保重身体臣先行告退了!” 说完,没有丝毫的停留就转身离开了暖阁。 楚皇坐在龙椅上,见到这一幕,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而是低头看向了摆在案台上的奏章,眉头下意识的轻轻皱了起来。 但愿这中原三道的情况还没有恶劣至厂卫呈上来的奏报中所说的这般地步 方休从皇宫里面走出来,还在低着头,思索之前的那些事情。 自己来到这一片世界以后就没怎么离开过京师,准确的说就没怎么离开过京都城。 最远的一次也不过是去城郊捉了些小龙虾。 这一次却要离开京畿之地,前往那完全陌生的中原西道,的确要好好的想一想这路上需要准备些什么。 别的不说,这天气越发的冷了,小火炉和炭火一定是要多准备一些的。 老皇帝说要调给自己一队亲军府的卫队,却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从亲军府里面选,也不知道可不可以带上其他人 一想到要离开自己已经装了暖气的屋子,坐着颠簸的马车跑去那百里之外的中原西道,方休就觉得有些郁闷。 若是刚来到这片世界的时候,倒还会觉得兴奋和激动,再加上一些好奇。 可是,在京师待了这么长的时间,这片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他已经了解的差不多。 其他的地方大概也就是如此,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探索的地方,还不如待在自己舒适的小窝,安安静静的看书 当然,更多的是打牌。 方休这么想着,抬眸看了一眼,却是吓了一跳。 不知道什么时候,面前竟然多出了几十个人,全都是露出十分奇怪的笑容,正在盯着自己看。 “你们是谁?在这里做什么?我告诉你们,这里可是皇宫,百步外便是亲军营,别看你们现在人多” 方休下意识的以为这些家伙是当初因为自己被关进京都府衙门的商贾来找自己报仇的,一边说话拖延时间,一边缓缓的往后退,希望宫门的那些士卒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面前的几十个人见到这一幕,笑的更加的古怪,有些像是谄媚,又有些像是在哭? 方休看着他们,总觉得有些诡异。 还好现在是白天,若是晚上见到这一幕,怕是能吓的背过气去。 “新安伯勿怕,我们都是在这京畿之地行商的商贾,这一次来找您是有一些事情要与您商量。” 这个时候,人群之中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 只是,他的声音压的极低。 显然是担心引起守门的亲军士卒的注意。 按照律例,皇宫前大声喧哗,寻衅滋事,最多可是会被关上一年,还要交上百两的罚银。 方休听见这话,扫了他们一眼,的确是在人群之中见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顿时安心了许多,开口问道:“既然是找我有事,为何不到府上?” 之前说话的那人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苦色,说道:“小的们确实是先到伯爷的府上,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能见到伯爷府上的人,好不容易见到了回府的白总管。 白总管二话不说就要放狗咬小的们,小的们也是迫于无奈,听说有人见伯爷您今早儿入了宫,这才在这里候着您,希望能见您一面。” 他说这话的时候,几十岁的人,脸上竟然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旁边的人也似乎想到了什么,或多或少表情都发生了一些变化,或是悲怆,或是羞愤,亦或者是如他一般的委屈。 方休见到这一幕,也是觉得有些尴尬。 虽说宝乐坊的银子全都已经还上了,可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总怕会有缺心眼的人来寻仇。 便叮嘱府上的仆人们,若是在府门前见到商贾模样的人要见自己,屡次阻拦无果的情况下,可以放狗。 为此,白小纯还特意去郊外寻了一条大狼狗来,就拴在府门不远处的地方。 第五百零一章 托梦 这些人怕是方府以外第一次感受到那条大狼狗威慑力的人。 “咳咳” 方休看着面前这些几十岁还一脸委屈巴巴的人,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说道:“最近府上遭贼,下人们有些风声鹤唳,诸位不要放在心上。 对了,你们不是找我有事需要商议? 刚好,我现在就很有空,你们就在这里说吧。” 这些商贾一个个的全都无比的精明,人情世故也是见得多了,听见方休这么说,立刻就明白了,人家不想浪费时间。 于是,没有再弯弯绕绕,十分直白的道:“其实我们找新安伯您是想要问问您,您的那些宅院,有没有可能卖给我们。” 为首的那人说这话的时候,也是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毕竟,莫名其妙的想要买人家的宅院,总是不太合适。 只是,他们心里面全都明白新安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只要开出的价钱合适,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关键的问题就在于什么样的价钱才是合适的。 可是 出乎他们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眼前的这位掌握着京师至少十分之一宅院的新安伯方休,并没有如预想当中的那样兴冲冲的和他们商量那些宅院的价格。 而是板起了脸,冷声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问问你们,在这之前,你们谁见过站在别人面前要买别家宅院的人? 我方府在京师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可也不是任谁都可随意欺凌的!” “伯爷,您误会了,误会了” 商贾们见到方休发火,都是连连摆手,脸上露出讨好的的表情,说道:“我们不是要买您祖上的宅院,而是 哎,我们就实话实说了,您上个月不是在牙行买了这么多的宅院,里面有一处是小的祖上传下来的。 那些天,小的府上的地契和房契一不留神被家里那小兔崽子偷了去,当在了牙行。 那可是祖上传下的宅院,小的自己怎么可能卖出去,所以”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更加冷,问道:“你的意思,是想要我把你家的房契和地契还给你?” 那商贾听见这话,忙不迭的摆手,说道:“小的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地契和房契过了牙侩的手,到了您的府上,自然就是您的了。 只是,那毕竟是小的祖上的宅院,小的思来想去还是 哎 小的就想,等以后埋土里面了,下去见列祖列宗也不好交待啊。”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悲怆的表情,还煞有其事的抹了抹眼泪,这才继续道:“小的那天晚上还做了梦,梦见小的那早已经去了的爹娘。 他们就在小的面前晃悠,问小的:儿啊,爹留给你的宅子呢?到哪儿去了? 小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回” “够了够了!” 方休越听越有一股骂人的冲动,摆了摆手,说道:“总而言之,你就是想要把原先是你家的地契和房契买回去?” 那商贾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有开口,就见到方休伸出了一只手制止了自己。 “别说其他的,就回答我一句话,是,还是,不是?” “是!” 那商贾见到这一幕,立刻表态:“当然,小的知道这段时间京师宅院的价格疯涨,小的绝不会让新安伯您吃亏。 牙行当日挂出的宅院均价上涨了多少,小的给的银子绝不会比他们的少!” 方休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其他的商贾,问道:“你们的爹娘也都给你们托梦了?” 几十个商贾听见这话,都觉得有些尴尬。 可是尴尬哪里比得上银子重要。 于是,纷纷点头:“新安伯明鉴,我爹娘昨个儿还托了梦,一定要赎回祖上传来下的宅院,就是丢了性命,也不能把祖上留下来的基业丢了” “小的自小就没有见过爹娘长什么模样,可是前段时间,小的爹娘竟也出现在了梦里” “” 方休听见这些话,觉得一阵无语。 这些家伙为了银子可真是什么都说得出来 当然,自己也没有比他们好到哪儿去。 只是自己最起码还是要脸的,最起码不会拿爹娘说事。 “咳咳” 眼见着这些人越说越起劲,还有些人干脆就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方休清了清嗓子,看着他们,说道:“首先,我先纠正一点,就算你们的爹娘真的给你们托梦,也不是赎,而是买 这房契和地契都在我府上收着,白纸黑字是画了押的,那是我方休的宅院。 你们说是你们的,算不得数,希望你们说话的时候注意一些。 其次,这些宅院,我是买来住的,别问我,买这么多的宅院能住的过来吗? 我今天在这里跟你们说一声,住的过来! 一天换一趟,住个半年就得住回去了,当然住的过来。 因此,这宅院卖还是不卖,不在你们,在我。 我的心情好了就卖,心情不好就不卖,很简单的事,你们都是京师有名的商贾,这一点自然能想的明白。 最后 我还有事,诸位可以让一让了。” 说完,没有丝毫的停留,也没有看他们的表情,径直的朝方府的马车走去。 “这” 商贾们听见这些话,全都怔在了原地。 一时之间,有些懵。 这么多的宅院,一天换一趟? 在场的都不是小孩,自然不可能听信这哄小孩儿话。 说到底,新安伯这些话的意思就只有一个:价钱不到位! 可是 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他们还没有报出价格啊! “新安伯,新安伯,您要不再考虑考虑?” 商贾们从方府追到这里,好不容易见到了正主,自然不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弃了。 方休看着面前这些家伙,眉头微微的皱了皱,冷声道:“你们还想拦着本将军回府不成?” 之前说话的时候都是称‘我’,这个时候换成了‘本将军’,商贾们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纷纷面露苦色,近乎卑微的道:“小的们哪里有这个胆子,小的们只是想请您再给我们一个机会” 第五百零二章 拍卖会 方休冷冷的看着之前说话的那个商贾,突然问道:“你祖上的宅院是哪一处?” 那个商贾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随即,猛地反应过来,面露喜色,忙不迭的道:“小的” 还没有开口,就见面前的方休摆了摆手,说道:“算了,到时候你去我府上,把你卖掉的房契挑出来” “好好好,小的谢过新安伯,新安伯您的大恩大德,小的” “等会” 方休看着这名商贾,淡淡的问了一句:“你谢我做什么?” 那商贾听见这个问题,微微一怔,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说道:“新安伯的意思难道不是把小的祖上传下的宅院买给小的吗?” 方休看着他,问道:“你何时听我这么说过。” “这” 那商贾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说不出话了。 这个时候,方休转过身,看向面前聚集在一起的商贾们,大声的道:“明日午时,宝乐坊,将会拍卖第一处宅院。 你们若是想买,到时候准备好银子就好。” 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当然,银票也是一样的。” 说完,没有再看他们,更没有解释,径直走上了马车。 车夫行了一礼以后,便驾着马车离开了这里,留下商贾们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明白何谓拍卖。 方休一离开就有商贾忍不住的问道:“张兄,拍卖是何意思?” 旁边的商贾摇了摇头,回答道:“未曾听过,应该也是卖宅院的一种方式,如牙行一般?” “莫不是宝乐坊也要开始做牙行的生意?” “牙行?一天只卖一处宅院,这未免也太少了些” “不算少了,这些天,有些牙行三天才卖一处不是,人都走远了,你还跪着做什么” “腿麻了” 转眼间,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正午。 再收到方休的吩咐以后,短短半天的时间,王宝乐就在宝乐坊腾出了足以容纳上百人的空间,并且按照图纸上所画的内容摆放装饰。 闲来无事,方休就坐在旁边,准备看一看热闹。 前世,没有时间,更没有钱参加任何一场拍卖会。 听到‘拍卖会’这三个字,都是觉得无比的高端大气上档次。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平生参加的第一次拍卖会竟然是自己举办的,拍卖的还是宅院这种硬货。 其实,拍卖这个主意一开始并不在方休的计划之内。 只是看到这些商贾们这么热情,他才突然想起了还有‘拍卖’这一说。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京师的宅院的价格还有再上涨的空间。 可是,再怎么涨也没剩下多少的空间。 事实上,在方休看来,最多只是半个月,宅院的价格就要开始往回落了。 刚好,那个时候自己应该已经到了中原西道,倒不如趁着这个时候,把这些宅院给卖出去。 “少爷,外面的人已经不少了,您看是不是可以让他们进来了?” 这个时候,王宝乐凑到了方休的身边,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小声的问了一句。 方休躺在椅子上,依着一个小火炉取暖,闭着眼睛,一副悠闲的模样,听见王宝乐的话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点了点头。 “好嘞,少爷。” 王宝乐见了,应了一声,转身吩咐了身后的小伙计几句话。 “是,掌柜的。” 那小伙计听了以后,转身离开了屋子。 王宝乐则是顺势站在方休的身后,一双眼睛四处打量着,倒有些护卫的模样。 只是加上他的体型,就让人觉得有些可笑了。 “拍卖会将在一炷香的时间以后开始,有参加意向的诸位,您请进吧!” 那宝乐坊的小伙计在外面吆喝了一声。 仅仅只是一瞬间,十几个人就涌入了宝乐坊。 “挤什么挤,挤什么挤,我先来的!” “你先来的怎么了,这椅子上可写着你的名字了?” “我说,大家在这京都城也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这是干什么呢?” “” 人一多,自然而然就免不了争吵。 更可况这拍卖场总共就这么大的地方,一下子挤进来这么多的人,有一半的人都是站着,没有座位。 “咳咳” 不远处,方休听着耳边嘈杂的吵闹声,眉头微微一皱,咳嗽了两声。 旁边的王宝乐立刻会意,忙不迭的走上了前面的台词,举起双手,对着众人大声的道:“诸位安静一下!” 瞬间,整个宝乐坊鸦雀无声。 仅仅只是一会,所有的人目光全都对准了台上的王宝乐,一副专注的样子,仿佛刚才为了一个座位差一点儿动手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很明显,这是察觉到了前面还坐着一位新安伯,生怕自己的吵闹声触怒了那位。 王宝乐没有想到这些商贾今日竟然会这么安分,诧异了片刻后,开口道:“诸位来参加宝乐坊举办的拍卖会,王某真是不胜荣幸 拍卖会正式开始之前,王某先在这里给诸位道一声谢谢了!” 这开场白俗套到了极点,在这些商贾的眼里,便是从路边拉过来一个老太太说的也要比这个强。 可是,今天这个所谓的‘拍卖会’可是由新安伯发起的,这些商贾们有求于人,哪里敢不捧场。 于是,一个个的用出了平生最大的力气,鼓着掌,大声的喊着:“好!”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拍卖会是宝乐坊要给这些人送银子 有了之前那个打底,这一次见到众人这么的热情,王宝乐倒是没有太过的诧异。 他看了一眼坐在台下的自家少爷,见自家少爷的表情如常,方才继续道:“想必诸位之前已经对拍卖有所了解。 有不了解的,王某在这里再解释一遍。 这拍卖会,顾名思义就是拍卖物件,也就是竞买物件。 任何人都可以把物件委托给我们宝乐坊,让我们宝乐坊举办拍卖会代为拍卖。 卖主可以设置一个底价,由参加拍卖会的买主竞争出价,价高者得。 今日是我们宝乐坊第一次举办拍卖会,拍卖的物件,诸位应该已经知晓就是新安伯委托给我们宝乐坊的房契一张!” 第五百零三章 成交 王宝乐说着,伸手一指。 旁边有伙计立刻双手捧着一张已经有些昏黄的房契走了上来,在众人的面前展示了一下。 商贾之中,有人见到了这张房契,顿时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里正在阵阵发痛! 这是我的房契! 我的! 当初,他是第一个决定卖掉自己的房契的,相比于后来价格的低谷,仅仅只损失了五百两。 为此他还沾沾自喜了许久,听说新安伯四处借银子买宅院的时候,也是他最积极,见到一个人就要谈起这件事情,不论怎么聊,最后都能得出一个结论——新安伯不是脑袋被门给夹了,就是‘脑疾’又犯了。 由此引申出自己很早就卖掉了宅院的‘聪明之举’。 如今,想想看自己当初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简直哎。 “本次拍卖会连续举办五天,皆是正午,拍卖的主要物件便是新安伯委托给我们宝乐坊的诸多房契和地契。 当然,诸位若是有想要拍卖的物件也可以委托给我们宝乐坊,一并拍卖,只需交纳最后成交的十分之以一的银子就好。 委托和拍卖的具体细节,稍后王某会派人写在纸上,张贴在宝乐坊的外墙之上,诸位尽可以去看 好了,废话不多说,接下来正式开始我们的拍卖。 房契一张,起拍价五千两白银!”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这宅院的具体信息已经贴在了这里,诸位可以浏览一下。” 这拍卖会的消息早已经流传开来,这处拍卖的宅院昨天的时候,大部分想要买的人也都已经看过了。 因而,并没有人去看那墙上关于宅院的信息,而是直接应道:“五千两银子,我要了!” “我出五千五百两!” “五千六百两!” “七千两!” “八千两!” 短短的半炷香的时间,这房契的价格已经从五千五百两飙升到了八千两。 要知道,方休从牙侩手里买到这处宅院的时候,仅仅只用了不到三千两。 八千两已经是翻了两倍还要多。 人群之中,某个商贾此时此刻两眼已经变得通红。 八千两 八千两! 若是自己当初没有卖掉这处宅院,这八千两就是自己的! 自己辛辛苦苦忙活一年,也仅仅只能挣到一千两,运气好的话也最多只是一千五百两。 可是,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这宅院就已经抵得上自己四年的辛苦! 老天啊! 为什么会这样! 台下,方休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面前不断升高的价格,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太多的变化。 若是放在以前,刚来到这片世界的时候,八千两银子或许能让他激动好长一段时间。 可是,如今,见惯了大笔的银子,这八千两却显得不算什么了。 价格到了八千两,原先热闹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八千两已经值得很多人考虑了。 要知道,牙行里面的宅院,比卖出的价格最多也只是翻了两倍。 这八千两已经要超出两倍了。 虽说牙行里面的宅院那是有价无市,可是谁都知道,这拍卖会还有四场。 新安伯手里攥着的宅院至少也有几十处。 留着银子等到那个时候再出手,用比这个低的价格买更好的宅院,他不香吗? 台上,王宝乐见到这一幕,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小木槌。 这小木槌是少爷交给他的,特意叮嘱过,若是达成交易,就用它敲一下桌子。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可是他却牢牢的记在心里。 只要是少爷吩咐的,一定是有其深意。 举起木槌的同时,声音也是传了出来:“八千两一次!” 停顿了大约五秒,并没有人回应。 王宝乐提高声调,又喊了一声:“八千两两次!” 还是没有人回应。 王宝乐见状,举起小木槌的手便准备落下。 这个时候,却有一道声音悠悠的传来:“八千零一两!” 众人听见这个声音,全都望向了喊话的那人。 八千零一两。 这世上竟有如此不要脸的人? 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 众人朝那个方向看去,就见到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那儿,一脸的淡然,仿佛刚才喊话的不是他一样。 吕四? 怎么是他!? 众人看清了说话之人的脸以后,全都怔住了,有些懵 喊话的竟然是竹轩斋的掌柜吕四? 他们倒是不怀疑吕四能够拿得出八千两。 虽然竹轩斋创立至今还没有超过一年,可是粗略估计,一年的进账绝不低于一万五千两。 作为掌柜,借一借,凑一凑,八千两并不算是太难的事情。 可这一切都建立在他是货真价实的竹轩斋掌柜的基础之上。 整个京师谁不知道竹轩斋是方府的产业? 背后的真正主人那是坐在前面的那一位。 吕四充其量只是一个管事多一些的伙计,他哪里来的八千两银子? 仅仅只是片刻,众人便明白了过来。 这是前面那一位对八千两的成交价格不满意啊! 这这未免也太 众人见到这一幕,想要骂人,可是却不知道该骂些什么。 毕竟这拍卖会也没有规矩说不允许人家竹轩斋的人参加 只是 哎。 一时之间,众人原先打算好的,用底价拍下宅院,再内部分配的愿望顿时落空了。 人家新安伯早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提前做好了准备。 之前那个开价八千两的商贾见到这一幕,觉得有些无奈。 八千两在他看来已经是极高的价格了,可是似乎还没有达到新安伯内心的价位。 想了想。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宅院的价格肯定还要往上涨的。 自己就算是用九千两拿到这处宅院,未来说不准也能用一万两卖出去。 就算是卖不出去,作为一个外乡人能够在京都城有一个立锥之地也总是好的。 于是,咬了咬牙,继续喊道:“八千五百两!” 他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都是看向了吕四。 台上,王宝乐又开始喊话:“八千五百两一次!” “八千五百两两次!” “成交!” 一直到小木槌落下,吕四都是没有继续往上抬价。 那商贾见到这一幕,也是松了一口气。 某一处角落里,却是有一个商贾捂住胸口,面露痛苦之色,几乎要流下泪来。 八千五百两八千五百两啊! 第五百零四章 临行前的准备 接下来的三天,拍卖会都是照常进行。 除了第一天的宅院拍卖出了八千两的高价,还有三处宅院的价格同样超过了八千两,其余的大部分则是以原先价格的两倍售出。 算上第一天的八千两银子,仅仅四天的时间,方休在宝乐坊就多出了近二十万两的存银。 还剩下最后一天,这一天拍卖的宅院数量最多,估算一下,价值的银两最少也要十五万两。 按照原先的售价,最多只是三十万两的宅院竟然多卖出了五万两的银票。 不得不说,拍卖起到的作用还是十分的显著。 当然,这一天的拍卖会,方休是没有机会在旁边参观了。 原因很简单,朝廷的旨意已经传到了方府。 新安伯方休领中原道按察使,巡察中原三道,接应逆贼沐英,即日出发。 说是即日出发,其实已经准备了三天。 出行的马车,路上可能用到的物件,取暖用的毛毯和火炉,无聊时的书籍,还有一些瓜果点心,都要备着。 除此之外,还有随行的人员。 白小纯自然是要跟着的。 这么一个贴心的狗腿子,没他在身边,总觉得哪里不太自在。 而且,白小纯虽然算不上是一流的高手,可实力也勉强能够达到准一流的水平,算是二流高手当中的巅峰,必要的时候,能够挡下一些意外的情况,比如刺杀 当然,这种情况极大的可能是不会发生的,原因很简单,跟在方休身边的除了方府的人,还有一队亲军府的卫队。 这支卫队是从神机营里面精挑细选的,每一个人都是拥有足够的实力和绝对的忠诚。 一共二十个人,足以应对绝大多数的敌人。 一支全副武装的精锐亲军,别说是中原三道那些只能欺负百姓的匪盗,就是草原的那些蛮人也未必能够胜过。 这一天,已经阴霾了几日的京师难得风和日丽。 天刚蒙蒙亮,一束阳光刺破黑暗,透过昏黄的窗户撒照在方休的脸上。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道清脆且熟悉的声音。 “少爷,您该醒了。” 秀儿早早的就站在了外面,端着一盆温水,大声的唤了一句。 方休朦胧之中听见这道声音,缓缓的睁开了双眼,有些迷糊的道:“好” 一切都与以前没有什么区别,洗漱,更衣。 方休伸展了一下身子,刚准备问秀儿,今早儿吃些什么。 却看见秀儿的眼眶有些红,顿时觉得有些心疼,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少爷,少爷帮你教训他!” 秀儿听见这话,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没人欺负奴婢。” “那你哭什么?” 方休有些疑惑。 秀儿低着头,小声的道:“少爷,奴婢能不能跟你一起去中原道。” 自从夫人离开京师,秀儿便一直陪伴在方休的身边。 突然之间听说少爷也要离开京师,而且自己不能跟在身边的时候,她心里面就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好似一只被人遗弃在路边的猫一样。 一想到接下来的一个多月,自己都见不到少爷,她就忍不住的鼻子发酸,眼眶也忍不住的红了。 方休见到这一幕,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更加的心疼了。 平心而论,秀儿作为一个小丫鬟,在他看来已经做到了最好。 自己饿了,立刻就有点心端上来。 渴了,上好的龙井已经在茶杯里面泡着。 冷了,没一会狐裘就披在了身上。 秀儿对于自己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 说是下人,一个小丫鬟,可实际上她在方休心里面的地位早已经超出了这个范围。 也正是因为如此,方休这次巡察中原三道,才不愿意把她带上。 先不说路途遥远,路上可能经历多少艰难险阻,就说那颠沛流离之苦,就不是一个娇弱的女孩儿能承受的。 方休看着她,脸上难得露出温柔的笑容,伸手替她抹了抹眼泪,轻声的安慰道:“不是少爷不愿意带上你,只是路途实在遥远,不一定会出什么变故。 而且,即便是有马车,也免不了辛苦。 你一个女孩儿,还是乖乖的留在府上,要不然真出了什么事情,少爷我后悔都来不及。” 秀儿听见这话,抬眸,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自家少爷,坚定的道:“奴婢不怕辛苦,只要能陪在少爷的身边,多辛苦,奴婢都不怕!” 方休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不是你怕不怕辛苦,是少爷我怕你辛苦 你放心,一个月之内,本少爷一定会安全回府,最多也不超过一个半月,就当时我们之间的约定,好不好?” 秀儿听他这么说,心里面明白少爷是为了自己好。 而且,听少爷话里的意思,这一次出行,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带上自己的。 作为一个合格的小丫鬟,秀儿自然是明白‘不可持宠而骄’的道理的,于是也就没有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坚定的道:“好,奴婢听少爷的!” 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少爷,您今天早上准备吃些什么?” 方休听见这话,想了想,说道:“随便煮一碗粥就好,神机营那边已经准备多时,还是不要让他们多等为好。”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却是想早些离开,免得还要应付后知后觉的赵嫣。 “是,少爷,奴婢这就去给您熬粥” 秀儿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屋子。 没一会,就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桂花粥。 经过秀儿和赵昊的多次改良,如今‘方府桂花粥’已经成了名动京师的一道招牌,仅仅只是闻一闻就觉得一阵舒坦。 那股清香更是无法用语言描述。 即便是品尝过无数山珍海味的方休,对于这碗粥也是心悦诚服。 “你没给自己也盛一碗?” 方休看着粥,问了一句。 秀儿摇了摇头,轻声道:“奴婢之前已经喝过了” 方休点了点头,端起桂花粥,囫囵吞枣似的灌了两口。 刚熬好的桂花粥,即便是在寒冷的冬季,已经散发着蒸腾的热气。 方休灌了两口,还是决定细嚼慢咽为好 他又喝了几口,抬眸,看向秀儿,问道:“今早公主殿下没有来过吗? 第五百零五章 出城 秀儿听见这个问题,摇了摇头,说道:“奴婢没有见到公主殿下。” “嗯,知道了。” 方休点了点头,继续喝粥,心里面有些疑惑。 自己任按察使,即日离京巡察中原三道的事情,赵嫣应该早就已经知道了。 按照她的性格,早应该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吵着闹着,让自己带她一起出去闯荡江湖。 可是,自己竟然接连三四天都没有见到她的人影,也不知道她做什么去了。 不管做什么,她的安全问题,肯定是不用担心的。 当初在醉花阁,那个老妪以筷子为箭矢的画面,一直到现在还深深的印在他的脑海里。 毕竟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非正常人所能达到的武力。 “好了” 方休喝完最后一点儿粥,起身,看着秀儿,吩咐了一句:“少爷不在的这段时间,你照顾好自己,天气冷了,要多穿些衣服,下个月少爷我就回府了,不要着急。” “嗯!奴婢一定乖乖的” 方休的话放在后世就是标标准准的模板式关心,可是落在秀儿的耳朵里,却让她格外的重视,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 方休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多叮嘱了两句,这才走出屋子。 在后院停留了片刻,四处打量了一眼,还是没有见到赵嫣。 他想了想,也就没有等,迈步朝府门的方向走去。 方府的门前早已经停好了马车,方休坐在马车里面,没有吩咐,车夫就熟门熟路的赶着马车往郊外神机营的驻地赶去。 出门在外,车夫自然也不是原先那个方府的车夫,而是换成了神机营的士卒。 再行伍之前,便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车夫,替京师内的一个大户人家赶车。 既是车夫,也是士卒,即便是面对危险也能够做到临危不乱。 这一点,短短的一个时辰以后就获得了印证。 “吁————” 马车离开神机营,刚往前行驶没有一会,就遇见了一群身穿粗糙棉衣的农夫在官道上面堵路。 车夫远远的就看见了这一幕,没有丝毫的慌乱,停住了马车。 马车两侧骑马的神机营的护卫们见状,一个个的也全都开始警觉起来。 虽然面前的这些人都是手无寸铁,没有一个人拿着武器,而且看样子也都是附近的农夫。 可是,再没有真正的接触之前,谁也不知道这些人的底细究竟是什么,万一这些家伙是西南那些贼心不死的家伙派来的刺客,那又该怎么办? 马车里,方休刚刚拿出纸牌,准备自娱自乐一把,就感受到剧烈的颠簸。 于是,掀开帘子,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车帘旁,白小纯骑着马,正在用警惕的目光看着前方,听见自家少爷的声音,忙不迭转过头,露出谄媚的笑容,回答道:“回禀少爷,前面有一些农夫拦路,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派个人去问一问。” “是!” 白小纯应了一声,看向旁边的骑士,吩咐了一句:“大人有令,去前面问一问,他们为何拦路。” “是!” 这些亲军虽是隶属于亲军府,可是方休毕竟做了他们这么长时间的直系上官。 而白小纯又是他们直系上官的亲信,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一种默契。 那个骑士应了一声,就骑马上前,在距离十来步的位置停下,翻身下马,走上前去,与那为首之人言语了几句。 而后,忙不迭的跑了回来,禀告道:“大人,前面那些人说是受了您的恩惠,想要见一见您,当面表达感激之情,送一些东西,聊表情谊。” 受了自己的恩惠? 自己都没有离开过几次京都城,对于这些未曾谋面的农夫,何曾有恩惠可言?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怔,心里面有些疑惑,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的淡然,淡淡的道:“知道了,我出去见一见他们。” “大人” 旁边的亲军护卫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说道:“大人,安全为上,您还是待在马车上,有什么话要交代那些人,卑职代为转达即可。” 方休听见这话,想了想,说道:“人家既然要见我,自然是在这里等候了许久,连一面都不见,未免有些太过不近人情。 再者说,不是还要你们在这里护着我,我相信你们。” 说完,就起身走下了马车。 亲军护卫们听见那句‘我相信你们’,心里面都是觉得有些暖意,一个个的变得更加警惕,看着那些农夫,随时做好了应对袭击的准备。 “您就是新安伯,方伯爷吧?果然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智勇双全” 方休刚刚走下马车,为首的农夫就凑了上来,脸上露出激动之色,开口说道。 一表人才,玉树临风 这些词单独拿出来还好,放在一起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可是以这农夫的大字不识一个的知识储备,能够说出这些词已经是极为难得。 很明显,他还想要说些夸赞的话,可是受限于自己的表达能力,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的词汇了,只得作罢。 方休平日里若是听见这样的夸赞,定然是一脚就踹了过去。 吹捧都这么没有水准,有什么用。 可是,听见这农夫的话,却觉得十分的质朴,原因很简单,在这农夫的脸上,他看到的并不是别人面对自己时的谄媚,而是切实的感激。 包括刚才见到自己时所表现出的激动之情,也是十分的真实,没有一点儿作伪的痕迹。 可见,这个农夫,包括他身后的这些人是真情实意的想要感谢自己。 也正是因为如此,方休更加的疑惑。 自己做过什么,让他们如此感激? 自己似乎都没有见过他们。 想了想,还是没能想到。 于是,十分直白的开口问道:“你们以前见过我?” 那人摇了摇头,忙不迭的回答道:“没有没有,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伯爷您” “那你们为什么要感谢我?” 方休问道。 那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想到新安伯会问出这个问题。 当然,他的反应也是极快,忙不迭的解释道:“不止我们,整个京郊的百姓全都记着您的恩德呢! 若是当初没有您的指导,我们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家伙,哪里知道螯虾竟然可以吃” 第五百零六章 新安伯要保重啊! 方休听见这话才明白过来。 原来这些人说的是小龙虾的事情。 对于他而言,小龙虾只不过是顺手为之的一件事情,可是对这些农户而言,小龙虾可以吃却是比什么都要令人振奋。 原先类似于蝗虫的红虫,在几天的时间里面就从危害庄稼的害虫变成了美味的螯虾。 这些农户也在几天的时间里面感受到了螯虾所带来的切实的好处。 仅仅一两个月的时间,他们贩售螯虾赚的银子竟然比辛辛苦苦种一年庄稼所赚的还要多。 若是没有新安伯当初的建议,他们又怎么会有如今这样的生活? 他们早就想要当面感谢新安伯,只是新安伯住在城里,他们也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只能作罢。 因此,这一次听说新安伯奉命巡察中原道,可能要经过自己的村庄的时候,早早的就在官道上候着了,就是想要见新安伯一面,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 “对了,新安伯,这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请您务必收下,都是地里的一些土特产,您不要嫌弃” 那农户似乎想到了什么,忙不迭的招呼身后的伙伴们,笑着道。 “新安伯,这是我家母鸡下的蛋,存了十来枚” “这是我家地里种的菜” “这是我前些天刚打的野兔” 一时之间,不远处的农户们纷纷提着手里的篮子,要把这些特产送到方休的手里。 方休见到这一幕,心里面顿时觉得有些暖,莫名感动。 “谢谢诸位。” 他想了片刻,还是没有拒绝,一一的上前收下这些东西。 鸡蛋,野菜,兔子 无论什么,只要是送给自己的,全都提在了手里。 “其实就算没有我,你们早晚也会发现螯虾是能吃的,我不过是提前告诉了你们。 而且你们之所以能有现在这样的生活也都是你们自己努力的结果,若不是你们努力的捉螯虾,即便是知道螯虾能吃,又有什么用处? 所以,说句心里话,你们这样,我是受之有愧的 别的话也就不多说了,我奉陛下的旨意,巡察中原道,路途遥远,不便于在此停留。 只说一句,诸位,谢谢了!” 说完,往回退了一步,微微的躬身,转身走上了马车。 这些农户们都是淳朴之人。 他们的思维方式很简单。 你对我好,我自然也要对你好。 虽然没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意思,可是却也差不多等同于以德报德。 新安伯的功绩,以及对于他们这些农户的帮助,他们的心里都是十分的认可。 因而,见到新安伯这样的人物如此的平易近人,又是如此的和蔼可亲,一个个的全都觉得无比的感动。 有些人见到新安伯微微躬身的那一幕,甚至眼眶红了,几乎要落下泪来。 一旁,白小纯坐在马上,见到这一幕,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少爷这样的行事方式。 若是放在以前,或者说在京都城里,面对这样讨好的人,都是把东西收下,然后随便打发一句,就让人家走了。 这还是好的,像是当初的那个南洋的商人。 送上了这么多的金银珠宝,外加一株‘万年人参’,最后也不过是得了一句‘滚’。 可是,几个土鸡蛋,几颗品相不佳野菜,一只小小的野兔,竟然让少爷微微的躬身,甚至说出了‘谢谢诸位’这样以前从来没有听过的话。 实在是难以理解。 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这些农户的表现,只是多赚了一些银两,有这般的感激吗? 一直站在这道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片刻之后,待方休在马车里坐稳,立刻就有亲军护卫上前,看着他们,大声的道:“我家大人还要赶路,诸位散了吧,散了吧” “都散了,散了!” 这些农户虽然不识几个字,却也都是明事理的人,听见护卫们的话,纷纷散开,站在路边,注视着方休所在的马车,大声的道:“新安伯,路途遥远,注意安全啊!” “新安伯一定要保重身子!” “” 这些农户的声音极大,马车一直前进了一两分钟的时间,这些声音才渐渐的弱下去。 方休坐在马车上,怔怔地看着面前摆放着的鸡蛋、野菜和野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自认为重生一世,逍遥自在便好。 事实上,他一直的宗旨也是如此,因为太医署定下的‘脑疾’,做什么事情都是追随自己的心意。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是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日子似乎变得越来越枯燥,越来越乏味,越来越无趣。 有的时候,他自己也会想,这样的生活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如今,想一想,自己做的事情很多,可是,做的事情又很少 哎 方休想到这里,觉得有些心烦意乱,掀开车帘,看向白小纯,问道:“你身上带了多少银两?” 他的身上都是银票,一点儿碎银都没有,只能问白小纯了。 白小纯想了想,回答道:“小的带了五两的碎银,少爷您要用吗?” 方休点了点头,吩咐道:“你派个人回去一趟,把这些鸡蛋、野菜和野兔的钱给付了,少爷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平白无故的拿别人的东西。 好了,去吧!” 白小纯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心道:平白无故的拿别人的东西换句话说就是抢,这不是少爷您最喜欢做的事情吗? 心里面这么想,却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应了一声:“是,少爷!” 方休放下车帘,看着面前的这些真正意义上的土特产,又一次的陷入了沉思。 只是 这一次,他却没有之前那么的心烦意乱了。 因为他已经想通了一些事情。 自己的确是想要活得逍遥自在,可是为楚国的百姓做一些事情与活得逍遥自在并没有什么必要的联系。 反而是越纠结,越觉得约束,倒不如追随自己的心意,想要什么就去做,不这么瞻前顾后。 即便是遇上了一些麻烦又如何? 自己可是患‘脑疾’的人! 第五百零七章 女扮男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在小福猩他们工作的同时,幽灵宇宙中还有些收尾要做。 那就是为宇宙调音叉提供能源。 调音叉是必然需要从火坑中拿出来的,当奥里安完成异盒网络的破解后,幽灵宇宙依旧需要火坑正常运转来维持自身的功能性。 经过巴巴托斯改造后的调音叉,使用的能量是恐惧和噩梦,也就是说,这颗圣诞树上还需要挂上一些生物。 苏明有两个选择,一种就是去抓食腐者,一个个把它们挂到树上去,让它们的噩梦给调音叉充能。 另一种则简单许多,就是联系布莱尼亚克21,让她送来几百万个心控单位,再让这些生物自挂东南枝。 所以他联系了21号让她送生物过来,又让巴里和戴安娜出去清理一下类魔和食腐者,自己留守总控制室。 巴里有神速力,戴安娜能下杀手,这个组合只要不头铁地和食腐者对拼正面,应该没问题。 耳边不断传来兔子嚼萝卜的声音,苏明只是静静地抱着胳膊看着巨大的尖塔,叼着雪茄的猩猩不知道从哪里触发了一块虚拟屏幕,正手舞足蹈地在空气中摆弄着什么。 倒是奥里安和钢骨那边最先完工,毕竟他们只需要改变赛普尔克的所属权而已,奥里安作为新神有这个能力,而且他十分舔狗地把方舟的所有人设定为了戴安娜。 苏明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因为只要连上了那边的地球40k,独特的‘哑铃’状体系就形成了,两边的大铁球不动,中间的杆又能跑哪里去呢? 到时候再让副官拷贝一份分体程序过来,以塞伯坦的科技对这里的系统进行二次加密就好。 再说,戴安娜的东西和苏明自己的也没什么区别。 奥里安真是个好人,看到他完成工作后满足又单纯的笑脸,还有那四处寻找戴安娜渴望得到肯定的眼神,苏明都有些感动了呢。 可戴安娜还是不能给你看。 “做得好,二位。”他走过去挡住了奥里安的视线,无视了他怅然若失的表情:“钢骨,你的爆音通道可以用了么?” “没有问题,我已经放开了权限。”钢骨的黑脸上满是严肃,这个人无趣的很,他是真的把正联责任看得太重,连笑都不敢笑。 苏明点点头,他从腰包里掏出剩下的石灰交给钢骨:“我有蝙蝠侠的授权,全盘接管正义联盟的战斗指挥,这个你可以问戴安娜他们,总之我现在需要你去救扎坦娜。” 钢骨示意他稍等,这个老实孩子还真的用爆音通讯联系了巴里,问清楚了事情是不是真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钢骨才接下了任务:“可以,扎坦娜在哪里?” “在魔法国度迈亚,波波会送你们进去。”苏明用手指敲打着自己的手肘装甲:“除了波波、巴里、戴安娜、哈莉给我留下之外,其他人全部由你带走,扎坦娜和蓝魔鬼正在应对瑟茜的大军,我们稍晚会去和你们汇合。” “对付魔法师么?”钢骨低下头看着自己银光闪闪的胸口:“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行” “你必须行,维克多。”苏明抬手一把拍上钢骨的肩膀,发出沉闷的一声:“是时候用科技对付魔法了,正义联盟、黑暗正义联盟都指望你了,还是说,你愿意承认自己完全不是什么大心脏的球员,根本无法承担这份重任?” 说到团队精神以及比赛,钢骨就来劲了,这黑人狠狠地点了点头,就像是要上场开球一样。 “行,我行!” “很好,过去之后遇事多和灵星商量,加油。”苏明和他拥抱,像是职业球员般在他背后拍拍打打:“你们其实是克制瑟茜的,她能把男人变成猪狗之类的动物,但你是金属身体,灵星是只猫,星火黑火是女人,瑟茜的变形诅咒对你们无效。嗯死亡天使送正义大厅接受治疗吧,那个蓝皮的外星女也给我留下。” “那奥里安呢?”钢骨用大拇指反手一指身边的人。 苏明看看奥里安,耸耸肩:“他毕竟是神,不算男人。” 达克赛德之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可是又好像没什么问题的样子,就是没办法和戴安娜一起行动有点遗憾,那就下次吧。 他经常想请戴安娜去看画展或者出去吃饭,戴安娜总是恰好在忙,在电话里说‘下次一定’。 承诺让他的心中充满了希望。 蓝色白色电光形成的通道在钢骨身边打开,犹如巨轮汽笛般的轰鸣响起,爆音通道就是噪音奇大,但释放速度快,受到限制少,算得上很好用。 钢骨带来了在空间站等候的众人,并且按照苏明的分队带走了属于他的一半,去支援扎坦娜了。 留下的两女则各有各的动作,扎马伦科学家哈克斯立刻凑到了波波身边,对于巨大的宇宙调音叉啧啧称奇。 而哈莉则笑眯眯地迈着猫步,走过来垫着脚尖,把脑袋趴到了苏明的肩膀上:“哎呀,我们逃跑的小船准备好了,真不愧是你,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共沐爱河啊?嘻嘻” “果然在这里你又开始能听到脑子里的声音了么?”苏明不为所动,依旧抱着自己的胳膊看波波工作:“接下来的计划还没有决定,你有什么打算?” 哈莉歪着脑袋想了想,抓着自己的马尾扯了几下:“我啊?我们去找蝙蝠玩怎么样?去平行世界的每个哥谭看看?弄点特产品?” “特产就不用了,我们的阵容里疯子已经足够多了。”苏明拒绝。 哈莉把手搭在苏明肩上,自己则从身后慢慢绕到了他另一边:“狂笑之蝠不出现,我就没有什么可玩的,要不,你送我去你的世界” “不行,就算你要去也必须由我陪同,现在没空。”拒绝二连。 “哼!之前还说只要我开心就好,什么都可以做,现在小戴来了你就变了,骗子!”哈莉跺了一下脚,气鼓鼓地扛着大锤走掉了,看起来她是准备要出去敲几个脑袋发泄一下。 苏明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向一旁吃着脱水蔬菜包看热闹的兔子。 胡萝卜队长果然足够聪明而且善解人意,他把手在胸口擦了擦,又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我跟她出去保证安全,放心。” 第五百零八章 温润公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在小福猩他们工作的同时,幽灵宇宙中还有些收尾要做。 那就是为宇宙调音叉提供能源。 调音叉是必然需要从火坑中拿出来的,当奥里安完成异盒网络的破解后,幽灵宇宙依旧需要火坑正常运转来维持自身的功能性。 经过巴巴托斯改造后的调音叉,使用的能量是恐惧和噩梦,也就是说,这颗圣诞树上还需要挂上一些生物。 苏明有两个选择,一种就是去抓食腐者,一个个把它们挂到树上去,让它们的噩梦给调音叉充能。 另一种则简单许多,就是联系布莱尼亚克21,让她送来几百万个心控单位,再让这些生物自挂东南枝。 所以他联系了21号让她送生物过来,又让巴里和戴安娜出去清理一下类魔和食腐者,自己留守总控制室。 巴里有神速力,戴安娜能下杀手,这个组合只要不头铁地和食腐者对拼正面,应该没问题。 耳边不断传来兔子嚼萝卜的声音,苏明只是静静地抱着胳膊看着巨大的尖塔,叼着雪茄的猩猩不知道从哪里触发了一块虚拟屏幕,正手舞足蹈地在空气中摆弄着什么。 倒是奥里安和钢骨那边最先完工,毕竟他们只需要改变赛普尔克的所属权而已,奥里安作为新神有这个能力,而且他十分舔狗地把方舟的所有人设定为了戴安娜。 苏明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因为只要连上了那边的地球40k,独特的‘哑铃’状体系就形成了,两边的大铁球不动,中间的杆又能跑哪里去呢? 到时候再让副官拷贝一份分体程序过来,以塞伯坦的科技对这里的系统进行二次加密就好。 再说,戴安娜的东西和苏明自己的也没什么区别。 奥里安真是个好人,看到他完成工作后满足又单纯的笑脸,还有那四处寻找戴安娜渴望得到肯定的眼神,苏明都有些感动了呢。 可戴安娜还是不能给你看。 “做得好,二位。”他走过去挡住了奥里安的视线,无视了他怅然若失的表情:“钢骨,你的爆音通道可以用了么?” “没有问题,我已经放开了权限。”钢骨的黑脸上满是严肃,这个人无趣的很,他是真的把正联责任看得太重,连笑都不敢笑。 苏明点点头,他从腰包里掏出剩下的石灰交给钢骨:“我有蝙蝠侠的授权,全盘接管正义联盟的战斗指挥,这个你可以问戴安娜他们,总之我现在需要你去救扎坦娜。” 钢骨示意他稍等,这个老实孩子还真的用爆音通讯联系了巴里,问清楚了事情是不是真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钢骨才接下了任务:“可以,扎坦娜在哪里?” “在魔法国度迈亚,波波会送你们进去。”苏明用手指敲打着自己的手肘装甲:“除了波波、巴里、戴安娜、哈莉给我留下之外,其他人全部由你带走,扎坦娜和蓝魔鬼正在应对瑟茜的大军,我们稍晚会去和你们汇合。” “对付魔法师么?”钢骨低下头看着自己银光闪闪的胸口:“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行” “你必须行,维克多。”苏明抬手一把拍上钢骨的肩膀,发出沉闷的一声:“是时候用科技对付魔法了,正义联盟、黑暗正义联盟都指望你了,还是说,你愿意承认自己完全不是什么大心脏的球员,根本无法承担这份重任?” 说到团队精神以及比赛,钢骨就来劲了,这黑人狠狠地点了点头,就像是要上场开球一样。 “行,我行!” “很好,过去之后遇事多和灵星商量,加油。”苏明和他拥抱,像是职业球员般在他背后拍拍打打:“你们其实是克制瑟茜的,她能把男人变成猪狗之类的动物,但你是金属身体,灵星是只猫,星火黑火是女人,瑟茜的变形诅咒对你们无效。嗯死亡天使送正义大厅接受治疗吧,那个蓝皮的外星女也给我留下。” “那奥里安呢?”钢骨用大拇指反手一指身边的人。 苏明看看奥里安,耸耸肩:“他毕竟是神,不算男人。” 达克赛德之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可是又好像没什么问题的样子,就是没办法和戴安娜一起行动有点遗憾,那就下次吧。 他经常想请戴安娜去看画展或者出去吃饭,戴安娜总是恰好在忙,在电话里说‘下次一定’。 承诺让他的心中充满了希望。 蓝色白色电光形成的通道在钢骨身边打开,犹如巨轮汽笛般的轰鸣响起,爆音通道就是噪音奇大,但释放速度快,受到限制少,算得上很好用。 钢骨带来了在空间站等候的众人,并且按照苏明的分队带走了属于他的一半,去支援扎坦娜了。 留下的两女则各有各的动作,扎马伦科学家哈克斯立刻凑到了波波身边,对于巨大的宇宙调音叉啧啧称奇。 而哈莉则笑眯眯地迈着猫步,走过来垫着脚尖,把脑袋趴到了苏明的肩膀上:“哎呀,我们逃跑的小船准备好了,真不愧是你,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共沐爱河啊?嘻嘻” “果然在这里你又开始能听到脑子里的声音了么?”苏明不为所动,依旧抱着自己的胳膊看波波工作:“接下来的计划还没有决定,你有什么打算?” 哈莉歪着脑袋想了想,抓着自己的马尾扯了几下:“我啊?我们去找蝙蝠玩怎么样?去平行世界的每个哥谭看看?弄点特产品?” “特产就不用了,我们的阵容里疯子已经足够多了。”苏明拒绝。 哈莉把手搭在苏明肩上,自己则从身后慢慢绕到了他另一边:“狂笑之蝠不出现,我就没有什么可玩的,要不,你送我去你的世界” “不行,就算你要去也必须由我陪同,现在没空。”拒绝二连。 “哼!之前还说只要我开心就好,什么都可以做,现在小戴来了你就变了,骗子!”哈莉跺了一下脚,气鼓鼓地扛着大锤走掉了,看起来她是准备要出去敲几个脑袋发泄一下。 苏明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向一旁吃着脱水蔬菜包看热闹的兔子。 胡萝卜队长果然足够聪明而且善解人意,他把手在胸口擦了擦,又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我跟她出去保证安全,放心。” 第五百零九章 恰如此时 方休听见这笑声,更加觉得郁闷。 那公子哥的脸上却是露出疑惑之色,有些不明白这个人在笑些什么。 他想了想,又道:“若是兄台不愿意说也便罢了,那么,在下可否知道兄台这是要去哪里,若是顺路,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料。” 方休:“” 他已经开始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早就到了这里,而且还偷听了之前自己说的话。 旁边的赵嫣听了以后,则是笑得更加欢快,笑得几乎要流出泪来。 方休则是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一脚把这家伙踹飞的冲动,缓缓开口,只说了一个字:“滚!” “这” 那公子哥听见这一声铿锵有力的‘滚’,有些怔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说什么?” 公子哥身旁的护卫听了以后,则是面露凶光,盯着面前的方休,二话不说,腾的一下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刀。 锵————! 就在他拔刀的同时,茶馆里面其他的二十名亲军的护卫也是在瞬间拿起了手里的刀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方休见状,往前走了一步,看着那公子哥的护卫,冷冷的重复了一遍:“我说滚! 这一次,可听清了?” 无论是这名公子哥,还是他身旁的护卫都没有想到,原来这些一看就是属于官家的精锐们竟然是方休的护卫。 这个时候,还是面前这个公子哥的反应快一些,呵斥了身边的护卫一句:“干什么,刚才跟你说的出门在外待人要和气,这么一会就忘了? 快点儿给这位兄台赔礼道歉!” 那护卫心里面也是明白,这二十个人里面没有一个是自己能够打得过的。 若是真的动起手来,无论是在情理之上,还是实力上面,自己一方都不占有优势。 于是,忙不迭的收起佩刀,往前走了一步,坦然的拱了拱手,赔礼道:“这位公子,是我孟浪了,请公子见谅。” 方休见他态度还算良好,也就没有再放在心上,摆了摆手,随口道:“知道了,滚吧。”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语气已经是极为的温和。 那护卫听了以后,脸上却是露出屈辱之色,咬了咬牙,奈何自己的实力不够,而且还要护着身边的公子,只能是忍气吞声的站的远了一些。 那公子哥则是笑了笑,说道:“我家这护卫就是这样,虽然孟浪了一些,却不是什么坏人,还请兄台不要放在心上。 对了,在下上官虹之,乃是杜明府人,我方才听兄台的口音似乎不是我们中原人,倒有些像是从京师哪儿来的。 却不知道兄台准备到哪儿去” 方休听见这话,再也无法保持淡定,有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了一眼这个上官虹之,问道:“你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上官虹之怔了怔,有些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回答道:“大约是十五年前,那时家父从京师回到家乡,那个时候,在下便住在这里了。” 旁边的赵嫣此时此刻,表情也是变得有些奇怪。 这对话竟然如此的相似。 彼时恰如此时,竟然让人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方休摇了摇头,说道:“罢了,我这个人不喜欢与陌生人说话,而且还有脑疾,你离我远一些,等会我要是脑疾犯了,免不了伤到你。” “噗——” 旁边的赵嫣原先正在喝茶,听见这话,差点没有呛到:“咳咳哈哈哈哈哈。” 即便是如此,还是阻挡不住她笑得如此欢快。 这个时候,上官虹之也总算是觉得有些古怪了,转过头,看了一眼赵嫣,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这位兄台刚才便一直发笑,却不知道是在笑些什么? 莫非是在下的容貌很让人” 说到这里,看清了赵嫣的脸以后,却是怔了怔。 随即,脸上露出之前看见方休时的表情,说道:“这位兄台可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不知道可否与在下分享一番。” 赵嫣的笑容戛然而止,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上官虹之,一本正经的道:“实不相瞒,我也不喜欢与陌生人说话,而且我也又脑疾,发作起来,比他还要厉害。” 说着,伸手指了一下身旁的方休。 方休听了以后,也没有反驳。 他已经懒得去管她了。 “这” 上官虹之听见这话,有些疑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个时候,站在他不远处的那名护卫却是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话。 “女的?” 上官虹之听见护卫的话,脸上露出极度诧异的表情,下意识的看向了赵嫣,脱口而出。 诧异的同时,竟然有一些失望? 方休见到这一幕,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个上官虹之想的什么。 对于这样的人,他虽然谈不上厌恶,可是也没有多少的好感,摇了摇头,往后面退了一步,跟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赵嫣听了以后,则是有些不高兴了。 她看向那名护卫,冷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女人?要知道,平白无故的诽谤他人,按照律例,可是要进地牢的!” 那护卫听见这话,看了一眼自家公子,见他没有阻拦的意思,脸上露出笑容,指了指自己的喉结,小声的道:“这位姑娘,是男还是女,只要看一眼这里就全都明白了” 赵嫣听了以后,下意识的低头,却没办法看到自己的脖子。 可是,她心里面已经明白,这家伙说的话是对的! 既然这样一个看上去没有什么脑子的家伙都知道这件事情,那么 赵嫣看向身旁的方休,没好气的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方休听见这话,回头看向她,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问道:“知道什么? 这位姑娘,我们从见面到现在,不过短短的半个时辰,不要觉得我们之间很熟 我告诉你,我可是真的患有脑疾” “呸!”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赵嫣啐了一口,没好气的道:“我说你这样的家伙,怎么莫名奇妙的要跟我交个朋友,果然,男人都是骗子,没有一句实话!” 第五百一十章 上官虹之 方休:“” 旁边的上官虹之则是有些懵,不明白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是什么意思。 赵嫣说完以后,又气鼓鼓的瞪了一眼方休,自顾自的吃起了梅花糕,不理他们了。 “这” 上官虹之的目光在赵嫣和方休之间徘徊。 仅仅片刻,他就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问道:“你们两个认识?” 方休没有回答他,而是看着他,问道:“你家里住在杜明府?” 上官虹之点了点头,说道:“已经住了十五年。” 方休看着他,想了想,问道:“前段时间,听说你们中原道在闹饥灾?” 上官虹之听见这个问题,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说道:“那是中原东道和中原西道的事情,我们这边还好,最起码粮食还算充足。” 方休点了点头。 杜明府的位置靠近京畿之地,几乎可以说是挨着边,因而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这一点在来之前,他便已经听说了。 只是 杜明府衙门呈给户部的奏报,上面所标注的储粮数目,总让人觉得有些奇怪,明明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可是衙门却开了两次的仓,说是救助从其他的地方过来的流民。 这倒也在情理之中。 问题在于,比杜明府更加靠近中原东道和中原西道的另外两个府都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这就有点儿意思了,难不成那些流民全都是越过了那两个府,直奔杜明府,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听说中原东道和中原西道那边儿最近有些不太平,你们如果要去那里,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上官虹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提醒了一句。 方休看了他一眼,说道:“东道和西道还是要去的,只是不急,这些天,我们先住在杜明府,休息一会。” “杜明府,那感情好啊!” 上官虹之一拍桌子,说道:“刚好家父家母前段时间去京都府了,说是要赶着参加什么拍卖会,府上的院子全都空了出来,兄台若是不介意的话,就住在我府上吧。” 方休听见这话,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 上官虹之见到这一幕,立刻就明白了什么,忙不迭的开口道:“兄台不要误会,在下平日里就喜欢府上热闹一些。 家父、家母启程去京师以后,这府上就变得冷冷清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让兄台住进来。”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诸位若是住进来,不要银子” 方休听见这话,想了想,问道:“我们有二十多个人,还有二十多匹马” “兄台放心,便是五十个人,五十匹马,那也住得下!” 上官虹之显然对于自己家里的宅邸十分的有信心。 方休见状,看向了身旁的赵嫣,问道:“你等会去哪儿?” 赵嫣抿了抿茶水,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片刻之后,回答道:“还没想好” 方休看着她,强忍住在她脑袋上弹一下的冲动,说道:“没想好就跟我们一起,互相也可以照料。” 说是互相照料,在外人的眼里,其实是方休照顾赵嫣。 毕竟一个是弱小无力的女孩,另一边是拥有二十个护卫的青年。 可是,只有方休心里面明白,真的到了紧急的时候,就是赵嫣照顾自己了。 原因很简单,公主殿下的身边不可能没有皇室的供奉。 每一位皇室的供奉最次也是二流高手中的巅峰,大部分都是一流高手,便是顶级的宗师,据说也有几位。 若是没有猜错,当初跟在赵嫣身边的那个老妪,便是一位宗师,再不济也是一位准宗师。 一般而言,宗师要守护皇宫和天子,不会轻易离开京都城。 可是,即便只是一个一流高手也足以应对绝大多数的敌人了。 赵嫣听见方休的话,只是撇了撇嘴,没有拒绝。 于是,吃饱喝足以后,一行几十人就浩浩荡荡的踏上了前往杜明府的道路。 仅仅只是半个多时辰,一座并不算巍峨的城池就出现在了视线之内。 这杜明城虽然比不上京都城、姑苏城那样的巨城,可是一路走来,却也算是楚国诸多城池当中比较完备的了。 虽然战事已经结束,这里也没有多少的匪盗,城门前依旧有士卒在守卫。 每一个进去的人都要受到一番盘查。 即便是方休一行人也不例外。 当然,也还算顺利,在检查了马车和亲军护卫们的行囊以后,便准备放他们进城。 这个时候,另一个守城的士卒却好似发现了什么,开口问道:“你们后面拉的这些箱子都装的什么?打开看看!” 白小纯听见这话,忙不迭的凑了过去,笑着道:“只是一些没用的老物件,摆在桌上当作装饰的东西,军爷还请行个方便。”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点碎银往那守城士卒的手里塞去。 那守城士卒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冷声道:“你当我们是什么了? 既然是装饰的物件,又何须如此? 快些,打开看看!” 白小纯听见这话,表情凝固在脸上,略微有些冷。 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无情了 他看着那守城的士卒,张了张嘴,准备说些什么,却见到上官虹之走了过来,看向那个士卒,丝毫没有避讳的道:“他们是我的朋友,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些箱子就不要查了吧。” 其实确实也没有什么好查的,箱子里面装的都是一些轻甲,在必要的情况下可能会派上用场。 至于这样遮遮掩掩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避免打草惊蛇。 毕竟他们这一次出行主要的任务是调查各州府的粮仓,无声无息的进入杜明府,可以降低杜明府衙门的警惕,免得他们准备好了一切。 到时候,方休看到的就是杜明府衙门想让他看到的。 “原来是上官公子,既然是上官公子的朋友,自然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那守城的士卒见到上官虹之,立刻变了一个表情,陪笑了一声,看向白小纯的眼神都发生了一些变化,语气也缓和许多:“不用查了,你们进去吧” 第五百一十一章 不要多想 一行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进了城。 从这守城士卒的态度上来看,并不是他刚正不阿,不愿意收下那些碎银子,只是白小纯给的价码不够多而言。 或者是那守城士卒见到这么一行人衣着华贵,又是陌生面孔,想要多赚一笔。 总而言之,在这杜明府稍微露过一些脸的上官虹之一出面,这件事情就被轻松的摆平了。 “前面就是我家的宅子” 一行人没走一会,前面就出现了一个宅邸,上面挂着一个牌匾,龙飞凤舞的书写着两个大字——上官。 府门看上去倒是不大,可是仅仅只是看一眼这个围墙,就知道里面的面积定然不小。 “宅子后面是专门的马厩,平日里养着三十几匹马,大部分都被家父带去京师了,刚好留给你们。” 上官虹之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笑着说道。 方休和赵嫣并排走在上官的宅邸里面,颇有些诧异。 倒不是因为这宅邸有多么的富丽堂皇。 论富丽堂皇,再怎么样也是比不上赵嫣的家。 可是这宅邸倒是超乎想象的大,虽然比之皇宫,还差了太远,可是却有至少四五个方府这么大。 上官虹之似乎猜到了方休和赵嫣心里面想的什么,解释道:“我家主要做的是镖局的行当,祖上修建这个宅邸的时候,想的就是能多装下一些货物,多住下一些镖师,因此修的就大了一些。 后来家道中落,这宅邸也就没拆。” 方休走在后面,点了点头,说道:“你倒是没有说错,你这里就是上百人也能住得下。” 上官虹之听了以后,哈哈的笑了两声,应道:“当然,本公子说的话从来没有一句有半分虚假。” 赵嫣听见这话,像是想到了什么,瞥了一眼走在自己旁边的方休,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倒不像是某些人,从来没有一句真话。” 方休站在她的旁边,就当作自己没有听见,继续往前走。 “到了” 走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上官虹之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他们俩,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这处庭院原先是我姐姐住的。 后来她嫁人了就空了下来,你们俩若是不嫌弃的话,就住在这里吧。” 方休听见这话,看了一眼这庭院。 即便是和自己在方府的庭院相比,也是丝毫不落下风,环境优美,空气清新,便是布局也是极为的赏心悦目。 而且并没有太多的杂草和虫蚁,可以看出来平日里是有下人经常的打扫。 “这里倒不像是很久没有住过人的样子。” 方休走到石桌旁边,摸了一下桌面,竟然没有太多的灰尘。 上官虹之笑了笑,解释道:“家父家母一直叮嘱着清扫这里,便是想着姐姐有朝一日回娘家的时候可以直接住进来” 方休点了点头,倒是没有怀疑。 一路走来,白小纯已经打听了一些消息。 上官家在杜明府也算是有些名气,祖上是做镖局起家的。 后来,镖局这一行当不那么容易做下去,就遣散了一部分人,表面上仍是杜明府最大的镖局。 实际上,却是涉及了许多其他的行业,比如酒楼,布庄等等 倒也算的上杜明府的几个世家之一,而且相比于其他的几个世家,名声要好的多,甚至曾经几次赈济流落到杜明府的灾民,颇有些声誉。 这一点,从上官虹之的言行就可以看得出来。 虽然他在杜明府也算的上是世家子弟,可是相比于其他的世家子弟,却没有半点儿纨绔子弟的样子,整个人显得十分的温和。 即便是有些特殊的爱好,却也无伤大雅。 方休打量了一眼这处庭院,刚准备点头答应,就听见旁边的赵嫣开口了:“这庭院怎么只有一间屋子?” 方休听了以后,微微一怔,看了一眼四周,发现整个庭院的确是只有一间屋子。 旁边的上官虹之听见这话,也是微微一怔,目光在方休和赵嫣之间停留了片刻,反问道:“你们两个不是认识吗?” “认识是认识” 赵嫣刚准备开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俏脸一红,脸色也是变了。 她看向上官虹之,开口道:“认识又不一定是我们只是认识,最多算是朋友,你不要多想。” 上官虹之听见这话,更加的奇怪。 难道说京都府和杜明府不太一样? 这个时候,方休开口道:“这庭院挺好的,我就住在这里,赵姑娘想要住在其他地方就随她” 说完,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到上官虹之的手上,继续道:“我们估计还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这点儿银两就当作住宿的费用再加上三顿的饭钱。” 上官虹之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严肃之色,十分郑重的道:“我之所以会让你们住到这里,是因为我把你们当作朋友,什么住宿的费用,还有饭钱,这不是” 说到这里,低头看了一眼方休手上的银票,在看清了上面的数目以后,瞳孔微微一缩,继续道:“这不是太见外了吗?” 顿了顿,忙不迭的咳嗽了两声,方才道:“咳咳只此一次,下次要是再这样,就是不给我面子” 说完,似乎怕方休把银票给收回去,忙不迭的接过银票,塞进了怀里,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更加的灿烂。 方休见到这一幕,倒是没有任何的反感,反而觉得更加的亲切。 若是这家伙一个劲的不收自己的银票,他倒是不敢在这里住了,谁知道他憋着什么阴谋诡计。 “对了,赵姑娘若是不准备和方兄住在一起,这处庭院隔壁还有一处庭院,是我姐姐之前住的地方” “等会!” 上官虹之还没有说完,赵嫣就一脸狐疑的看着他,问道:“刚才不是还说这处庭院是你姐以前住的地方吗?” 上官虹之笑了笑,说道:“我姐没有嫁出去以前,一个人住了四处院子,春夏秋冬住在不同的地方。 这处庭院是我姐冬天住的地方,隔壁那一处是她秋天住的地方。” 方休和赵嫣听了以后,都觉得有些无语。 这还真是地方大了,闲得慌啊 第五百一十二章 杜明府 “好了,方兄和赵姑娘都是千里迢迢的赶到这里,想必早就已经累了,快些歇息吧,我就不打扰两位了” 上官虹之说完以后,往后退了一步,朝两人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庭院。 他离开以后,方休在这庭院里面走了走,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这才道:“你什么时候离开京师的?” 赵嫣坐在石凳上,听见这个问题,瞥了他一眼,随口道:“要你管” 方休坐到她的身边,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说道:“你不说,我也猜得到,无非就是在我出城三天以前。” 赵嫣听见这话,面露诧异,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方休笑而不语。 赵嫣见状,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片刻之后,抬眸看着他,怒道:“你是不是一直派人跟踪我!?” “” 方休有些无语,开口道:“在京师的时候,四天前就不见你踪影,算上准备的时间,再加上你赶路的时间,猜也能猜的出来是三天以前。” 赵嫣听见这话,撇了撇嘴,没有回话。 方休看着她,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来中原北道?” 赵嫣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不知道啊” 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她继续道:“你以为我是想要跟着你才到这中原北道来的? 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只是在京师待的时间太久了,觉得闷,想要出来逛一逛”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休打断:“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往北边走?” “那里太冷了。” 赵嫣的解释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中原道因为在京畿之地的南边,气候虽然比不上江南道那么宜人,却也差不到那里去。 可是北方四州的条件就要艰苦太多了,听说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滴水成冰的地步。 一时之间,方休竟然无言可对。 片刻之后,他站起身,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既然这么喜欢闲逛就一起出去逛一会” 赵嫣听见这话,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谁愿意跟你一起闲逛!” 抬眸望去,方休的背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渐行渐远。 她咬了咬牙,还是站了起来,跟了上去,同时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跟谁说话,又嘀咕了一句:“就这一次!” 杜明府城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在楚国的诸多城池当中一点儿也不起眼。 既称不上繁华,也算不得萧条,无论从什么角度看去,各方各面都只能算是中规中矩,唯独有一点倒是跟方休一路停留的几座府城不太一样的。 那就是这里的流民很少。 之前,无论是京畿之地的那几座府城,还是最为繁华的京都城,因为中原饥灾的原因,都不可避免的流入了许多的流民。 他们衣衫褴褛的躺在街道上或巷口边,或孑然一身,或拖家带口,除了多了一些行李,与普通的乞丐几乎没有任何的区别。 当然,换一个角度,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本就兼职着乞丐,前面摆着一个碗,依靠别人的施舍苟延残喘。 可是,到了杜明府,在街头走了这么长的时间,却很少见到流民。 即便是乞丐,都是少见。 少的让人觉得奇怪 论繁华,杜明府远远比不上京都府,论富庶,它也远远比不上姑苏府。 可是,在它的街头,却只能看见普通的百姓,虽然看上去并不是什么富庶之家,却也穿着得体,乞丐和流民,几乎是看不见。 既然见不到流民和乞丐,那么杜明府的那些粮食都赈济哪里去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那些流民和乞丐都到哪里去了? 不要说什么这里已经到了人人都能吃饱饭,人人都有地方住的地步了。 便是方休生活的前世,离这个目标还很遥远,更何况是在这里。 别的不说,就有一个近在眼前的例子,京都府。 这杜明府和京都府完全就是两个级别的城池,说他们之间差着一个姑苏府,那都是没有丝毫的夸张。 京都府尚且有这么多的乞丐和流民,更可况是杜明府呢? 方休走在路上,随着时间的推移,眉头也皱的越来越紧。 旁边的赵嫣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看向身旁的方休,开口问道:“逛了这么长时间,怎么没见到有乞丐?” 方休听见这个问题,停住了脚步。 赵嫣见到这一幕,怔了怔,问道:“怎么了?” 方休的眸子盯着前方,开口道:“你刚才不是问为什么没有乞丐? 诺,前面就有一个。” 赵嫣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顺着他看的方向,往前看去。 果然,前面的巷口处,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身上披着破烂的棉絮,正在给来往的路人不停的磕头,在他的面前还摆放着一个已经烂的不成样子的瓷碗。 “走,去看看!” 赵嫣见到这一幕,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身旁的方休说了这么一句,紧接着就看见他往前面走去。 “好心的老爷,您行个好,赏一口吃的,跟您磕头了!” 方休一站到那乞丐的面前,就听见那乞丐熟练的说了这么一句,显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停下过。 “您行行好,一口吃的就好!” 乞丐见到有人驻足,磕头更是起劲,念叨的也是没有停下。 这样的人,方休见得太多。 不止是在京都府,就是前世刚从孤儿院出来的时候,也是见过了不少,因而,已经没有太大的触动。 只是淡淡的一句:“抬头。” 那乞丐听见这话,磕头的动作十分明显的出现了一下停顿。 然后,才缓缓的抬起了头,仰视着方休,同时不忘哽咽道:“老爷,您行行好,给一口吃的吧!” 乞丐的脸满是泥污,可是看得出来,年纪并不算大。 而且,口音和上官虹之有明显的区别,听得出,并不是杜明府人。 仅仅只是这两点,就可以判断出来,这个乞丐是从其他地方,或者更具体一些,是从中原东道或者中原西道逃荒到这里的流民。 方休看着他,表情没有多少的怜悯,却也没有显得那么冷酷。 只是很平淡的看着他,很平淡的问了一句:“你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第五百一十三章 你是什么人? 那乞丐微微一怔,显然没有听明白什么意思。 方休看着他,从怀里取出几枚铜板,蹲下身子,在他面前晃悠了一下,说道:“我给你铜板,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听明白了吗?” 倒不是他不愿意给这乞丐银票,只是这里不是京都府,给这个乞丐银票,反倒是害了他,‘匹夫无罪,怀璧有罪’的道理,不用多说,自然明白。 那乞丐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了过来,忙不迭的点头,应道:“老爷您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明显,这乞丐还是读过些书的,说不定在自己的家乡还是一个体面的‘读书人’。 若是没有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寒窗苦读个几年,未必不能考取功名,只是 如今却沦落到了不得不行乞谋生的地步,实在让人唏嘘。 方休只是用一种很淡然的目光看着他,轻飘飘的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那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到这里?” 乞丐有些疑惑,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以后,很快的又道:“小的原先是石州府人,一个多月以前离开家乡,差不多是在半个多月前到的锦华府,然后前天到的这里。 小的这些日子一直在赶路,走的都迷糊了,也没有多少吃的。 在城外的时候,还可以挖些野菜来吃,进了城,反倒没什么可以吃的了,其实小的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兴许真的如他所说,饿的都有些迷糊了,说的话都是语无伦次的。 方休听了以后,脸上却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前天到的吗? 这么说 “你” 方休看着他,张了张嘴,还想要问些什么。 只是还没有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一阵不耐烦的喊声:“干什么干什么! 这里不允许乞讨,违者罚银十文,没人告诉你吗!?” 方休听见这个声音,回头看去。 不出所料,几个身穿皂衣的衙门捕快正站在自己的面前,一脸的凶神恶煞,看着那乞丐,威胁道。 乞丐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忙不迭的跪地,一个劲的磕头,喊道:“小的第一次来这里,不知道规矩,几位老爷饶小的一次,饶小的一次吧!”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朝廷明文规定,禁止流民与乞丐入城,告示就贴在城门的入口处。 你说让我们放过你这一次,岂是说放过就能放过的!?” 为首的捕快是一个矮壮的年轻男人,看上去颇有些电视剧里面大嘴的模样。 别的不说,他的这副模样就差把‘恶捕’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这这这” 那乞丐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更加的悲哀,终究是没有忍住,哭出了声。 同时,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抱住那捕快的大腿,哀嚎道:“老爷,小的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一点儿东西了,全身上下那也凑不出十文钱啊! 您就发发善心,饶了小的这一次吧! 你就当是积德行善,饶了小的,就这一次,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那捕快也不去踹他,任由他抱着自己的大腿,不停的哀嚎。 看他的表情,似乎还有些享受这一过程,真正的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了旁人的痛苦之上。 等到这乞丐哀嚎的嗓子都有些哑了,方才道:“这是朝廷的规定,我放了你,倒霉的就是我了。 谁让你不长眼睛,到这里行乞来了,没看见我们杜明府路上一个乞丐都没有吗?” “可是,可是小的全身上下也没有十文钱啊!” 乞丐似乎已经认清了现实,不再哭泣,也不再哀嚎,只是这么道。 那捕快似乎已经提前想到了应对之策。 乞丐刚刚说完,他就道:“这好办,我们知府大人那是个大善人,见不得你这样的人莫名的忍受牢狱之灾。 给你一个机会,帮你到城外找一份活计,让你干活,等挣到了十文钱,把罚银交上就可以走了。” “这” 若是旁人听见这话,定然是诧异到了极致。 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紧接着,就争着抢着要去了。 可是这乞丐读过书,又是从中原东道的石州府一路流落到这里,人情世故,世态炎凉,什么没有见过? 自然是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的道理。 正值灾年,无数如他一样逃荒的人想要寻个谋生的活计,那是无比的艰难。 便是他这样读过书的人,想要去做过端茶递书的小伙计都是求而不得。 这捕快竟然还想着帮忙寻一个活计但凡是想一想,都觉得不切实际。 “老爷,你通融通融,小的自己去寻个活计,三日之内,一定把罚银交上,不小的一定交上双倍的罚银!” 乞丐跪在地上,仰视着捕快,开口道。 那捕快听了以后,脸色却是变了,冷哼了一声,不屑的道:“给你脸了,是不是? 实话告诉你,今天,无论如何你也得跟我走一趟! 也不要怨,谁让你坏了朝廷的规矩! 走!” 说完,伸手就要去拉乞丐起来。 这个时候,旁边却是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住手!” “嗯?好家伙,还真有多管闲事的” 那捕快显然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阻拦自己,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转过头,却只看见了一个娇弱的女子。 自然是赵嫣。 赵嫣冷冷的看着捕快,问道:“我问你,朝廷何时有过‘乞丐与流民不得入城’的规矩?” 捕快打量了一眼赵嫣,见她身上的衣着并不算是华贵,顿时多了几分底气。 可是 这样的女子,不看衣着,仅仅只是气质,就给人非同一般的感觉,万一是某个世家养在深闺的大小姐 保险起见,捕快还是问了一句:“你是谁?” 赵嫣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的道:“我是谁跟你没有关系,我只问你一句,朝廷何时有过‘乞丐与流民不得入城’的规矩?为何我没有听过?” 捕快听见这话,冷哼了一声,说道:“你是什么人?朝廷定规矩,难道还要向你禀告?” 第五百一十四章 矿坑 “我” 赵嫣听见这话,柳眉一竖,往前站了一步,刚想要说些什么,就被方休拦了下来。 “这是我妹妹,打扰了大人,实在抱歉” 方休拽住赵嫣的胳膊,看向那个形似大嘴的捕快,脸上露出略带些歉意的笑容,开口道。 那捕快听见这话,看了一眼方休,见他衣着华贵,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子弟,冷哼了一声,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面继续纠缠,说了一句:“管好你家妹妹,不要让她出来乱说话,不然让知府大人知道了哼哼。” 说完,就转身看向那仍旧跪在地上的乞丐,没好气的骂了一句:“给脸不要脸的狗东西,给我起来!” 那乞丐见到这一幕,哪里还敢听这捕快的话。 只是,眼前的形势已经没有可以挣扎的余地,即便是逃跑,也不可能逃离有守城士卒把守的城门。 逃到其他的地方,只要还在城里,早晚有一天会被这些捕快给搜出来,既然如此,还不如乖乖的认命,说不准还能少受一些苦。 “好,大人,我听您的。” 这乞丐想到这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咬了咬牙,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带走!” 那捕快见到这一幕,挥了挥手,朝着身后的小捕快们吩咐了一句,转身离开。 另外两个捕快见状,自然是上前拽住那乞丐,跟在了后面,时不时的还呵斥两声。 “快点儿走!” “老实点,劝你不要耍什么心眼,不然哼哼。” “” 一旁,赵嫣看着他们几个渐渐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早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火,瞪向身旁的方休,没好气的道:“你拦我做什么?” 虽然心里面知道他一定是有什么别的计划,可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乞丐受人如此欺负,还是让她觉得十分的不爽。 方休看着赵嫣,淡淡的道:“你就没有想过,为何杜明府城内没有乞丐和流民?” 赵嫣听见这话,没好气的道:“那捕快刚才不是说了,因为杜明府禁止在城内行乞” 方休又道:“那捕快说是朝廷定下的规矩,你我都是心知肚明,朝廷从来没有定下这样的规矩。 既然如此,杜明府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 赵嫣听见这话,微微一怔,还真是有些想不明白。 流民和乞丐的存在并不算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即便是在京都城那样的天子脚下,依旧能够容忍流民和乞丐沿街行乞,数量虽然不多,可是的确有 既然如此,这杜明府的衙门为何就一定要禁止在城内行乞? 莫不是那杜明府的知府乃是一个冷酷无情之人,便是最后一点儿活命的机会都不愿意给这些人? “为什么?” 片刻之后,赵嫣还是想不明白,杜明府衙门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抬眸,看向面前的方休,开口问道。 方休没有回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你想过没有,既然杜明府衙门不允许在城内行乞,那些乞丐和流民又都到哪里去了?” “自然是” 赵嫣下意识的想要回答,自然是交了罚银,然后就被赶出城去了。 可是,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却又让她觉得,方休的这个问题可能并不像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纠结了片刻,还是思索不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 赵嫣抬眸,一双好看的眼睛看向方休,道:“那你说,杜明府衙门为什么不允许在城内行乞? 那些乞丐和流民又都到哪里去了?” 方休听见她的问题,摇了摇头,十分坦率的道:“我也不知道。” “你” 赵嫣听见这个回答,哑口无言,伸出一只手,指向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个时候,就听见他继续道:“不过,他们会给我们一个答案。” 方休伸出手,指向了一个方向。 赵嫣听见这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正是之前捕快离开的方向 冬季的正午并不像春夏那么的晴朗,即便是这里没有前世的雾霾,却依旧显得要阴沉一些。 平常挂在天空的太阳此时此刻躲在了重重云彩的后面,就这阴冷的气候增添了一点儿阴沉。 杜明府城外,不到七里路便是一座有一座的山。 层峦叠嶂之间,有一个巨大的坑洞,不是那么的显眼,可是只要走近一些,就能看的十分的清楚。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个坑洞真的很大,即便是上千人,乃至上万人都能容纳的下。 事实上,此时此刻,就在这个坑洞里面,就有上百人正在高举着铁镐,正在卖力的砸下坑洞里面的石头。 即便以前没有见过这一幕的人,在看见这些人做的事情以后,也能够猜得出来这坑洞是矿区,这些人做的事情就是挖矿。 只是,这矿洞里面存在的是什么矿就不知道了 矿洞的外面,搭着几十个简易的草棚,勉强能够遮挡一些风雨。 在这简易的草棚之间还有几间实木搭建而成的小屋。 这些小屋与城内的宅邸相比,算是简陋到了极点,可是与它旁边的草棚一比,那是要豪华了不知道到多少倍,最起码遮风挡雨是没有任何的问题。 视线放的更远一些,在这些小屋和草棚的不远处,一棵不知道是什么树的大树后面,隐隐约约的可以看见两道人影。 “这些人在做什么?” 赵嫣看着面前的一切,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不解的问道。 方休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些捕快,听见赵嫣的问题,随口应了一句:“挖矿。” “挖矿?” 赵嫣还是不太明白。 方休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用的铁剑都是从何处来的?” 赵嫣听见这个问题,算是彻底怔住了。 片刻之后,她好似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的道:“原来铁和铜就是从这些石块里面取出来的!” 这话的意思虽然不那么准确,却也有几分的道理。 方休没有功夫纠正她,只是自言自语的道:“那个捕快说的活计竟然是到这里来挖矿” 第五百一十五章 跑! 仅仅只是看见不远处的这个矿坑,方休就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杜明府知府的胆子真的够大。 一面领着朝廷赈济的银两,一面假装用粮仓里的粮食赈济灾民,实际上却是把乞丐和灾民全都运到了这里,当作廉价的劳动力。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免费的劳动力。 别的不说,就这些草棚,便是狗都未必愿意住。 平日里就是如此的寒冷,若是刮风、下雨乃至于下雪,这个草棚存不存在没有丝毫的区别! 方休看着不远处缓缓走过,如行尸走肉一般的矿工们,还有那些走着走着就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的老弱病残,心里面的愤怒几乎达到了极致。 这些流民,家乡遭遇劫难,流亡至此,本以为能够找到一条活路,结果却是更深的绝望! 此时此刻,不仅仅是方休,便是他身边的赵嫣也明白了什么,眼眶变得通红,看着那个押着之前那名乞丐的捕快,还有在矿坑之间走动的监工们,咬牙道:“这些人还有没有一点儿人性了! 竟然把乞丐和流民押到这里,帮他们挖矿!” 她刻意的压低了声音,可是落在方休的耳里,还是让他的脸色微微一变。 果然,仅仅只是一瞬间,不远处的一个监工就好似发现了什么,看向他们的位置,厉声的喊了一句句:“谁!” 赵嫣听见这个人的声音,下意识的想要站起身。 方休见状,脸色更是一变,想要伸手去拽住她。 奈何,动作还是慢了一些。 赵嫣已经站了起来。 她看着不远处的那些监控,脸上露出愤怒之色,怒斥道:“乞丐也是人,也是大楚的子民,你们身为捕快,却强迫他们在这里挖矿,即便是累死了,也不管不顾,你们还是人吗!?” “” 几个距离近一些的监工都没有想到,这里竟然会有其他人,都是一脸的蒙圈。 与此同时,下意识的看向赵嫣。 事已至此,方休再藏下去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于是,也站了起来,看向那些监工,同样骂了一句:“简直猪狗不如!” “”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那些监工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方休和赵嫣见到这一幕,一时之间,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拨人大眼瞪小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片刻之后,还是方休先做出了反应。 “跑!” 他一把拽住赵嫣,没有任何的犹豫,转身就往回跑。 此时此刻,赵嫣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以她的武功,对付三四个捕快还不成问题,可是面对十几乃至几十个捕快就没有什么办法了。 最后还是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见到面前突然出现的两个人转身逃跑,这些监工打扮的捕快们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大喊了一声‘追’! 然后,只留下两三个看守的人,其他的人全都抄起了身边的刀剑,跟着方休和赵嫣追了过去。 “来的时候就跟你说过,不要冲动,不要冲动,你是没听见吗!?” 方休一边跑,一边没好气的道。 赵嫣跟在他的身边,辩解道:“谁让他们做的事情太过分了!” “等过些日子,到了中原东道和中原西道,类似的过分的事情有的是! 现在倒好,我们能不能离开中原北道还是一个问题!” 方休是真的有些后悔,来的时候就不该带上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丫头。 人家明显人多势众,腰间还都别着刀剑,这个时候还要出风头,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赵嫣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因此听见方休的这番训斥,只是撇了撇嘴,并没有辩解。 当然,这个时候,无论是训斥和辩解都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十几个捕快组成的包围圈已经渐渐的近了。 “站住!” “快点儿站住,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身后的捕快们时不时的还要喊上两句。 方休听了以后,却是有些不屑。 想让我们站住,你先得追得上我们! “再坚持一炷香的时间,前面就是杜明府城了!” 从杜明府城到矿坑,跟在那些捕快的后面,慢慢的晃悠,大约只要半个时辰的时间。 估算一下,也就是七八里路的距离,全力奔跑的状态下,两三炷香的时间就能赶得到。 之所以到了杜明府城就安全了。 倒不是说他信任杜明府的那些守城士卒,只是到了杜明府就意味着白小纯他们能够知道自己的动向。 就杜明府的这些捕快,加在一起也未必能是亲军府护卫们的对手。 更可况 除了亲军府的护卫和白小纯之外,极大概率身边还隐藏着一位一流或者宗师级别的皇室供奉。 当然,不要紧要的关头,那一位皇室供奉定然是不会出手的。 “万一前面还有他们的人,怎么办?” 这个时候,赵嫣却是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方休听了以后,便是在奔跑的过程中,也忍不住的回头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能不能说点儿好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道声音。 “前面的,站住!” 方休听见这个声音,心里面‘咯噔’一下,下意识的看向前面。 果然 不远处,站着三个手持刀剑的捕快,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 这个时候,艰难的抉择摆在了面前。 一是踹开他们,继续跑路 二是停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 两个选择,似乎都不太合适。 原因很简单。 一,人家手里面的刀剑不是摆设,任由你踹向自己没有丝毫的反应。 二,即便自己愿意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对面的这个架势看上去应该没有什么可能。 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相比于硬抗前面这三个人的刀剑,方休还是选择后面一种更为稳妥的方式。 缓缓的停了下来。 “呼——你们——你们总算是停了” 后面那些追着的捕快见到这一幕,也是放缓了脚步,同时长出了一口气。 他们说是捕快,其实更接近于京都城里的那些地痞混混,与夏忆雪那样的捕快压根不是一个档次。 追着方休他们跑了两柱香的时间,早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差一点儿就瘫在了地上。 第五百一十六章 你先走 相比于这些家伙,方休和赵嫣的表现就要好很多,站在原地,并没有那么的狼狈。 “你你们擅闯禁地,乖乖的束手就擒,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 片刻之后,为首的那个捕快直起身,看着面前的两人,面露狠辣之色,开口说道。 “禁地?” 方休听见这个词,怒极反笑,冷冷的看着这些捕快,问道:“对于那些流民和乞丐而言,这里倒真算得上是禁地了。 你们都是衙门的捕快,对于律例应该有一些了解,我问你们按照律例,草菅人命,该当何罪!?”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几个捕快听了以后,都是齐齐一震。 他们下意识的彼此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对方的眼神里面看出一个意思 今日绝不能放这两个人离开! “废话少说,你们是什么狗东西,刚才我就明白了,要动手就快点!”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方休心里面明白,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倒不如趁着这些人还处在较为虚弱的状态,拼一拼。 不管怎么说,方休也做了半年的将军,虽然平日里的训练很少参加,可是比之前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也要好了太多。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的身上并没有携带任何的兵器。 不然,即便再多出十几个捕快也不可能困得住他和赵嫣。 方休的话音刚落,几个捕快就达成了共识,彼此对视了一眼。 “上!” 一声令下,十几个捕快同时挥舞着刀剑冲向了方休和赵嫣。 现实可不像是电视剧里面演的那样。 敌人都是一个个的上,给主角翻盘的机会。 这些捕快一出手就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而且丝毫没有以多欺少的羞耻感。 方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虽然不至于害怕,可是心底还是一颤。 当然,这样的情况,赵嫣已经不止一次面对。 相较而言,就更加的冷静,瞳孔微微一缩,迎着人数最少的一面冲了上去。 高高跃起,一脚踢翻冲在最前面的人手上的刀,紧接着,又是一脚把那人踹的两米远。 其他围攻的人见到这一幕,都是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在他们眼里只是弱女子的家伙竟然会有这般的力量。 相较而言,另一边的方休,虽然凭借着灵敏的动作,成功的躲过了第一波攻击,可是就显得弱势了许多。 “先对付这个女的!” 很快,领头的那个捕快就发现了这一点,大声的喊了一句。 顿时,又有两三个捕快扑向了赵嫣的方向。 方休这边顿时轻松了许多。 只是自己堂堂七尺男儿,竟然需要一个弱女子分担压力,总让人觉得有些丢人。 虽然如此,方休心里面却是明白,正值关键的时刻,面子什么的暂且都放在一边。 赵嫣自幼习武,而且还有名师指导,如今已经是勉强称得上是三流高手,比自己多对付几个捕快,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即便如此 这些捕快的数量还是太多了! 足足将近二十个人,以五敌一都能空出一半的人休息。 更为重要的,他们每一个人手上都有兵器,方休和赵嫣却是赤手空拳。 一开始的时候还能勉强应对,时间稍微拉长。 仅仅只是一炷香的时间,就有些支撑不住的感觉。 又是一轮刀剑的碰撞。 方休的肩膀被划开了一道伤口,转头看去,只见赵嫣的动作也变得迟缓了许多。 不能再这样了! 方休咬了咬牙,看向那几个捕快,大喊了一声:“住手!” 这声音极具力量,再配合上他的表情,总给人一种压力。 几个捕快都是下意识的顿了顿。 趁着这个空闲的时间,方休看着他们,指向赵嫣,大声的道:“你们可知道她是谁?” 领头的捕快见到这一幕,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只是对着他道:“不管你们是谁,今天都逃不出一个‘死’字!” 说完,没有丝毫的停歇,再一次挥舞手里的刀剑,冲向了赵嫣。 此时此刻,赵嫣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只是集中注意力,准备应对下一波攻击。 这个时候,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阵马蹄的声音。 哒哒哒哒哒哒 这马蹄的声音如一柄锤头,敲击在众人的心里。 领头的捕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子微微一凝,看向赵嫣和方休,大声的喊道:“不要停,快点儿,杀了他们!” 方休听见这熟悉的马蹄声,却是露出喜色。 他们两个离开上官府已经足足两三个时辰了。 按照常理,早该回去。 既然没有回去,即便是上官虹之和亲军护卫们没有察觉,白小纯也一定会出现寻找自己的踪迹! 若是没有猜错,来的人就是 “沈捕头,本将军前来助你!” 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并不熟悉 听见这个声音,方休的表情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面前的这些捕快的脸色却是齐齐的发生了变化,由阴转晴 竟然不是白小纯他们! 这些捕快已经让他们两个难以应对,再加上这不知道从何处来的‘将军’。 方休听见这个声音的同时,一颗心瞬间落到了谷底。 完了 一时之间,方休和赵嫣的心里面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那领头的捕快看着方休和赵嫣,冷笑了两声,开口道:“给你们俩一个机会,现在投降,饶你们一命。” 电视剧里面,一般反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都会出现一个英雄,从天而降,踏着七彩祥云,拯救陷入困境的他们。 可是,这是现实,不是电视剧,也不是电影。 没有英雄,只有更多的反派。 兴许是知道来的是自己的人,这些捕快一个个的全都停了下来,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冷冷的看着方休和赵嫣。 一个个都像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方休和赵嫣则是趁着这个机会,重新聚在了一起。 方休看着渐渐出现在视线之内的骑兵们,脸上露出决绝之色,刚准备开口说话,就听见身旁的赵嫣道:“这次是我连累了你,等会我拦住他们,你先走!” 第五百一十七章 竟敢假冒勋贵 方休听她这么说,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难道这些话不是该由自己说吗? “沈捕头,只有两个人?” 这个时候,之前自称是将军的那个人也已经到了他们的面前。 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比一般人要强壮了些。 看他身上的轻甲,应该是杜明府守城的统领。 当然,杜明府这样的府城守城的统领,最多也只相当于一个右中郎将,与方休这样真正的将军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自称‘将军’明显是在抬高自己。 那个沈捕头听见这守城统领的话,表情变得有些尴尬。 只是两个人,却让他们不得不向其他人求援,无论如何,都让人觉得有些丢人。 “咳咳这两个人都是高手,说不准是一流高手,将军万万不可轻敌。” 许是为了给自己一些颜面,这沈捕头看着那个统领,如是说道。 “一流高手?” 那统领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诧异之色,看向了被捕快们包围的两个人。 在见到他们的脸以后,更加的诧异。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年轻的一流高手。 他转过头,看向沈捕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沈捕头的表情有些奇怪,略微思索一下,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并没有揭穿他,而是顺着他的话道:“既然是江湖高手,沈捕头拿他们没有办法也是正常” 淡淡的应了这么一句,那统领看向了方休和赵嫣,开口道:“你们是谁,为何要闯入禁地,背后是何人指使?” 方休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并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谁定的那里就是禁地?” 那统领听见这话,冷哼了一声,说道:“自然是朝廷!” “朝廷?本伯爷刚刚自京师来,却不知道你说的朝廷是哪一个朝廷!?” 伯爷 那统领听他这么说,微微一怔。 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露出惊骇之色,看向了身旁的沈捕头。 与此同时,沈捕头也是用同样的表情看着他。 前段时间,京师传出消息,说是新安伯,也就是安平伯的儿子奉陛下旨意,离开京师巡察中原三道。 知府大人早早的就确定了这条消息的真实性,并且把他告诉了衙门里面的所有人。 毫无疑问,也早早的做好了应对之策。 无非与之前一样,在这一段时间,装一装样子,再找几个百姓,在这位‘巡察’大人的面前,夸一夸朝廷的好,这件事情就算这么过去了。 只是 按照之前他们计算的日子,这位代掌巡察之职的新安伯应该是在两日以后抵达杜明府城,怎么会这么快? 无论是这个统领,还是沈捕头第一时间全都想到了一个可能,这个家伙是在扮老虎! 只是,转念一想,若是这位新安伯并不像传闻那般的不学无术,也不似传闻那般的不堪 加快步伐,大约也就是这个时候能到这里。 而且,新安伯的消息,整个杜明府只要他们才知道,便是地位低一些的小捕快们都不知道,只知道有一位大人要从京师来 这个人又怎么可能知道来的是一位伯爷? 也就是说 十之八九,眼前这一位就是传说当中的新安伯! 想到这里,两个人再一次对视了一眼。 这一次,他们从彼此的眼里看到的不仅仅是惊讶,恐惧,更多的是狠辣和决心! “好小子,擅闯禁地已是死罪,竟然还敢假冒勋贵,原先还想给你一个改过的机会,如今看来是没有可能了! 弟兄们,上,把他给我拿下!” 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 所能做的就是杀人灭口! 无论他是真的新安伯,还是假冒的新安伯,都已经不重要了。 矿坑的秘密已经被他们看见,他是假冒的新安伯,无非就是被关在矿坑之内,和那些乞丐和流民沦落到一个境地。 他是真的新安伯,就更好办了,就地格杀,绝不留下任何的后患! 这些人的想法和做法都在方休的预料之内。 即便如此,看着这些丑恶的嘴脸,方休还是忍不住的摇了摇头,看着他们,冷冷的道:“你们很好” 那统领和沈捕头听见这话,都是有些不屑,冷哼了一声,道:“死到临头,还这么多的话,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两人擅闯禁地,假冒勋贵,按照律例,当处极刑。 本将军决定,把他们两个就地格杀,不留活口!” 话音刚落,捕快们和几个骑着马的守城士卒已经挥舞着手里的刀剑,冲了上去。 “方休,你先走。” 赵嫣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坚定之色,低声道。 并没有任何的回应。 赵嫣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张开了双臂,一副放弃挣扎的模样。 “你!” 赵嫣见到这一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思耍帅!? 那统领和沈捕头见到这一幕,也是微微一怔。 随即,脸上露出讥讽之色,冷冷的道:“本将军倒是要看一看,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有什么手段!” “方休!” 眼见着刀剑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兵刃在视线内越来越模糊,赵嫣更加的焦急,下意识的就要伸手推开方休,让他离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的耳边传来捕快的叫喊声:“杀!杀!杀!” “方休——!” 千钧一发的时刻,赵嫣忍不住的大喊了一声,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与此同时,伸手要去挡这些捕快的刀剑。 只是想象当中的剧痛并没有出现。 事实上,除了突然出现的几声闷响,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反而是那些捕快们发出了一阵阵的哀嚎声。 赵嫣听见这些捕快的哀嚎声,缓缓的睁开双眼。 不远处,之前扑上来的十几名捕快全都倒在了地上,不约而同的捂住了自己胸口的位置,动作整齐划一。 在他们的身后,之前无比嚣张的杜明府城统领和杜明府衙门捕头全都是一副极度惊骇的表情,正在看着自己 更确切的说,是看着自己的身后。 第五百一十八章 救命之恩 赵嫣见到这一幕,微微一怔。 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回头,那里站着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妪,一副半截入土的模样,神色之间却是莫名的漠视。 “嬷嬷!” 不用多说,这一位自然是之前在醉花阁出手的那个皇室供奉。 当时,白小纯就曾经提醒过方休,这个老妪极有可能是准宗师级别的高手。 这样的人,一般而言,都是留在京师守卫皇宫和天子的安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轻易离京。 可是却出现在了这里,足以体现老皇帝对自己这唯一一个女儿的重视。 即便是康王和宁王离开京师,也未必能够得到一个准宗师级别的高手守护在身边。 “公主殿下” 至始至终,老妪的眼睛都没有看向那些捕快,而是放在了赵嫣的身上,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劫后余生的喜悦,不是可以用语言形容的,赵嫣俏脸上满是惊喜,忍不住冲上去抱住了老妪:“嬷嬷,我还以为你没在这里呢!” 老妪脸上的表情仍旧十分的淡漠,缓缓的道:“公主殿下一个人出宫,陛下放心不下”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瞥向了方休。 方休站在原地,看向了她,微微的点了点头,以示敬意。 老妪却是当作没有看见,继续道:“老身也是奉了陛下的命令。” 此时此刻,不远处的那个沈捕头和将军已经是吓破了胆。 ‘公主殿下’、‘陛下’ 这些词汇距离他们太过遥远。 可是,他们刚才却是听得非常清楚。 毫无疑问,眼前这一位女孩就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女儿——安乐公主! 那么,能够站在她身边的,身份自然非富即贵,结合之前听到的那些话,新安伯也已经确认无疑。 “沈,沈兄接接下来该如何?” 那个守城的统领十分形象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在见到面前的一幕以后,早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看向站在一旁的沈捕头,颤声的问道。 沈捕头在见到那个老妪的时候,同样吓得不轻。 尤其是他站在一旁,看的尤为清楚。 那个佝偻着腰,看上去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老妪,仅仅只是用几个小小的石子,就把那些人给击飞了出去! 这是什么样的概念? 这个老妪的力量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在捕头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他都见过。 年轻力壮者,不乏有之。 可无论是谁,跟面前这个老妪相比,那都像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 这 他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旁边那个统领又道:“沈捕头,事已至此,不如” 顿了顿,眸子微微一凝,继续道:“不如我们跑吧!” “闭嘴!” 这个时候,沈捕头也没有心情顾及这个家伙的感受,瞪了他一眼后,并没有再理睬他。 而是,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声的道:“卑职杜明府衙门八品捕快,见过公主殿下,见过新安伯!” 方休和赵嫣听见这个声音,都是下意识的看向了他。 只听见他继续道:“卑职有眼无珠,没有认出公主殿下和新安伯,卑职万死之罪!” 此时此刻,方休和赵嫣也反应过来。 他们看着这个沈捕头,只觉得像是在看一个小丑。 这样的人,竟然能够成为一府衙门的捕头? 实在是可笑至极! 当然,禁止在府城之内行乞,逼迫无家可归的流民在矿坑没日没夜的挖矿。 这样的衙门早已经烂到根,拥有这样的人做捕快,自然也是情理之中。 那些捕快和几个守城士卒还在捂着胸口哀嚎。 方休却是无视他们,缓缓的走到那个沈捕头的身前,带着讥讽的笑容,看着他,问道:“刚才不是说我假冒勋贵?” 沈捕头低着头,应道:“那是卑职有眼不识泰山,狗眼看人低,卑职该死,卑职给伯爷赔罪!” 说完,额头重重的叩在了地上。 只是在这泥地上,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伯爷我不需要你这样的狗东西赔罪!” 方休见到这一幕,只觉得有些可笑,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不屑的骂了一句。 那沈捕头被狠狠的踹了一脚,脸上没有丝毫的恼怒。 反而是露出欣喜之色,忙不迭的爬了过去,抱住方休的大腿,大声的道:“伯爷,只要您能解气,便是要了卑职的性命,卑职也没有半句怨言!” 此时此刻,方休看着这个与之前判若两人的沈捕头,已经不仅仅是觉得可笑。 而是莫名的觉得有些悲哀。 若是刚才自己猜错了,那个陪伴在赵嫣身边的皇室供奉不在这里,这个沈捕头又该是什么样的姿态? 虽然以前还在京师的时候,就遇上过很多类似的事情。 说到底,自己之所以能够在京师这样的天子脚下,如此的嚣张跋扈,也是归咎于两个字——权势。 没有人在意他是不是‘脑疾’,研制出的那些东西是否好用,写的那些书籍是否深刻 他们在意的只是——陛下眼前的红人。 方休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沈捕头,莫名觉得一阵无趣,也没有丝毫的心思如往常一般跟他玩一玩‘猫鼠游戏’。 只是往后退了一步,淡淡的道:“无论怎么样,你都没有活下去的机会了。 不是因为你狗眼看人低,也不是因为你有眼不识泰山只是因为你做的那些事情。 起来吧,给自己留最后一点儿颜面。” 沈捕头听见这话,顿时感觉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儿力气,瘫在了地上,脸上露出失魂落魄的表情。 在他旁边,那个守城的统领则是有些懵,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一些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有在方休看到他的时候,他才面露恍然之色,惶恐不安的行了一礼,高呼:“卑职见过伯爷!” 方休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也一样。” 说到这里,便把目光从他们的身上移开,转向了赵嫣和那老妪,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拜下,开口道:“方休多谢嬷嬷的救命之恩。” 第五百一十九章 见过按察使大人! 那老妪站在原地,并没有让开,而是受了这么一礼,等到他起身,才道:“新安伯客气了。” 方休看着她,张了张嘴,想要问些什么。 这个时候,不远处却再次传来一阵马蹄声。 紧接着,便是熟悉的呼喊声:“少爷,小纯来也!” 方休下意识的回头,再次转过来的时候,那老妪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赵嫣一个人站在原地,同样有些懵。 不得不说,准宗师级别的武者已经超脱了正常人类的范畴之内。 就说刚才她离开的那一下,便是后世的短跑、跳高或者铁人三项的冠军都未必能够做到。 可是她这么一个老妪却是这么的轻松。 “少爷,您没事吧?” 仅仅只是一会儿的功夫,白小纯就带着十几个亲军护卫赶到了这里。 方休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没事” 目光转向沈捕头和那个守城的统领,吩咐了一句:“把他们带走。” 白小纯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看向了那些捕快。 他这才发现这里竟然有这么多的人,而且全都手持着兵器。 “是,少爷!” 白小纯领命以后,翻身下马,立刻带着亲军护卫们,绑住这些捕快。 一阵忙活,方休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把白小纯招了过来,在他的耳边吩咐了几句。 白小纯听着吩咐,不住的点头,最后应了一声‘小的一定把他们安顿周全!’ 然后就翻身上马,带着两三个亲军护卫,朝着那个矿坑的方向赶去。 方休则是骑上守城统领和他手下士卒们的马,带着这些家伙,回到了杜明府城。 仅仅只是一炷香的时间,府城的城门就出现在了视线之内。 方休、赵嫣和亲军护卫们都是骑着马。 可是那个守城的统领、沈捕头和捕快们只能跟在马匹的后面跑,而且还是在双手都被捆住的情况下。 因此,等到方休的马停在城门不远处的时候,这些家伙早已经是累的喘不上气了。 与此同时,城门的位置出现了一些动乱。 很显然,这些守城的士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仅仅只是片刻,他们就发现了被捆在马匹后面跟着跑的人里面,大部分都是自己认识的,甚至于最前面的那一位,正是他们的统领! 这 一时之间,这些守城的士卒更加的慌乱。 就连统领大人都被这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骑士们给捉住了,莫非这些家伙是西南的叛军? 很快,这些守城士卒就在副统领的召集之下,拿起了武器,在城门前列起了阵,想要抵挡方休他们。 “来者何人,这里是杜明府城,容不得你们如此放肆!” 喊话的是一个看上去膘肥体壮的家伙。 一般而言,膘肥体壮这样的词都是用在猪这样的牲畜的身上。 可是,在看见喊话的这个人以后,方休的第一形象就是如此。 事实上,这个时代,除了梁虎那样比较精壮的人,大部分的统领以及将军都是这个孔武有力的形象。 而不是像一些电视剧和电影里面演的那样,武将们都是体格匀称。 原因很简单,武将在行军打仗的时候,可能要急行军几十公里与敌人厮杀,这个时候就需要大量的体力。 这些体力的来源就是身上的脂肪。 当然,这些人看上去有些肥胖,可实际上更加恰当的形容是强壮! 显而易见,眼前的这个家伙应该就是杜明府城守城士卒们的副统领。 方休看着这些士卒从一开始的杂乱不堪,到现在的井然有序,脸上的表情始终是十分的淡然。 直到这个家伙喊完话,才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旁边立刻就有亲军护卫上前,大声的喊道:“中原道按察使——方休大人到!” 中原道按察使? 听见这个名词,守城的士卒们都是有些懵。 按察使是个什么职位? 怎么以前没有听说过。 只知道咱们中原道有节度使,那是知府大人和统领大人的直系上官。 可是这个按察使是什么? 倒是不怪这些士卒没有听说过按察使。 自从按察使成为一个虚职以后,朝廷已经好几年没有启用这个职位了。 甚至于在朝廷的中枢,除了吏部的人,其他五部,知道的人也并不算多。 虽是如此,那个副统领的脸上却是露出恍然之色。 很显然,以他的级别,之前这杜明府的知府大人也一定知会过他了。 只是 即是朝廷派下来的按察使,为何要把他们的统领和同僚拴在一起? 那副统领想到这里,往前走了一步,大声的道:“可有凭证!?” 话音刚落,立刻便有一骑冲到了那副统领的面前,翻身下马,递给了他一道圣旨。 那副统领并没有见过圣旨,只以为是普通的凭证,翻开以后,看见上面的五爪金龙,这才后知后觉,忙不迭的跪下,道:“卑职见过按察使大人!” 眼前这些人加在一起也只有十几骑,若是想要攻城,未免也太过不切实际。 而且,伪造圣旨,乃是诛九族的大罪。 因此,只要这些人要进城,就说明一个问题,那骑着马,在最前面的年轻公子哥就是知府大人所说的新任的中原道按察使——新安伯方休! 后面的士卒们原先如临大敌,此时此刻却见到自己的副统领跪了下去。 于是,跟着他齐齐的跪了下来,高呼道:“见过按察使大人!” 若是放在以前,见到这一幕,方休的心里面定然是觉得很有成就感。 可是,见过了那些在矿坑里面没日没夜劳作的流民和乞丐,见过了那厚颜无耻、仗势欺人、草菅人命的沈捕头,方休却是再也没有这种感觉了。 他只是看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士卒们,然后就移开了目光,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骑着马,缓缓的往城门的方向前进。 在他的身后,十几名亲军护卫自然是紧紧跟随。 原先一向活泼好动的赵嫣,此时此刻也是莫名的保持了沉默,随着队伍,缓慢的前进。 一行人,就在这肃穆的气氛下,缓缓的入城 第五百二十章 毕生的荣幸 方休带着亲军护卫们入城以后,并没有先回上官府,而是直接到了杜明府衙门。 杜明府衙门如其他府城的衙门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十分的肃穆,挂着的牌匾也是非常端正。 府门前站着一个身穿皂衣的捕快,一副懒散的样子,看上去没有半点儿捕快的样子。 方休一行人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半眯着眼,似乎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一样。 “喂......醒醒!” 一名亲军护卫上前推了那捕快一下,脸上的表情十分的不屑。 “哪里来的狗东西竟然打扰爷休息......” 那捕快被人打扰,自然是一脸的不爽,骂骂咧咧的睁开了眼。 下一秒...... 他不爽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并且在极短的速度内转化为了惊恐。 “你,你们是谁!?” 那捕快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伸手指着那亲军护卫,颤声的道:“这里是衙门,你,你们要做什么!?” 亲军护卫见到这一幕,脸上的表情更加的不屑,摆了摆手,只了一个字:“滚!” “我......” 那捕快听见这话,强压下心里的恐惧,张了张嘴,想要些什么。 只是,下一秒,亲军护卫就拔出了自己的佩刀。 锵—— 那捕快看着面前寒光闪过,表情瞬间发生了变化,面露郑重之色,一本正经的道:“大人勿要冲动,的这就滚。” 然后,没有丝毫的犹豫,后退了数步,与这衙门的府门保持了至少五米的距离,并且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方休见到这一幕,算是彻底的了解这杜明府衙门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了。 他只是看了一眼那个捕快就移开了目光,淡淡的了一句。 “进......” 十几名亲军护卫押着将近二十个饶捕快和守城士卒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从衙门的正门走了进去。 当然,像杜明府这样的府城,衙门的面积自然是比不上京都府的。 仅仅进去不到五十个人,就显得十分的拥挤。 一行人声势浩大,衙门里面的知府、主簿等人自然是不可能没有听见,匆匆的从后院赶到了正堂这里。 刚进正堂,就看见那‘明镜高悬’四个大字的下面,坐着一个身穿华服的年轻公子哥。 一个个顿时变得怒不可遏。 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知府,更是一脸的怒容。 那里......是他的位置! “大胆,你可知那里是本官所坐的位置!” 那知府并没有看到十几名带刀的亲军护卫,还知道是这杜明府哪家不长眼的纨绔。 因此,伸出了一只手,指着方休的鼻子,骂了一句。 方休听见他的声音,表情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只是一个位置而已,你坐不好,难道还不允许别人坐吗?” 这...... 那杜明府的知府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了身旁的主簿。 那主簿听见方休的话,额头也是渗出了冷汗,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 能够混到这个位置,定然是有一定的原因。 有些人是因为懂得审时度势,还有些人是因为擅长溜须拍马,自然也有真是凭借自己本事坐上这个位置的人。 显然,这杜明府的几个家伙都是懂得审时度势之人。 一听见方休的这句话,心里面立刻就明白了...... 眼前这一位并不是什么不长眼的纨绔,而是...... “下官杜明府知府钱梦闯见过按察使大人!” 没有回答方休的问题,钱知府就跪在霖上,高呼道:“按察使大嚷高望重,爱民如子,为了我中原三道的百姓,不畏辛劳,千里迢迢赶到这穷乡僻壤之处,代巡差,就是为了百姓们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整个中原道,没有人比大人您更有资格坐这个位置了!” 方休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挑,往前探了探身子,看着他,问道:“你见过我?” “回禀大人,下官没有见过大人......” 没有等方休继续提问,这个知府就继续道:“下官之所以能够认出大人,只是因为大人实在是气宇轩昂,一身正气,往那里一坐,便有如浑然成,正应了那四个字——明镜高悬! 下官便是想认不出也是极难! 而且,大人在京师里做的许多实事,立下的汗马功劳,下官全都听过,并且全都记在了心里,时时刻刻的以大饶标准要求自己,希望能够达到大人这样的境界。 下官对于大饶感情,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崇敬!” 话音刚落,府衙上就响起了一阵掌声,毫无疑问,鼓掌的人......是方休。 方休一边鼓掌,一边看着还跪在地上并且面露笑容的钱知府,摇了摇头,道:“你口齿这般的伶俐,只留在杜明夫做一个的知府实在是太可惜了......” 钱知府听见这话,心里面顿时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期待。 他之前可是拖了京师的朋友,打听了这位新安伯是什么样的人。 ‘脑疾’、‘失心疯’、‘性格暴戾’、‘纨绔’、‘深受陛下的器重’。 这些似乎都不是什么好词,而且对于自己这个即将接待这位新安伯的人而言,更是如此。 可是...... 再结合了他听的新安伯做的几件事情以后,他总结出了更加形象的一句话,可以概括这位新安伯——吃软不吃硬! 无论是谁,只要摆正自己的位置,端正自己的态度,以一种良好的心态去面对新安伯,最后的结局一定很好,再不济也不会太差。 可是,谁若是一开始就没有把这位新安伯当作一回事,那么最后的结局一定是凄惨无比。 哪怕你是京师有名的才子、堂堂礼部尚书的公子,最后也只能沦落为断臂的阶下囚。 哪怕你是位高权重的亲王,最后也只能把自己关在王府闭门不出,失去自己原先拥有的一牵 因而,从几以前,他就打定了注意,一定要以最最最‘恭敬’的态度去面对这位新安伯。 即便是最后没有获得什么好处,可是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事实上,此时此刻,他也就是这么做的...... 他面露笑容,抬眸看向新安伯,恭敬的道:“大人,能得到您的称赞,真是下官毕生的荣幸!” 第五百二十一章 没有一个逃得掉! 方休往后躺了躺,一双眸子,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钱知府,笑道:“你这样的人,没有净身送到宫里,实在是可惜” 钱知府听见这话,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挤出的笑容简直比哭还要难看,即便如此,仍旧是奉承道:“大人如此称赞下官,下官实在是实在是” 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方休看着他,却是觉得更加的可笑。 堂堂一府之父母官竟然就是这个样子? 他拿起面前的惊堂木,重重的砸下。 砰———— “大,大人” 那个知府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匍匐在了地上,不敢再说一句话了。 显然他对于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心知肚明,在听见之前的那句话以后,心里面就明白了什么。 方休看着他,冷声道:“钱梦闯,你的胆子不小啊! 朝廷没有定下的规矩,你自己定,竟然还堂而皇之的贴在城门处。 杜明府乃是进京的必经之地,你可知道,你这么做,天下的百姓会如何想?” 那钱知府听见这话,抬眸看着他,一脸的委屈,大声的道:“大人,大人,下官冤枉,下官冤枉啊!” “哦?冤枉?” 方休眉头一挑,看着他,继续问道:“那城郊那处矿坑,这么多的百姓在那里惨死,这么多的捕快在那里巡视,也是冤枉,也与你没有关系?” “这这” 钱知府显然没有想到这位巡察使大人,还没有见面,竟然连矿坑的事情都调查的一清二楚。 这 前些天,他自认为已经把这位新安伯给琢磨透了。 觉得自己所需要做的无非就是摆正位置,端正态度,接着溜须拍马即可。 一个纨绔败家子,凭借运气,得到了陛下的赏识,封了个伯爵,能有什么真本事? 便是真的有一些本事,那也是在行伍之间,市井之间,在庙堂之上,还差得远。 可是 事到如今,他才明白,自己太小看这位新安伯了! “大人,您听我解释” 这知府已经是病急乱投医,跪在地上,额头紧紧的贴着地,为自己辩解道:“大人,您所见到的那些人其实全都是关押在地牢里的犯人。 这段时间,我们中原这里遭了灾,多了许多的匪盗。 那些人都是在附近打家劫舍的匪盗,被抓来以后才送到那矿坑去,就是为了” “够了!”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休打断。 那知府还想要解释,听见这话,却是不敢再发出一点儿声音,只是低着头。 方休则是有些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做的那些事情,我全都已经知道了。 不要再想着垂死挣扎,事已至此,还是想一想,怎么料理后事吧!” 说完,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拍惊堂木,直接道:“把他带下去,关押在地牢里,再没有接到陛下的圣旨和吏部的文书前,便当作秋后问斩处置!” “是,大人!” 杜明府仅剩的那些捕快早已经被绑了起来。 此时答应的自然是跟随在方休身边的亲军护卫。 那知府听见‘秋后问斩’四个字,顿时吓的腿都软了,瘫在地上,动都不敢动,只是大声的哭喊着:“大人,下官冤枉,下官冤枉啊!” 此时此刻,方休却是懒得再去理他了。 无论是自己看到的,还是听到的,以及刚才他苍白无力的辩解都能说明一个问题 这衙门里面,十个挑出十个问斩,可能会有冤枉的。 可是十个挑出九个,都不可能有半点儿冤枉! 处置完知府以后,方休又把目光放在了其他几个人的身上。 此时此刻,他们全都是战战兢兢的站在原地,不敢有任何的动作,生怕引起了这位按察使大人的注意。 其中的那个主簿更是不停的小声嘀咕:“不要喊我,不要喊我” 只是,下一秒就听见那道已经逐渐熟悉的声音缓缓响起:“衙门主簿何在?” 事已至此,躲是躲不过去了,那主簿战战兢兢的往前站了一步,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颤声的道:“大,大人,下,下官在这里。” 虽然大部分的‘事’都是知府做的,可是他心里面却是明白,问罪的时候,他这个主簿,无论如何都是逃不过去的。 这个时候,面对着这位突然出现,好似从天而降的按察使大人,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无非就是抄家问斩 只要不是诛九族,乃至于诛三族,都能够接受。 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自己即便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他反而没有之前那么的恐惧,直接跪在了地上,抬眸看着面前这位按察使大人。 很年轻 比想象当中得还要年轻 “大人,下官知罪,下官认罪!” 方休听见这话,眉头又是一挑。 人间百态,他这一天算是看了一遍。 这主簿刚才还是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比之那钱知府也是好不到哪里。 可是,短短的几秒,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倒是有点儿意思。 “你不怕?” 方休看着他,饶有兴趣的问了一句。 “怕怕得要死。” 那主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恍惚。 片刻之后,才从恍惚之中恢复了过来,继续道:“只是怕也没有用处。 下官知道,下官与钱大人,不与钱梦闯做的那些事情,怕是问斩十次都不足以平民愤 因而,即便是下官怕,最后的结果也只能如此,那么怕是怕,可也想开了” 方休看着他,见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十分的淡然,知道他心里面就是这么想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这话你倒是说错了。” 那主簿听见这话,下意识的抬眸,看向了方休。 以为这件事情能够有其他的转机,却听见他继续道:“你只有一个脑袋,只够问斩一次。 最为重要的是,这件事情不只是你们两个人做的 你你你还有你没有一个逃得掉!” 方休指着站在旁边那几个战战兢兢的人,缓缓开口,表情难得极为的肃穆。 第五百二十二章 责任二字 话音落下,整个衙门出现了一刹那的寂静。 紧接着,便是一阵哀嚎声。 “大人,冤枉,冤枉啊!” “大人,这一切都是钱梦闯那个奸贼所为,与我们无关,与我们无关啊!” “” 方休听见这些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一摆手,冷声道:“全部带下去!” “是,大人!” 旁边的亲军护卫立刻上前,拉走了这些还在哀嚎的家伙。 一时之间,整个衙门的正堂只剩下那主簿一个人,仍旧站在原地。 “大人,您还有何吩咐?” 此时此刻,那主簿已经彻底的绝望。 他知道眼前这个看上去并不那么严肃的年轻公子哥,做起事情来要比他所表现出来的雷厉风行的多。 方休看着那个主簿,想了想,缓缓开口:“把你们衙门这些年的文书,案卷,卷宗拿给本官,本官要看。” 那主簿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方休,见他的表情不似作伪,顿时觉得惭愧得很。 他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拜下,想要说些恭维的话。 话到了嘴边却是如何都说不出来了,只是道:“是,大人!” 杜明府的面积不大,可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也有近万户,紧紧只是衣食住行,记在卷宗上,就足以堆满整个案台。 因此,当那主簿按照要求把杜明府衙门的文书、卷宗搬到衙门正堂的时候,整个衙门正堂几乎都没有可以落脚的空地了。 即便如此,方休也只是略微的皱了皱眉,便翻开这些文书和卷宗,一页一页,一本一本的看了起来。 那主簿见到这一幕,对于这位从京师来的年轻的过分的按察使大人,算是多了一分的了解。 “你过来,这上面写的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 片刻之后,方休便抬眸,看向那主簿,开口问道。 那主簿听见这话,忙不迭的凑了过来,看了一眼那文书,开始解释道:“回禀大人,这些是杜明府去年粮食的收成,一共是” 方休就这么逐字逐句的看着文书和卷宗,一个一个字的看,遇见看不懂的地方就问旁边的主簿。 仅仅三四个时辰的时间,竟然看了将近十分之一。 这效率要比想象当中得快得多。 若是每日都是如此,仅仅只需要十来天的功夫,这些卷宗和文书就能全部看完。 只是 方休心里面明白,他是不可能在这一个小小的杜明府耽搁十来天的功夫的。 于是,摆了摆手,开口道:“把剩下的卷宗和文书全部送到上官府,本官要看” 旁边的亲军护卫忙不迭的拱手称是。 那主簿则是站在后面,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疲倦的。 可是他却不敢有一点儿抱怨。 事实上,他的心里面也的确没有任何的抱怨。 这些卷宗和文书一直都是自己负责,知府大人只是偶尔看一看,加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如这位按察使大人三四个时辰看的多 他明白,这位按察使大人是真的想要为百姓做些事情,而不仅仅只是履行陛下的旨意,亦或者完成自己按察使的职责。 不然,只需要把他们这些人关进牢里,然后再随便找几个秀才或者举人,暂时填补上这个空缺就好,没必要如此劳累,事事亲为。 而且,这些年每一宗案卷都看得仔仔细细,甚至有一些做出了批注,要求重新审查。 事实上,这些案卷,绝大部分是什么情况,他都是心知肚明。 无非是某些勋贵、士绅犯下得事情,然后请知府大人出面揽下来。 没有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一位按察使大人竟然全部都揪了出来。 若不是看见这位按察使大人面容白皙,他还以为是那一位面如黑炭的包青天又重新活了过来。 “你在这里站了这么长时间,累了吧?” 这主簿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见这么一声问候,顿时醒了过来,忙不迭的躬身,应道:“回禀大人,下官不累” 他这么说,实际上却是感觉站都站不住了。 本以为自己在这里协助,这位按察使大人能说一些好话,却听见按察使大人继续道:“不累刚好,随本官去上官府,继续站着。 累也站着,就是因为你这样的狗东西存在,本官今日才要费这些功夫。 本官每多看一卷案宗,每多审一卷文书,你就给本官多站一个时辰,等什么时候站的站不住,倒在地上再说。” 方休说到这里,顿了顿,瞥了他一眼,继续道:“别跟本官玩那些装晕的把戏,若是让本官知道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说到这里的时候,呲了呲牙,面露凶光。 那主簿哪里听过这样的话,见过这样的场面,目睹过这样的‘反差’,顿时被吓住了,忙不迭的道:“下,下官明白 大人尽管吩咐,下官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哼哼最好如此。” 方休冷哼了两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顿时感觉一阵头晕眼花,差一点跌倒在地上,摇了摇头,缓了一会,才恢复过来。 揉了揉腰,伸展了一下身子,这才道:“带着卷宗文书,回府!” 从衙门出来的时候,毫无疑问,天色已经暗了。 赵嫣原先还在衙门的正堂等自己,可是看完了热闹,见到那如山一般高的案卷文书以后,连一声招呼都没有打,就自己偷偷的溜了。 如今,只剩下方休一个人骑着马,走在前头。 杜明府衙门与上官府的距离并不远。 或者说,整个杜明府就那么点面积,若是骑马,仅仅两三炷香的时间就能从西边到东边,和京都府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吁——” 方休骑着马,没一会就看见了上官的牌匾,翻身下马。 还没来得及歇一歇,就看见面前出现了一道人影。 抬眸看去,正是赵嫣。 “你怎么现在才回” 赵嫣刚刚开口,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所说的话戛然而止,怔怔的看着他,问了一句:“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语气虽然十分的平淡,可是明显能够听得出里面蕴含的关切之意。 第五百二十三章 你配吗? 方休听见这个问题,同样有些疑惑,问道:“什么?” 赵嫣往前探了探身子,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仿佛明白了什么,略带些责备的道:“你再这样看下去,眼睛都要瞎了” 方休这才明白,应该是自己的眼睛多了些血丝。 若是放在以前还在读书的时候,尤其是高中备考的那一会,一本书看上一整天那都不是个事。 只是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了,反而没有以前那股精神气了。 仅仅只是看了三四个时辰,就觉得有些头晕脑胀,想着回来休息一会。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方休看着赵嫣,有些好奇的问道。 赵嫣俏脸微微一红,回答道:“刚才一直在外面,想着快要吃饭来才回来” 一般而言,她是不会说假话的。 如果说谎,俏脸会变得通红,眼神也会躲闪。 方休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原来她不是在这里等自己,只是刚好和自己一块儿到府门前罢了。 赵嫣显然没有想到方休竟然会在府衙看这么长时间卷宗和文书,整个人显得十分的羞愧。 低着头,什么都不说了。 方休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是随口问了两句,便转身走进了上官府。 还没有走出几步,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上官虹之。 “方兄,赵姑娘,你们这是去哪了?” 上官虹之走到他的面前,面色有些焦急,开口问道。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在城外找了许久,回府没一会。 方休看着他,想了想,说道:“没去哪儿,就在这杜明府城闲逛了一会。” “闲逛?” 上官虹之脸上露出怀疑的表情,开口问道:“我之前一直都在杜明府里面,怎么没有见到你们?” 说到这里,戛然而止,显然明白了人家这是藏着不愿意跟自己说。 于是,转移话题道:“对了,听说我们这里最近来了一个什么按察使,要代天子巡察中原三道。 我估计,最近这些日子不会太平,方兄和赵姑娘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出去闲逛为,为好。” 上官虹之的后半句话,语调渐渐的落了下去。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主簿大人,您” 上官虹之看着站在方休身后,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中年男子,脸上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虽是问了出来,可是心里面却是已经有了猜测。 整个杜明府,能够让主簿大人站在身后的,只有一位,毫无疑问,自然是一府的父母官——知府大人! 可是 此时此刻,他却是站在方兄的身后。 再结合自己听说的那些传言。 这么说 “方,方兄,你就是从京师来的那位按察使大人?” 上官虹之面露诧异之色,看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方休。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代天子巡察有些过了,我只是奉陛下的旨意行事罢了。” “” 上官虹之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嗓子无比的干燥,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眼前这一位竟然是与节度使大人相同品级,甚至比节度使大人更加强势的按察使大人? 明明只是在茶馆偶遇的一个路人,原先还以为是京畿之地亦或者北方四州某个衙门的捕头,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在中原三道万人之上,零人之下的按察使大人? 这前后反差造成的瞬间冲击,让上官虹之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停顿了片刻,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忙不迭的拱手行礼,开口道:“学生上官虹之见过按察使大人! 学生之前并不知道大人的身份,多有冒犯,还请大人见谅!” 上官虹之虽然没有考中举人,却也有一个秀才的身份,在方休的面前,自称学生,乃是正常之事。 方休见到这一幕,顿时觉得有些头疼,摆手道:“刚才看卷宗已经够烦的,你就不要在这里给我添堵了。 有没有什么好吃的,给我弄一些,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 上官虹之听见这话,顿时感觉无比的亲切,眼前这位方兄虽然是万人之上的按察使大人,却也仍然是那个在茶馆笑骂自己的方兄。 于是,忙不迭的道:“有,当然有,我们杜明府最不缺的就是美食,枣糕,驴打滚、书,淡淡的道:“在这杜明府,这样的火烧,还有成千上万的人想要吃,却连见都见不到。 你想吃? 你问问你自己,你配不配吃” 那主簿听见这话,已经伸出去的手顿时停住了,半响,还是缩了回去。 半天时间的相处,他对于这一位按察使大人已经有了一些了解。 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这位按察使大人并不像是刚开始表现得那样不通人情。 自己在这里站了这么长得时间,还要随时解答,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生不如死! 现在受的苦,就是以前享的福 现在的饥饿,就是以后的饱餐 如何选择,他心里面明白。 当然,从某种意义而言,他并没有选择的权力。 踌躇了片刻,还是回答道:“大人,下官下官不配。” 第五百二十四章 再逛府城 天色越来越暗,屋里的烛光摇曳,不知不觉中,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等方休从文书和卷宗的世界里抬起头的时候,突然发现天已经亮了。 甚至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外面传来的两声鸡鸣,分外的嘹亮 在他的身后,那个主簿早已经因为疲惫而倒在了地上。 方休却只是觉得脑袋晕晕沉沉的,其他的倒还好。 毕竟还在读书的时候,通宵复习只是日常生活当中的一件小事。 “大人”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方休开口道:“进。” 声音有些沙哑,但是能够接受。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没有见过的小丫鬟端着茶和饭缓缓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大人,还请您歇息片刻吧 这是赵姑娘吩咐的桂花粥和龙井茶,请您慢用。” 小丫鬟的声音十分的清脆,与方休沙哑的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方休看了一眼那桂花粥,闻了闻,浓香四溢,里面显然放了一些河虾。 是熟悉的味道 这个季节,能找到桂花粥和河虾是一件极为不容易的事。 方休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那个小丫鬟,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道:“放在这里就好。” “是,大人。” 那小丫鬟上前把桂花粥和龙井茶放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方休端起那桂花粥,尝了一口,发现温度适中,便有如囫囵吞枣,几下就全部吞到了肚里。 紧接着又喝了几口茶水,便趴在这案台上,开始休息。 没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的阳光已经尤为刺眼。 方休从椅子上站起身,伸展了一下,准备出去,却被绊了一下。 低头,这才看见那主簿还躺在地上,呼噜声一阵一阵的响起。 他见到这一幕,眉头微微一挑,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脚。 “呼——谁,谁敢惊扰本官” 那主簿睡梦之中明显能够感受到自己被狠狠的踹了一脚。 顿时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从地上爬了起来,面露怒容,大声的喊了一句。 喊完以后,才看见面前站着的方休。 “大大人” 主簿见到方休,昨日在衙门的记忆瞬间回到脑海里面,心里面顿时猛跳了起来。 双腿一软,差一点没有跪下来。 “走,陪本官出去逛一逛。” 方休却是没有同他计较,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看了一晚上的文书和卷宗,这还没有休息一会,又要出去巡视? 这 主簿感觉自己已经疲惫到了极致,走在路上,怕是都能睡着。 可是,听见方休的话,却是不敢有丝毫的不满,忙不迭的点头应道:“是,大人。” 方休却是没有再理会他,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刚走出去,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就见到赵嫣迎面走了过来。 “你醒了?” 赵嫣看着方休,问了这么一句。 方休很想说‘废话’,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嗯’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醒了。” 显然,自己趴在案台上睡着的那段时间,赵嫣来看过自己。 “你就算没日没夜的看那些文书和卷宗也看不了多少” 赵嫣站在方休的面前,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盯着他,半响,开口道。 方休听了以后,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赵嫣有些疑惑。 方休想了想,回答道:“能多看一些就多看一些,反正我也没有别的事。” 赵嫣听见这话,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奇怪,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他。 她认识方休已经接近半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为了一件事情这么的费神。 要知道,即便是参加校阅和乡试,这位方府的纨绔败家子也是该吃吃,该喝喝,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可是 不知道怎么的,赵嫣看着方休,总有一种感觉。 现在的方休和以前的方休不太一样了 具体在什么地方,却又说不出。 “随便你” 片刻之后,赵嫣还是如往常一样,撇了撇嘴,开口道:“反正不管我的事。” 方休只是笑了笑,看着她,问道:“要不要出去逛一逛?” “又来?” 昨天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就是因为他们两个没事在外面闲逛,赵嫣现在已经有一些后怕了。 若不是最后的时刻,嬷嬷及时的出现,如今是什么情况还不一定。 方休见状,摇了摇头,转身朝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不愿意就算了” “愿意,愿意!” 赵嫣若是那种安安分分的人,又怎么会偷偷的溜出京都城? 这一次,方休倒真的只是在杜明府里面四处闲逛。 见到街边摆着什么好吃的小摊,就凑过去看一看,见到什么新奇的玩意,就瞧一瞧。 偶尔也会买一些东西,当然,大部分的都是吃的。 逛了这么长的时间,可以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杜明府的百姓的确很喜欢吃火烧。 街上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的火烧店,相比于京师到处都是酒楼,这里的火烧店倒变成了许多人聚集在一起闲聊的地方。 方休和赵嫣时不时会在一些火烧店驻足片刻,听这杜明府的百姓闲聊,倒也是觉得挺有意思。 尤其是听他们偶尔的骂起那府衙的知府和主簿以及那些走狗指的自然是那些捕快,更加觉得有意思。 跟在他们身后,一直站着的主簿听见那些话,却是觉得一阵的羞愧。 以前的时候,杜明府的百姓对于这杜明府衙门便多有不满,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可是,如今按察使大人到了,且在短短的一天时间之内,就把知府给关进了地牢里。 大快人心的同时,也让他们的胆子大了许多。 “听说了吗?钱梦闯那狗东西被抓起来了!” “可不敢乱说知府大人的名讳岂是能随便提起的” “什么知府大人,那是个什么狗东西,你们心里面不清楚吗?” “清楚是清楚,只是钱知府真的被关进地牢了吗?” “那是自然,我告诉你,我有个朋友在府衙当差,那日,按察使大人有如包公在世,一进府衙便” 第五百二十五章 有几人知道? 人们讨论的热烈,却不知道他们所说的按察使大人,此时此刻就坐在他们的身边。 方休听见这些话,也只是淡淡的一笑。 主簿听了以后,却是更加的惭愧,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生怕别人认出他来。 “吃好了?吃好了就走吧” 方休把最后一块火烧咽了下去,看向身旁的赵嫣,开口道。 赵嫣点了点头,就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火烧店。 “大人,下官我” 走出火烧店以后,这主簿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方休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只是道“城里面逛的差不多,接下来去城外逛一逛” “城外?” 赵嫣有些疑惑。 方休看着她,解释道:“那些狗东西留下的烂摊子总要有人来收拾” 这‘狗东西’毫无疑问就是刚才那些人讨论中提到的‘狗东西’,也就是杜明府衙的这些人,其中自然也包括这个主簿。 主簿听了以后,低下了头,只觉得心里面堵得慌。 不是因为按察使大人骂他,也不是因为那些百姓骂他,只是他突然想起了许多年自己寒窗苦读的时候所立下的那些豪言壮志 还记得,刚刚被吏部分到这杜明府下辖的一个县衙做县丞的时候,他为那些百姓所许诺的话。 百姓们的笑脸,真诚的称赞 如今 自己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他一个人黯然神伤,回忆着自己的过去,想着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如何? 方休却是没有心情去照顾他的感受,也懒得去猜他的想法。 他只是看着赵嫣,笑着道:“你如果不想去就算了。” “凭什么算了,那矿坑也是我先发现的!” 赵嫣自然是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凑热闹的时候。 更可况这可是替天行道的事情! 方休见状,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吩咐随行的亲军护卫牵来三匹马,就出了城。 若是放在以前,他一定会让这主簿跟在后面跑着。 可是就这状态,怕是还没有跑出城,就晕倒在了路上,倒不如也给他准备一匹马。 “吁——” 那矿坑的位置距离杜明府城其实并不算远,只是藏得隐蔽了些。 因此,没一会,方休骑着马就回到了这里。 刚刚翻身下马,旁边立刻有人凑了上来:“少爷,您来了” 在中原道称呼方休为少爷的只有一个人,毫无疑问,凑上来的人便是之前处理这矿坑的白小纯。 “吩咐你办的事情,办的如何?” 方休把马绳递给一旁得亲军护卫,往矿坑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问道。 白小纯就跟在他的身后,听见这个问题,忙不迭的回答道:“回少爷的话,一切都已经办妥,全都是按照少爷您的吩咐去做的。 愿意离开这里的,每个人给十两银子的补偿,同时用作路费。 没有地方可去的,选择留下的,每个人给五两的补偿,外加不用银子的住处,同时每个月还有一两银子的工钱。” 方休点了点头,看向前面的矿坑。 仅仅一天的时间,这矿坑和原先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原先简陋的草棚全都被清了个干净。 无数的人穿梭在矿坑周围,正在砍伐树木,另一边还有人正在搭建木屋。 最前面是一个已经新建好的建议木棚,与城内的住宅相比,毫无疑问,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可是与原先的草棚相比,却是好了太多。 方休看了一会,开口问道:“有多少人愿意留下来?” 白小纯想了想,回答道:“少爷,刚刚统计过,离开的有六百十一人,留下的有五百二十一人。” 方休听见这个数字,眉头微微一皱,看向了白小纯,问道:“确定?” 白小纯点了点头,回答道:“回禀少爷,这些数字都是小的反复核对过的,不会有错。” 白小纯做事,方休还是比较放心的。 昨天来的时候看不到有多少的人,只是觉得不少 今天听到了数字,方才有了一个概念。 离开的人和留下的人加在一起竟然有一千还要多! 要知道,这些都是流民和乞丐,而且每日都要劳作,且过着如猪狗一般的生活。 如此顽强的存活下来的,尚且有一千多人,那么没有挺过来的,又该有多少人? 方休想到这里,忍不住的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主簿。 这杜明府的主簿好似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矿坑,脸上露出极度震惊的表情,怔怔的看着前方,一句话都不说。 方休见状,缓缓开口:“一千余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竟然没有一个人能逃得出去,张主簿真的是好手段啊” 杜明府的主簿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惧色,忙不迭道:“大,大人,下官并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一处矿坑。 下官只以为那些乞丐和流民只是被赶出了城。 下官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那钱梦闯竟然丧心病狂到了这般地步。 大人明察,大人明察啊!” 说到这里,双腿一软,直接就跪在了地上,以头抢地,颤声道:“下官,下官自认为算不上什么百姓的父母官,也做过许多辜负陛下,辜负朝廷,辜负百姓们信任的事情。 可是 可是下官还是有良知的,下官自幼便读圣贤书,圣贤之道,江山社稷,均在‘仁’‘爱’二字。 这这些事情,无论如何,下官也是做不出来的。 下官若是知道钱梦闯驱赶流民和乞丐,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下官就是拼死也一定会阻拦的啊!”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几乎是带着哭腔,声音也是有些发颤。 方休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哼了一声,就不再理会他,而是看向了白小纯,吩咐道:“告诉这些矿工,只要他们本本分分的做事,不仅能领到一两的银子,每天三顿的伙食,也全都由衙门包了。” “是,少爷!” 白小纯看出了自家少爷正在压着火,因而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谄媚,只是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 方休看着面前这些脸上洋溢着笑容的矿工,突然觉得心里面堵得慌。 这里发生的这些事情,除了他们,除了那府衙里的几个狗东西,有几个人知道? 第五百二十六章 我来晚了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们还要在这里忍受多长时间的折磨,最终痛苦的死去? 方休自认为自己从来不是什么大善之人,可是目睹这些人的惨状,却是觉得一阵难受。 “少爷” 一旁的白小纯这个时候则突然想起了什么,轻轻的唤了一声。 方休转头看向他,开口道:“有什么话便说” 白小纯原先还有些犹豫,听见这话,忙不迭的道:“少爷,那些矿工想要见一见您,您看?” 方休听见这话,并没有太多的犹豫,点了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好。” 方休和赵嫣走在前面,白小纯和那张主簿则是走在后面。 一行人就这么来到了矿坑的边缘。 刚刚踏入矿坑,便见到一个衣衫褴褛的矿工走到了白小纯的面前,脸上洋溢着笑容,大声的道:“白大人,您吩咐的活,我们都已经做完了。 接下来该做什么?” 白小纯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家少爷,见他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开口道:“你去把大家伙都喊过来,按察使大人有些话要对大家伙说。” “按察使大人?” 那矿工听见这几个字,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激动之色,问道:“按察使大人真来咱们这里了? 他老人家在哪儿呢? 哎 按察使大人日理万机,又是金贵之躯,怎么能到这种地方来 我们哥几个之前都是说着玩儿的,哪里能想要按察使大人真的会来看我们” 说着说着,那矿工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眶变得有些湿润了,用满是污泥的手擦了擦眼泪,继续道:“我们这些人都是贱命,跟按察使大人相比,那是什么都算不上。 按察使大人还能想着来看我们,真是真是” 说到这里,却是说不下去了,一边擦着泪,一边哽咽着。 白小纯自然是不能理解这些人为什么会对一个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人有这样的情感。 当然,在自家少爷的面前,装装样子还是要有的。 白小纯上前,拍了拍那矿工的肩膀,开口道:“不要哭了,按察使大人就在这里,快些去把人都喊过来吧。” 按察使大人就在这里? 那矿工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抬眸,想要寻找按察使大人的身影。 可是,看了一圈,却也只是见到了一两个年轻公子哥,仅有的一个看上去颇有些按察使大人派头的,却是站在那两个年轻公子哥的身后。 按察使大人那是何等的身份。 虽然他也是昨天才听说‘按察使大人’这个名头,可是却也听白大人提起过。 按察使大人那是和节度使大人一样的品级,可要比知府厉害多了! 便是没有读过书,想一想,也猜得出来,整个中原三道,没有人能让按察使大人站在后面。 因此,那个人也就被排除了 那按察使大人究竟在哪儿呢? 这矿工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矿坑中间的位置,鼓足了气,大声的吼道:“大家伙都把手里的活计停一停! 按察使大人来看咱们了,已经到了! 大家伙都聚到这儿来,按察使大人有些话要跟大家伙说!” 吼声随着寒风飘散到各个角落。 仅仅只是一瞬间,整个矿坑就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聚集在了喊话的这个矿工的身上。 紧接着,就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什么!?按察使大人到咱们这儿来了!?” “不可能吧这是什么地方,又脏又乱,如果不是家里遭了灾,实在没地方去,谁愿意留在这种地方,按察使大人竟然愿意到这儿来?” “按察使大人就是按察使大人,和那些知府、知县不一样!” “” 伴随着阵阵的议论声,矿坑的中间聚集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白小纯见状,请示了一下自家少爷,便上前维持秩序去了。 果然,他一露面,整个矿坑就显得井然有序了许多。 这里的矿坑,大部分都是中原东道和中原西道的流民,经历了各式各样的苦难,早已经被磨平了棱角。 他们比谁都懂得‘纪律’二字,尤其是在监工们的面前。 当然,随着按察使大人的到来,那些监工也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只是,在大人们的面前保持安静,这样的习惯仍旧保留了下来。 “大家伙安静一下,按察使大人有些话要跟你们说” 白小纯重复了一遍,就把目光转向了自家少爷。 瞬间,上千道目光齐刷刷的转向方休。 站在方休身旁的赵嫣见到这一幕,猝不及防之下,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方休的表情却是十分的淡然,或者说十分的肃穆。 这样的场合,面对这么多的或激动或喜悦的矿工们,他很想露出一些笑脸。 可是他做不到 面对这么多双透着质朴的眼睛,看着寒冷的冬天,他们身上披着的破烂棉絮,他如何也做不到笑脸以对。 “你们被抓到这里,多长时间了?” 方休早已经习惯了在成千上万人的面前亮相。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这些目光如同一柄一柄的匕首,扎在他的身上。 他原先想了很多的话,虽然不似前世那些演讲那么的严肃庄重,可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太合适。 最后也只是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矿工们听见这个问题,全都面露思索之色。 中原受灾也就是这半年多的事情。 这杜明府的知府便是再胆大包天,也是不敢明目张胆的抓人到这里做苦工。 顶多是抓一些乞丐,另外的一些人则是从乡里招人。 估计也就是受灾以后,这杜明府城里的流民渐渐的增多,这杜明府的知府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 “大人,我们一家被抓来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大概半年,时间太长,记不清了” “” 片刻之后,众人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方休默默的听着,到最后,眼睛变得有些红了。 他看着他们,声音有些沙哑:“我来晚了,让你们受苦了” 第五百二十七章 按察使大人万岁! 这句话若是放在其他的地方,听上去总觉得有些不太真诚。 可是这些矿工们听了,却是觉得心里面一道暖流涌过。 原来朝廷没有忘记他们,朝廷也没有放弃他们 按察使大人 人群里面,有不少的人眼眶已经红了。 自从中原受灾以来,他们东躲西藏,什么样的日子都过过,什么样的苦难都受过,什么样的经历都有过。 不知道有多少次,他们已经放弃了希望,包括再被杜明府衙门的捕快抓到这个矿坑做免费的苦力,连饭都吃不饱,每日还要挨上毒打,他们也都没有想过逃跑 原因很简单。 都一样 自己只是一个流民,离开了家乡,无论到哪里,结果都是一样的。 受人白眼,缺衣少食,即便是凛冽的寒冬连一处容身之所都没有,最后就在寒冷和孤独中惨死。 到了最后,可能连一块墓碑都没有,甚至都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名字。 经历了这么多,这些他们都已经接受了,或者说麻木了。 无非就是如此,再苦,再难,又能如何呢? 从来没有一个人关心过他们的生与死,即便是朝廷,即便是陛下,也忘了他们。 他们也是大楚的子民,可是因为失去了容身之所,也就失去了一切。 可是 如今他们却听到按察使大人真切的话语‘我来晚了’,短短的四个字,平淡无奇。 旁人听了以后,并不会有丝毫的感触,甚至觉得敷衍,只有他们能够体会到那种重新被人在乎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大人,如果没有您,我们怕是还要再受那些人的折磨,大人,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 终于,有人哭了出来,大声的喊道。 紧接着,便是一阵哭声在这矿坑里面响起。 方休见到这一幕,心里面更加的难受,张了张嘴,却是开不了口。 赵嫣站在他的身后,见到这一幕也是颇有感触。 作为大楚的公主,她自从懂事起,就想着苦练武艺。 长大了以后,可以离开皇宫,出门闯荡江湖,除恶扬善,除暴安良,帮助那些被欺压的百姓。 可是,直到今日,她才明白。 原来除恶扬善、除暴安良、保护弱小最好的兵器并不是刀剑,也并不是一身武艺,而是朝堂之上的那些文武百官,案牍之上的那些文书。 同时,她也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这一次父皇没有阻止她偷偷溜出京都城,甚至还派出了皇室的供奉在她身边保护。 或许,就是因为父皇早已经猜到,方休会遇上类似的事情,而自己跟在方休的身边,可以看见这些事儿。 “我知道,灾难摧毁了你们的家园,你们离开了家乡,颠沛流离了不知多久,路上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的苦难。 你们或许已经绝望,觉得一个人的生活也就是如此。 可是,我今天告诉你们,你们的生活不应该这样! 你们可以选择你们想要的,追寻你们想要的,就好像我允许你们自行离开,再给你们十两银子的补偿。 同时,我也知道,你们大部分的人已经无处可去,那么就留下来吧。 我保证,你们每天都能吃上热乎的饭菜,都能住上温暖的宅子,只要你们本本分分的干活,每个月还都能领到一两的工钱! 还有你们留下来的人,每个人都会获得五两银子的补偿,明天就交到你们的手里! 若是有人胆敢克扣这些银子,便是朝廷的罪人,是我的敌人,我方休与他们不死不休!” 众人听见这话,全部都是热泪盈眶,面露激动之色,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们原先见到这位按察使大人,还在惊叹他是如此年轻,甚至有些怀疑,他们听说的那些事情究竟是不是这位年轻的有些过分的按察使大人做的。 可是 此时此刻,听见这位按察使大人用慷慨激昂的语气吼出的话,他们相信了。 只有这样的人,才应该成为按察使大人! “按察使大人万岁!” “按察使大人万岁!” “按察使大人万岁!” 不知道是谁带头,仅仅瞬间,整个矿坑全都响起了这样的声浪。 方休听见这些话,看了一眼周围。 四周除了这些矿工,就只有白小纯和亲军护卫。 这些亲军护卫还在右羽林卫的时候就追随在方休的身边,自然是不会乱说话的。 这一点,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白小纯自幼就在方府长大,就更不用说了。 赵嫣 忽略不计。 就只有身后的这个主簿。 这样的人,即便说一些什么,也不会有人在意。 因此,方休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看着这些矿工,摆了摆手,开口道:“我也是受陛下的旨意巡察中原三道。 若是没有陛下,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话还没有说完,却是说不下去了。 所有的人都在喊着‘按察使大人万岁’。 即便是他说了这些,也没有人能听得见。 于是,他便在这一声声的‘按察使大人万岁’中,转身离开了矿坑。 赵嫣和那主簿自然是跟在后面。 不用方休吩咐,白小纯也知道自己应该留下来处理这些事儿。 这一趟矿坑之行,有些事在意料之中,也有些事在意料之外。 方休骑着马,走在路程的路上,心里面却是轻松了许多。 原先那种压在自己肩上的沉重的感觉,随着这些矿工们脸上洋溢的笑容消失了许多。 那主簿脸上的表情却是比来的时候更加的难看,整个人也变得有些惶恐不安。 一个死都已经不怕的人,见到了这个矿坑,却是会表现成这样,倒也说明了他不是没有一点儿良知。 当然 这些都不重要了。 上官府。 方休翻身下马,旁边自然有人把马牵走。 他刚准备迈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声音:“大人” 方休回头看去,只见这张主簿已经跪在了地上。 “大人,下官下官今日所见,今日所闻,皆如雷霆,慑人心魄。 下官知道大人将要离开,没有时间处理府衙之事。 这段时间,下官请求大人给下官一个机会为自己赎罪,为杜明府的百姓做一些好事。 之后,下官甘愿赴死!” 第五百二十八章 新成员 对于杜明府的百姓而言,这些天要比过年的时候还要开心,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钱梦闯那个狗东西被按察使大人给拿下了! 自从钱梦闯到了杜明府以后,他们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做什么事情都要给府衙交钱才能做的下去。 即便是在路边摆一个小摊,想要卖点儿糖人,都要给府衙送去银子,上到知府,下到捕快,全都要打点一番。 不然,隔三岔五便有地痞混混过来找事儿,捕快们就是站在旁边也会装作没有看到。 他们可谓是苦不堪言 可是,这样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按察使大人来了! 原先他们还想着什么按察使大人,以前节度使大人也是来过许多次,结果还不是一样。 无非就是装一装样子,等按察使大人离开了以后,原先是什么样,最后还是什么样。 但是这位按察使大人仅仅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改变了他们的想法。 第一天,府衙里上到知府下到捕快便全都被关进了府衙。 第二天,招募侠义之士的告示就在城门上贴了出来,府里面的许多举人也都收到了按察使大人的指示,到府衙里面临时辅助大人。 仅仅只是第三天,那知府,如今应该说是上一任知府钱梦闯的宅院便被抄了个干净。 除此之外,还有府衙内其他人的宅邸,皆是如此。 银两、古董、字画、珍宝,成箱成箱的从这些宅邸里面往外运,摆在车上,一条街望过去,都没有尽头。 杜明府的百姓们见到这一幕,自然是愤恨到了极致,一个个的破口大骂。 骂完以后,又不禁赞扬按察使大人的清正廉明。 若不是按察使大人,杜明府衙里诸如钱梦闯这样的狗东西怕还是骑在他们的头上作威作福。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眼里如同青天一般的按察使大人。 日晒三杆,仍然躺在床上,懒得动弹。 “少爷” 白小纯在门外不知道等了多久,一直到太阳都开始有了落山的迹象,这才忍不住在门外轻轻的唤了两声。 这些天,方休没日没夜浏览那些文书和卷宗,身心都是疲惫到了极致,放在平日里,这个时候早已经醒了。 可是,此时此刻,即便是白小纯在外面呼唤,他仍是埋头睡觉。 直到赵嫣出现在他的面前:“不是说好今天出发的吗?怎么还没醒?” 显然赵嫣心里面也明白,方休这两天累得不轻,即便是有些不满,可语气却是十分的轻柔。 若是放在平常,这个时候她非得狠狠的敲他的脑壳不可。 “嗯” 方休听见赵嫣的声音,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下意识的道:“还没到吗?” “什么还没到吗?” 赵嫣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方休道:“还没有到临泽府?” 临泽府是中原北道的最为主要的府城,地位等同于京都府之于京畿之地。 “” 赵嫣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无奈之色,开口道:“我们还在杜明府呢” 此时此刻,她终于能够体会到以前方休面对自己时候的那种感受了。 方休听见这话,起身,环顾了一眼四周,见到都是熟悉的场景,脑海里面的记忆也是回到了现实。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一觉睡的时间有些太长了。 “咳咳都准备好了吧,准备好了,我们出发。” 方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看向白小纯,吩咐了一句。 “是,少爷!” 白小纯自然是忙不迭的应了一声。 赵嫣则是白了他一眼,并没有再说什么。 三人一起走出屋子,却见到院子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道身影。 “方兄” 上官虹之正站在院子里面,踱步,一脸的庄重之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一见到方休就凑了过来,脸上露出一贯的笑容,开口道:“你们这是要离开杜明府了?” 方休很想说一句:这还不够明显吗? 想了想,在杜明府的这些日子,人家也是帮了不少的忙。 于是,点了点头道:“既然是巡察中原三道,自然不能只留在北道,更不可能只留在杜明府。” 上官虹之听见这话,点了点头,说道:“方兄身负重任,乃是中原百姓的希望,自然不可能只留在杜明府城” 话说到这里,却是戛然而止。 显然,他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没有开口。 方休见到这一幕,摆了摆手,说道:“有什么就直说,可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我帮忙? 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也听说了你们上官家的许多事情,对于百姓,对于朝廷都是尽到了自己的一份力。 无论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是在合理的范围之内,我都可以答应你。 当然,是以朋友的身份,而不是按察使的身份” 他们俩相处的时间不算太长,可是这家伙倒不是那么的惹人厌。 除了取向与常人不太一样以外,倒是没有什么值得诟病的地方。 “方兄,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上官虹之听见方休这话,顿时眉开眼笑,恢复了平日里没心没肺的模样。 方休见到这一幕,顿时有些后悔,想要收回自己说的话。 这个时候,旁边的赵嫣却是道:“那是自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说完以后,看了一眼方休,眉毛一挑,问道:“是不是,按察使大人?” 显然,这也是一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主儿。 方休见到这一幕,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看向上官虹之,开口道:“你想要什么,说吧。” 上官虹之听见这话,脸上露出喜悦之色,说道:“我想要的很简单,就是跟在方兄你的身边!”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的奇怪,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同时开口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嫣听了以后,原先的笑容也是凝固在了脸上,一脸的狐疑的看了看上官虹之,又看了看方休,表情十分的奇怪。 上官虹之见到这一幕,瞬间就明白了什么,笑道:“方兄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跟在你身边,四处逛一逛,多看一看人世间的风景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杜明府。 刚好,家父家母都去京师了,我也想要出去看一看。” 第五百二十九章 新安伯的妹妹? 方休听了以后,想了想,路上多一个人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这个上官虹之也的确是喜欢四处游玩的人,性格也还算可以,不会像赵嫣一样到处无事生非。 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可以……” “谢谢方兄!” 上官虹之面露喜色,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方休道:“先别忙着谢,首先约法三章…… 第一,你只是和我们同行,并不属于我们当中的一员。” “这是自然……” 上官虹之点了点头,应道。 方休又道:“第二,你的那些护卫不能跟着。” 上官虹之笑了笑,说道:“方兄的护卫可要比我府上的那些护卫强得多,我的那些护卫跟着也是碍事。” “第三,没事的时候,离我远一点” “这” 上官虹之听见这话,表情有些尴尬,却是明白他的意思,伸出手,保证道:“方兄放心,我一切都听从你的安排!” “好,既然如此,收拾收拾行李,今日就出发!” 方休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住了几天的院子,迈开了步子,往外面走。 刚刚走出上官府,就看见外面乌泱泱的一片人群,一眼望去竟然望不到尽头。 唯独府门前留有一片空地,空地上面停着几辆马车,正是方休一行人的马车。 这是什么情况? 方休看着面前这些陌生的面孔,下意识的想要后退。 这个时候,却是在人群之中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百姓们得知按察使大人将要离开,特意在此等候,想要送大人一程,惊扰了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张主簿从人群之中缓缓的走出,来到方休的面前,恭恭敬敬的的拜下,良久方才起身,开口道。 方休听见这话,抬眸,往前看去。 前世的时候,他最厌恶的便是那些虚伪的形式。 可是,这些百姓们的眼神却是告诉他,这一切并不是如自己想象得一样。 这些百姓是发自内心得想要送一送自己,从他们的眼神之中能够看出很多。 有不舍,有敬佩,有羡慕,更多的则是崇敬 却没有见到任何人有不耐烦的表情,更别说是厌恶了。 方休看着面前的这些百姓,想了想,拱手道:“本官今日就要离开这里了,当然,本官会一直记得这里的火烧,记得今日的场景,你们来的人太多,人,本官是记不住了,你们不要怨本官。 以后,若是还有知府如这钱梦闯一般,你们尽可以来找本官,本官只要还是按察使,一定为你们做主! 好了,话不多说,还要赶路。 各位,告辞!” 说完,迈步走上了马车,没有回头,也没有停留。 外面却是变得无比的热闹。 杜明府的百姓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亲和的大人,也是第一次听‘大人’说这般亲和的话,一个个的都是更加不舍。 马车缓缓的行驶,这些百姓就跟在这马车的后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直送到府城外,还可以见到人影。 诸如‘大人保重’‘大人吉祥如意’‘大人步步青云’之类的话,更是回荡在耳边,久久不绝。 “真没有想到,你这京师的纨绔,到了中原道摇身一变竟然成了方青天。” 马车里面,赵嫣坐在方休的身边,一边磕着瓜子,一边道。 方休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谁让你吃的?” 京畿之地并没有葵花,也没有吃瓜子的习惯。 这些瓜子都是夏天的时候,方休让吕掌柜用西瓜子晒制而成的。 因为产量不多,所以留到冬天的时候已经所剩无几。 赵嫣听了以后,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小气鬼” 方休道:“你自己出来没有带银子,在我这里白吃白喝。 我没收你一两银子已经是足够仁义了,我要是小气鬼,这世上哪里还有小气鬼” 赵嫣俏脸微微一红,说道:“什么叫做白吃白喝,先记账,等回到京师全都还给你。” 方休听了以后,从怀里取出一支炭笔,然后又从案桌下面取出一张纸,一边记一边道:“瓜子三两,二十两” 赵嫣眼睁睁的看着他取出纸笔,还有些懵,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听见他的话,这才突然反应过来,瞪大了双眼,嗔怒道:“就这点儿东西值二十两银子!?” 方休道:“物以稀为贵。” 赵嫣听了以后,很想要动手,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忍住,挤出了笑容,说道:“我们两个还要记得这么清楚吗?” 方休抬眸,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认真之色,点了点头,说道:“亲兄弟都是明算账。 若是咱俩成亲,或者你愿意做我的妹妹可以考虑给你减去一些,十两。” “你!” 赵嫣听见这话,伸出了一只手,指着他,刚想要说些什么,就感觉整个马车像是被石头卡住了,剧烈的震了一下,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 赵嫣原先想要说的话憋了回去,伸手掀开了车帘,看向了外面,开口问道。 白小纯忙不迭的凑了过来,解释道:“回赵姑娘的话,对面来了一辆马车,不愿意让路。” “去跟他们商量商量,就说我们有急事,请他们通融一下,实在不行,就给一些银子,再不行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赵嫣还没有开口,方休就摆了摆手,吩咐道。 “是,少爷!” 白小纯恭敬的应了一声,驾着马上前去了。 只是,没一会,他就又出现在了马车的旁边,表情十分的古怪,开口道:“少爷,有件事情还需要向您禀告一声。” 白小纯做事一向稳重,可并不代表他就是优柔寡断。 一般的事情,他自己看着就能处理,什么需要向自己请示? 方休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开口道:“说” 白小纯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仍然十分的奇怪,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半响,才道:“少爷,前面的马车里面有一个女人” 方休听了以后,看着白小纯,道:“就这?” 白小纯摇了摇头,停顿了片刻,还是开口道:“她自称是新安伯的妹妹。” 第五百三十章 疑惑 新安伯不就是我? 我的妹妹? 方休微微一怔,脸上的表情同样变得有些奇怪。 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白小纯会这副表情了。 记忆里面,自己是没有妹妹的,这件事情,陪在自己身边一块长大的白小纯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谁知道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在外面有没有什么私生女之类的狗血戏码。 当然,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记忆里面的安平伯虽然是个铁骨铮铮的将军,可在府里却是人尽皆知的惧内。 他就算是想也没有那个胆子 既然如此,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妹妹? “少爷,您要不要去见一见那位?” 白小纯看着方休,想了想,开口问了一句。 方休听见这话,瞥了他一眼,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一阵马蹄声从不远处的方向传来。 瞬间,整个车队都变得警惕起来,那些亲军护卫更是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刀鞘,随时准备应对有可能到来的危机。 马蹄声渐渐的逼近,听上去大概有十几骑。 “吁——” 很快,就有十几名身穿皂衣的捕快驾着马,停在了不远处。 为首的是一个刀削脸,看上去极为精壮。 他一下马就快步走到了对面的马车旁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大声的道:“临泽府八品捕快田雨奉命前来迎接方姑娘!” “” 此时此刻,已经走下马车的方休和赵嫣,看着面前这个皂衣捕快恭敬的朝另一辆马车行礼,都觉得有些懵 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两个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两个字——疑惑。 这个时候,不远处的马车里面却是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声音:“我哥哥还在杜明府处理那些杂事,估计还要三四天才能到这里,田捕快你迎接的太早了。” “卑职就是来迎接方姑娘的,知府大人不放心方姑娘一个人入城,因此特意派卑职前来护卫。 等到按察使大人入城的时候,知府大人定会亲自迎接!” 那自称捕快的田雨拱了拱手,毕恭毕敬的道。 不远处的方休听了以后,却是觉得更加的疑惑。 按察使大人? 还姓方 怎么都觉得好像是自己。 “既然是知府大人的一片好意,自然不能辜负,田捕快还请前面带路。” 马车里面再次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 “是,方姑娘!” 田捕快听了以后,起身,翻身上马,然后便护在了马车的周围。 “前面的,让一让!” 那捕快骑着马,看着白小纯,摆了摆手,昂着头道。 白小纯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想了想,还是忍住没有开口,而是回头看向了自家少爷。 方休朝他使了一个眼色,白小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看向那捕快,开口道:“这位大人,不知道临泽府在什么方向?” 那捕快听见这话,开口道:“就在你们后面,你们不知道?” 白小纯听了以后,脸顿时黑了。 自己竟然走错了路。 “不管你们要去哪里,先把路让开,这一位是按察使大人,方大人的妹妹,我的身份,你们刚才应该听见了。 你们在这里挡着路,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们担待不起!” 那田捕快摆了摆手,大声的道。 “凡事也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凭什么” 白小纯刚想要说些什么,就感觉被人拍了一下肩膀,下意识的回头看去,正是自家少爷。 方休看向那个捕快,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道:“这位大人不要着急,我们这就为方大人的妹妹方姑娘让路。” 说完,看向了白小纯,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回了马车。 自家少爷都已经发话了,白小纯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说的,指挥车队,往官道的旁边挪了挪,空出了条路。 那田捕快和那自称是新安伯妹妹乘坐的马车顺势往前。 “你还有个妹妹?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不对不对,你们方家是三代单传,这你跟我提起过,怎么可能多出一个妹妹莫不是你自己认的,那种妹妹?” 刚上马车,赵嫣的脸上就露出好奇的表情,看着方休,不停的提问。 方休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应道:“我要是真的认识这么一个人,你觉得可能会兵分两路?” “那是什么情况,难不成是骗子?” 赵嫣当然知道马车里面的人几乎没有可能跟方休扯上关系。 可是她的确是自称新安伯的妹妹,而且看那捕快的态度,好像听说过她一样。 赵嫣的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片刻之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看着方休,问道:“你确定以前没有认过一些妹妹?” 这个问题,方休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毕竟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记忆是有一定的限度。 原先那个纨绔败家子留下的很多记忆都已经变得模糊不清,究竟有没有这档子事情,倒是真的说不准。 只不过 哪里这么巧,自己以前就认了一个妹妹,刚刚好就在中原北道,刚刚好又让自己碰上 而且,自己刚才走下马车的时候,是清清楚楚的说了几句话的。 若真是认识自己的人,应该也能听得出自己的声音,不可能无动于衷。 方休想了想,回答道:“应该是先看一看,我要调查一下临泽府的粮仓,刚好可以拿她当作挡箭牌。” 假冒勋贵,在这个信息并不发达的时代并不少见,很多人甚至能够伪造封爵的文书,到一个地方招摇撞骗。 而且骗得都是当地的名流和勋贵。 反正楚国的面积很大,勋贵也是不计其数,随便假冒一个身份,并不会引起太大的怀疑。 竹轩斋里面有一本书就曾经记载了一件事情。 一个姓周的家伙,给自己安了一个县子的勋贵身份,到一个地方便凭着这个身份到那些士绅的家里面蹭吃蹭喝,临走的时候还总能骗到一些银子。 就凭着这么一个手段,短短两年的时间里,竟然周游了大半个楚国,没有花一两银子,反而骗了不少。 一直到碰上了那个县子身份的正主,这才露了馅 也就是说,这个猜测并不是没有可能。 第五百三十一章 临泽府 不管怎么样,方休一行人就跟在了那自称是新安伯妹妹的家伙的后面,朝临泽府的方向前进。 临泽府距离杜明府并不算太远,方休一行人已经赶了一整天的路,按照原先的计划,应该已经到了。 可是因为走错路的原因,耽搁了不少的时间,若不是恰巧碰上了‘她’,说不定还要到明天都不一定赶得上。 临泽府和杜明府区别并不算大。 若真说是有什么区别,就是城墙高了一些,来往的路人多了一些,烟火气息更加浓厚了一些,也要更加的繁华。 当然,这里的繁华是相对而言,相比于姑苏府和京师府,还是差了太多。 那‘方姑娘’的马车因为有捕快的护送,并没有任何人阻拦。 方休这么一行人却是被拦在了城门外。 “从什么地方来的?干什么的?” 一个守城的士卒凑上来,问着一样的话。 “从杜明府来的,想来这里买点儿东西,杜明府太小了” 白小纯带着笑容,凑了上去,熟练的从怀里取出一点儿碎银子塞到了那守城士卒的手里,道。 那守城士卒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不动声色把那点儿碎银子放进自己的兜里,摆了摆手,不耐烦的道:“走吧!” “好嘞,谢谢这位大人!” 白小纯拱了拱手,一挥手,道:“进城!”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进了城。 方休坐在马车里面,目睹这一幕,摇了摇头。 虽说他以前也是一个见到别人就塞银子的人,可是此时此刻以按察使的身份,见到这么的情况,还是忍不住想要叹息一声。 守城之时,一座城池最为重要的地方便是城门。 城门把守的如此松弛,若是真遇上了需要排查的人,比如说被通缉的江洋大盗,再比如说敌国的细作,不仔细的搜查,仅仅只是一些碎银子就能入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不用多想,方休也能猜得出来。 当然,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改变这一切。 若是整个中原三道皆是夜不闭户那种和谐场景,自己这个按察使的存在也就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少爷,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刚刚入城,往前走了没一会,白小纯就凑到了马车边上,开口问道。 之前都是找当地的驿站,或者是当地的府衙代为安排。 可是,这个时候,已经有了那个‘方姑娘’再去找府衙显然不太合适。 而且,方休本身就有‘隐藏自己身份’的想法,不可能去驿站,更不可能去找府衙帮忙。 “打听一下之前那位方姑娘住在什么地方,我们就在附近找一处客栈住下。” 方休想了想,吩咐道。 “是,少爷!” 白小纯听了以后,忙不迭的应了一声。 一行人继续前进,很快白小纯就按照方休的吩咐,把所有的事情办妥。 “少爷,小的打听过了,那位方姑娘并没有住在驿站,而是住在了客栈,也就是这里。 小的问过这客栈的掌柜,剩下的房间刚好足够咱们住下” 方休听了以后,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就住在这里了。” “是,少爷!” 白小纯应了一声,便去找掌柜的付银子去了。 “方兄,这临泽府就是不一样,街上的人都比杜明府要多太多了!” 第一次离开杜明府,上官虹之显得十分的激动,对什么事情都很感兴趣,便是看见了客栈里面的桌椅板凳,都要凑上去,看上一看。 赵嫣则是有些没力气的道:“什么时候能吃饭,饿都要饿死了” 话音刚落,就有跑堂的小厮凑了上来,笑道:“几位客官可是要吃饭?” 赵嫣瞥了他一眼,只说了两个字:“废话。” 到这客栈不是吃饭住店,难不成还是过来看风景的? 那跑堂的小厮被怼,倒也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加得灿烂,拍了一下自己得嘴,说道:“是小的多嘴 那几位客官,想要吃些什么?” 赵嫣随便找了一处桌子坐下,问道:“你们这里有什么招牌菜?” 那小厮对于这个问题显然已经是十分得熟悉,答案也是烂熟于心。 赵嫣刚刚问话,他便回答的十分流畅:“小店的招牌菜那可多了,有油焖大虾,红烧猪蹄,清蒸鳜鱼” “先来一道油焖大虾。” 那小厮刚刚开口,赵嫣就有些迫不及待的道。 “好嘞!” 那小厮应了一声,接着道:“这位客官,小的先提醒您一句,这大冬天的,河里都已经结冰,一盘大虾,那得三四个人轮流着到河里去捞,还不一定能够捞的上来。 所以这价格也就” 说着,他就看向了坐在赵嫣旁边的方休。 这些跑堂的见过的人多了,一眼就能分辨出谁才是一行人里面真正的‘主儿’。 显然,这一行二十来个人,这位从刚开始一进来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公子哥才是正主,也是能拿得出银子的人。 “多少银子?” 赵嫣对于这点儿细节却是并没有发现,而是开口问道。 “今个儿只剩下这最后一盘大虾,价格却是和以前没变,全都是五两银子,您看?” 五两银子可是京畿之地普通人家整整三四个月的工钱。 在这中原道,可能还不止三四个月,一般的人家的确是吃不起,也不怪这小厮还要多此一举,问这么一句。 “五两银子而已,我还以为多少” 当然,赵嫣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在她看来,一杯一醉方休都要十两的银子,一盘油闷大虾,既需要在冬天去河里捕捞大虾,又要油焖,五两银子已经是十分的良心了。 她张了张嘴,刚准备应下,却听到隔壁桌传来一道声音:“小二,再来一盘油焖大虾!” 声音十分的清脆,听上去有点儿像是年纪更小一些的秀儿的声音,而且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方休、赵嫣、上官虹之都是下意识的回头望去。 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正坐在一个椅子上面,前面的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只剩下残渣的盘子。 之前的声音显然就是从她这里发出来的。 第五百三十二章 你不认识我? “这” 那跑堂的小厮听见小女孩的话,面露为难之色,看向了赵嫣,小声的道:“这位姑娘,那一位可是新安伯的妹妹,她说要吃这一盘油闷大虾,小的” 赵嫣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再次看了一眼那小女孩,然后又看了看方休。 方休摆了摆手,随口道:“既然是新安伯的妹妹,我们这些普通百姓还是不和她争了 一盘油闷大虾而已,只要你想,以后咱们天天吃。” 前半句话是说给那个小厮,后半句则是说给赵嫣听。 赵嫣听了以后,撇了撇嘴,也就没有继续纠缠。 “少爷” 这个时候,白小纯凑了过来,在他的旁边,小声的道:“少爷,小的已经打听过了。 您出现在杜明府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中原道,他们都听说了您身边有一个小姑娘,然后便有人猜测那是您的妹妹 这个丫头兴许就是听说了这件事情,然后就雇了几个人,装了装样子,在附近的村庄里面晃悠了两圈,‘不经意’的透露出了自己是您的妹妹的消息,然后就” 这个小姑娘指的自然是赵嫣。 只是方休从来都没有解释过赵嫣的身份,别人当然也就不知道了。 上官虹之这样接触的比较多的人,还知道这个小姑娘姓赵,和新安伯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 可是,其他人却是只有猜测。 猜来猜去,也就只有两个答案,可能性最大的也就只剩下了新安伯的妹妹。 毕竟,除了年幼不懂事的妹妹,谁会赖在为陛下巡察的按察使大人的身边。 方休只听了一遍就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微微颔首,看向了还在另一桌胡吃海喝的那个小姑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什么看,没见过别人吃东西?” 恰巧,那小姑娘也正在抬头,似乎在看自己的油焖大虾有没有做好。 两人的目光对上以后,那小丫头瞬间如同张牙舞爪的小老虎一样,呲了呲牙。 别说,就这副模样,倒真有点儿方休在京师的时候的意思。 “你不认识我?” 方休看着她,并没有生气,只是面露笑容,淡淡的道。 那小姑娘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撇了撇嘴,道:“当你是谁,谁都要认识你” 方休听了以后,也不生气,摇了摇头,就转过了头。 上官虹之却是后知后觉的看向了那小姑娘,脱口而出道:“新安伯的妹妹不就是” 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他并不是一个愚蠢之人,短短的几秒钟就想通了一点。 既然按察使大人都不去揭穿这个自说自话的小丫头,自己若是这么做了,岂不是惹了按察使大人不开心。 方休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们吃我们的饭,不用管她。” “客官,您的饭菜,请慢用!” 这个时候,小厮也端着饭菜从后厨走了出来,轻轻的放在桌上。 上官虹之一边吃饭一边仔细的琢磨。 片刻之后,抬眸看向方休,好奇的问道:“方兄,你留着这个小丫头,不会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吧?” 赵嫣听见这话,手里的筷子顿时停住,看向了旁边的方休。 方休却是差一点噎着,没好气的看了一眼上官虹之,骂道:“你这狗东西,脑子里面都在想些什么。” 一路相伴,上官虹之已经了解一些这位按察使大人,知道按察使大人喜欢骂人,有的时候还喜欢打人,但是只要没有真正的触怒大人,就不算有事。 于是,继续道:“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想要让这个小丫头在明处,然后咱们藏在暗处。 这样,有什么事情发生,咱们就能化被动为主动。” 方休听见这话,不得不佩服这个上官虹之的脑洞。 很有想法 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的猜测也并没有错。 他只是想要看一看,一个假冒的‘按察使大人的妹妹’究竟给临泽府造成多大的影响。 也刚好可以看一看这个临泽府的知府对于自己这个按察使大人的态度。 “方姑娘,一共是二十两银子,您看?” 之前那个小厮把菜放下以后,就凑到了那小丫头的桌边,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小声的道。 那小丫头抹了抹嘴,只说了三个字:“先欠着。” “方姑娘,咱这客栈是小本生意” 那小厮听见这话,顿时面露难色,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他刚刚开口就听见那小丫头旁边的护卫道:“没听见我家小姐说的?先欠着!” 最后三个字说的铿锵有力,瞬间就把那个小厮给唬住了。 方休和赵嫣听了,却觉得一阵好笑。 即便是纨绔子弟,到这种地方也是极少有赊账的,真不知道这小丫头是如何想的。 大概率是身上的银子‘造势’的时候就已经全部用完了。 那小厮显然也是没有见过真正的勋贵的主儿,一见到那剽悍的护卫,顿时吓的不敢说话了。 柜台后的掌柜的见到这一幕,忙不迭的凑了上来,陪笑道:“新来的伙计不懂事,得罪了方姑娘,小的在这里给方姑娘赔个不是。 一顿饭钱罢了,欠着就先欠着” 说完,瞪了一眼那小厮,呵斥道:“尽知道添乱,还不快点儿给方姑娘赔罪!” 那小厮听见这话,顿时觉得委屈,却又不敢说什么,只是拱了拱手,赔了个礼。 那小丫头却是趾高气昂,一脸的不屑之色,继续吃自己桌子上面的菜。 客栈的掌柜原先想要上前攀谈两句,拉近一下关系,可是见到这一幕,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片刻之后,只得讪讪的离开。 方休回头看了一眼,见到那桌上的残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个小丫头,看上去也就是十二三岁的年纪,饭量竟然比一个成年男人还要大的多。 最为重要的是,这小丫头的体型还十分的消瘦,如何也不像一个胡吃海喝的人。 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 方休摇了摇头,转回头,刚准备结账,就见到门口出现了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 正是之前那个田捕快 第五百三十三章 意外情况 ; “方姑娘” 田捕快走到那小丫头的面前,笔直的站好,一脸的严肃之色,开口道:“这种客栈还是不太安全,卑职思来想去,还是希望您能住到驿站。 不管怎么说,那里都有衙门的捕快守着。” 那小丫头听见这话,却是摇了摇头,抬眸,看了一眼田捕快,开口道:“我相信知府大人,也相信捕快大人。 即便是在客栈,那也是在临泽府里,一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的。” 方休和赵嫣听见这些话,表情都是变得有些奇怪。 不得不说,这小丫头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功夫已经修炼到了一定的境界。 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神色和之前相比都是判若两人。 一个仿佛是街边的地痞混混,另外一个倒是真有那么一点儿勋贵人家的大小姐的意思。 那田捕快听了以后,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拱手道:“方姑娘,并不是卑职不信任您身边的护卫,也不是卑职 哎 情况紧急,卑职便实话实说了吧,府里这两天流传一个消息,有山上的马匪宣称,只要谁能捉住新安伯身边的人,便赏银五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莽夫,即便是有再多的护卫,卑职担心也并不保险。 只有驿站那里,才是整个临泽府最为安全的地方。” “这” 那小丫头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马匪给盯上,小脸露出犹豫之色,似乎在纠结该不该听着田捕快的话。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门口的方向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十几个身穿布衣的家伙冲进了客栈。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相同的装扮,脸上蒙着一层黑布,看不清面貌,手里拿着一把短刃,刚刚好能够藏在衣服里面。 就是衣服的颜色都是一样,淡淡的灰色,里面是普通的布衣,外面罩着一层包裹着棉絮的外套。 这些人冲进客栈以后,就在客栈里面搜寻了一眼。 几乎是在瞬间,便有人喊了一句:“就是她,动手!” 紧接着,十几个人便手持着短刃,冲向了那小丫头。 从出现到动手,中间的时间差还不到十秒,可谓是迅捷到了极点。 便是方休,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且他们的目的性极强,一开始就是冲着那个小丫头去的。 “方姑娘,是马匪,你先走,卑职拦住他们!” 也几乎是在同时,那个田捕快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刀,冲向了那些家伙。 与此同时,出手的还有那小丫头身边的护卫。 只是,这些护卫虽然看上去十分的强壮,可是明显没什么真功夫,没几下就被人家放倒,四五个人加在一起还比不上一个田捕快。 而且 这些‘马匪’,颇有纪律,只是冲着那小丫头身边的人动手,对于其他人都装作没有看见一样。 甚至有些人就当着他们的面,尖叫着从客栈里面跑出去,也是熟视无睹,继续去抓那个小丫头。 即便是目的性很强,出现这样的情况,也是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此时此刻,方休和赵嫣,还有他身边留着的几个护卫都是推到了柜台的位置,既没有出手也没有离开。 若是在其他地方,即便是没有方休的命令,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这些亲军护卫们也会动手。 可是,这里是在临泽府,马匪哪里这么容易混到城里,而且看这些家伙一个个的倒有些配合默契的感觉,亲军护卫们也就不那么的着急了。 “方姑娘快跑!” 片刻之后,那个田捕快中了一刀,大喊了一声,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整个客栈就只剩下方休一伙人,还有那个小丫头。 白小纯见到这一幕,缓步移动到了方休的身边,小声的问了一句:“少爷,咱们该怎么办?” 方休道:“静观其变。” 没有了田捕快在前面挡刀,那小丫头身边的护卫简直就像是纸糊的一样,没几下就全部被撂倒了,甚至还有一个,抛下了那小丫头,自己一个人逃跑了。 最为神奇的是,那些马匪竟然就这么放他离开了,丝毫没有追上去斩草除根的想法。 “哼哼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小丫头,乖乖的跟我们走一趟,然后让你哥哥拿钱,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放人,咱们两不相欠。 若是你想耍什么小心思,别怪哥哥们不客气!” 说完,就要冲上去拿下那个小丫头。 那小丫头显然也是见过风浪的人。 若是一般这个年纪的小丫头,见到这么一幕,早已经被吓傻了,哭爹喊娘那都是人之常情。 可是,这个小丫头虽然看上去有些惊恐,可表现出来的却要镇静很多。 即便是那个田捕快倒在地上,她也是没有太过慌乱,而是开口:“你们是山上的马匪?你们是怎么混进临泽府的?” 没有人回答。 她又道:“临泽府不是这么容易进来的,更不是这么容易离开的,而且还要带上我。 你们无非就是想要银子,只要你们今天放过我,我可以给你们银子,五千两,不,五万两! 银子对于我们家而言,就是地上的土,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你们来之前应该打听过了,我哥哥是新安伯,那是整个楚国银子最多的男人!” 这番话说的条理清晰,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即便是那些马匪听了以后,都是一愣一愣的。 甚至可以看见有些人的眼神都变得不太对劲了。 当然,为首之人的一句话就轻而易举的打破了这种情况。 “我们犯下的是死罪,没有你当人质,我们更不可能离开临泽府,不要多费口舌了,没有用的!” 说完,就冲了上去,要去捉这小丫头。 一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另一边是手持短刃的马匪。 不用多说,也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怎样的。 就在这个时候,方休开口说话了:“光天化日之下,为非作歹,未免也太嚣张了吧。 这里还有人看着呢” “谁!?” 因为之前方休他们的存在感太低,而且一开始就躲到了柜台边,那些马匪都没有注意他们,猝不及防之下听见这个声音,都是吓了一跳。 “问我是谁?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热心市民上官虹之是也!” 第五百三十四章 我知道 “上官虹之?” 那马匪的头子听见这话,微微一怔,脸上露出思索之色,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这临泽府何时多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姓上官的,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不然哼哼!” 这些马匪就像是标标准准的反派,就连说的话都是话本里面最老套的那些,一点儿都不新颖。 上官虹之听了以后,却是瞪大了双眼。 直到这个时候,他其实都是蒙蔽的状态。 怎么自己就变成了热心市民呸,怎么方兄变成了热心市民上官虹之。 不对,这个热心市民是什么东西? 方休对于这个马匪的话却是一脸的不屑一顾:“废话少说,给你们三秒的时间,离开我的视线。” “呦,好小子,胆子倒是不小!” 几个马匪听见这话,虽是用黑布蒙住了脸,依旧能够看到他们的眸子露出凶色,看向了方休和他身边的赵嫣。 “就你们几个,还想英雄救美,拦住爷爷们?” 这些人还在放狠话,方休却是已经懒得跟他们在纠结下去了。 反派总是死于话多,没有想到,在现实竟然也是一样的。 其实他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把人绑走,几秒钟就能完成的事情,莫名其妙的拖了这么长的时间,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方休摇了摇头,只是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身后瞬间多出了十几个手持长剑的亲军护卫。 他们原先都是站在柜台后面,被方休、赵嫣、白小纯和上官虹之挡住了身形。 见到方休下了命令,自然就从后面站了出来。 马匪们见到这么一幕,都被吓了一跳。 “你你们从哪来的!?” 原先还以为只是这几个不长眼的公子哥,最后却冒出来十几个看上去就不好惹的武者,这些马匪都是觉得一阵郁闷。 亲军护卫们却是没有一个人理睬他们,齐齐的冲了上去。 顿时,整个客栈一阵刀光剑影。 仅仅半炷香的时间,这些马匪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应对,全部吓的落荒而逃。 亲军护卫们本来想追上去斩草除根,却被方休拦了下来。 “让他们走,不用管他们” 亲军护卫们听见方休的声音,顿时停住了脚步,齐齐的应了一声:“是,大人!” 方休站在原地,看向那躲在桌子下面,正准备偷偷溜走的小丫头,开口道:“是让那些马匪走,没让你走” 那小丫头听见这话,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讪讪的从桌子下面爬了出来,面露笑容,呵呵了两声,开口道:“这位大人,小女子与您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您就别为难小女子了 不就是刚才呛了你两句,我道歉,我认错! 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 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却自称‘小女子’,在这个时代或许还算是正常,可是落在方休的耳朵里,却总是觉得有些奇怪。 方休走到她的面前,脸上露出揶揄之色,问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认不认识我?” “认识,当然认识!” 小丫头顿时站直了,端端正正立在原地,带着敬佩的语气道:“您就是大名鼎鼎的热心市民上官虹之,上官大人,小女子当然听说过” “哦?” 方休看着她,表情越发的揶揄,开口道:“既然听说过,那你倒是说一说,我都做过一些什么事情?” “这” 那小丫头听见方休这个问题,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当然,仅仅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过来,一脸敬佩之色,胡诌道:“上官大人曾经带人制伏过一伙江洋大盗,守护一地百姓的安宁,在这中原道,那是为人所传颂” “得了” 说到一半,方休就听不下去了,摆手道:“你和新安伯究竟是什么关系?” 那小丫头哪里听说过什么热心市民上官虹之,只是刚才听见方休的话,胡乱说的。 此时此刻,听见方休的问题,才像是明白了什么。 眼前这一位自称上官虹之的‘大人’,怕是和那个什么新安伯有点儿关系。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顿时滴溜溜的转了起来,脑子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休看着她,问道:“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吗?” 小丫头抬眸,看着她,回答道:“我是新安伯的妹妹!” 表情十分的坚定,语气也是十分的笃定。 若不是方休,其他人见到这一幕,怕还真是被唬住了。 毕竟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谁能想到她说起谎话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方休听见她的回答,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开口道:“我和方休也算是老相识了,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他还有一个妹妹?” 方休? 方休是谁? 小丫头微微一怔,显然第一次听说‘方休’这个名字。 当然,仅仅只是一瞬间,她就反应过来,新安伯的名字应该就叫做方休! “我一直待在家里,平常除了父亲和哥哥,很少见其他人,你没有见过我,也是正常。” 小丫头反应极快,直接开口应了一句。 方休听到她的回答,点了点头,也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面纠缠下去,而是问了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脱口而出:“我叫方茹,茹是方茹的茹” 方茹 方休点了点头,开口道:“那些人不是马匪。” 这一点从刚才那些马匪所用的兵器,所穿的衣服,所说的话,轻而易举的就能判断出来。 一个马匪,无论做什么事情,身上的匪气都是遮掩不住的。 可是这些人的身上并没有这一点,反而给人很规矩的感觉。 可以判断,这些人即便不是衙门的捕快或者守城的士卒,也一定是大户人家的护卫,总而言之,绝不可能是马匪。 出乎方休意料的是,方茹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露出特别惊讶的表情,反而十分淡然的点了点头,回了一句:“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方休有些好奇。 方茹看了他一眼,反问了一句:“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看出来的” “我也是看出来的” 方休听见这话,看着方茹,竟然有种哑口无言的感觉。 第五百三十五章 思路清晰 方茹看了一眼方休,却是耸了耸肩,漫不经心的道:“我又不是第一天到中原道,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悬赏五千两银子这种事情。 而且田捕快刚到,那些马匪也就到了,这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儿。” 显然,这个小丫头比方休想象的要聪明的多。 当然,能够想到伪装成自己的妹妹来骗吃骗喝的小丫头本身也就不可能笨到哪里去。 即便是如此,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冷静的想到这些,还是让方休觉得有些诧异。 只是,她说完以后,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在客栈四处搜寻了一眼,问道:“田捕快去哪儿了?” 方休听见这话,也突然想起来。 之前那个田捕快可是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四处找了一会,并没有找到那田捕快,略微想一想也知道一定是趁乱溜走了,到时候,再编出一些故事,重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你跟我哥什么关系?” 这个时候,方茹重新回到了方休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老气横秋的问了一句。 那语气倒真像是自己的妹妹一样。 旁边的赵嫣见到这一幕,强忍着没有笑出声,说道:“狐朋狗友的关系,你哥能认识什么好东西” 方茹听见这话,这才注意到方休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姑娘,看了她一眼,又问:“那你跟我哥又是什么关系?” “我” 赵嫣刚准备回答,转念一想,回答道:“我不认识你哥,只是在京师听说过他的名字。 你哥的名字在京师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是当然!” 方茹显然没有听出赵嫣话语里面的反讽之意,脸上反而露出骄傲的表情。 当然,这也跟她没有在京师生活过,没有听说过方休的那些事迹的有关。 她所了解的新安伯只是中原道,或者说杜明府百姓们口口相传的那个清正廉明又亲和的按察使大人,却不知道这个按察使大人在京畿之地最为声名远扬的却是他的那些纨绔事迹。 “” 赵嫣原先讽刺的话被这一句‘那是当然’噎住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既然你们是我哥的朋友,那我明天请你们吃饭,也报答一下你们的救命之恩。” 赵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方茹却是开口了。 方休听见这话,有些好奇的看着她,问道:“你哪来的银子?” 从刚才这个小丫头的表现来看,她身上应该是没有一点儿银子了,怎么请他们吃饭? 方茹却是一副不放在心上的表情,随口道:“我的确是没有银子。 原先我来这里之前,我哥给了我一些,没几天就全部用完了,不过等会会有人给我送银子的。” 这话说的十分的笃定,莫名的自信竟然影响了方休。 即便他不知道有谁会给这个小丫头送银子来,可是倒也真的相信了她的话,应了一句:“好,明天我们等你请我们吃饭。” 方茹听见他的话,清秀的小脸上露出笑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匆匆的一瞥,却看见了赵嫣的表情,明显是不相信的样子。 “你不相信?” 方茹看向赵嫣,撇了撇嘴,问道。 赵嫣先是点了点头,觉得好像有些不好,又摇了摇头。 方茹见状,虽然没有继续纠结她的表现,却是道:“不信就不信吧,不出一个时辰,一定会有人给我送银子的。 你要是感兴趣,就留下来看着好了。” “我才没有这么无聊,谁给你送银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嫣听见这话,觉得有些不爽,怼了一句。 “你” 方茹听了以后,顿时觉得一阵恼火,可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休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莫名觉得有些奇特。 只要是个女的,好像都能和赵嫣吵起来。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 记得以前听过一首歌,叫做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怕就是唱给赵嫣这样的人听的吧 方茹被赵嫣的一句话噎住了,气鼓鼓的坐到椅子上,大声的喊了一句:“掌柜!” “嘿,在呢,在呢” 仅仅一句话,那个刚才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的掌柜就一溜小跑,蹿到了方茹的面前,端端正正的站好,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问道:“方姑娘,您有何吩咐啊?” 此时此刻,这个掌柜的才是所有人当中最为开心的一个。 原因很简单,这么一场气势汹汹的争斗,最后却连一张板凳都没有坏,只是摔碎了些瓷碗,可谓是有惊无险,有喜无忧了。 方茹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轻轻的抿了一口。 看她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经历过人情世故的老爷。 “你和那些马匪什么关系?” 轻轻的放下茶杯,方茹转头,看了一眼那客栈的掌柜,淡淡的问了一句。 那掌柜听见这个问题,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下意识的反问:“什么关系?” 方茹神色如常,眼眸之中却是闪过一道寒光,冷冷的道:“为何我一住到你们客栈,便有马匪进城,而且直奔这儿? 你觉得这其中难道没有蹊跷吗?” “蹊跷” 客栈掌柜微微一怔。 方茹没有看他,继续道:“即便他们有人跟踪,也不至于行动如此迅速,恰的时间如此准确,刚好在我和护卫们吃完饭,最为懈怠的时候出现吧? 掌柜你难道不觉得是有人在通风报信吗?” “这” 客栈的掌柜听到这里,心里面一凉,似乎有些明白了这方姑娘的意思。 这方姑娘是要问罪啊 只是自己一个客栈的小掌柜,跟马匪能有什么关系? 砰——! 正在这掌柜的思考着该如何解释的时候,方茹却是猛地把茶杯一摔,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冷冷的看着他,大声的质问道:“我问你,是不是你把本姑娘的行踪泄露给那些马匪,给那些马匪通风报信!? 说! 你跟那些马匪是不是一伙儿的!?” 第五百三十六章 方茹 “这这” 此时此刻,这客栈的掌柜总算是明白这位方姑娘是什么意思了。 他的脸上露出恐惧之色,整个人都变得无比的慌张。 勾结马匪是什么罪名,他虽然并不了解,可只是想一想也明白,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更可况眼前这一位方姑娘可不是普通人,她可是按察使大人的妹妹,定远将军的义女。 听说定远将军可是位极度护短的人,要是让他知道了这件事情,自己那还能有活路吗? “方姑娘明鉴,小的绝没有通风报信,小的没有理由做这件事情啊! 更可况方姑娘你身份高贵,小的,小的怎么敢啊!” 客栈的掌柜面露慌张之色,不停的为自己辩解。 方茹却是一改之前的凌厉之色,坐在椅子上面,一脸的气定神闲,仿佛没有听见客栈掌柜的话一样。 那客栈掌柜见到这一幕,更加的慌乱,下意识的就要跪下。 方茹瞥了他一眼,冷声道:“别跪,跪也没有用” 那客栈掌柜听见这话,近乎是绝望了,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方茹又道:“你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我们老方家又都是良善之人,我最见不得就是别人妻离子散的模样。 这样,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这段时间,只要你的表现让我满意,这件事情,我便装作不知道,不告诉我哥” 那客栈掌柜原先已经近乎绝望,此时此刻,听见方茹的话,犹如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忙不迭的跪下,喜极而泣:“谢谢方姑娘大恩大德,谢谢方姑娘大恩大德,小的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啊!” 说着说着就要落下泪来。 方茹却是摆了摆手,道:“好了,趁着本姑娘还没有变卦,快点从本姑娘的视线里滚开,我看见你就来气!” “好好,小的这就滚,这就滚!” 那客栈掌柜听见这话,忙不迭的离开了,一刻也不敢停留,只留下几个小厮,站在不远处,随时准备听候吩咐。 赵嫣见到这一幕,嗤笑了一声,看向身旁的方休,说道:“说她真是你妹妹,我也相信。 这威逼利诱,巧取豪夺的手段简直很你一模一样。” 方休面不改色,仿佛赵嫣说的不是他一样。 不得不说,这个方茹某些方面到的确是能够看到自己的影子,比如对付面对危机的时候,沉着冷静的态度。 “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方茹从柜台那里取回自己交过的银子,便走到方休的面前,好奇的看着他们,开口问道。 方休和赵嫣互相对视了一眼,瞬间达成了默契:“京师。” “你们是来找我哥的?” 方茹又问。 方休听她这么理所应当的提起自己的哥哥,总觉得有些奇怪,回答道:“不是,只是闲来无事,四处逛逛。” 方茹听见这个回答,狐疑的看了他们一眼,却也没有质疑,只是道:“寒冬腊月的出来闲逛,你们也真是无聊。 听说我那个哥” 说到这里,却是戛然而止,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改口道:“既然你们是我哥的朋友,那我的安全,你们是不是应该负责一下?” 赵嫣听了以后,瞥了她一眼,淡淡的道:“摆正你的态度,我们刚刚救了你的命。” 方茹撇了撇嘴,看了她一眼,不甘示弱的道:“刚才你一直躲在后面,别以为我没有看见。 要真说救了我的命,那也是这位哥哥和他的护卫们,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 这小丫头伶牙俐齿的,赵嫣听了以后,顿时觉得一阵无名火起,瞪着方茹。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方茹伸长了脖子,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 方休见到这一幕,顿时感觉头都要大了。 这小丫头的胆子也太大了,便是自己也不敢这么招惹赵嫣这头母老虎。 她倒好,一上来就把要说的话全都说了个干净。 “方姑娘你误会了,赵姑娘武艺高强,刚才没有出手,只是为了留在原地,保护我们。”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上官虹之凑了上来,配笑着解释道。 方茹听见这话,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又是谁?” 上官虹之脸上露出一贯的和煦笑容,开口道:“在下” 本想说出自己的真名,可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住了。 “怎么了?你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 方茹看着上官虹之,一脸的鄙视。 “” 上官虹之听了以后,顿时无语。 便是他这样好脾气的人,面对方茹这个小丫头,也是觉得一阵恼火。 仅仅只是一句话,竟然让一向温柔待人的他产生了想要打人的冲动。 “我叫杜舍,我不认识你的哥哥,却也听说过他的大名” 好不容易调整好情绪,还没有开口说上两句,就被方茹打断:“不认识我哥哥,还说这么多做什么。 大家萍水相逢,以后也不一定能见面,就不用介绍的这么详细了,记住个名字就好” 方茹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好似看透人间冷暖、世态炎凉一般,摆了摆手,不以为意的道:“我先回屋休息了,你们这两天应该不会走吧? 算了,不管你们在这里住多长时间,你们的食宿的银子,我全都给你们免了,也算是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了” 说完,就要往楼上走。 赵嫣听见这话,不屑的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客栈是你家开的” 方茹走到楼梯口的位置,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只要我想,这客栈立马就能是我的” 说完,看向躲在那柜台后面低着头不敢说话的客栈掌柜,问道:“我说的对不对,掌柜的?” 那掌柜的听见方茹的声音,忙不迭的抬头,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谄媚道:“那是自然,只要方姑娘想要,这客栈立刻就是您的。 小的立刻把房契和地契给您准备好咯” 方茹笑了笑,并没有理他,而是转头看向赵嫣,问道:“看见了没有?” 说完,哒哒哒,几步便踏上楼梯,回屋睡觉去了。 第五百三十七章 知道的越多,倒霉的越多 方休三人看着小丫头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内,一时之间,竟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得不说,这个小丫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古灵精怪的多,也要聪明的多。 唯独一点,就是做事情似乎没有底线了一些。 当然,他们姓方的做事情好像都没什么底线。 方茹回屋去了,赵嫣已经想好的讥讽的话没地方说去,便把目光转向了身边的方休,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 方休见状,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问道:“你要做什么?” 赵嫣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瞥了他一眼,同样上了楼,只留下一句:“我也睡觉去了,明天不要喊我!” 方休看着她的背影,问了一句:“那早饭?” “送到我房间里!” 赵嫣没好气的道。 哎 唯女子与妹子难养也 方休见到这一幕,默默的在心里感叹了这么一句。 一旁的上官虹之走到他的面前,问了一句:“方兄,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方休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各回各家。” “啊?” 上官虹之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不太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思索了片刻,还是想不明白,想要问一问,抬眸却看见方休已经上了楼。 于是,也跟着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时间转瞬即逝,一转眼就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许是心里面有事,方休从楼上走下,准备吃些早饭的时候,就看见了方茹已经坐在了客栈中间的位置。 “醒了?一起吃点儿?” 小丫头的感官也是十分的灵敏,方休一出现就发现了他的存在,看向他,问了一句。 明明声音十分的稚嫩,却好似要故作成熟一般,语气也是老气横秋的。 方休见状,摇了摇头,坐在她的对面,看了一眼小厮,随口吩咐了一句:“一碗桂花粥” “这” 那跑堂的小厮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方茹道:“寒冬腊月的,哪里去找桂花,穷乡僻壤的又不是京师,你就将就将就吧。” 她好似跟方休是多年相识的朋友一样,随口的说了一句。 方休听了,下意识的抬眸,看了她一眼,道:“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这句话却是让方茹有些听不明白了,问道:“什么?” 方休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 转头看向身旁的小厮,道:“没有桂花粥就随便煮一碗,别太难喝就好。” “好的,这位爷!” 小厮听了以后,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的人了,说话只说一半,问了又不解释,莫名其妙的” 方茹咬了一口火烧,又灌了口茶,像是没有解气,又道:“明明就是一些很简单的问题,从你嘴里面说出来,倒好像不知道高深到哪里去了。 说到底,就是四个字——故弄玄虚!” 故弄玄虚四个字特意加了重音。 方休听了以后,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无奈的道:“小小年纪,谁教你这么毒舌的?” “毒舌?” 方茹显然没有听说过这个词。 方休解释道:“嘴巴这么毒,这么喜欢骂人。” “这叫骂人?” 方茹道:“我只是说了实话,你觉得我喜欢骂人,只是因为没有人喜欢听实话” 即便是方休也不得不承认,她这句话说的有点儿水平。 原先他对于这个小丫头的印象只是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小骗子。 可是经过了两天的相处,经历了这些事情,却是让他对方茹有了很大的改观。 这个小丫头比自己想象的要聪明,也比自己想象得懂得多得多。 便是京师里面得那些‘见多识广’的勋贵子弟,跟这个小丫头相比,也要逊色了一些。 方休看着这个小丫头一大清早就狼吞虎咽,好似饿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样子。 有这么一瞬间,很想问一句: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要说自己是新安伯的妹妹。 可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道:“实话告诉你,我来临泽府是要做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有没有兴趣一起?” “没兴趣” 小丫头也没有问为什么,十分果断的就拒绝了方休。 这个年纪的小孩,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有旺盛的好奇心。 显然,方茹并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小孩’中的一员。 方休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我要做什么事情?” “不想。” 又是十分果断的回答。 方休还想要问些什么,却听见方茹道:“别问了,知道的越多,也就越倒霉。 好奇心越旺盛,死的也就越快。 无论你做什么事情,跟我都没有关系,我就在这里等我哥哥,等我哥哥到了,我做什么事情,都有很多很多的高手护着,比跟在你身边靠谱多了!” 方休听了以后,哑口无言。 倒不是因为她说的这些,只是惊叹于这么小小年纪的姑娘竟然就领悟到了人世间最为重要的几个道理之一。 若是前世许多电影里面的主角明白这些道理,何至于沦落到最后悲惨的境地。 “给你银子呢?也不感兴趣?” 方休想了想,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方茹听见这话,似乎想到了什么,抬眸看着方休,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奇怪。 方休见状,顿时知道她想多了,开口道:“只是让你陪我去粮仓看一看,有你新安伯妹妹的身份,要方便的多。” “呵呵” 方茹听见这话,冷笑了两声,说道:“我早就知道你接近我图谋不轨了! 正常人谁会想到去粮仓闲逛? 而且还要我陪着你去,别以为我不知道,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去粮仓也要比跟我一起去容易的多! 我哥哥是什么身份,那是按察使大人,负责的就是巡察之事,那些人提防的就是他,更可况是我。 说实话吧,你和田捕快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方休一脸懵的听她一通分析,竟然还觉得有几分的道理。 片刻之后,他看着方茹,伸出手,敲了她一下脑袋,没好气的道:“昨天是谁救的你! 忘恩负义的小丫头片子!” 第五百三十八章 凭什么? 方茹吃痛,捂着自己的小脑袋,瞪着方休,怒道:“你这人怎么打人!?” “” 方休无言以对。 方茹不依不饶的道:“我要告诉我哥哥,你欺负我!” 讹人竟然到自己这儿来了 方休听她这么说,觉得有些无奈,看着她,问道:“我可没有客栈抵给你” 方茹揉了揉脑袋,拿起面前最后一小块火烧,放进嘴里,嚼了嚼。 然后,眼神逐渐变得有些奇怪,就这么看着他,问道:“你到底是谁?” 方休听见她这个问题,不知道怎么的,心脏猛地一跳。 当然,作为一个经历过不知道多少风雨的人而言,这点儿问题算什么,仅仅片刻,就调整好了状态,十分淡然的回了一句:“上官虹之,热心市民是骗你的,京师右羽林卫中郎将便是在下 当然,的确是你哥的朋友,我们一起在右羽林卫的时候,还是同僚。” “同僚” 方茹上下打量了一眼方休,没好气的道:“同僚还想着害别人的妹妹!” 方休:“” “没有害你,这件事情的确需要你帮忙,没有你帮忙,衙门的人不可能让我们接近粮仓。” “不是害我,那也是利用我!” 方茹看着他,仍然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方休听了以后,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因为她说的很对,自己的确是在利用她。 “这件事情对你而言没有坏处,而且我是受了你哥哥的委托,不然谁愿意管这档子事情。” 方休开口道。 方茹听了以后,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片刻之后,她好似想通了一般,点了点头,说道:“的确,粮仓是否有猫腻是我哥哥作为按察使的职责。 只是”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无非就是觉得衙门的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告诉你,恰恰相反,正因为你是方休的妹妹,他们才会对你放松警惕。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能懂什么? 让你看一遍粮仓,总比你哥哥到了以后,他亲自看要好得多。” 方休劝道。 “你说的有点儿道理。” 方茹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话颇为认同。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问道:“你同意了?” “不” 谁知道,方茹却是摇了摇头。 简直油盐不进,方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方茹又道:“想让我帮忙可以,得加钱!” 方休一口答应:“好!” 顿了顿,他才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我原本就没说要给你多少银子。” “不管你原先给多少银子,既然是让我忙你,那就是我说了算!” 方茹一脸的市侩,看着他,道。 此时此刻,方休看着方茹,就好像看见了几个月以前的自己。 别的不说,若自己真的有这么一个妹妹,方府怕是能多挣出几万两银子! “那你想要多少?” 方休看着方茹,问道。 方茹听见这个问题,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伸出了一只手指。 方休道:“一百两?” “呸!” 方茹啐了一口,大声的道:“至少要一千两!” “你知道一千两银子能买多少东西吗?” “不知道” “” 方休又是一阵无言以对。 原先只有在面对赵嫣的时候,他才会升起一种无力感。 如今却又多了一个人,就是方茹。 “好,一千两就一千两!” 方休咬了咬牙,从怀里取出了两张五百两的银票,轻轻的放在了桌上。 方茹看见银票,两眼顿时放了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了那两张银票,透着太阳光,看了又看。 “你见过这么大额的银票?” 方休见状,有些好奇,问了一句。 方茹摇了摇头,说道:“没见过。” “那你看什么?” “我乐意!” 方茹把银票塞进自己衣服的小兜里,看向方休,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这小丫头倒是挺有觉悟的。 “就现在,走吧” 方休端起粥,喝了两口,便放了下来,起身,往外面走。 “现在?” 方茹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怔了一下,这才忙不迭的追了上去,大声的道:“能不能先休息一会?吃的太撑了,走不动!” 虽然这么说,却是没有停下脚步,跟上了方休,走在他的身边。 “就我们两个?” 方茹问道。 “你还想要多少人?” 方休反问。 方茹撇了撇嘴,说道:“那出现了什么危险,怎么办?” “自然有我保护你,我现在的身份是你的护卫。” 方休解释道。 方茹听见这话,顿时停住了脚步,说道:“那就算了,银票还给你!” “诶,这是什么意思?” “本姑娘只说了要帮你,又没说要把自己的命也给搭进去。” “说的有点儿道嗯?” 方休看着方茹,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方茹站在原地,看着他,大眼瞪小眼的道:“昨天的时候,本姑娘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你一直躲在那姓赵的后面。 就你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估计真出了什么意外,还要本姑娘保护你呢!” 这么说,方休可就不太乐意了。 赵嫣的武功比自己高是事实,没什么好反驳的,可是自己也没有不堪到这般地步吧! 只是,这个时候,他却是懒得跟这么一个小丫头争辩,只是道:“放心好了,到时候真要有什么突然情况,一定保你安然无恙。” “凭什么?凭你这张只会忽悠的嘴?” 方茹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 方休顿时被呛住了。 不得不说,这个小丫头骂人的本领和惹人生气的本领的确是一绝。 看来,不给这个小丫头一点儿保障,她今天是不可能跟自己走了 方休默默的叹了一口气,看着方茹,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口哨,吹了一下。 “这是什么东西,武器?” 方茹看着那小小的口哨,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的问道。 方休没有回答。 只是,下一秒,却是一道人影闪过。 方休的身侧便多出了一个亲军府的护卫,恭敬的道:“大人,有何吩咐?” 第五百三十九章 我哥哥的吩咐 “附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群?” 方休看向那名护卫,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开口问道。 那名护卫立刻道:“回禀大人,一切都很正常,且都在可控制的范围内,大人尽管放心!” 方休点了点头,摆手道:“知道了,继续警戒,不要放松警惕。” “是!” 那名护卫拱了拱手,往后退了几步,下一秒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 一旁的方茹见到这一幕,已经是被惊的目瞪口呆。 “还可以这样?” 方茹看着那护卫离开的方向,眼睛顿时开始冒星星,凑到方休的身边,好奇的问道:“这样的护卫要多少钱才能雇的到?” “” 这下子,轮到方休目瞪口呆了。 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个小丫头的脑回路。 见到这一幕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也想雇这样的护卫? 方休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没好气的道:“这都是跟在我身边,出生入死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麾下,花钱雇不到的,你就别想了” “怎么又打人!” 方茹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转而小声嘀咕了一句:“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哥哥以前也是右羽林卫的,到时候我也让他给我配几名这样的护卫。 到时候还看你威风的起来,哼” 声音虽然不大,方休却是听的清清楚楚,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临泽府的府衙在整个府城最中间的位置,很容易就能够找到。 而且临泽府的府城本身也不算太大,仅仅一两炷香的时间,方休和方茹就到了府衙的门前。 “方姑娘,您怎么来了?” 方茹一出现在府衙的门前,就有一个小捕快忙不迭的迎了上来,笑脸以对。 显然,方茹的这张脸在整个临泽府都具有一定的辨识度。 此时此刻,方休也不得不佩服方茹。 竟然能够把一个谎言编的像是真的一样 当然,这也不算是什么本事,最大的本事是竟然还让大部分,准确的说是近乎所有人都能相信,这就很厉害了。 即便是方休,也得承认,在睁着眼睛说谎话这方面,他还真的比不上这个小丫头。 若不是因为自己就是新安伯方休,恐怕他也会相信这个鬼灵精怪,处处都透着机灵劲的小姑娘是勋贵子弟,是新安伯的妹妹,安平伯的女儿。 “我是来帮我哥哥做一件事儿的,田捕快在不在?” 方茹自从到了衙门这里,说话的语气便变得老气横秋了起来,听上去还真有些唬人。 那小捕快听见是方姑娘的哥哥,微微一怔,随即立刻反应了过来。 方姑娘的哥哥不就是按察使大人吗? 于是,忙不迭的道:“既然是按察使大人的吩咐,卑职怕田捕快也做不了主,要不要卑职去请示一下知府大人 不,卑职带您去见知府大人,如何?” 知府大人? 方茹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却是偷偷的给方休使了一个眼色。 见他微微的摇了摇头,方才道:“只是一件小事罢了,不用劳烦知府大人,若是田捕快不在,我下午的时候再来一趟也是一样的。” 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那小捕快听见这话,哪里敢有丝毫的怠慢,忙不迭的上前拦住了方茹,陪笑道:“方姑娘的吩咐,卑职哪里敢这么怠慢,还让方姑娘再来一趟,那卑职的罪过可就大了。 既然方姑娘不愿意见知府大人,那卑职便去请田捕快来见您 您稍后片刻” 说完,又指了指桌上的点心,道:“这是一些糕点,味道比不上京师的糕点,方姑娘还请见谅,卑职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好,快点儿,我最讨厌的就是等人了!” “是,是” 那小捕快听见这话,应声称是,忙不迭的离开了房间。 方茹坐在太师椅上,拿起那桌上的糕点,一块一块的细细的品尝。 “早上吃了这么多,现在还吃的下?” 方休坐在她的身边,顺手从她的手里拿过糕点,放进自己的嘴里,问道。 猝不及防之下,手里的糕点被人夺去,小丫头恼羞成怒,瞪着方休,大声的道:“你要是再这样,我一定会告诉我哥哥,你欺负我的!” 方休抿了口茶,丝毫不以为意的道:“你说吧,我相信他能理解。” “你!” 方茹哑口无言,眼睛一转,想要骂人。 这个时候,却是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田雨求见方姑娘!” “还不站起来!” 方茹瞪了一眼方休,这才道:“进” 门被人推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快步走到了两人的面前,单膝跪下,面带愧疚之色的道:“卑职见过方姑娘。 昨日的意外,卑职如今想来,越发觉得惭愧,还好方姑娘无碍,不然卑职,卑职” 说到这里,已经有些哽咽,几乎说不下去。 方茹见到这一幕,撇了撇嘴。 很想说一句,黄鼠狼给鸡拜年,你装什么装 可是,想到今天自己还有任务,还是忍住了,只是道:“我没什么事,那些马匪都是一些乌合之众。 我哥哥的护卫们一出马,自然不成问题,倒是田捕快你,伤势这么严重,才休养了一天,可还有大碍?” 田雨拱手道:“卑职谢方姑娘关心,只是一些外伤,静养一天,便已经接近愈合。” 方茹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方才道:“对了,这次我来是有一件事情需要拜托一下田捕快。” 说话的语气,以及说话时候的动作,简直就像是一个混迹宦海多年的老爷一样。 田雨忙不迭的拱手:“拜托不敢当,方姑娘有什么吩咐,卑职一定全力以赴,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怎么谁都是这些话 方茹微微的挑了挑眉头,开口道:“没这么夸张,我只是想拜托田捕快带我去一趟粮仓。 我想看一看,粮仓里面有多少粮食。”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对了,这是我来这里之前,哥哥吩咐我的” 第五百四十章 粮仓 “粮仓?” 田捕快显然没有想到方茹要他帮忙的事情竟然是检查粮仓。 “怎么了?不可以吗?” 方茹见他的表情,面露疑惑之色,开口问道。 田捕快忙不迭道:“那倒不是,按察使大人的吩咐,一定是有大人的道理,方姑娘想要看一看粮仓,并无不可。 只是卑职需要向知府大人请示一下。” 方茹听了以后,点了点头,说道:“可以理解,既然这样,那田捕快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 “好,方姑娘,卑职去去就回” 田捕快拱了拱手,起身离开了屋子。 方休和方茹看着他消失在视线之内。 方茹才恢复成原先那气鼓鼓的模样,瞪着方休,嗔怒道:“你现在可是本姑娘的护卫,让你坐了吗?” “我” 方休张了张嘴,刚准备说话,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方姑娘” 是田捕快的声音。 方休和方茹都是有些诧异。 前前后后加在一起,只不过一分钟多一点儿,这田捕快竟然就请示完了? “进” “方姑娘,知府大人答应了您的请求,请您跟我来,我带您去粮仓那里” 田捕快拱手道。 方茹听见这话,更加的诧异。 这临泽府的知府未免也太果断了。 便是她这么一个小丫头,都知道粮仓里面会有很多的猫腻,难道这个知府大人就真的不怕自己看出一些什么? 心里面虽然这么想,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任何的变化,从椅子上起身,应了一句:“好。” 两个人就这么跟在田雨的身后,上了一辆临泽府衙门的马车,往城内的某一处方向驶去。 一般而言,一个府衙的粮仓都是建在城内。 这样,即便是兵临城下,也可以保证一段时间的供给。 当然,粮仓的位置,有的时候也是一个秘密,并不会轻易的公开。 马车行驶了大约两三炷香的时间,终于停到了城西一个偏僻的角落。 在这个地方,可以看见几个身着卒字布甲的士卒在守卫。 附近一片空旷,寥寥几处砖瓦搭建而成的房屋,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这些粮仓护卫居住的地方。 在中间的位置,可以看见三个圆拱形的建筑,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搭建而成,当然,主体毫无疑问是木材。 这样的粮仓,方休以前只在电视剧里面看过,似乎只有顺着梯子,爬到粮仓的仓顶才能看见里面有多少的粮食。 “方姑娘,前面便是临泽府的粮仓,我去给您取钥匙,您稍后片刻。” 田捕快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粮仓,对于粮仓的一切显得颇为的熟悉,跟方茹叮嘱了两句,便转身离开。 方休站在方茹的身后,仔细的观察这三个圆拱形的建筑,开口道:“等会我陪你到粮仓里面看一看。” 方茹点了点头,应道:“好,但是我们真发现了什么猫腻,那个田雨想要狗急跳墙,该怎么办?” 方休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 方茹脸上没有丝毫的羞愧的表情,不甘示弱的看了回去,并且说道:“人生在世,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明天和意外,谁也不知道哪一个会先到” 这话听上去怎么这么熟悉? 方休微微一怔,看着方茹,问道:“你从哪里学到的这些大道理?” 方茹道:“我爹送了我一本书,叫做《保命的一百种办法》,上面就是这么说的。” 只是听这个书的名字,就知道一定是竹轩斋出品。 而竹轩斋出品的书,十之三四,都是方休的作品。 就是方休自己都有些记不清楚,这本书是自己什么时候写的了。 前段时间,亲军校阅结束以后,他闲来无事,曾经写过好几本闲书。 什么《养生大全》,什么《基础物理学》,什么《五十招生活小技巧》,还有这个《保命的一百种方法》,大概都是那个时候的作品。 没有想到,竟然还真的有人当作圣典一样,时刻的践行。 而且 她爹岂不就是自己的爹? 方休摇了摇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即便是这个时候,方茹还是没有露出一点儿马脚。 怪不得,即便是临泽府的知府都会被这个小丫头唬住。 “方姑娘” 这个时候,田雨已经取好了钥匙,走到了方茹的身边,看着她,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我们临泽府的粮仓,前段时间因为饥灾的原因,曾经开仓过一次。 这三个粮仓都是后来临时搭建而成的。 所以,就要委屈一下方姑娘,需要顺着梯子,爬上这粮仓的顶部,方才能看见粮仓的内部。” 这个粮仓圆拱的外形就已经表明了不可能从其他地方进去。 方茹和方休对于这个,倒并不意外,点了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好。” “方姑娘请” 方茹走在前面,田雨落在半步的位置。 方休则是紧紧相随。 粮仓并不算太大,因而,想要爬到上面也不算太难。 而且,方茹这个小丫头一看就不是第一天混迹江湖了,身手也是十分的灵敏,三两下就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田雨和方休自然也是跟着。 粮仓的顶部,有一个类似天窗的木门,上面加盖了瓦片,应该是防止雨天的时候会受到侵蚀。 田雨手里拿着钥匙,一下就打开了木门。 然后,站到了一旁,恭敬的道:“方姑娘,您请” 方茹探出脑袋,低头看了一眼粮仓的内部,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顿时摇了摇头,说道:“还是田捕快先请吧。” 田雨见到这一幕,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想法,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便跳下了木门。 然后,找到了一个梯子,搭在了木门的上面。 方茹和方休先后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粮仓里面的面积比想象的要小一些。 而且因为不通风,不透光的原因,什么都看不见。 只能借着木门透下来的那点儿光,勉强看清对方的脸。 这样的环境,火把和油灯自然也是不可能用的,不然出了什么意外,整个粮仓就算是毁了 便是方休都没有想到这个情况,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这么黑,能看出个鬼!” 第五百四十一章 有问题 这个时候,黑漆漆的粮仓内却是多出了一点儿亮光。 方休和方茹同时看向那道亮光,不出意外,正是田雨。 他的手里拎着一盏油灯,油灯散发的光芒十分的微弱,同时仅仅只有一点儿小孔,能够通气。 田雨面露笑容,看着方茹,道:“方姑娘,这里便是我临泽府的粮仓,您想要看什么,尽管吩咐卑职” 方茹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方休,见他点头,方才应了一声:“好。” 然后,看向方休,用吩咐的语气道:“四处看一看,有没有什么缺口。” 方休拱手,应道:“是!” 紧接着,便往前走了两步,可以看见除了他们站立的这片地方没有粮食,其他的空间全都堆满了稻谷。 方休看了一眼这些稻谷,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也看不出有多少的空缺。 依照整个粮仓的体积推算,若是另外两个粮仓和这个没有任何的区别,那么和户部所统计的,临泽府衙门所呈上的,并没有太大的出入。 只是 这段时间,巡察中原北道其他州府的经验告诉他,事情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他也不相信,这临泽府就这么的干净。 古语有云,上行下效。 其他的州府都是那个样子,这个临泽府又能好到哪里去?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可是他们入城的时候,那个守城的士卒已经说明了一切,还有这田捕快之前在客栈的所作所为,无不是说明了一个问题做贼心虚! 方休想到这里,目光移向田雨,问道:“田捕快,还有其他地方可以进到这粮仓吗?” 田雨听见这个问题,眉头微微一皱,却没有表现得太多明显,只是摇了摇头,紧接着就恢复了原先面露笑容的模样,回答道:“三个粮仓都是只有这一个地方可以进来。” 方休道:“若是我没有记错,户部有过文书,各州府的粮仓必须有三处入口,防止走水的时候难以施救” 田雨听了以后,眉头又是一皱。 虽然没有不耐烦,可是明显能够感受到他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变化。 透过微弱的光芒,他看着方休,解释道:“这位兄台可能并不了解,我们中原道受灾的情况最为严重。 陛下的旨意,各州府都要开仓放粮,剩下的粮食需要安置,只能临时建造三处粮仓。 动工的仓促了一些,难免出现纰漏”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一旁的方茹,笑道:“当然,卑职会尽快召集工匠,建造新的粮仓,像这样得临时粮仓,之后一定拆除。” “好,那” 方茹点了点头,刚准备说话,却被方休打断:“若是没有门,可否在粮仓的下半部分,请木匠锯出一个小一点儿的入口?” 田雨听见这话,表情一变。 当然,仅仅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原先的模样,笑道:“这位兄台的想法的确不错,可是短时间之内应该是没有这个必要。 毕竟,只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新的粮仓就能够建造完成,如今虽是冬季,天干物燥,可是四周都要将士们严防,不可能出现什么意外” 话还没有说完,又被方休打断:“一个月的时间发生什么情况,我们谁也不能够确定。 而且,只是请一个木匠,稍稍的动一下工,未必会耗费太多的精力和时间” 田雨听见这话,没有什么好在辩驳的了。 他只是看向了方茹,问道:“方姑娘也是这般想的吗?” 方茹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他是我哥哥身边的护卫,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应该也是我哥哥的意思。” 田雨听见‘身边的护卫’两个字,表情稍微的僵硬了一下,然后道:“既然如此,那么卑职这便去请木匠。 只是动工需要一些时间,短时间之内怕是难以完成,毕竟粮仓里面还有这么多的粮食,可不是简简单单的锯出一个小一点儿的入口就能完成的。 还请方姑娘回客栈歇息片刻,等明天这个时候,卑职再去请您,如何?” 方茹听见这话,并没有着急给出答复,而是看了一眼方休,见他摇了摇头。 于是,回答道:“不急,反正我到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做,田捕快尽管去请木匠,我们就在这里1瞪着。 刚好我也想要看一看木匠是怎么做工的,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她说到这里,果真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看上去像是真的一样。 田雨听了,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停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道:“那请方姑娘去外面歇息片刻,卑职这便去请木匠” “好。” 方茹答应了一声。 三个人便顺着木梯,爬了出去。 “卑职去去就回。” 田雨朝方茹拱了拱手,转身便离开了这里。 临走之前,还可以看见他和看守粮仓的士卒们说了几句话。 “接下来呢?就在这里等着?” 田雨走了以后,方茹看着方休,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开口问道。 这副模样简直和之前判若两人。 小小的年纪,演技竟然已经磨练到了这般地步,若是放在后世,那也是一个小戏骨。 方休看了一眼那田雨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说道:“别担心,等不了多久。” “为什么?” 方茹有些好奇。 方休看着她,淡淡的道:“因为用不了多久,这里便会起火” “什么?” 方茹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方休没有回答他,只是倚着粮仓,闭目养神了起来。 方茹见状,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片刻之后,喃喃道:“可是我没看出这粮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 而且,一共三处粮仓,还有两处,你都还没有看呢!” 方休心道:你刮出‘谢’字以后,还非要把‘谢谢惠顾’四个字全部刮出吗? 当然,这话说出来,方茹肯定是听不懂的。 于是,十分直白的道:“这粮仓的下面有隔间,上半部分存着粮食,下半部分是空的” “你怎么知道的?” 这下子,轮到方茹说出这句话了。 方休睁开眼睛,看向她,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道:“猜的!” 第五百四十二章 加戏 “切” 方茹原先满怀期待的看着方休,听见这个回答,啐了一声,没好气的道:“爱说不说,我还不乐意听了呢!” 方休面露淡淡的笑容,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方茹站在他的身边,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戳了戳他的胳膊,问道:“你到底怎么看出来的?” 方休看着她,还是之前那个回答:“真是猜的。” 说话的时候,方茹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他好像并不是在逗自己。 于是,更加的诧异:“这也能猜得出来?” 方休很想告诉她,人在不同的状态,不同的情绪下会有不同的表情,即便是多年的老捕快,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细微的肌肉动作。 刚才,自己提到粮仓的时候,那个田雨明显出现了一些紧张的情绪。 尤其是自己提出要在粮仓的下面开一个小型的入口的时候,他虽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可是,紧张却到达了极致,结合户部提供的文书,猜出这里面会有猫腻,也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只是,自己能够猜得出来,想要解释给方茹就要麻烦的多了。 于是,装作语重心长的模样,开口道:“小姑娘,你还年轻,需要学的还很多。 多看,多学,少说话” “呸!”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茹给打断。 只见她瞪着自己,没好气的道:“故弄玄虚,你肯定是发现什么了,别想着蒙我!” “” 方休听了以后,一时无语。 不得不说,这个小丫头总是能让他哑口无言。 “两位大人” 这个时候,却见到一个士卒走了过来,朝两人行了一礼,然后道:“外面冷,你们要不要到屋子里面,有暖炉和柴火,比在这里等要好多了。” 方茹和方休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里面看到一些莫名的意味。 “好” 没有过多的话语,方茹干脆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就跟随着这个士卒走到了一处屋子。 这间屋子看上去刚刚整理过,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搬来了两张椅子,虽然上面没有狐裘,可是也比干站着要舒适了许多。 中间的位置还有一个小暖炉,里面放着柴火,正在散发着热。 方休把椅子搬到窗户边,透过昏黄的纸窗,依稀能够看得见外面人影绰约,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 又等了一些时候,方休从椅子上起身,看着方茹,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 “嗯?” 方茹正在看这屋子主人留下的《西厢记》,看的入迷,听见他的话,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明白他想做什么。 “你不想看一看,这一出好戏是怎么演的吗?” “不想,我只想知道西厢记是怎么演的听说京师有个地方叫做” 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方休却装作没有听见,说道:“你要是待在这里,等会要是发生了什么乱子,我可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你!” 方茹听见这话,瞪大了双眼,嗔怒道:“你答应过我的!” 方休道:“你还答应过,一切听从我的安排!” “” 方茹无言以对,只好跟在他的后面,走出了小屋。 临走的时候,还把那本已经泛黄的西厢记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大人!” 刚刚走出屋子,就见到两个士卒守在门口,寸步不离,好似在监视他们一样。 “两位大人,刚才来了一伙贼人,想要劫掠粮仓,他们正在前方奋战,只是还没有击退贼人。 还请大人在这里稍候片刻,不要四处走动” 这个理由 便是方茹听了,都是一头的黑线。 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你,你们两个现在被禁足了,不要四处乱走,不然遇上了‘贼人’,出了什么意外,那都是你们自讨苦吃。 方休听了以后,也是觉得有些无语。 只是,楚国的风气使然,士卒们很少有读过书的,能让这个家伙临时编出一个理由,也算是难得了。 “这里乃是临泽府,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贼人敢如此猖狂!?” 方休脸上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怒道:“这些人眼里面还有没有朝廷,还有没有” 说到这里,愤怒已经到达了极致,顿了顿,道:“去取我的方天画戟来,我要跟那些贼人决一死战!” “” “” 方茹和那个士卒都是一脸的懵。 兄台,你的戏未免也太多了些。 被方休这么一打岔,两个士卒原先想要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个时候,方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取出了自己亲手制作的那个口哨。 一声嘹亮的哨响。 仅仅只是片刻,他的面前便出现了十几个身着轻甲的亲军府护卫。 “大人!” “大人!” “大人!” “” 那两个士卒听见身后近在咫尺的声音,都被吓了一跳,动都不敢动。 这是什么情况? 方休看着那两个士卒,问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们田捕快,这一次,我们也是带了护卫来的。 值此危难关头,就让我的护卫们与你们一同击退贼人 不知道,贼人在何处?” “在在” 两个士卒原先还底气十足,自信这么两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自己还是能看的住的。 只是,此时此刻,他们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方休看着手足无措的两个士卒,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走上前,拍了拍他们俩的肩膀,也没有再继续逗他们,只是命令了一句:“去几个人,封住这个粮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出! 其他的人,随我来!” “是,大人!” 将近二十个亲军护卫齐齐应了一声。 明明是这么多的人,却好似只有一道声音,仅仅只是迸发出的气势,便把那俩个士卒给吓得不轻。 只是,没有人再管他们如何想的了。 亲军护卫们十分自觉的分成了两队,一队朝外走去,另一队则跟在了方休的身后。 他们还没有走到粮仓,方休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迎了上去,笑着道:“呦这不是田捕快吗?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第五百四十三章 所谓风调雨顺 田捕快正在指挥士卒们把粮食从粮仓里面运出来,听见方休的声音,整个身体微微一颤。 缓缓的转了过来。 “方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田捕快看见方休和他身后十几名身着轻甲的亲军护卫,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了。 他看着方茹,挤出笑容,开口问了一句。 方茹耸了耸肩,看向身旁的方休,漫不经心的道:“你问他。” 田捕快的目光转向方休,强作镇定,笑道:“这位兄台,可是按察使大人还有其他的吩咐?” 方休笑了笑,说道:“那是自然” “按察使大人有何吩咐,卑职一定照办,可是” 他看向方休身后的那些亲军护卫,隐隐约约可以见到他的脸上露出狠色。 “这粮仓乃是禁地,没有文书,闲杂人等是禁止入内的。 若不是因为你是方姑娘的护卫,便是你,也不能到这里。” 此时此刻,已经有士卒手持刀剑凑了过来。 即便是方茹都能感受到书都是风调雨顺,粮仓里面也是如此,可是一遇上了灾祸,却连一点儿米糠都放不出来! 方休站在粮仓的内部,环顾四周,这觉得浑身上下都是一阵的寒冷。 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前途,压根没有把百姓们的死活放在心上。 他们所谓的‘风调雨顺’,落在百姓们的头上,却是饿殍遍地,却是哀鸿遍野! 方休一想到这里,便不可控制的愤怒起来。 他从粮仓里面出来,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带来了一些温暖。 可是,他却没有丝毫的暖意,只觉得全身都是冰冷。 他伫立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吐出四个字:“真是该死!” 第五百四十四章 摊牌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方休站在方茹的身边,看着那个田捕快,问道:“这粮仓,你怎么解释?” 田捕快冷笑了两声,看着他,回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按察使大人身边的一条狗,跟你有什么好解释的!” 显然,他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控制,干脆撕破了脸皮。 转向方茹,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道:“方姑娘,您身边这个护卫不分青红皂白,尽说一些没来由的胡话,您难道不该管一管吗?” 方茹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冷,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方休却是开口了,只是淡淡的一句:“拿下他们。” “就凭你们几个?” 田捕快听见他的话,更是冷笑连连,抽出了腰间的佩刀,看着方休的眼神也变得更加的凌厉。 亲军护卫们却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只是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声:“是,大人!” 紧接着,十几个护卫便呈包围之势,同时扑向了那田捕快。 能够成为临泽府知府的心腹,府衙的八品捕快,这个田雨显然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在亲军护卫们出手的一刹那,他往后退了一步,瞬间拉开了距离,同时喊了一句:“全都给我上! 只要拦住他们,等知府大人带人赶到,每个人赏五两银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原先已经近乎绝望的士卒们听见五两银子的赏银,眼睛全都冒了光,纷纷重新燃起了斗志,竟然没有一个人后退。 “阻挡者,格杀勿论!” 方休看着他们,眼眸闪过一道寒光,第一次下达了这么冷冰冰的命令。 “杀!” 十几名亲军护卫齐齐的低吼一声,声势骇人。 仅仅只是表现出的气势就让这些士卒们刚刚凝聚起来的一点儿勇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可惜为时已晚。 噗—— 刀剑无眼,刀剑更是无情。 有了方休的命令,这些亲军护卫们下手哪里还会如以往那般的留情。 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地上便多了几具冷冰冰的尸体。 落在后面的田雨见到这一幕,眸子微微一凝。 他抬眸,看向方休,脸上露出惊骇的表情,问道:“你你究竟是谁!?” 方休看着他,往前走了一步,面露笑容,道:“在下热心市民上官虹之!” “上官虹之?” 田雨喃喃了一句,脸上出现了一刹那的疑惑,显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方休却是毫不在意,往前走了一步,道:“拿下他!” “是!” 亲军护卫们处理了这些拦在前面的士卒,更是呈现了包围之势,动作整齐划一,没有留下一点儿破绽。 饶是经历过了千难万险,田雨也从来没有面对过这个阵仗。 原先他以为这些人只是比一般的士卒稍微强悍了一些,却没有想到这个稍微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若是他没有猜错,这些人每一个都有准三流高手的实力,这样的人,即便是放在亲军府,那也是精锐之中的精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听从一个护卫的指令。 他不明白 虽然不明白,却不耽误他做出判断。 “别动手!我投降!” 仅仅只是一瞬间,他就做出了决断,十分果断的扔掉了手里的兵器,往地上一跪,双手举过头顶。 原先的凛冽,原先的嚣张,仅仅只是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就被这些亲军护卫们的气势击碎。 他知道,自己没有可能从这些人的包围之中存活下来。 既然如此,还不如果断一些,说不定还能有一条活路。 方休见到这一幕,有些不屑。 还以为这个田雨能有一些骨气,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个东西。 他走上前,看着田雨,缓缓开口:“现在能跟我解释一下,这粮仓是怎么回事了?” 田雨低着头,看上去十分的纠结,咬了咬牙,还是把这一切全部交代了个清楚:“十年以前,我还只是一个小捕快的时候,当时的知府乃是” 一个小小的临泽府,粮仓竟然从十年以前就维持了这种‘监守自盗’的状态。 方休听着田雨的话,只觉得全身上下更加的冰冷。 便是一旁的方茹,听了以后,都是义愤填膺。 她走上前,通红的眸子盯着田雨,用压抑着怒火的声音道:“我爹娘就是饥灾的时候死的,如果没有你们这些狗东西,我们说不定还能分到一些粮食。 我爹娘他们也就不会死! 你们这些狗东西” 后面就是变着花样的一些骂人的话。 方休听了,也是觉得叹为观止。 只是 方茹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装不下去,摊牌了? 方休正疑惑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些噪杂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看守的亲军护卫们渐渐的后退。 “大人,我们辜负了您” 看守的几个亲军护卫退到了方休的身边,面露愧疚之色。 方休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一眼,淡淡的道:“无妨。” 不远处,上百个身着重甲的士卒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的走来。 远远的看上去,给人一种极度压抑的感觉。 这些是正规的城防卫队。 若是只有几十个人,凭借实力上的压制,亲军护卫们还可以一战。 可是,这么多的人,却已经不是实力上的差距可以弥补的了。 “大胆贼子,竟敢擅闯粮仓,挟持方姑娘,你可知自己该当何罪!?”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身着戎装,看上去颇有几分气度,应该便是这支卫队的统领。 而站在他身边的,不出意外,便是这临泽府的知府。 不得不说,这临泽府各个方面都要比杜明府强出了一个档次。 便是这知府做起事来,也是比那个杜明府的知府效率高了很多。 粮仓这边出事还没有一会,他就带着这些披甲的士卒赶到了这里。 “早就跟你说了,要出事,要出事,你不听我的,现在怎么办?” 方茹见到这一幕,也是有些慌了,站在方休的身边,拽着他的胳膊,没好气的埋怨道。 方休却是十分的淡然,仿佛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反而问了她一句:“你想不想给你爹娘报仇?” 第五百四十五章 少将军 “想!” 方茹听见这话,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愤恨之色。 只是,下一秒,她就变了一个表情,瞪着方休,没好气的道:“可是咱们今天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还谈什么报仇” 方休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她,而是独自一个人,走向了对面。 “喂,你干什么!?人家还没动手呢,你自己就上去给人家送死了?” 方茹见到这一幕,微微一怔,随即面露焦急之色,大声的喊道:“别犯傻了,你就算是主动送死,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快点儿回来!” 方休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缓缓的走到那中年男人的面前,淡淡的道:“李叔,好久不见” 那中年男人听见‘李叔’两个字,怔了一下。 随即,眸子微微一凝,看着方休,有些不确定的道:“你是少将军?” 方休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 那中年统领却像是确认了什么,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忙不迭翻身下马,跪了下来,大声的道:“抚远镇六品中郎将李敬见过少将军!” 少将军 在他的身旁和身后,临泽府的知府和那些士卒都是一脸的懵,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明白这位少将军是谁。 而且自己的将军何时就变成了抚远镇的中郎将? 方休看着李敬,像是在叙旧一般,缓缓的道:“我还记得三个月前,李叔离开京城之际,来拜会父亲的时候说的一句话。 即便离开了抚远镇,绝不会忘记初心,镇守一方,定然会维护一方的百姓。” 李敬听了以后,眼眸之中闪过了一道光,拱手道:“这是将军的训导,李敬一直牢记于心,未敢忘却” “既然如此,为何助纣为虐?” 方休看着李敬,表情变得有些冷,淡淡的一句话,却让曾经是自己那个便宜老爹下属的李敬的脸上露出了慌乱之色。 这个李敬,原先只是一个小小的马夫,后来跟在安平伯的身边,南征北战,立下了一些战功,便被安平伯提为了中郎将。 后来,因为受了伤,已经提不动刀剑,在安平伯的举荐之下,楚皇就给他了一个闲职,调到中原北道,领受中原北道驻兵的统领,从六品一跃成了从四品。 虽然未来的晋升的可能变小了,可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无疑是最好的结局。 方休之所以记得他。 原因很简单 那个时候,他刚刚穿越到这片世界,自己那个老爹还没有离开京师的时候,这个家伙就上门拜访过一次,跪在门前,哭的那叫一个可歌可泣 自己从后院出来的时候,被他看见了,还被他抱着大腿,哭了好久的‘少将军’。 当时,这番举动可把他恶心的不轻。 现在倒是想一想,倒是觉得这么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这种表现,也算是比较‘可爱’了 “少将军,我” 李敬听见方休的话,脸上露出慌乱之色,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方休看着他,却是道:“我知道,你刚刚调到中原北道,许多事情还不熟悉,你和你的人又是驻在城外,不参与城内之事,对于许多隐秘的事情,并不了解。 我给你一个机会,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 今天发生的事情,我可以当作没有看见。” 李敬听了以后,却是摇了摇头,面露坚定之色,大声的道:“不! 少将军,卑职要留在这里保护你!” “” 方休有些无语,摆了摆手,道:“随便你。” 他看向另一边还在马上的临泽府知府,看着他,问道:“你就是临泽府的知府?” 那临泽府的知府微微一怔,忙不迭的翻身下马,行了一礼道:“下官见过按察使大人!” 他不是蠢货,刚开始的时候,或许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可是,抚远镇,他也听说过,乃是九处重镇之一。 眼前这个人又被李敬称为‘少将军’,那么,毫无疑问,自然就是安平伯唯一的公子——新安伯方休! 也就是新任的按察使大人! “我问你,粮仓之事,你可认罪!?” 方休看着他,冷冷的道。 临泽府的知府听了以后,脸上露出疑惑之色,装模做样的问道:“粮仓之事,是何事,下官不明白啊! 下官只是听说,粮仓这里有贼人侵入,这才去城外请了李统领,匆匆忙忙的赶来,想要保护粮仓,清除贼人 哦,下官明白,大人说的可是下官没有保护好粮仓一事 这一点,下官认罪,大人如何惩罚,下官都没有半句怨言。” 方休看着他,露出淡淡的笑容,说道:“你以为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就可以过去? 未免也太天真了,田雨已经交代了一切,你如何抵赖,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田雨?” 那知府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表情出现了一些慌乱。 当然,仅仅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原样,开口道:“对了,粮仓之事一直是田捕快在负责,尤其是在开仓放粮以后,大人您对于粮仓之事若是有什么问题或是不满,尽可以去找他。” 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可谓是牛头不对马嘴,互相之间各说各的。 方休听了以后,却是冷笑了两声,道:“装傻充愣? 等会到了地牢,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这知府听到这话,表情瞬间变了,面无表情的道:“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下官虽比大人低了一级,可也是朝廷命官,一府之父母官。 大人一句话便要把下官扔到地牢里面去,未免有些太过草率。 而且,大人虽是领巡查之职,也未必就是一手遮天! 这中原北道也有节度使大人在” 说到这里却是停了,后面的话没有继续往下说,可是意思却很明确了。 方休听了以后,冷笑了两声,看着他,道:“中原三道,节度使以下,先斩后奏,此乃皇权特许,暂且留你一条狗命,已经是我克制之下的结果了! 来人,把这个狗东西给我带走!” 第五百四十六章 哥! “本官看谁敢!” 临泽府的知府听见这话,瞪大了双眼,怒吼了一声。 在他的身旁,几个捕快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李敬却是冷笑了一声,道:“按察使大人在此,竟还敢如此嚣张!” 说完,起身,走到他的马前,一把将他拽下了马,摁在了地上。 于此同时,看向身后的那些士卒们,道:“按察使大人的话,你们没听见吗!?” 那些士卒们见到这一幕,全都明白了该如何做,纷纷下马,把这个知府给押了起来。 “少将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待那个知府被人押走以后,李敬走到方休的身前,开口问了一句。 方休看了他一眼,道:“粮仓那里,你自己去看一看便知道了。” 李敬听见这话,不用多想,也明白一定是粮仓里面的粮食出了问题,拱手道:“那少将军,接下来,您准备如何做?” 方休看着他,想了想,吩咐道:“带着你的人,先把府衙的那些人关押起来。 给你三天的时间,我要知道,这几年,他们都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有他们的府邸,先派人查封。 关于他们的事情,一旦得到确证,直接抄家!” 对于这些人,方休可没有一点儿同情心,更懒得给他们回旋的余地。 事情既然已经开始了,就做到底,当然,也可以用一个不算太恰当的词,斩草除根! 李敬作为安平伯的得力干将,做事自然也是雷厉风行,听见方休的话,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应道:“卑职明白了,少将军!” 他的脸上露出狠色,眸子之中闪过一道独属于边疆厮杀多年的凶光,朝方休行了一礼,便转身带着他的那些重甲兵士离开了这里。 只留下几个人,负责保护方休和粮仓的安全。 此时此刻,不远处,田雨看着面前这些重甲的兵士,从远处气势汹汹的奔袭而来,又押着知府大人灰溜溜的离开。 虽然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却也明白一件事情自己完了! 他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的旁边,方茹的脸上却是露出震惊的表情。 显然没有想到仅仅凭借方休的三言两语,原先已经被逼上绝路的他们竟然还能够活下来。 甚至那个一看上去就是身居高位的家伙还被其他人给押着离开了这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茹凑到方休的身边,看着他,满脸惊喜的问道。 方休同样看着她,笑了笑,说道:“我只是跟他们说了几句话,他们就自己离开了。” “什么话?” 方茹有些不太相信。 方休道:“我便是方休,方休便是我” 方休 方茹微微一怔。 随即,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似乎有些不敢置信,问道:“他们信了?” “当然,因为我的确是方休。” 方休笑了笑,道。 事到如今,继续掩饰自己的身份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还不如直接跟她摊牌,反正刚才的时候,她自己也说过了,她的父母双亡,显然已经做好了摊牌的准备。 没有想到的是方茹的表现却并不像他预想的那样诚惶诚恐,反而是更加的惊喜。 “哥!” 方茹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抱住了他,大声的道。 方休听见这声‘哥’,一脸的懵。 这是什么意思?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在装模做样吗? 自己有没有妹妹,妹妹长什么样子,难道自己还不知道吗? “咳咳” 方休把她推开,看着她,一本正经的道:“首先,我要声明一件事情” “哥,你说” 方茹眨了眨自己的卡姿兰大眼睛,就这么看着他,仿佛很熟络的样子。 方休见到这一幕,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停顿了一下,稍微在心里措辞了一下,方才道:“我们方家是三代单传,而且我爹他又是” 刚刚开口,方茹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打断了他:“你是不是想说,你没有妹妹?” “” 方休听见这十分直白的话,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方茹见到这一幕,自然是明白了他的想法。 她的脸上露出笑容,看着他,一本正经的道:“那你现在有了!” “我” 这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方休更加的无措。 方茹却是继续道:“方锐是我义父,一个月前,义父领兵经过杜明府” 她一开口就没有停下,足足说了两三炷香的时间,把她如何遇上的方锐,如何认他做义父。 义父离开之前,又是如何叮嘱她的,全部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方休听了以后,竟然找不到半点儿漏洞。 换句话说,此时此刻,他也分不清,方茹说的这些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不过,知道自己那个便宜老爹的名字,这个方茹显然的确是和自己那个便宜老爹有了一些交集,却不知道是不是如她所说的那样。 自己的老爹见她聪明伶俐,做事机敏,非要拉着她做自己的义女 若是自己那个便宜老爹真的认她做了义女,恐怕也是她死缠烂打,想要给自己找一个靠山更为可能。 凭这两天时间的相处,方茹的确能做的出来这样的事情。 “义父说了,不可能带着我跟他一起南下征战,让我一个人北上去找你,他又不太放心。 临走以前,他就给了我一些银子,然后帮我雇了一些护卫,让我在杜明府等着,等他打赢了仗,就带我回京师。” 方茹看着方休,眨了眨眼,补充了一句。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感觉一个脑袋两个大,两个脑袋一样大 这都是些什么 总感觉这方茹在胡乱扯,可是偏偏又存在这样的可能,而且短时间之内,自己也找不到证据,证明她说的是假话,亦或者是真话 不得不说,这小丫头比自己想象得要厉害多了。 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能以这种方式自圆其说,偏偏自己还没有办法分辨! 他纠结了许久,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方茹,开口道:“既然如此,这段时间你就跟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要去,先等我爹回来再说!” 第五百四十七章 周家 “你不相信我?” 方茹看着方休,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好似下一秒就要落泪。 方休见状,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别装了,忙活了半天,先回客栈吃饭。” “好” 听到‘吃饭’两个字,方茹瞬间恢复了原先的元气少女的状态,面露笑容,应了一声。 田雨和粮仓自然有人处置,方休交代完了一切,就带着方茹回到了客栈。 一进门,就看到几双眼睛不约而同的望向了自己,尤其是赵嫣,可以明显看见她的一双眸子正冒着野狼在夜里才会显现的绿油油的光。 “你们两个去哪了?” 赵嫣看着方休,审视一般,冷冷的问了一句。 “我和我哥出去闲逛不行?要你管!” 方休还没来得及开口,方茹就在旁边没带好气的回了一句。 刚一见面的时候,她就看这个人不爽了,再知道原来‘上官虹之’就是自己的哥哥,新安伯方休以后,这股怨气更加多了。 “你个小丫头,说话的时候注意点!” 赵嫣显然也是憋着一肚子的润,周阁老 周阁老有一个孙女,叫做” 方休听到这里,立刻就明白了什么事,皱了皱眉头,十分直白的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周家要为这临泽府的知府作保?” 第五百四十八章 日常化的争吵 没有多余的话,李敬默默的点了点头。 方休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仅仅只是片刻,他便做出了决定,看着李敬,命令道:“不管是谁为他作保,便是内阁的颜公出面,这件事情都没有回旋的余地!” “可是,大人,周阁老毕竟是” 李敬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方休打断。 方休瞪着他,反问了一句:“究竟谁是按察使,一个旧阁老,与庶民没有什么区别,有什么资格对我做的事情指手画脚!?”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狠色,看着李敬,道:“给那个什么周阁老传一句话,就说,这件事情是陛下定下的,除非见到陛下的旨意,否则没有任何的可以说道的地方。 若是他有什么异议,尽管可以给陛下上书,看一看陛下会不会理他!” 李敬听见这话,知道方休动了怒武大臣堵在门口。 即便那些文武大臣,他没有一个放在眼里的,可是身边多了这么多的苍蝇,一直在叽叽喳喳,也够让人闹心的。 毕竟是上一任的内阁首辅,阁老级别的人物,在临泽府这样的地方,即便是当地的节度使都要敬上七分。 宅邸并不算难找,仅仅只是一炷香的时间,方休就到了周宅的府门前。 “两位请留步” 刚刚翻身下马,准备进宅邸,就见到一个门子走了过来,面带笑容,十分礼貌的道:“这里是周府。 府上的规矩,陌生人禁止入内。 两位若是想要进府,还请告知一下姓名,容小的通报一声。” 用语虽是十分的礼貌,可是眼眸之中却是带着几分审视,显然是把方休当作了外地来的泥腿子。 方休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硬闯,只是道:“中原道按察使——方休!” 第五百四十九章 用针灸之法诊治一番 那门子听见‘中原道按察使’几个字,微微一怔。 随即,脸上露出崇敬之色,忙不迭的低下了头,道:“原来是方大人,方大人稍候片刻,小的这便进去通报” 方休并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周府的宅邸并不算华贵,即便是在这临泽府也称不上是顶级,从某种层面上,也可以说明这个周阁老并不是那种爱慕荣华富贵之人。 当然,这样的人,穷其一生也是不可能做到内阁首辅这个位置上的。 要知道,内阁首辅得到的不仅仅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崇敬和权倾朝野的权势,更多的还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劳累。 比如这一代,全天下这么多的州府,这么多的事情,哪个地方下了暴雨,哪个地方又闹了旱灾。 再或者,哪个地方庄稼歉收,哪个地方庄稼丰收,甚至于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呈给内阁。 而且,这些事情,内阁的大学士们还必须过目。 别说是整个楚国,就是方府的那些账目,方休看了都觉得烦闷,更何况是内阁这些大学士,仅仅三个人,要处理全天下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方休才会想着给这个周阁老一些面子,上门跟他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若是这个周阁老像颜庄一样,还算是通晓事理,那么这件事情,他自然不会有太多的反对。 若是他听了这件事情的始末和缘由,还是坚持要保下这临泽府的知府,不论这周阁老和那临泽府的知府是什么关系。 谁都不可能阻挡方休 只是 千算万算,他没有想到的是,站在这周府的门前等了两三炷香的时间,却听到那门子上前说了一句:“方大人,实在抱歉,老爷今日身体欠佳,见不得客,要不您明天再来?”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火冒三丈。 除了老皇帝,从来都是他等别人,何曾有过像今日这般自己站在门前等别人? 而且这一等还是两三炷香的时间,到头来一句‘身体欠佳、见不得客’就想把自己打发走了? 怕是在做梦! 方休强忍着怒火,看着那门子,道:“本官到这周府,并不是要拜访你们老爷,而是府衙有事要请教你们老爷。” 请教两个字,特意加了重音。 那门子听了以后,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道:“可是我家老爷身体欠佳,今日实在是见不了客” 方休冷哼了一声,看着他,问道:“告诉你家老爷,本官早年跟着太医署的严御医学过一些针灸之法。 他有什么病,本官可以为他诊治一番!” “这” 那门子听见这话,怔了怔,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他看着一副不进府门,誓不罢休的方休,已经开始有些怀疑人生了。 难道自己说的还不够明确吗? 老爷明显是不想见你啊 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要硬闯? 按察使在这中原道虽是位高权重,可也之算得上是朝廷特使,即便是相比于节度使,权柄都是欠了几分,更何况是跟自己老爷相比。 自家老爷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前朝阁老,六部之内,遍地都是老爷的门生。 这个方大人的胆子再如何大,应该也不敢硬闯吧? 那门子这么想着,正要措辞怎么委婉的劝说这位方大人离开,突然听到他说了一句:“罢了,本官虽然没有见过你家老爷,可也听说过你家老爷的一些事情。 这么一个良善之人,本官怎么忍心见他受病痛的折磨。 你去布庄给本官寻一些针线来,今日,无论如何,本官也要为你家老爷诊治一番!” 说完,还没等那门子反应过来,就带着白小纯推门走了进去。 “大人,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大人莫要为难小的,大人,大人?” 那门子站在后面,眼睁睁的看着方休和白小纯闯进府门,真正的呆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片刻之后,他一脸的迷茫的站在门前,细细的想了想这位方大人之前说的话。 针灸之法 去布庄寻些针线 布庄 针线 怎么听都觉得太不靠谱了啊! 方休却是懒得管一个门子怎么想的,进到周府以后,就拦下来一个小丫鬟,问道:“你家老爷在什么地方?” 那小丫鬟哪里知道竟然有人敢硬闯周府,还以为是自家老爷邀请的客人,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便在前面领路了。 “这位大人,我家老爷还在休息,您先在这里歇息片刻,等我家老爷醒了,奴婢便会禀告老爷” 小丫鬟把方休领到了正堂,上了瓜果糕点,看了茶以后,端正的道。 毕竟是上一任内阁首辅的府邸,无论是门子,杂役和小丫鬟都是彬彬有礼的模样,极有规矩。 “知道了,你下去吧。” 方休摆了摆手,把小丫鬟打发走了,就坐在这太师椅上,不紧不慢的品起了茶,尝起了点心。 白小纯则是站在他的身后,一脸警惕的望向四周,防止任何可能出现的危险。 距离正堂不远处的一个房间。 ‘身体欠佳’的周阁老却是端坐在椅子,正在临摹一副行书。 旁边,有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正在研磨。 一边研磨,一边道:“老爷,范如已经被关在地牢两天了,听说是李敬那个莽夫亲自派人看守,再这么关下去,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已经头发花白的周阁老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皱,却是并没有停下手里的笔,用沧桑的声音道:“若不是他自己做了那些事情,又怎么会惹出这些事端。” 那四五十岁的女人听了以后,小声的道:“妾身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可是 老爷,您就算不念着周正这么多年对您还算是孝敬,也要为芷儿想一想 她可是还怀着孩子,那也是您的重外孙,若是因为周正出了事情” “好了,你莫要再说,这件事情,我已经让老三去寻李敬,最多晌午便有结果” 周阁老放下了笔,看了一眼窗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叹息了一声,道:“当年哎” 说到这里,却又停住了,最终又是一声叹息。 第五百五十章 一唱一和 咚咚咚—— 这个时候,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进” 周阁老放下笔,淡淡的道。 房门缓缓推开,一个小丫鬟走了进来,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道:“老爷,有位客人要见您” 客人? 周阁老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周阁老转头看向小丫鬟,问道:“客人可留下姓名?” 小丫鬟想了想,说道:“那位客人好像说他叫方休。” 方休 周阁老听见这个名字,只觉得陌生的很,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出临泽府何时多出了一个叫做方休的人。 旁边的那个女人却是露出恍然之色,道:“老爷,方休不就是那位新到的按察使大人的名字。” 周阁老这才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头,道:“不是吩咐过了,今日不见客吗? 真是胡闹,去 跟那个方大人说,老夫今日身体有佯,不便见客。” 小丫鬟听见这话,却是面露犹豫之色,站在原地没有动。 周阁老见到这一幕,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小丫鬟抬眸,看着自家老爷,咬了咬牙,还是实话实说道:“老爷,那位客人说了,今日,无论如何他都要见到老爷您 就算是住在咱们府上,也没有关系。” 周阁老听见这话,气得不轻,骂了一句:“简直混账!” 这么多年,小丫鬟还是第一次听见自家老爷骂人,站在一旁,连话都不敢说了。 周阁老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了怒气,方才道:“既然他要等着就让他等,老夫倒要看一看,他能等多久!” 说完以后,小丫鬟还是站在原地。 那女人见到这一幕,给小丫鬟使了一个眼色,带着她走了出去。 把门关好以后,方才问道:“方大人还说什么了?” 小丫鬟看了一眼门,确定自家老爷应该听不到了,这才回答:“那位客人说,老爷若是病了,他自己带了针线,可以为老爷诊治” 针线,诊治 中年女人听见这句话,也是有些生气。 这叫什么话,莫非是把自家老爷给当成了玩偶不成,缝缝补补就能治好了病? 不过,她知道按察使大人应该是为了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女婿的事情来的,并没有因此发火,只是摆了摆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夫人” 中年女人把小丫鬟打发走了,自己站在门口,思索了片刻,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去会一会这位方大人。 不然,老是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儿。 于是,迈步走到了正堂。 刚刚到正堂,便见到太师椅上,一个年轻的公子哥正在品着糕点。 她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想到,这一位位高权重的按察使大人竟然如此的年轻。 年轻的有些过分了 当然,毕竟是大户人家,真真正正的望族,什么场面,什么事情,没有见过? 仅仅只是一瞬间就调整好了心态,走了上去,笑道:“这位便是按察使方大人吧 果然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才” 方休正坐在椅子上,想着要不要直接闯到那老头子的屋里,突然听见这道声音。 抬眸望去,见到一个中年女人,结合她的话,瞬间就猜出来。 这位应该就是这周府的少夫人 想起之前李敬说的话,那临泽府的知府应该就是她的女婿了? “你是?” 方休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中年女人,装作没有认出来的模样,问了一句。 那中年女人表情微微一僵,笑道:“妾身的夫君乃是周” 无论是在京师,还是随着老爷回到临泽府,自己介绍身份,她还是头一遭,总觉得有些别扭。 方休却是一脸的不以为意,道:“我听说,周老病了?” 还没等这中年女人说话,方休就抢先一步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那中年女人表情又是一僵,只得顺着他的话,应道:“老爷这段时间因为府衙的事情太过费心,劳累过度,医师说了,需要静养几天”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休打断:“周老已经致仕,不再是朝廷中人,无品无级,府衙的事情,周老为何费心?” “” 那中年女人听见这句话,表情算是彻底僵住了,原先想要说的话,也堵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方休看着她,却是站起了身,道:“这些暂且不谈,我在京师的时候,恰巧跟在太医署的严御医身边学过几天的针灸之法。 这针灸之法的好处可是不少,最为重要的便是可以调理身体,这一点,可是严御医和刘御医亲身印证过的。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日,周老也算是碰上了我,怎么的,我也要给周老诊治一番,免去周老这病痛之苦” 说完,压根不去理会这个中年女人,回头看了一眼白小纯,道:“让你准备的针线,可准备好了?” 白小纯拱手道:“回禀大人,已经准备妥当!” “好,准备妥当,便随我为周老施针” 两人一唱一和,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两个是什么江湖郎中。 那中年女人见到这一幕,尤其是看见白小纯手里拿的比筷子还要粗的银针,更是心惊肉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方休却是压根不管她,权当作她不存在,只是问了一句:“不知道周老在何处歇息,还请夫人领一下路。” “这,这” 中年女人看见了那根银针,哪里还敢给他们带路。 自家老爷今年都已经七八十岁了,身子骨如此硬朗已经是极为难得,别最后没有败给时间,却栽在了这两个人的手上,那她就真的是千古罪人了! “方,方大人,其实老爷的病并不算严重,医师已经说了,只需静养两三天便可,不需要如此,更不需要针灸之法” 那中年女人战战兢兢的道。 方休只当作没有听见,摆了摆手,道:“这是哪里的话,病便是病,哪里是静养就能好的。 夫人可千万不要讳疾忌医啊! 罢了罢了夫人既然不相信我的针灸之法,就作罢吧。” 那中年女人听见这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却听见方休又道:“除了针灸之法,我还从严御医哪里学了毒蛊之法,还没有用过,正好此次可以以毒攻毒!” 第五百五十一章 误闯房间 “什,什么?” 那中年女人听见‘毒蛊’、‘以毒攻毒’,吓了一跳,表情都是变得有些害怕了。 方休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夫人不要担心,这毒蛊之术,虽然我以前没有施展过,可毕竟是有理论依据的,只要周老乖乖的配合,这点儿小病,绝不成问题!” 说罢,也不去理会她,而是看向身旁的白小纯,吩咐道:“去寻三只蜈蚣,三只蛤蟆,三条毒蛇,三只蜘蛛,三只蝎子,本官也为周老诊病!” 白小纯听见这话,强忍住笑,故作淡定,一本正经的应下:“是,大人,卑职这边去寻!” 蜈蚣,蛤蟆,毒蛇,蜘蛛,蝎子 这不就是五毒!? 那中年女人听到这里,几乎要晕过去了。 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挤出一抹笑容,道:“我家老爷的病真的只是小病,小病罢了 不用方大人如此费心。” 方休却是摇了摇头,道:“周老都已经病到了不能见人,岂是小病,岂是静养就可以的? 我还是那句话,夫人不要讳疾忌医。 周老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身子骨要还是硬朗,那是福分,可是多灾多病,那也是天道之常,这样一味的藏着瞒着,对周老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罢了,既然夫人不愿意领路,我自己去寻周老。” 说完,没等那中年女人反应过来,转身就朝正堂外面走去。 留下那中年女人一个人站在原地,一时之间,竟然怔了。 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而且还是堂堂的按察使大人。 这这 她脸上露出气急的表情,忙不迭的召来府上的小丫鬟和杂役们,忙不迭的吩咐道:“快去把那位方大人给拦下来!” “啊?” 小丫鬟和杂役们还从来没有阻拦过老爷的客人,都有些懵。 中年女人见状,却是更加的着急,也不顾礼仪,大声的喊了一句:“快去啊!” 另一边,方休却是已经在这府上逛了起来。 从外面来看,这个府邸的确是算不上豪华,面积也算不上大。 可是进到这府邸里面,才会发现无论是假山,地砖,乃至于奇石,都是颇有讲究,没有个几万两银子,估计是拿不下来的。 而且面积也不算小,晃悠了一两分钟,都没有见到几间屋子。 “你说,那个老东西到底会住在哪里?” 方休走在路上,有些不耐烦的问了一句。 旁边的白小纯正准备回答,却见到几个小丫鬟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方大人,方大人” “你们找我?” 方休看着那些小丫鬟,问了一句。 那些小丫鬟站在他的面前,应道:“是啊,方大人,夫人说了,老爷的病已经快要好了,不需要大人诊治。 老爷的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无论是针灸之法,还是毒蛊之术,那都是万万不可的。” 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是刚才跑的太急,喘不上气。 旁边的小丫鬟接着道:“夫人还说,方大人若是想见老爷,在正堂等候片刻。 待老爷休整一番,很快就会来见方大人。” 方休听了以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答应。 片刻之后,他抬眸,看着几个小丫鬟,问了一句:“你们家老爷究竟住在哪里?” 几个小丫鬟显然听了刚才那个中年女人的吩咐,没有一个人回答的。 可是,眼神却是不会撒谎的。 仅仅只是一秒钟,方休就知道了方向,笑了笑,道:“好,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我这便回正堂” 小丫鬟们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大人见谅,夫人有过吩咐,让我们领着您回正堂,免得迷了路。” 方休点了点头,道:“好,走吧。” 说完,便背着手,跟在她们身后。 只是 没走一会,他突然改变了方向,一个箭步,往后面一闪,整个人就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小丫鬟们哪里想到堂堂的按察使大人竟然会使出这种小孩子躲猫猫的战术,一个个的全都怔了。 足足三四秒,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追了上去,大声的喊道:“方大人,方大人您走错了,正堂不在那里!” 方休当作没有听见,径直的朝一个方向跑去,仅仅半分钟的时间,就走到了一个长廊。 穿过长廊,是一个幽静的庭院,里面有一件小屋,看上去十分的质朴。 “方大人!方大人!” 小丫鬟们见到这一幕,一个个的全都吓得不轻,大声的呼喊着。 方休则是径直的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啊————” 紧接着,便是一声清脆的尖叫声,然后是十分清晰的‘银贼’。 下一秒,方休便从屋子里面退了出来。 几个小丫鬟全都是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方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咳咳” 方休却是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咳嗽了两声,道:“人有三急,不知道你们府上的” 还没有说完,就见到一个小丫鬟带着哭腔道:“方大人,你要上茅房给奴婢们说一声便好,为什么要闯进小姐的房间” 方休听见这话,更加的尴尬。 他还以为这就是那个什么周老的房间,哪里想得到竟然会莫名其妙的冒出一个什么小姐。 而且 这个庭院,怎么看都像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头喜欢住的地方,哪里想的到一个年方二八的少女会住在这里。 当然,他也知道这件事情是自己做错了,也知道这件事情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装糊涂。 于是,道:“什么小姐的房间?我还以为这里是茅房,进了屋子以后才发现并不是,却也没有见到什么人。” “” 听见这话,不止是几个小丫鬟,便是白小纯都觉得有些无语。 刚才那声清脆的‘银贼’,她们可是听的清清楚楚。 这位方大人真当她们是聋的吗? “方大人刚才明明” 之前那个小丫鬟带着哭腔,正准备说话,就被另外一个小丫鬟打断:“方大人说的没错这间屋子并没有人住,方大人还是随奴婢们回正堂吧。” 第五百五十二章 年轻气盛 毕竟刚刚做了错事,方休也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在人家的家里横冲直撞。 听见这话,也就乖乖的跟在那小丫鬟的身后,到了正堂。 “方大人,总算是找到您了” 那中年女人经过这么一件事儿,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位方大人和她以前见过的那些位高权重的‘大人’完全没有相似之处。 除此之外,就是这位方大人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而且总觉得他的脑子似乎有点儿问题,不然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方休并没有理会她,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随便找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 与此同时,脑海里面回想着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大冬天的,怎么会有人在屋子里面换衣服呢? 这个时候,中年女人走到了他的身边,为他斟了一杯茶,道:“方大人在此稍后片刻,妾身这便去请老爷” 说完,好似是怕留下来,又会遇上各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一样,忙不迭的转身离开了。 方休就坐在这椅子上等着。 没过一会,就见到中年女人搀扶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缓缓的走了过来。 不得不说,这个老者的确是有一股莫名的上位者的气质。 还相隔着数步的距离,他就能感受到压力。 许是英雄暮年的原因,这压力相比于老皇帝,却是弱了太多。 见惯了大场面的方休,对于这么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自然是没有什么畏惧的。 甚至于,敬畏也谈不上。 毕竟能想着为那个知府开脱,这个老东西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 “这位便是按察使方大人吧果然是少年英雄” 老者走到正座,缓缓的坐下,看着方休,面露笑容,轻声道。 方休摆了摆手,笑道:“少年英雄谈不上,与周老相比,还是差了许多。” 周阁老听见这句话,差一点没有背过气去。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这么说话的。 自己那是什么身份,上一任的内阁首辅,放在前朝,便是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除了陛下和几位国公,朝堂之上,谁见了自己不是崇敬至极? 别说他一个小小的按察使,便是六部的尚书,各地的节度使在他的面前,那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自己岂是他可以相比的? “嗯方大人此次做客周府,所为何事?” 想到这里,周阁老的表情冷了一些,淡淡的问了一句。 刚开始的时候,听到方休在自己的府邸胡作非为,他心里面已经很不舒服,此时此刻,见到了他这般闲散的模样,更是有些厌恶。 殊不知,方休见他,也是一样的情绪。 一开始的时候,就觉得这个老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见了面以后,更是如此。 方休看着他,往后躺了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道:“其实只是想要看一看周老,不知道周老的身体还好?” 周阁老听见这句话,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语气却仍是冷冰冰的:“托圣上的福,这些年,虽不如年轻一些的时候硬朗,跟那些老朋友相比,到还算是好的。” 这都能跟皇帝扯上关系? 方休有些无语,却也知道‘托圣上的福’是这些致仕老臣最喜欢挂在嘴边的。 他看着周阁老,似乎想到了什么,身子往前探了探,脸上露出颇为神秘的表情,问了一句:“对了,晚辈在京师的时候随严御医学过一些养生之道,懂得一些养生之术,不知道周老要不要试一试?” “哦?什么养生之术?” 周阁老见他这副表情,有些好奇的问道。 站在他身后的中年女人听见方休的这句话,却是眉头一挑,忙不迭的打断道:“老爷平日里便极其注重养生之道,严御医的法子一定是极好的,却不一定适合老爷。 方大人的这份心,我们心领了,只是这养生之法,还是算了吧。” 周阁老听见中年女人说话,眉头微微皱了皱,回头看了她一眼。 中年女人见状,往后退了一步,不敢说话了。 方休其实也只是开个玩笑。 他虽然看这个周阁老不爽,可是也不至于跟这么一大把年纪的老头过不去,整天想着扎他。 于是,也不再拐弯抹角,而是十分直白的道:“其实晚辈这一次来,还有一件事情。” 周阁老听到这句话,知道接下来才是他真正要说的,往后躺了躺,看着方休,道:“方大人尽管说,老夫听着。” 方休也没有再客气,直接道:“晚辈有一句话想要告诉周阁老,这朝堂之上,纷纷乱乱,许多事情并不像表面一样,以周老的身份,还是不要掺和的为好。” 周阁老还以为他是要向自己请示临泽府知府的事情,却没有想到,竟是听见这么一句话。 真的是一丁点儿都不客气。 顿时,一股热血上涌,堵在了喉咙里,差一点气的吐出血来。 这 这 岂有此理! 一个小辈,竟然敢在他的面前,如此大放厥词,岂有此理! 周阁老深吸了一口气,过了不知道多久,才平复下来自己的心情。 抬眸,冷冷的看着方休,良久,方才道:“老夫远离庙堂已久,朝堂之上,纷杂之事,自然是没有理由去管。 当然,老夫也没有资格去管。 只是 见到有人仗势欺人,构陷忠良,老夫却是见不惯的! 无论如何,老夫当年也是内阁大学士,总领六部,天下之事,事无巨细,也是要经老夫的手的。 这奸贼,佞臣,老夫也是见了不少。 如这般没心没肺,不懂礼数,仗着有些权势便肆意行事,全然不顾大局,只知图谋私利的人,到了这临泽府,老夫还乡之处,便是没有资格,老夫也定是要管一管的!” 方休听到这里,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内心却是冷笑连连。 这个老不死的狗东西,这是在骂自己? 周阁老顿了顿,瞥了一眼方休,却是没有停,继续道:“当然,年轻气盛,也是可以理解的,只希望他能够迷途知返,早日改正。 不然,老夫便是拖着这具蹒跚之躯,也一定要上京向当今圣上讨一个公道!” 第五百五十三章 谁也保不住他! 方休看着周阁老,颇有点儿‘我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你表演’的意思。 周阁老同样有意无意的瞥了他一眼,然后面露笑容,道:“不知道方大人还有什么要说的?” 方休看着他,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道:“最后一句话,临泽府的知府死定了,我说的,无论是谁也保不住他! 周老若是不信邪,尽可以去试一试。 刚才周老已经把话说到这般地步,那我也不妨坦诚不公的跟你聊一聊这个事情。 挪用储粮,欺上瞒下,鱼肉百姓,无论哪一条,都是死罪! 哪怕是到了宫里,到了暖阁,到了陛下的面前,我也是这一句话。 今天,我之所以到这里跟周老谈心,只是因为给周老一个面子,奈何有些人倚老卖老,给他面子,自己却不要,那也就别怪我撕破脸面! 言尽于此,周老好自为之!” 方休说完以后,冷哼了一声,也懒得再去搭理这个老东西,起身就要离开。 留下周阁老一个人坐在原地,好似还没有反应过来。 顿了顿,才从椅子上起身,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着方休的背影,大骂了两声‘竖子!’。 方休就当作没有听见,这么迈步离开了周府。 周府的丫鬟和杂役就这么看着他离开周府,一个个的都被他刚才说的那番话给震惊了。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在自家老爷面前这么说话。 只是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这样,还是方休极力压制自己的结果。 若是放在以前,方休还是急脾气的时候,早就一把书。 一边看,一边皱眉:“城东要建医馆,建就建是了,这点儿事情还要呈上来,本将军看,这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的,闲的没事做了!” 骂完以后,才发现自己面前的阳光好像被人挡住了一些。 “又是谁他” 他的眉头皱的更紧,骂人的话就要脱口而出。 只是,下一秒,抬眸,却看见了眼前的那道身影。 表情瞬间变化,由怒火变成了笑容,小声道:“少将军,您怎么来了” 一边说,一边起身,忙不迭的让出了自己的座位,道:“少将军,您请坐。” 方休见状,知道这个李敬没有什么坏心,只是没有读过书,平日里也都是训练兵士,让他坐在这里,处理前任知府留下的烂摊子,的确有些为难他了。 于是,也没有过多的苛责,直接坐了下来。 “有困难?” 方休拿起案台上的文书,没有寒暄,直接问了一句。 李敬听了以后,挠了挠头,笑道:“就知道瞒不过少将军,的确是有一点儿一点点困难。 比如” 他站在方休的身后,伸手指了指方休手上的文书,道:“比如这件事情,一个郎中想要在城东建一家医馆,却也要问朝廷。 卑职是真的想不明白,这么一件小事,有什么好问的。” 方休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一眼李敬,见他脸上的确是十分的困惑,开口道:“临泽府,卷宗上统计的便有万户人家,十余万人。 任何一件事情,牵扯到十万余人,都不会是什么小事。 便是建一处医馆,也是需要慎重考虑的。 我刚刚从城东来,城东乃是临泽府最为繁华的地方,数千步就能见到一处医馆,每处医馆内,病人并不算多。 可是到了城西,较为萧条一些,万步才能见到一处医馆,医馆里面尽是病人,有些甚至只能在门外等着,你可知为何?” 李敬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想了想,问道:“少将军的意思是,城西的人更多一点儿?” 方休点了点,道:“是,也不是,城西的人的确更多,可是也更为萧条,住在这里的百姓做的伙计都上不了台面,拿的工钱自然也高不到哪里去。 这些人生了病,大部分都是硬挺着,挺不住了才会到医馆,且没有多少的银子可以付给郎中。 可是城东,却是恰好相反。 因而,临泽府的郎中才会想着将医馆开在城东” 李敬听了以后,整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大大的两个字‘疑惑’。 方休见状,叹了口气,已经不指望他能暂时代替知府这个职位了。 可还是解释道:“因而,你不应同意这郎中将医馆开在城东,若他真是想要开医馆,尽可以开在城西。” 第五百五十四章 带人抄家 李敬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挠了挠头,道:“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说道” 方休抬眸,看了他一眼,道:“这段时间,把这些文书和卷宗送到周府去,张贴告示,便说值此特殊时期,周阁老以蹒跚之躯,撑起临泽府之脊梁,实乃我辈之楷模,有日月之辉” “啊?” 李敬微微一怔,有些担心的道:“少将军,若是周阁老不同意怎么办?” “他会同意的,只要他不想着自己晚节不保。” 方休淡淡的说了一句,便放下了手中的文书,起身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办。” 李敬自知办砸了少将军交代的事情,正忐忑不安呢。 听见这话,眼睛里顿时闪烁了光芒,忙不迭的应了一句:“少将军尽管吩咐,卑职一定竭尽全力!” 方休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临泽府的知府、主簿等人,关押在何处?” 李敬道:“就在府衙的地牢,少将军可要去看一看?” 方休摆了摆手,道:“那里太脏,我就不去了。 你派人去寻几辆囚车,让你的亲信带些兵士,护送他们前往京师,他们的罪状,我已经列明上书给了陛下,到时候,自会有刑部的人接应你们。” “现在?” 李敬微微一怔,没有想到这么着急。 方休点了点头,道:“迟则生变。” 虽然他没有把那个周阁老放在心上,可是却也明白,堂堂的内阁首辅大学士,即便是告老还乡,在朝堂之上的能量,也不是他能够媲美的。 而且这里还是中原道,周阁老致仕已久,在中原道的影响力,甚至要远超庙堂。 若是再拖延下去,什么节度使之类的突然冒出来,也不好处置。 倒是不如速战速决。 若是一般的人,即便是上书给皇帝,皇帝也未必能信。 可是 方休对于老皇帝和自己的关系还是比较信任的。 这件事情,自己已经调查了个七七八八,再加上具体的过程,老皇帝不可能不信,一个小小的知府,还能奈何不了? “知道了,少将军,卑职这便派人押送他们入京!” 李敬端端正正的站好,拱手行了一礼。 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只是,还没有迈出一步,就被方休喊了回来。 “等一下,急什么” 他转身,看着方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少将军还有何吩咐?” “还有他们的宅邸,不是让你派人盯住了吗?” “当然,便是一个苍蝇都逃不掉!” 提到这个事情,李敬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些许的骄傲之色。 在他看来,围人宅邸和围城没什么区别的,正是他最擅长的。 方休点了点头,道:“动手抄家吧。” “啊?” 李敬听见这话,表情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方休见到这一幕,瞥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李敬又是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道:“少将军,围城,呸 围住宅邸,卑职还做的来,灭人满门,卑职更是得心应手,可是这抄家 卑职没有做过,怕是认不出那些好东西。” 方休听见这话,想了想。 倒也是,古往今来,抄家都是一门学问。 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在残酷的历史下,都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无论是什么人,什么爵位,什么位置,都有可能一夜之前翻天覆地。 因此,也就学着留了一个心眼,那就是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这样,即便是哪天犯了重罪,被抄了家,凭借着这些鸡蛋,倒也可能活的好一些。 当然,这只是其次。 毕竟没有多少人会想着自己被抄家之后的事情。 最为重要的是李敬这样的大老粗,起于微末,一辈子都在沙场之上,做的事情都是别着脑袋,在刀尖上添血。 一天的清福都没有享受过。 尤其是作为安平伯的旧属,更是如此,便是到了这中原道,到了这临泽府,也是没有闲着,每日就是练兵,练兵,再练兵。 哪里知道什么是享受? 不知道什么是享受,就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不知道什么东西为好。 比如那些古董,字画,乃至家具,在李敬这些丘八们的眼里,简直就是如粪土一样的东西。 却不知道,有的时候,或者说在大多数的时候,这些东西可是要比银子还要值钱的! 不得不说这李敬还有一点儿自知之明。 方休看了一眼李敬,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我亲自带人抄家,你留在府衙,主持局面就好。” 李敬端端正正的站好,拱手道:“是,少将军!” “临泽府的知府叫什么名字?” “回禀少将军,叫做周正!” 方休点了点头,看向了门外,喃喃了一声:“周正” 毫无疑问,平日里享受的最多,遇上了事情也就倒霉的最快。 仅仅只是半个时辰,方休就带着上百名身着轻甲的兵士,来到了周府。 那老东西挑孙婿也真是会挑,竟然也是姓周。 方休站在这小周府的门前,看着上面的牌匾和低矮的院墙,摇了摇头。 若不是自己看过这周正的私账,见到他家的宅邸,还真以为这是个海瑞一样的人物了。 当然,他知道周正做的那些事情,还有他谋取的那些私利以后,却是明白 这周正之所以把府邸的外围修成这个样子,怕只是为了讨周阁老那老东西的欢心。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知府大人的府邸,你们要做什么!” 方休骑在马上,看着周府质朴的牌匾,不由的在心里感慨。 这个时候,周府的门子却是跳了出来,大声的道。 方休低头,看了一眼。 见到这门子也是战战兢兢,骑着马,往前走了一步,道:“临泽府如今没有知府,只有一个已是罪臣的前任知府” 说完,便不再理会这门子,只是一扬马鞭,大声的道了一句:“给我搜!” 这派头,放在前世的电视剧里面,活脱脱一个构陷忠良的佞臣。 但是不得不说 这种一声令下、掌控生死的感觉,真的很爽! 第五百五十五章 最差的一届 当然,对于这周府的其他人而言,就是另外一种体验了。 平日里,这里的人在临泽府嚣张惯了,即便是遇上身着甲胄的兵士,那也是傲的很,何时遇见过这样的场面。 只是,以前这些兵士畏惧的是周府的权柄。 如今,曾经的知府大人沦为了阶下囚,还有谁在乎他们的感受,谁在乎他们是如何想的 没等方休下令,便有几个士卒上前,一脚踹开了那门子,然后,二话不说,干脆利落的踹开了府门。 府门后,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公子哥正在悠闲的晃悠,听见这声音,下意识的看向了方休这边。 见到这么多身穿甲胄的士卒突然冲进自己的府邸,先是一怔。 随即,面露愤怒之色,大声的道:“你们是谁的人!?还有没有点儿规矩了!知不知道我爹是谁!?” 领头的校尉看着这年轻公子哥,冷笑了两声,道:“知道,罪臣周正嘛” “知道还敢” 那年轻公子哥原先正准备骂人,听见这士卒带着些冷嘲的话,微微一怔。 随即,面露惊骇之色,有些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了一句:“罪臣” 没等他反应过来,那校尉已经是高高举起了手里的文书,大声的道:“奉按察使方大人之命,吾等特来罪臣周正之府抄家! 任何人胆敢阻拦,视为谋逆,就地问斩!” 这士卒说完之后,收回文书,一摆手,道:“周府的家眷在何处,全部到这里,听候差遣!” “这这我爹他,他怎么可能是罪臣” 此时此刻,那年轻的公子哥已经彻底的慌了神,尤其是在见到了那文书以后。 一直等到身着甲胄的兵士们在自家府邸四散开来,他才像是反应了过来。 凑到那披着黑色狐裘,站在那领头士卒身后的年轻人的面前,解释道:“这位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爹他不可能是罪臣,他又没有犯什么错,而且我外祖公是周阁老,就是那位内阁首辅周阁老,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这年轻公子哥也还算是有点儿眼力劲,知道这里真正的话事人并不是刚才宣读文书的校尉,而是他身后的这位狐裘公子,忙不迭的上前求情。 方休看着他,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道:“这里是不是周正的府邸?” 年轻公子哥先是摇头,然后又是颓然的点了点头。 方休道:“那就不会有错” 年轻公子哥听见这话,有些急了,抬眸,道:“怎么会没有错,一定是有误会,我外祖公是” 没等他说完,方休就打断道:“没有误会”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没有误会!” 毕竟年纪还小,遇见了点儿事情就慌了神。 当然,任何人被抄家了估计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年轻公子哥上前了一步,见到方休左右的护卫,方才停住了脚步,焦急的道:“我要见我外祖公,我要见按察使大人!” 方休瞥了他一眼,道:“我就是你要见的按察使大人,我刚刚从你外祖公那里过来。 这件事已是定局,没有错,也没有误会。 趁着我心情还算不错,把你家里的人全都喊过来,不然等一会就不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了” “我” 那年轻公子哥听见这话,先是诧异,随后震惊,然后又是愤怒。 可是,再对上方休的眼神,见到他眼里的寒光以后,愤怒却是被恐惧所取代。 他知道,这些士卒身穿甲胄,手持刀剑意味着什么,也知道抄家意味着什么。 几经挣扎以后,还是咬了咬牙,说出了那个字:“好。” 有周家公子这么一个熟人,抄家工作比想象的进行的顺利的多。 尤其是在周府的丫鬟,小厮等参与到其中以后,更是如此。 “大人吩咐过了,任何家具,任何古董,任何字画,全都要收集起来,而且轻拿轻放,不可有丝毫的懈怠!” “这间屋子怎么还留了一个椅子?” “这桌上的铜镜去哪了?” “这墙上贴的是什么东西?怎么没有人动?” “多来几个人,这假山看上去有点儿意思!” 周家人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丘八在自己的府上横冲直闯,肆意横行,却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待在原地,忐忑的等待着。 希望这些丘八们搬完钱财以后,能够不再找他们的麻烦。 方休却是已经忘记了他们的存在,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抄家事业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件件的古董字画被搬出,摆在这院子的中间,好似一座小山。 周家人在旁边看着,无比的心痛。 这些丘八竟然连一个梳妆用的铜镜都不愿意放过。 还有那假山这么重,三个人竟然硬生生的搬起来了。 就当他们以为这就是极限了以后,这位自称是按察使,极大概率就是按察使,年轻的过分的按察使大人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他们彻底的陷入了冰窟之中。 “刚才路上教你们的全都忘了? 一个个的都是干什么吃的? 这地上的砖,这墙上的瓦,这假山下的花草,还有这庭院里的奇石,都是好东西,怎么没一个人动的?” 方休站在原地,看着这些士卒,觉得满肚子都是火。 这些家伙跟他在京师训练出来的神机营的手下们相比,简直是差的太远。 别的不说,就这地上的石砖,过道的青石,还有屋檐下,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看上去就非凡品的木材,竟然没有一个人留意,简直是 哎 还好没有让李敬带队,要不然这一次抄家,自己不知道要损失多少银子。 他在这里痛心疾首。 不远处的周家人却是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于此同时,也是更加的震惊。 原先他们以为,这铜镜都不放过已经是极限了,却没有想到竟是一砖一瓦,一草一木,连块石头都不放过! 这按察使大人究竟是做什么的? 莫不是强盗出身!? 方休看着这些因为自己的呵斥而继续在周府搜索的士卒们,更加的痛心疾首,忍不住摇头叹息,骂道:“你们这些人,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第五百五十六章 砖瓦不留 抄家工作还在如书,看了一眼,禀告道:“大人,接下来是临泽府主簿的宅邸” 方休摆了摆手,道:“你已经学到了抄家之术的精髓,接下来的几处府邸,就由你带人去办,本官就不跟着了。 到时候,列出一个清单,呈上来即可。” 校尉听见这话,之前因为怕办砸事情而受到责备的心情一扫而空,面露激动之色,拱手道:“是,大人,卑职一定竭尽全力。 即便是抄家,也定会抄出水平,抄出风采!” “” 方休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抄家所得,全都送到府衙,告诉李敬,派重兵把守,不得有失。 再告诉他,若是不出意外,本官明日就会启程离开临泽府。 他若是有什么事,尽早来找本官。” 方休吩咐好了一切,便在这些还是第一次抄家的校尉和士卒们崇敬的眼神中,离开了周府。 当然,让这些血气方刚的士卒们单独抄家,方休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就让白小纯留了下来,名为辅助,实为监察。 方休就这么一个人,骑着马,回到了客栈。 只是,刚刚到客栈的门前,他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之处 这客栈的门前,哪里来的血迹? 第五百五十七章 惊变 方休的眉头微微一皱,看了一眼血迹,忙不迭的迈步走进了客栈。 这客栈有亲军护卫们守着,即便是出了什么事情,赵嫣她们应该也不会有事。 只是 他想不明白,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惹到自己的头上? 走进客栈以后,他才发现,事情和自己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 “秀儿?” 方休站在客栈的门前,看着面前这道熟悉的身影,下意识的开口唤了一声。 那道身影听见方休的声音,先是一怔,随即,转过身,扑到了他的怀里。 “少爷!” 秀儿抬眸,看着面前的少爷,眼眶红红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声。 方休看着秀儿,心里面尽是疑惑,却只是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安抚她的情绪,并没有着急询问。 一旁,赵嫣走到了他的身边,道:“放心,秀儿没事” 方休听见她有些沙哑的声音,下意识的抬眸,看了她一眼,这才发现赵嫣的眼眶竟然比秀儿的还要红,显然之前哭过了一场。 仅仅只是一瞬间,一个猜想便浮现在了脑海里面。 “秀儿,你怎么回到临泽府,京师发生了什么事?” 片刻之后,方休终于安抚好了秀儿的情绪,坐在椅子上,给她倒了一杯水,开口问道。 秀儿哭的有些渴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道:“奴婢也不知道,只知道,少爷走了没有几天,城里多了好多的兵 然后,还有人带兵把家给围住了,后来,一连几天,既不能进,也不能出,府里面的吃的都快要不够了。 柳青姑娘就带着我们出来,找少爷您了” 短短的几句话,方休听了以后,心里面却是猛跳起来。 多了好多的兵? 若是老皇帝还在,京师绝对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莫非是 方休想到了一种可能,心里面咯噔一下,看向了一旁的赵嫣。 此时此刻,赵嫣正在低着头,紧握着拳头,看不清她的表情。 方休心里明白,她是一个外刚内柔的人,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恐怕也想到了老皇帝驾崩这种可能,只是强忍着,才保持了镇静。 只是 老皇帝正值壮年,身体虽然不甚好,可那也是相对而言,就他这个没日没夜宅在暖阁处理奏章的劲头,少说也能再活个十年,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就没了 要说猝死,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而且,自己离开的时候,老皇帝还好好的。 自己离开没有几天,大量的兵士就出现在了京师,若真是猝死,那两位亲王怎么可能准备的那么周全? 方休想到这里,看向了秀儿,问道:“你刚才说是柳青带你们出来的,她人呢?” “柳青姑娘在楼上休息呢” 秀儿说到这里,顿了顿,补充道:“我们来找少爷你的路上,遇上了追兵,是柳青姑娘把他们拦下来的,然后就受伤了,接连几天都是硬撑着。 奴婢一直打听到少爷的行程,到了这客栈,柳青姑娘才有机会休息” 方休听到这里,眉头又是微微一皱。 柳青是什么身手,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虽然武功只能算得上准二流,和白小纯旗鼓相当,可是轻功和那一手蛊毒之术,皆是一流的水准,尤其是蛊毒之术,更是能够比肩准宗师! 若只是一般的追兵,岂能伤的到她? 即便是带着秀儿这些方府的‘累赘’,也绝不是普通的小卒能够对付的。 看来这件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 方休想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身旁的赵嫣。 她还是如刚才那样,低着头,不说一句话,甚至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放心,陛下身体那么硬朗,不会有什么问题。 而且宫里还有这么多的宗师保护,即便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变故,也会安然无恙。” 方休握住了赵嫣的手,轻声的安慰了一句。 在他的身后,方茹见到这一幕,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下一秒却又强忍住了。 平时的时候,她的确是看这个叫赵嫣的不爽。 可是,这个时候,人家正在伤心,若是再像以前那样,她自己也过意不去。 更何况,从刚才这位自家哥哥的贴身丫鬟,秀儿的对话中,她大概也能猜出这个赵嫣究竟是什么身份了 能够跟在自家哥哥的身边,而且还是一副刁蛮的模样,再加上姓赵,想来,不是公主,也是一位郡主。 “如果嬷嬷不跟我出来,父皇身边就又多出一个宗师” 这个时候,赵嫣开口说话了,声音仍旧是有些沙哑。 方休听了以后,莫名觉得心疼,低下头,看着赵嫣的眼睛,笑道:“不要多想,说不定是我们方家做了什么事儿,触怒了陛下,这才派兵围住了我们方家。 也还好你身边有个嬷嬷保护,不然回到了京师,在陛下的面前,都没有帮我说话的人” 赵嫣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一眼方休,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安慰人的水平真的很差” 话音刚落,楼梯处出现了一阵下楼的声音。 赵嫣和方休同时抬眸望去,正是柳青。 即便是休养了半天的时间,柳青仍旧显得病怏怏的,整个人的脸像是失血过多,远远的看上去,煞白煞白的。 当然,跟当初被囚禁在方府后院的时候相比,还是要好了太多。 “皇帝没有死。” 柳青下楼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十分的简洁明了,直接把方休和赵嫣最想问的问题回答了。 赵嫣听了,整个人顿时都变得不一样了,显得比之前精神多了,眼眶仍是红红的,却比之前多了许多的光芒。 方休听到这个消息,也是送了一口气。 老皇帝应该算是自己在这个世界最大的靠山,他若是倒了,自己怕是要离开京师,再寻一个地方。 不然,就那些跟他结仇的人,都能从方府的门前排到城门口。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老皇帝这个人,除了有些唠叨,还是挺好的。 方休也不想看见这么一个人突然就没了。 第五百五十八章 绝地翻盘的宁王 下一秒,他却是猛地反应过来。 若是老皇帝没事,那么有事的不就是方家了? 难不成自己刚才说的话都成真的了? 方休抬眸,看着柳青,刚准备开口询问。 就听见她道:“他只是被囚禁了。” 囚禁? 方休和赵嫣都是一怔。 宫里面这么多的宗师,即便是全天下的高手加在一起,都未必能够在没有源源不断的炮灰送死的情况下,攻占皇宫。 究竟是谁,有那个本事竟然能把老皇帝囚禁起来。 方休想到这里,眉头却是微微一挑,看着柳青,脱口而出道:“是宁王!” “宁王兄?” 旁边的赵嫣听见这话,怔了一下,下意识的喃喃了一句。 “是他。” 柳青点了点头,并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十分直白的道:“皇帝要把宁王送到东南道就藩,召见宁王时,宁王对他用了蛊虫。” 蛊虫 又是蛊虫 方休听见这话,终于想起来了。 之前给康王解毒的时候,就曾经听刘成提起过,宫里最擅长毒蛊之道的宗师,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并不在京师,而且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 也就是说,楚皇身边唯一一个没有防护的地方,就是毒蛊! 但是,一般的毒蛊师,武功都不算太强,不可能悄无声息的瞒过宫里的宗师,进入到养心殿。 除了宁王。 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了。 怪不得,京师那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中原道这边却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原来是因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宁王!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赵嫣听完柳青的话,似乎想到了什么,抬眸,看着她。 柳青看向赵嫣,眼眸之中没有任何的波动,淡淡的道:“当时我在皇帝的身边。” 赵嫣听见这话,很想质问她一句‘既然如此,擅长毒蛊之道的你为何不出手相救?’。 还没有开口,却想到了柳青的身世,想到了出手的是任何人都不会有太多提防的宁王兄,顿时停住了。 方休叹了口气,道:“陛下在宁王的手里,短时间之内,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如何救出陛下。” 柳青坐到方休的身边,用受伤的手,颤抖的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没有接话。 这个时候,赵嫣站了起来,用坚定的语气道:“我要回去,我要见宁王兄!” “别闹。” 她刚刚开口,还没有说完,就被方休摁了回去。 别看这丫头刚才表现得十分坚强,可年纪摆在哪里,相比于那些老狐狸,心性还是纯良了太多。 这皇位之争,古往今来,哪里还分什么兄弟、父子。 骨肉相残的事情,翻开史书,比比皆是。 宁王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谋反’,挟天子以令诸侯,又怎么是她一个小小的公主能够左右的了? 他们年纪还小的时候,或许还没有这个概念。 宁王还是她的宁王兄,康王还是她的康王兄。 可是,如今已经到了局面,哪里还有皇兄,只有敌人! 方休都不用多想。 只要赵嫣回到京师,立刻就会有一道老皇帝的口谕,圣旨也不是没有可能,把她关在公主府里,一步也别想出来。 宁王,方休还是比较了解的。 心胸好似芝麻一样,就比如这一次,明明自己不在京师,夺权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却是派重兵把方府围了起来。 若不是有柳青在,真不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事儿。 方休想到这里,抬眸,看了一眼柳青,面露郑重之色,道:“这一次多谢你了。” 柳青听见这话,微微一滞,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道:“魏国公已经取代英国公,掌管了亲军府。 宁王上位,已成定局。 皇帝在他的手里,无论他做什么,都占着大义。” 赵嫣看着柳青,想了想,道:“他不可能这么做,他没有这个资格。 只要父皇不露面,时间一长,文武百官一定会心生怀疑。 宁王不可能给每一位臣工都种上毒蛊!” 柳青听见这话,看了一眼赵嫣,表情十分的淡漠,好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一样,淡淡的道:“不需要给每一个人都种上,只需要控制住内阁三学士,剩下的人,自有密谍司处置。” 赵嫣听了以后,微微一怔,坐在椅子上,好似失魂落魄一般。 他知道,柳青说的没错,只要宁王控制住了内阁,就等于控制了整个朝廷。 即便有人心生不满,势单力薄之下,也起不了什么风浪。 也就是说 宁王已经事实上的成功上位了! “怎么会这样” 短短的几个时辰内,赵嫣的心情几度起伏,此时此刻,已经有些麻木了。 方休见到这一幕,有些心疼,握住她的手,道:“放心,不管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情,都还有我陪在你身边。” 赵嫣听见方休的声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瞬间发生了变化,好似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抱住他的胳膊,道:“方休,你会救出父皇的,对不对? 我知道,你做什么都能行的,你答应过的事,也都一定可以做到的!” “当然只不过,这件事发生的有点儿突然,想要救出陛下,需要给我点时间准备准备” 方休说这句话,很大程度上是在安慰赵嫣。 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宁王这一场翻身仗,打的近乎完美。 原先已经失去了争夺储君的资本,极大可能被打发到某个小城,然后虚度自己的一生。 甚至于想要这样都不太可能,最大的可能是在一段时间之后,因为‘水土不服’,而染病离世。 这个一段时间,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几年,视康王即位的时间而定。 可是 面对这么一个局面,他竟然硬生生的扳了回来,不但控制住了皇帝,而且短时间之内不会被人发现。 所付出的代价,仅仅只是在一段时间内,背负一些骂名。 对于宁王而言,这点儿骂名算得了什么? 自从认识了方休以后,他在京师里面早就已经没有了名声。 尤其是在方休撞见他勾结草原乞颜部的时候,‘宁王’这个称呼在京师百姓的眼里已经等同于‘臭鸡蛋’了。 方休一边想着应对之策,一边安慰着赵嫣,道:“短时间之内,宁王不会对你的父皇做什么的,我们思考的时间还很长” 第五百五十九章 月下问答 同样的客栈,同样的位置。 方休坐在那里,看着面前丰盛的饭菜,却是没有丝毫的食欲。 赵嫣已经回屋休息去了,可是之前她的哭声,近乎绝望的表情,却不停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事实上,即便是没有赵嫣的请求,他也一定会救出楚皇。 只是,因为赵嫣的原因,方休感觉自己的压力要更大一些。 饭桌上,方茹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吃饭机器,原先还装模做样的关心一下方休。 转眼间,一道糖醋鲤鱼,就把她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 秀儿因为舟车劳顿,胃口同样不太好,只是吃了一些清淡的菜。 难得一见的是柳青,同样坐在饭桌上,表情仍旧是一贯的淡漠。 “哥,别想了,救皇帝这么大的事,也不是一会半会就能想的明白的,还是先吃饭吧。” 方茹吃到第三个馒头的时候,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义兄。 她看着方休,轻声道。 方休看了她一眼,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 若是其他人这么说,方茹早就一通素质三连过去,直接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了。 可是面对方休 她却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只是乖乖的点了点头。 不知道的见她这样,还真以为她是什么大家闺秀。 吃完饭以后,方休离开了客栈,自己一个人到外面,迎着月光,散起了步。 临泽府算得上是中原北道最大的府城,即便如此,也比不上江南两道的州府。 因而,晚上的时候是有宵禁的。 当然,所谓宵禁,针对的只是普通的百姓。 方休这样的,即便是巡察的捕快们见到了,也只是惶恐的以为按察使大人来视察了。 没有工业的污染,这片世界的夜空十分的明亮,只是抬眸,就能看见皎洁的月光和明亮的繁星。 方休在这座只有十来万人,却称得上是大城的临泽府城内,漫无目的的走着。 渐渐的,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方休转身,看着来人。 相对无言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大约一分钟的时间,最终还是方休先开口:“皇帝身上的蛊虫是你种下的?” 柳青同样看着方休,眼眸深处是黑色,仿佛黑洞,让人看不真切。 “不是。” 她的回答很干脆。 方休听到这个声音,脑海里面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几个月前的画面。 那个时候,柳青‘刺杀’自己失败,被囚禁在后院,一天只能吃一顿饭,面黄肌瘦,整个人好似行尸走肉,面对自己的时候,仍旧是一副冷漠的样子。 方休一直看不穿柳青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勾栏里面翩翩起舞的舞姬 月光下手持利刃的刺客 面对折磨淡然以对的‘行尸’ 还是那个轻功一绝,擅长毒蛊之道的带刺蔷薇。 因此,在面对柳青的时候,方休总觉得缺少足够的安全感。 也只有在柳青的面前,他的身边从来没有缺过护卫。 可是,今天,在陌生的异乡,皎洁的月光下,方休却是一个人,面对着柳青。 “是宁王?” 方休又问。 这个答案之前是他自己说出来的,可是思来想去,却又觉得有很多不合理之处。 宁王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 可以说是败絮其内,除了年纪比康王稍长一些,可谓是一无是处,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的典范人物。 这样的一个人,若是没有人指点,怎么可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当然,这只是其次,最为重要的是,毒蛊之术,可不是乘法口诀,二七一十四,三七二十一,背一背就能记住,看一看就能学会的。 方休曾经因为好奇,向柳青询问过毒蛊之术的秘法,仅仅只是看了几页,就彻底放弃了。 先不说养蛊,种蛊,光是挑选合适的虫子用作蛊虫,一两年的时间都不一定能够学会。 种蛊之术更是异常的繁杂,绝不是短暂的几天就能学会的。 “是” 柳青先是道,顿了顿,又道:“也不是。” 方休听见这自相矛盾的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紧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诧异的看向了柳青,道:“是那个女人?” 毫无疑问,方休所说的就是当初给康王种下蛊虫的那个自称毒蛊派圣女的神秘女子! “是她” 柳青的回答很短,却让方休心神一震。 原先许多的困惑,再得到这个消息以后,解开了不少。 “那个女人,用蛊虫控制了宁王,然后利用宁王可以进出皇宫的身份,把蛊虫转移到皇帝的身上,是不是这样?” “蛊术没你想的这么容易,只是她易容成了宁王的模样。” 柳青看着方休,道。 方休听了以后,看着柳青,心里面突然一紧。 此时此刻,他倒是希望这一切都是宁王在背后主使了。 毕竟宁王的目的还是十分的单纯的,就是想要登上皇位,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 只要达成这个目的,他所做的一切都会十分的谨慎,尤其是在处理皇帝这件事情上面。 弑君,弑父 两条遭全天下唾弃,被写进史书中一定会遗臭万年的罪名,宁王绝不可能轻易的背上。 在这个基础之上,老皇帝的安全也就有了保障。 可是 那个毒蛊派的所谓圣女却不一样,到目前为止,即便是帮助康王取出了蛊虫,也没有人知道那个女人究竟叫什么名字,做着一切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方休看着柳青,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只有知道了对方的目的,才能够更好的针对。 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有问必答的柳青,听见这个问题,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想说?” 方休知道,柳青同样是毒蛊派的一员,而且也是‘圣女’级别的人物,即便她一直不愿意承认。 “不知道。” 柳青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明了:“我离开毒蛊派已经很长时间,我还在的时候,他们只是要杀了皇帝,重建毒蛊派。 现在他们要做什么,只能去问他们” 第五百六十章 衣食无忧就是最大的幸福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片刻之后,他抬眸,看着柳青,问道:“当初,你为什么要见皇帝? 皇帝跟你说了些什么?” 柳青听见这个问题,第一次陷入了沉默,没有任何的回应。 方休见状,知道她不想回答。 于是,摆了摆手,道:“已经很晚了,回去休息吧,这两天,你好好的休养,先把伤养好。 过些天,随我一起回京都城。” 说完以后,便转身朝客栈的方向走去。 柳青留在原地,看着方休的背影,停顿了片刻,也跟了上去。 如今的客栈已经成了方休他们一行人在临泽府的落脚点,除了客栈的掌柜和小厮,再也没有其他外人。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如往常一样,最先出现在饭桌上的一定是方茹。 同样是吃货,这个丫头对于食物的态度和赵嫣却是截然相反。 养尊处优惯了,赵嫣虽然喜欢吃,可只是吃自己喜欢的食物,遇见不喜欢吃的就放在一边,看都不看一眼。 方茹却不一样,她应该是过惯了苦日子,曾经也有过食不果腹的生活。 因而,对于食物,有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敬畏,这种敬畏就表现在餐桌上。 即便是剩下半个已经凉了的馒头,即便是没有任何的菜,她也一定会吃下去。 认识她已经有四天,在方休的印象中,她似乎从来都没有停过吃东西。 即便是在去粮仓的时候,她也是在自己的兜里装上了一把炒好的花生,时不时的就要吃上一颗。 “哥,你醒了” 方休刚刚走下楼梯,方茹就发现了他,看着他,脸上露出笑容。 方休见到这一幕,莫名的有些触动。 虽然只是短暂的四天的时间,可是方茹却像是认识了自己很长时间,喊起‘哥’来也是没有丝毫的拘束。 即便是人情世故经历的多了,装出来的,也总能让人感到一丝安慰。 这一次,方休没有再说她,而是点了点头,走到她的身边,问道:“其他人呢” “赵姑娘还在屋里休息,柳姑娘刚才出去了,问她做什么,她没理我,秀儿姑娘应该还在睡觉。” 方休听了以后,点了点头,有些心疼。 以前在方府的时候,每天清晨第一个醒的总是秀儿。 可是现在都已经快要晌午,她却还在睡觉。 可以看出来,从京师到临泽府这段路上,她们经历了多少磨难。 方休叹了口气,看向了身旁的方茹,想了想,还是道:“再过两天,我就要回京师了” 方茹原先还在啃着火烧,听见这句话,手里的动作却是一停。 在市井摸爬滚打了这么多长的时间,方茹可以说是他们一行人中最为通晓人情世故的。 仅仅只是一句话就听出了方休的意思。 ‘我’和‘我们’只是一字之差,意思却是相隔千里。 她把手里的火烧放下,抬眸,看着方休,并没有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问:“你现在回京师,会不会太危险了? 我昨天听秀儿姑娘说,京师现在到处都是兵,还有那些捕快,还有那什么什么司的人,都在抓人,尤其是跟方府扯上关系的人。” 方休听见这话,看了她一眼,能够看得出来她眼眸之中的关切并不是装出来的。 “这就是我要回去的原因。” 他这么说。 方茹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没有再说什么,把火烧拿起来,继续啃了起来。 只是,啃到一半,却又放了下去。 她看着方休,表情变了一些,好似又回到了他们刚认识的那一会,那一个外厉内更厉的小辣椒。 “我真的搞不太懂你们,救皇帝这么大的事情,那些将军啊,大臣啊,都管不了,你们几个为什么非要去管。 现在说的这么好,准备的这么周道,到了京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不一定,倒不如先等着”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休打断:“如果是我被关在府衙里,你会不会想着救我出去?” 方休看着方茹,开口问道。 方茹没有想到他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先是一怔,然后漫不经心的道:“那得看情况,要是看守你的人太多,那我肯定不会。 不然不是把自己当成肉包子送给狗吗? 要是看守的人少,说不定会试一试,救不出来,自己也能逃掉,没什么损失,救出来了,就等于得到了一块长期的免饭金牌,以后吃喝不愁” 方休听见这话,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不过,这样的方茹才像是自己印象里的方茹,再得知自己就是方休之后的方茹却像是给自己戴上了一个面具。 “你跟我说这些,是想着以后不蹭我们方家的饭了?” 方休看着方茹,笑了笑,略带调侃的道。 方茹却是撇了撇嘴,道:“你要是死在京师,方家以后有没有还不一定呢! 到时候,我就自己一个人找义父,告诉他,你临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千万不要给他报仇。 那样,我还能在义父那里多蹭一段时间的饭。” 方休听见这话,很想笑,可是却笑不出来。 因为他知道,方茹说的没有错,京师是什么情况,自己一无所知,仅有的信息还是从柳青那里得到的。 而柳青这个人究竟值不值得信任,直到现在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若是回到了京师,发现这一切其实是宁王的陷阱,那么一切就都没了意义。 他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而是看着方茹,道:“人活在世上,不止是为了衣食无忧”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方茹没好气的道:“那是因为你们一生下来就是衣食无忧,不像我,现在都十二岁,吃过饱饭的日子,加在一起还不到一年。 我就没有你们这些大人物想的那么多,我只想着每一天都能吃饱饭,冬天的时候能穿上棉衣,夏天的时候能有个休息的地方” 这番话说的方休哑口无言。 他有些恍惚,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也成了那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 他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没错衣食无忧,本身就是最大的一种幸福。” 只是在京师,在这庙堂之上,有多少人并不懂得这个道理。 第五百六十一章 我要跟着你! 转眼间,时光飞逝。 不知不觉,已经是两天以后。 临泽府的事情如方休预想的一样,周阁老并没有因为方休在周府做的那些事情而拒绝李敬的请求,仅仅只是一天的时间,就成了事实上的临泽府知府。 曾经的内阁首辅,即便已经是垂暮之年,处理一个小小的府城的事情,还是很轻松的。 临泽府的百姓们听说周阁老出山的消息,心里更是稳定了许多。 原先有些混乱的局面仅仅只是一天的时间就成功的遏制住了。 而京师发生的事情,除了方休一行人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甚至整个中原道都是风平浪静,没有一点儿消息。 这其中自然有这个时代信息传递不便的原因,可是很大程度上也说明了短时间之内,宁王不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甚至于把方休召回来的‘圣旨’,他都没有见到。 如果柳青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目前表现出的一切对于方休而言,无疑是一个好消息,这说明了宁王在朝堂之上面对的压力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轻松。 “你们先去中原东道,需要巡察的州府就是我之前告诉你的那些,还有巡察的过程,如何应对当地的知府、城守,遇见危险该如何逃脱可都记在心里了?” 客栈内,方休看着上官虹之,面露严肃之色,开口问道。 既然没有收到让自己回京的圣旨,那么这巡查之事,依旧是要去做的。 最主要的也是为了不引起宁王府的警惕,避免打草惊蛇。 随便找一个人,方休放心不下,让白小纯假扮自己 那体型,任何对自己稍微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这绝对是一个冒牌货。 思来想去,只要拉上上官虹之临时充当一下替身。 当然,上官虹之一开始并不情愿,但是在方休的极(wei)力(bi)劝(li)说(you)之下,他还是毅然决然的担当起了此等重任。 “方兄放心好了,有白总管陪在我身边,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嘱托的!” 上官虹之看着方休,脸上的表情同样严肃。 方休听了以后,面露欣慰之色,朝他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锦囊,递到他的手上,说道:“这里面有我琢磨了两天两夜才想出的妙计 若是你遇上了什么危险,一定要拿出来,关键时刻,可以保全你的一条性命。 切记,只要在最为关键的时候,才能打开!” 上官虹之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感动之色,拿着锦囊仿佛拿着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宝,道:“方兄” “上官兄” 两人彼此相望。 旁边的方茹看不下去了,道:“什么锦囊妙计,不就是两个字——求饶。” “” “” 上官虹之感动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方休则是无言以对,瞪了一眼方茹。 方茹见状,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脖颈,往后退了一步,做出害怕的表情,解释道:“不是我偷看的,它就放在桌子上,我也不知道这是秘密” 方休叹了口气,没有再管他,而是看向了上官虹之,道:“总而言之,一切保重,可以为之则为,不可为之则撤,小命要紧。” 上官虹之听见这话,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我信你个鬼! 当初自己就不愿意,还说什么没风险,还可以逞威风,而且还有银子拿,然后又给自己一条锦囊妙计,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结果两天两夜思索出来的妙计就是求饶? 方休见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事已至此,你想反悔也不可能了,白小纯会一天十二个时辰看着你的,别想着逃跑。 乖乖的替我巡察,一切都好说,既能四处游玩,又能有银子拿,多好的事儿,天底下有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说完,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就不再多说了。 而是,转身看向了赵嫣,问道:“收拾好了?” 赵嫣背着行囊,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的点了点头。 为了避免引起怀疑,打草惊蛇,这一次回京,方休只准备带上两个人。 毫无疑问,柳青自然是要跟自己回去的。 原先只有柳青一个,后来扛不住赵嫣的眼泪,也就把她给带上了。 至于秀儿和方茹,却是被他留在了临泽府。 他在临泽府买了一处别院,在郊外,平日里没有什么人,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秀儿他们留在那里,刚刚好。 还有那些方府护卫,跟着柳青从京师逃出来,到临泽府的方府仆役,全都被安排在了那处别院。 安全问题,也不用担心。 即便是方休他们失败,没有能够救出皇帝,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给秀儿他们留的银子,也足够她们衣食无忧一辈子了。 “好,本少爷要走了,这段时间,你们要保护好自己” 方休看着站在一边泫然欲泣的秀儿和一脸没心没肺模样的方茹,叮嘱了一句,转身便要离开。 这个时候,一直表现得满不在乎的方茹却是突然冲了上来,道:“我决定了! 哥,我也要跟你一起!” 方休听见这话,有些诧异,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你一个小丫头,还从来没有去过京师,凑什么热闹。” 方茹看着方休,大声的道:“就是因为我没有去过京师,而且还是一个小丫头,所以跟着你回京师才没有任何危险。 京师里面没有人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别人。 到了那里,我就说我是从中原道逃荒到京师的,绝不会有人怀疑,你们要做什么不方便抛头露面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方休和赵嫣听见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 “我想想” 方茹见他没有同意,又补充了一句:“就算你到了京师再找其他人,那些人又值得信任吗? 我听说了,跟方府有关的人全都被软禁起来,也就是说剩下的人不可能向着你的。 他们要是知道你回京师,说不定马上就到府衙,用这个消息换赏银去了!” 方休思考了片刻,看着个头只到自己胸口位置的方茹,面露严肃之色,十分认真的道:“京师不比中原道,到处都有密谍司的眼线,比你想象的还要危险,你确定要跟我回京师吗?” 第五百六十二章 还没开始就要失败? 方茹一脸不以为意的道:“比这还要危险的,本姑娘都经历过 你们谁在冬天的时候,三四天没有吃过一点儿粮食?” 方休听见这话,想了想,点头道:“回去收拾一下你的行礼,只能带上必须的东西,其他的都放在这里,到时候会让秀儿他们帮你带回京师的。” 这句话说的很平常,落在方茹的耳里,却让她立刻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自己这个义兄已经接纳了自己,同意自己留在京师。 “好,等我啊!” 她的脸上露出笑容,好似喜欢冒险的小孩,终于有一天可以离开家远行一样,蹦蹦跳跳的上了楼。 这次回京除了秀儿他们,即便是李敬都不知道。 因此,方休四人都是换了一身衣服,乔装打扮以后才出的城。 出城以后,再骑上了前一天就准备好的快马,从临泽府一路奔驰,前往京师。 临泽府距离京师说远不算太远,可是说近也谈不上多近。 当初到临泽府的时候,耗费了将近十天的时间,去掉在杜明府耽搁的时间,来往的路程,只要也要七天。 但是这一次,方休并没有选择同样的路线,而是走了更为崎岖的小路。 相比于有捕快巡察的官道,虽然比较危险,可是速度却也是快了不止一点儿。 仅仅只是两天的时间,就到了杜明府。 然后,稍作休整,补充了一些干粮和水,就再次踏上了旅程。 到达京师的时候,距离他们离开临泽府,仅仅过了六天的时间,在这个时代,已经称得上是神速了。 当然,这还是因为带上了方茹的原因。 若不是考虑到方茹的年纪还小,承受不了急行军的劳累,他们三个人可能还要再早到半天的时间。 京都城外,方休一行人把马匹找了一处林子放掉,然后就步行到了城门。 仅仅只是看上一眼,就能明显察觉到,京都城和他离开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最为明显的就是守备的力度明显得到了加强。 原先守在城外的士卒,都是身着轻甲,如今却是统一的换上了只有真正打仗的时候才会披的重甲。 而且,人数比之前多了一倍还要多。 除此之外,城墙外也能看见成队的兵士正在巡逻。 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相比之前,更加的森严。 好在,方休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先是衣服,他们外面套的都是从流民身上买来的破烂棉服,同时进行了一定的易容。 若是熟悉的人,仔细辨认,还是能够看出方休的身份。 可是,这些守卫都是外城的亲军八卫,除了在亲军校阅的时候,极个别的校尉,中郎将见过他,其他的人见都没有见过。 怎么可能想到,这么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乞丐竟然是堂堂的新安伯方休。 至于柳青、赵嫣、方茹就更不用说了,这些守卫们从来都没有见过她们,即便是有画像,见到她们这张粗糙的脸,也绝不可能辨认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 方休一行人就背上行囊,走向了城门。 甚至于方休还特意的拄了一个拐杖。 “站住站住!” 只是,即便如此,刚刚走到城门,他们就被守卫们给叫住了。 “几位军爷,有什么事儿吗?” 方休装作腿瘸了的样子,颤颤巍巍的转过身,看着那个叫住自己的守卫,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问了一句。 那守卫上下打量了一眼方休,问道:“从哪里来的?” 方休忙不迭的道:“从杜明府,家里遭了灾,粮食没了,宅子抵了,实在没活路了,就想着到京师来找个伙计,讨点儿饭吃。” 这样的事情放在中原刚刚遭灾的时候,每天都能发生几十次。 可是,入冬了以后,倒没有以前那么常见了。 毕竟大部分的流民可能还没有走到京师,就被冻死了。 那守卫听见他的话,又看了一眼方休的身后,问道:“她们几个是你什么人?” 方休转头看了一眼赵嫣她们,道:“都是我女儿,长得丑,嫁不出去,就留在家里,一堆累赘,甩也甩不掉,就这么扔了,也实在是狠不下心。” 那守卫听见这话,看了一眼赵嫣,眉头皱了皱。 一个个的又黑又都是疤痕,嫁不出去倒也正常 他看着方休,厌恶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掩饰,摆了摆手,道:“她们三个可以进城,你不行!” “这这是为什么啊,军爷。”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面露苦色,悲怆的道:“几个女儿家,没有老汉陪着,进了城,又能活几天,保不齐刚进城就被人家给卖了 军爷,你就可怜可怜老汉,行一个方便” 身后的赵嫣等人也是抽泣起来。 只是方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守卫打断:“可怜可怜你?那要是我被查出来把你放进城了,谁来可怜我? 别哭了,再哭也没有用,府尹大人定的规矩,非京师在籍之人,只要是男人,无论老少,一律不得入内!” 方休听见这话,心里面咯噔一下。 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这一点。 难不成自己的拯救皇帝之旅,刚刚开始就失败了? 自己可是连京都城都没有进去! “这位军爷” “别废话了,赶快滚! 惹恼了爷,等会揍的你想走都走不了,信不信?” 那守卫看着哭哭泣泣的方休四人,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一脸的不耐烦,言语之间就要赶他们离开。 “三叔!?” 这个时候,那守卫的身后却是突然传出一道略带惊喜的声音。 然后,就见到另一个年轻的守卫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有些兴奋的道:“还真是你啊,三叔,你怎么来了?” 说完,又看向了赵嫣三人,道:“表姐,表妹,你们也都来了?” 之前拦住那个守卫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新到的那个守卫,问道:“这几个人,你认识?” 新到的护卫忙不迭的道:“这是我三叔,从小看着我长大的,那能不认识?” 说完,一脸亲切的看向方休:“三叔,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栓子啊!” 第五百六十三章 是方公子吗? 方休看着那个守卫,有些懵。 这人是谁? 自己认识吗? 他为什么喊自己三叔? 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了各种问题。 下一秒,他就做出了决断,看着那个守卫,故作激动的道:“原来是栓子啊,三叔年纪大了,眼睛花了,脑子也不好使了。 家里还遭了灾,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活,哎” “遭灾?” 那守卫听见这话,微微一怔,好像想到了什么,看向了另外一名守卫。 然后,就拉着他到了另一边,附身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片刻之后,两个人一道走了回来。 之前那名守卫却是改变了态度,看着方休,摆了摆手,道:“看在你是栓子三叔的份上,这一次,我就当作没有看见。 记住了,进城以后,要是有人问你什么时候进的城,就说是半个月前。 还有,进城就不要想着出来了,不然还得被拦住,知道了吗?” 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方休是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以这么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成功的进城。 他看着那名守卫,面露激动之色,忙不迭的道:“谢谢军爷,谢谢军爷,都记得了,记得了!” “好了,走吧。” 那守卫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的道。 说完以后,就看向了其他想要进城的人。 另一个守卫则是走到了方休的身边,跟着他往城门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附身在他的耳边,用极其细微的声音道:“方大人,小的三个月前逃荒到这里,是您的粥让小的活下来的” 只是这么一句话,没有其他的,说完以后,便停下了脚步,看着方休,摆了摆手,道:“三叔,进城了以后实在找不到地方住,就来找栓子。 栓子我住在城南的古井街,就在京师大剧院旁边的小巷,很好找!” 方休听了以后,转过身,同样装模做样的打了声招呼。 然后,就这么走到了城里。 他不知道刚才那个守卫说的话是真是假。 也不知道他这么帮自己进城究竟有没有其他的目的。 因此,进城以后,还没有走几步,他就凑到了柳青的身边,小声的问了一句:“附近有没有人跟着?” 刚才在城门的时候,柳青是四人之中唯一一个全程面无表情,好似旁观者的。 此时此刻,仍旧是这个表情,淡淡的道:“没有。” 别的不说,柳青的轻功,方休还是十分的信任的。 若是她都没有察觉到,只能说明的确没有人跟踪他们,或者说跟踪他们的人轻功也是极高,已经达到了宗师的水平。 无论是哪一种,自己都没有必要再担心了。 原因很简单。 若是没有人跟踪,京都城这么大,自己进城以后,究竟躲在什么地方,别人很难发现。 若是一个宗师级别的高手跟踪自己,那么担心也没有用。 他们之中,武功最高的就是柳青,那也只是准二流的水平,遇上宗师就只有等死的份,甚至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哥,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在京都城里面漫无目的的逛了一会,方茹停下了脚步,看着方休,开口问了一句。 她还是第一次到京都城,刚才还没有入城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京都城的城墙,都是感慨了一番。 入城以后,更是觉得什么都很新奇,即便是路边的小摊,她都要比平常在临泽府的时候多看两眼。 她去过最繁华的地方就是临泽府,压根想象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繁华的地方。 即便是在冬季的晌午,都是人潮涌动。 可是,逛的久了,也就产生了审美疲劳,想起了他们到京师的主要目的。 既然跟方府有些关系的全都受到了牵连,那么他们该去什么地方? 总不能就这么在街上四处乱逛吧? 或者像真正的流民一样,露宿街头。 若是春秋季节,倒还可以接受,可如今是冬季,到了晚上,寒风凛冽,呼呼呼的刮 若是没有棉被,睡在街头,怕是还没有想好怎么去救皇帝,自己就先没了。 当然,他们还有一种办法,就是去客栈。 但是,客栈都是需要登记在册的,风险太大,而且他们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住进客栈,未免也太过招摇了。 住在什么地方,这个问题,方休当然考虑过。 他看了一眼方茹,淡淡的道:“放心,不会让你露宿街头的。” 说完,就迈步往前走去。 方茹撇了撇嘴,也没有再问,跟在了他的后面。 一路走过,来往的人看见他们,全都是露出厌恶的表情,纷纷避让。 这种人见人躲的待遇,方茹和赵嫣还是第一次体会到,都觉得有些别扭。 柳青却是浑然不在意。 方休更是如此,倒不是说他像柳青一样,看淡了一切。 而是他已经习惯了。 反正当初自己在京师的时候,也是这样,甚至还要更为夸张。 尤其是自己刚刚李代桃僵的时候,走在街上,方圆百米,可谓是寸草不生。 如今的这种情况倒还算是好的了。 “还要多久啊” 走了大约半个多时辰,方茹感觉自己的腿都要断了。 京师城很大,以前乘坐马车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如今徒步走却是明显的能够感受到了。 而对于方茹,走这么长时间的路,都足够从临泽府城的城东走到城南了。 在京都城,却仅仅只是从城门走到了城南的中心位置。 “就要到了。” 方休应了一声,看向了面前的一个街巷。 这个街巷,自己只来过一次,还好自己的记忆力足够强,虽然只来了一次,但还是记住了位置。 进到街巷,走到街巷的尽头。 方休站在了一处院子的门前,停顿了片刻,还是敲响了门。 咚咚咚—— 仅仅只是片刻,院子的门就开了,当然,只开了一点点。 一个清秀的小姑娘隔着门缝,看着方休一行人,问道:“你们要找谁?” 方休看着珠儿,没有刻意的改变声音,轻声道:“婉清姑娘在不在这里?” 珠儿听见方休的声音,总觉得有些熟悉,可是看见他的脸却是没有丝毫的印象。 想了想,自家小姐应该不认识什么乞丐,便道:“我家小姐远游了,你要是有事的话,过些天再来吧” 说完,就要把门关上。 这个时候,院子里面却是传来了一道温婉柔和的声音:“是方公子吗?” 第五百六十四章 要多加小心 “方公子?” 珠儿听见自家小姐的声音,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原先想要关门的手也停住,目光望向外面,上下仔细的打量起了方休。 仅仅只是片刻,她就看出来了那蓬头垢面的乞丐脸庞的轮廓,的确是和方公子有几分想象。 再加上之前那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的声音,几乎已经可以确认,眼前这个乞丐就是离开京师,以按察使身份巡察中原道的方公子! 珠儿的反应也是极为灵敏,在确认了方休的身份以后,瞬间就明白了他这么做的原因,忙不迭的把门打开,小声的道:“方公子,你们快点儿进来,别等会儿被人看见了。” 方休听见这话,也就没有再多费口舌解释,带着赵嫣三人就走进了小院。 林婉晴居住的这个院子的确很小,前前后后加在一起,只有两间屋子,院子里面除了几个椅子和一张石桌,便只有一棵看不出是什么的枯树。 “方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方休刚刚走进院子,林婉晴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看着他,脸上露出关切之色,开口问道。 方休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一言难尽” 然后,看向珠儿,问道:“珠儿,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吃的?她们几个半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 珠儿正在观察方休身后的三人,心里面正在嘀咕。 跟在方公子身边的这三个人,好像都是女的,一位看上去像是公主殿下,另外两个都没有见过,只是长得都没有自家小姐好看 她听见方休的话,先是一愣,然后,忙不迭的道:“厨房里还有小姐之前蒸的糕点,方公子你们先填填肚子,我这就上街再去买些 不知道方公子想要吃些什么?” 方休还没有说话,站在他身后的方茹就抢先一步,开口道:“要油闷大虾,糖醋鲤鱼,还有糖醋排骨,还要 哥,你打我干什么?” 还没有说完,就被方休拍了一下小脑袋,顿时不满的哼哼了两声。 方休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看着珠儿,道:“随便买些东西,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最好是多买一些,这段时间,可能要多叨扰你们了。” 珠儿听见这话,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觉得哪里不对 多买一些? 难道说方公子是要在这里常住一段时间? 那岂不是说自家小姐有机会了? “好嘞,方公子!” 想到这里,她顿时变得开心起来,连这段时间菜价上涨都不在乎了,应了一声,开心的推开门,出门买菜去了。 另一边,林婉晴则是为他们端来了之前剩下的糕点,然后给每一个人倒了杯茶。 方休、柳青和赵嫣都还好,虽然觉得饿,却也没有到那般地步。 方茹却是眼睛冒出了亮光,看着那个糕点,一副不知道多久没有吃过饭的模样。 “方公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林婉晴又搬来了几个椅子,然后就站在方休的身前,一双好看的眸子,盯着她,略带些关切的问道。 方休喝了一口气,同样看着她,解释道:“宁王谋反,皇帝不知道被关在哪里,我从中原道赶回来,就是想要救出皇帝。” 短短的一句话,却似让林婉晴怔了好久。 “宁王?” 片刻之后,她摇了摇头,说道:“方公子,宁王只是一个扶不起的烂泥,即便是身边有再多的谋士,也不可能威胁到当今的皇帝。 如果方公子说的都是真的,那他的背后一定另有其人。” 方休听见这话,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想到她的眼光竟然如此毒辣。 仅仅只是一句话,就能够想到这宁王的背后还站着其他人。 他想了想,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宁王背后站着的究竟是谁,目的是什么,都还不清楚。 当务之急,是快点儿救出皇帝。 只要能够救出皇帝,那么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林婉晴点了点头,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前两天,珠儿跟奴家说,街上多了好多的兵,而且城南的竹轩斋,京师大剧院,春风楼都已经被查封了。 奴家还只道是玩笑话,却没有想到竟然是宁王搞的鬼” 方休听见这话,放下手里的茶杯,看着林婉晴,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吕掌柜,张掌柜,还有王掌柜,他们都怎么样了?” 他说完以后,就后悔了。 这些消息,即便是在府衙的捕快们都未必清楚,更何况是许久都没有出门的林婉晴呢? 果然,林婉晴轻轻的摇了摇头,回答道:“奴家自从上次离开方府以后,便没有再出过这个院子,对外面的消息,可以说一无所知。 珠儿也未曾跟我提起过 只是”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想了想,还是看着方休,道:“只是昨天中午的时候,夏捕头曾经来过一次。 她跟奴家说,方府的人一切安好,让奴家不要担心 当时,奴家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如今想来,是夏捕头猜到了方公子你一定会回城,回城以后一定会到奴家这里。 所以想要奴家代为转述。”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放心了许多。 若说这京师城里面,还有几个值得自己信任的人。 庙堂之外,就只剩下林婉晴、梁虎和夏忆雪了。 既然夏忆雪说自家的那些个掌柜、管事都没有事情,那么就一定没有性命之忧。 这一点,方休还是可以放心的。 “夏捕头还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他轻松了片刻,又想到了什么,看着林婉晴,问了一句。 这一次,林婉晴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夏捕头说的就是这些” 顿了顿,又道:“好像还有一句,说是这段时间比较危险,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 她还给奴家推荐了一个医馆,告诉奴家,若是生病了,可以去那个医馆。 不知道夏捕头的这些话是说给奴家听的,还是说给方公子听的。 仔细想一想,奴家与夏捕头并没有什么交往,想来这句话也是说给方公子的吧。” 方休听了以后,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多加小心 能让夏忆雪说出这句话,想必这一次宁王背后的人的确不是什么好惹的! 第五百六十五章 计划 方休和林婉晴又叙旧了一会,跟她聊了一下自己离开以后,京师发生的许多事情。 虽然和柳青所说的有些偏差,可是主要的内容却是相同的。 吃完糕点以后,赵嫣和方茹在林婉晴的建议下,都到屋里清理了一下。 她们原先是为了混过城门的守卫,才打扮成这样。 每一个女孩都是爱美的,之前还不觉得有什么,到了安全的地方,和林婉晴一对比,瞬间就感觉到了不适。 当然,有一个例外就是柳青。 柳青刚刚到别院,只是喝了点儿水,就保持着这样的装束,跟着珠儿一起离开,看一看附近有没有密谍司的探子。 方休就坐在这院子里面,想着第一步该如何做。 到了晚上的时候,珠儿提着一大篮子的菜回到了院子,柳青也是摸清了附近可能存在的探子。 她们五个就坐在了方休的身旁。 方休看着她们,缓缓的道:“想要救出皇帝,首先要摸清宁王把皇帝关押在了什么地方,我在宫里面认识一个宦官。 方茹,这两天,你就到城中心的某个位置守着,具体等会,我会告诉你。 见到一个长得贼眉鼠眼,个子不高,脸色苍白的宦官,就上去问他名字。 若是叫做张文,就把他带到附近的巷子,之后” 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柳青,道:“之后的事情就由柳青负责,你自己一个人回来就好,记得,注意安全。 若是察觉到有不对劲的地方,就到城南多绕几圈,到时候,柳青会去接应你。” “贼眉鼠眼,个子不高记住了。” 方茹混迹市井多年,这么一点儿问题,还是难不倒她的。 方休说完以后,看向柳青。 柳青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旁边的赵嫣见到这一幕,有些着急,看着方休,开口问道:“那我呢?我做什么?” 方休看了她一眼,道:“做饭。” “嗯?” 赵嫣微微一怔,没有明白什么意思。 方休道:“这段时间,你就留在院子里面,不要四处乱跑,觉得实在闲得慌,就跟在婉晴姑娘和珠儿身边,学一学怎么做菜。” 赵嫣听见这话,瞪大了双眼,看着他,嗔怒道:“我千里迢迢回来就是给你们做饭的?” “我哥他本来就没有打算带你回来,是你自己非要跟着” 方休还没有说话,旁边的方茹就撇了撇嘴,开口道。 赵嫣的目光转向了方茹。 方茹见状,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就你会瞪人,是不是!? 别以为你是公主,本姑娘就会怕你!” “你” 赵嫣听见这话,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方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吵?” 方休皱着眉头,看着赵嫣,问道:“你还想不想救出你父皇? 如果想,就听我的。 你以为救出你父皇是你想的这么容易? 实话告诉你,稍有不慎,我们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就连我自己,轻易也不敢出去,更何况是你,在这京师,只要是沾上点勋贵的名分,你告诉我,有哪一个是认不出咱俩的?” 赵嫣听到这里,表情瞬间变得颓然,低下头,不说话了。 另一边,方茹则是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 方休同样瞪了她一眼,道:“都到了这里,整天还是这么喜欢惹事,你少说一点儿会怎么样?” “我明明是在帮你说话” 方茹自然不服气,却只敢小声嘀咕这么一句。 方休无奈的摆了摆手,道:“这两天的任务就是这些,具体的行动方案,在找到张文以后,我再告诉你们。 免得出现什么以外,造成泄密,都听明白了没有?” 众人都是点了点头。 方休见状,起身道:“既然如此,各回各屋去吧。” 五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方茹开口道:“一共就两间屋子,两张床,哪里挤得下五个人?” 方休听了以后,微微一怔。 他整个下午都在思考如何救出老皇帝,睡在那里这个问题,还真的没有想过。 的确,他们加在一起,足足六个人,却只有两张床。 这倒还是其次,最为重要的是只有方休一个男人 这就比较尴尬了。 总不能自己一个人住一间屋子,让她们五个挤在一间吧? 可要是不这么做,也就意味着另外两个人需要跟自己挤在一间屋子。 这 方休想到这里,顿时感觉头都要疼了。 抬眸,刚想要说话,却看见其他五个人都是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原先想要说的话也被堵了回去,改成了:“今晚我睡在外面就好” “这么冷的天,睡在外面,一夜就能冻成冰块。” 方休刚刚开口,方茹就心疼的摇了摇头,说道:“要不这样,几位姐姐她们住一间屋子,然后我们住一件间 你怎么又打人!” 方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休敲了一下脑袋,顿时不说话了。 方休则是看了她们一眼,开口道:“不用商量了,一共就两件屋子,你们自己分吧,我睡到厨房去” 说完以后,压根没有给其他人反驳的机会,就迈步走向了厨房。 其他五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有任何的讨论,十分自然的分成了两边。 一边自然是赵嫣、方茹和柳青,她们三个已经快要习惯住在一起了。 另一边则是林婉晴和珠儿。 方休躺在厨房的柴火堆边,看着窗外的月光,不禁感慨,这可以说是他来到这片世界以后,度过的最为漫长的一个夜晚。 不是因为简陋的环境,而是 他心里面明白,明天开始,他们就要踏上一挑极其危险的道路,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也就是从今天开始,无论他们做什么事情,都要时时刻刻的保持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状态,警惕永远是最好的保护。 一夜未眠,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方休就穿上了之前的那套破烂的棉袄。 之前他说自己也没有任何的事儿,其实是在骗赵嫣 因为今天清晨,趁着天还没有亮,他要去见一个人。 第五百六十六章 香囊 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夏忆雪 至于到哪里去见她,当然不可能是英国公府,那附近有多少密谍司的探子还不一定。 “若是生病,可以去京都府衙附近的医馆” 方休的脑海里面不由的浮现出林婉晴转述的话。 京都府衙门附近有好几家医馆,可是方休和夏忆雪全都去过的只有一家。 方休这么想着,推开院门,走了出去。 清晨,天刚蒙蒙亮。 京都府衙门附近的一处宅院前面多出了一个乞丐。 这个乞丐看上去和其他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可若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眼眸之中隐藏着的锐利。 这里是御医扁池曾经行医的地方。 一开始的时候,附近的居民和百姓还会到这里想要一睹扁御医曾经的风采。 可是时间久了,扁御医在太医署常住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到过这里,因而,这处别院也就荒废了下来。 只是偶尔还有一些曾经受过扁御医恩惠的人,到这里来扫一扫落叶与尘土,免得这扁府的牌匾蒙了尘。 方休就坐在这牌匾下,安静的等待着,偶尔有两个过路人看见他,也都是低声骂了一句晦气,便远远的走开了。 足足半个时辰,来往的人没有几十个,也有十几个,却没有一个在这里停留。 正当他已经失去耐心,准备离开的时候,视线之中却是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夏忆雪她果真来了! 夏忆雪一如方休记忆中的那样,冷冰冰的,穿着一身捕头的皂衣,显得英姿飒爽,外面则是披着狐裘。 方休记得,她以前似乎是不屑于披什么貂裘、狐裘的,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是披着一件。 夏忆雪从京都府衙走出以后,目光往他的方向转了一下,在他的身上停留了短短的一瞬。 然后就走了过来。 方休见状,想要起身,却见到夏忆雪朝他使了一个眼色,顿时不敢再动。 与此同时,下意识的看向了府衙的四周。 半个时辰以前,他就在这里等着了。 他很清楚的记得,那个时候,这附近还是没有什么小摊,小贩的。 可是就这么一会,却是多出了不少。 仅仅只是一瞬间,他就明白了什么,坐在原地,不再去看夏忆雪。 而是等她走进以后,像之前一样,戚戚然的哀声道:“哪位好心人,可怜可怜小的,赏口饭吃,赏口饭吃吧” 半个时辰以前,每有一个人路过,他都要喊这么一句。 因此,倒也不担心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本以为夏忆雪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会停留一下。 可是,他这么等着,一直到夏忆雪离开,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甚至连随手扔下一枚铜钱都没有。 难道夏忆雪并没有认出自己? 刚才只是自己自作多情? 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夏忆雪这个人,方休自认为还是比较了解的。 除了府衙的公事,其他的事情,她一概不在乎,这一点倒是有点儿柳青的影子。 因此,什么乞丐,不可能引起她的注意。 而刚才的时候,很明显的可以看见她朝自己使了一个眼色。 一定是什么地方,自己忽略了 究竟是什么 方休闭上眼睛,仔细的思索夏忆雪从府衙走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 片刻之后,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好像,大概,也许夏忆雪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的牌匾? 方休这么想着,下意识的抬眸看了一眼这医馆的牌匾。 只是这么一眼,就看见这牌匾的后面竟是藏着一个小小的香囊。 并不显眼,只有站在这牌匾的最下面才有可能看得见。 原来她早已经准备好了! 方休第一次觉得,夏忆雪似乎并不是只知道用武力解决问题的女魔头,而是一个智者。 这个时候,又有一个人走过他的身边。 他忙不迭的低下了头,哀声道:“老爷行行好,行行好吧” 和其他路人一样,并没有理会,很快就离开了。 方休抬眸,看向四周。 之前出现的那些小摊小贩,此时此刻竟然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一大半。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都是密谍司派出监视夏忆雪,或者说监视京都府衙门的探子。 竟然有这么多人。 以前的时候,就听说过亲军府下属的密谍司神出鬼没,除了宫里,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出现他们的身影,自己还不放在心上。 到了真正遇上事情的时候,或者说当自己成为密谍司的目标以后,才能真切的体会到密谍司的恐怖。 因为不能确定这附近究竟还有没有密谍司的人。 方休在这里一坐就是一整天,一直到夜幕降临,所有人都已经离开,宵禁即将开始的时候。 他才从地上爬起来,从附近找来一根树枝,把那牌匾后的香囊给取了下来。 顾不上看香囊里面的东西,方休把它收进怀里,确定四周没有人见到这一幕以后,方才离开。 咚咚咚—— “是谁?” 说话的是珠儿。 方休没有明确回答,只是道:“我来找婉晴姑娘” 门缓缓打开。 珠儿探出小脑袋,看了他一眼,确认是他以后,这才像是松了一口气,小声道:“方公子,你去哪儿了? 怎么才回来,我们都要担心死了” “等会我再跟你们解释。” 方休随口应了一句,便走进了庭院。 除了他以外,另外五个人全都在,而且绕着石桌坐了一圈。 听见动静,齐刷刷的看向了他,便是柳青也不例外。 方休见到她们的眼神,竟然下意识的觉得有些害怕。 “明明说好待在这里,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出去了?” 最先说话的毫无疑问一定是方茹这个小话痨。 一旁的赵嫣、林婉晴虽然没有问出口,可是她们的眼神明确的告诉方休。 方茹问的也是她们想要问的。 方休见状,坐了下来,取出怀里的香囊,放在桌上,道:“我要去见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 因为怕你们担心,就没有跟你们说 我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耽误这么长的时间。” “很重要的人?” 赵嫣听见这话,看着那个香囊,表情逐渐变冷,喃喃了一句。 第五百六十七章 舆 方休见状,忙不迭的解释道:“是夏忆雪,而且没有见到,这香囊是在扁池医馆的牌匾后发现的,应该是她留下的。” 听到是自己认识的人,赵嫣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了一些,问道:“香囊里面是什么?” “拿到以后,我还没有看过” 方休说着,打开了香囊,然后就见到里面竟然是一张昏黄的纸张。 摊平放在桌上,上面竟然空无一物,一个字都没有! “哥,你在外面当了一天的乞丐,就拿回来了一张白纸?” 方茹见到这一幕,又一次发挥了她特殊的技能——毒舌。 不得不说,方茹的补刀的本事已经练到了一流,仅仅只是这么一句话,竟然让方休产生了想要让她体会一下世间险恶的冲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不可能只是白纸,应该是要用其他的方法,才能看见纸上的内容。” 他说完以后,脸上露出思索之色,看向了一旁的正好奇的珠儿,道:“珠儿,把油灯拿过来。” “啊?” 珠儿微微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劝道:“方公子,毕竟是你花了一天的时间才拿回来的,没必要烧了吧。” “” 方休听见这话,心里面感觉有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 “不是要烧哎,把油灯拿过来,你就知道了。” 他还记得,曾经看过的一档科普节目描写过古代保密的方法,其中有一种就是用明矾在水里溶解,然后在纸张上写字。 这样写出的字是把看不见的,只有经过字,倒像是一幅画 方休盯着这张纸看了片刻,脑海里面突然有一道灵光闪现,脱口而出:“这是地图!” “地图?” 林婉晴轻声重复了一遍,显然没有听懂这个词的意思。 方休又道:“就是舆图,这里是城门,这里是宝乐坊,这里是京师大剧院,这里是皇宫 竟然这么详细,太不可思议了!”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想要绘制这么一份详细的地图,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除此之外,为了安全,朝廷还有过规定,京都城是明令禁止私人绘制舆图的,只有京都府衙门和六部才有资格绘制。 这就给绘制京都城的地图增加了难度。 要知道,即便是京都府衙门和六部,那也是需要报备以后,才可以绘制舆图,还要详细的阐明用处,就是怕落到敌人的手里,比如草原乞颜部。 “舆图?” 赵嫣和林婉晴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面露严肃之色,看向了这张并不算太大的纸张。 仅仅只是一眼,她们的脸上就露出了欣喜之色。 生在京都城,长在京都城,京都城的布局,她们自然是十分的熟悉。 这纸上绘制的的确是京都城的舆图。 而且,除了京都城的外城,这内城,也就是皇宫竟然也绘制的如此详细! 即便是赵嫣见了,都是啧啧称奇。 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皇宫,都没有见过如此详细的舆图。 “这是怎么办到的?” 赵嫣认真的看着舆图,惊讶的发现,这舆图上面所绘制的宫殿的位置竟然和记忆里的分毫不差。 要知道,即便是她,仅仅凭借记忆也不可能画出这么一份舆图。 因此,禁不住发出了一声感慨。 当然,既是感慨,也是疑惑。 方休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旁边的方茹想了想,问道:“哥,会不会是那个夏捕头从衙门里面偷出来的?” 方休还没有说话,赵嫣却是摇了摇头,道:“我以前去过京都府衙门,那里的舆图,我也见过,和这个相比,相差的太多了。 这绝不可能是从京都府衙门偷出来的。” “那会不会是” 方茹张了张嘴,还想要猜。 只是,还没有说出来就被方休的一句话打断:“好了,不要瞎猜。 这舆图是谁绘制的,什么时候绘制的,都不重要的。 重要的是,它准确而且精密,对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很大的帮助。 方茹,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明天让你守株待兔的地方吗? 就是这里” 说着,指向了舆图的一个位置。 第五百六十八章 识时务者 “记得了!” 方茹看着舆图上的位置,信心满满的应了一声。 第二天,清晨。 太阳刚刚升起,方茹就打扮成了一个小姑娘,穿上普通的衣服,外面披着一件珠儿的棉服,到了方休指定好的位置。 进到一处酒楼,点了几道小菜,安安静静的坐下。 一边吃着,一边看着窗外,时不时的还要嘀咕两声:“早知道还有饭吃,昨天就来了” 她想到这里,看着桌上的几道菜,又看了一眼其他人桌上的菜,招了招手,道:“小二,再来一道那个什么秘制小龙虾!” 这半个多月,能吃的东西,她可以说是都吃过了一遍,这个小龙虾,倒还是第一次听说,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好嘞,这位客官,您稍等” 旁边的小二看着方茹,语气恭恭敬敬,表情却是有些奇怪。 这么一个小丫头,竟然能吃的下这么多东西,还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他这么想着,就看见这小丫头突然站了起来,一溜小跑,往外面走。 先是一怔,随即,猛地反应过来。 饭钱还没给呢! 他忙不迭的追了上去,大声的道:“诶,客官,客官,您的饭钱!” 此时此刻,方茹见到那长得很像自家哥哥描述的人,正准备追上去,哪里还记得什么饭钱,随手扔下了一张银票,便道:“不用找了!” 那小厮见到这一幕,面露急切之色。 这明显是想要吃霸王餐啊! 这银票是真的,那就有鬼了! 可是,下一秒,当他看见那落在地上的银票,却是怔住了 竟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另一边,方茹则是紧紧的盯着那个身穿宦官服饰,贼眉鼠眼,个子还不算高,脸色苍白的家伙,忙不迭的凑了上去。 然后,缓步的跟着他往前走。 走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到了另一处酒楼的前面,人渐渐的多了起来。 那疑似的宦官还在往前走着,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方茹见状,顿时急了。 总不能在这么众目睽睽之下,问他的姓名吧? 那未免也太过张扬了。 他停住脚步,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把这家伙给引到巷子里去? 仅仅只是一瞬间,她的心里面就已经有了决断,突然加快步伐,猛地撞了上去。 “哪里来的小丫头,咱家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看不见?长没长眼睛?” 那宦官被撞了这么一下,顿时感觉自己的胳膊都要断了,骂骂咧咧的道。 方茹却是不理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快步的往前走去。 那宦官见到这一幕,心生疑惑,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顿时,大骂道:“咱家的银子,好啊!你一个小贼竟然偷到了咱家的身上!” 一边骂着,一边快步追了上去。 别看方茹没有练过轻功,混迹市井多年,她脚下的功夫,一点儿也不弱于那些二流、三流的轻功高手。 尤其是在这人群之中,更是穿梭自如,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里面。 “小贼,让咱家逮到你,看咱家怎么收拾你!” 那宦官骂骂咧咧,追着方茹,走了几步,却发现没有了身影。 正四处搜寻,下一秒,就在另一个方向看见了她的背影,忙不迭的大声道:“小贼,给咱家站住!” 方茹故意显露自己的位置,然后再次逃遁。 没当那宦官找不到的时候,就故意在他的面前露一下脸。 就这么连续了两三次。 等到那宦官抬眸,才发现,不知道何时,自己竟然给带到了一个左右无人的小巷子里。 他见到这一幕,脑海里面瞬间出现了数个想法,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时候,一道身影却是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张公公?” 柳青看着那宦官,轻声的唤了一句。 张文听见来人点破自己的身份,更加的惶恐,压根没有理她,转身就要逃跑。 可是,下一秒,却看见此时此刻应该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女人,又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张文被吓的不轻,连连后退,哆哆嗦嗦的问道。 柳青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道:“是人是鬼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一件事需要拜托一下张公公” 张文听见这话,深吸了一口气。 他经历的事情多了,也算是见惯了风浪,听见这句话,心里面立刻就明白自己还有利用的价值。 眼前这个人应该不是要来取自己性命的。 他强压下心里的恐惧,看着柳青,颤声道:“不,不知道女侠想要小的做什么事?” 柳青看着他,淡淡的道:“张公公在宫里做事,应该知道皇帝被宁王关在什么地方吧?” 张文听见这句话,心里面‘咯噔’一下。 宁王谋反,把陛下给囚禁了起来,这件事情,除了极少数宫里面的人知道外,便是连内阁的三位阁老都不清楚,只以为是陛下病了。 可是,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女人,竟然一句话就道出了这个秘密,实在是令人觉得恐怖! 张文算得上是一个聪明人,心里面明白,既然这个人知道陛下被宁王给囚禁了起来,而且能够找到自己,背后的手段定然不是自己能够想象的。 装糊涂只会激怒对方,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于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这位女侠,小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宦官,到司礼监才短短的两三个月,哪里知道陛下被关在哪里” 说到这里,还没等柳青开口,自己就道:“但是小的可以替女侠去找一找,这宫里面一共就这么多宫殿。 小的虽然没有全部去过,可是在宫里还有许多的朋友,小的找不到,那也可以打听。 这些宫殿里面,哪一个守备比较森严,很有可能就是陛下的住所。 若是没有一处能找的到陛下,那陛下就一定是被宁王移到了宫外,女侠再想要找,也方便许多,最起码不用再走这么多的弯路 您说,是不是?” 这话说的竟然有几分站在柳青这一边思考问题的感觉。 若是方休在这里,指不定就要鼓掌,来上一句:“说的好,该赏!”了。 第五百六十九章 赵嫣? 柳青则是一贯的冷漠脸,就这么看着张文。 张文被盯着,有些害怕,下意识的往后退一步,小心翼翼的道:“女侠,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吗?” 柳青看着他,道:“明日午时,还是这里。” 张文听见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一日没有为女侠找出陛下的位置,小的不得心安! 请女侠放心,小的一定”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到柳青从坏里面取出了一个精致的瓷瓶,瓷瓶通体黝黑,看上去多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那张文见到这一幕,脸上却是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道:“女侠你是毒蛊派中人!?” 柳青没有说话,只是取下瓷瓶的盖子,从里面倒出了一只黑色的类似毛毛虫的蛊虫。 那张文看着蛊虫在柳青的手上一点点的挪动,寒冬腊月,冷汗却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作为司礼监的一员,无论是毒蛊派,还是蛊虫,他都见过 更是曾经看见过一个小宦官是如何被蛊虫折磨的生不如死,最后撞柱而亡的! 这个东西,要比毒药和死亡还要恐怖! 想到这里,他的脑海不由自主的再次浮现出当时的场景,宁王脸上的狞笑,旁边那个毒蛊派妖女的冷漠,每一张脸庞都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女,女侠,您放心,小的,小的一定言而有信,这蛊虫就不用了吧。” 张文下意识的往后退,战战兢兢的道。 柳青却是没有理会,把蛊虫放在地上,就这么看着张文。 张文见到这一幕,更加的恐惧,再一次萌生了逃跑的念头。 可是,下一秒,他就想到刚才眼前这个女人诡异的身法,高绝的轻功,犹豫再三,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缓缓的走上前,把蛊虫拿到了自己的手上。 咬了咬牙,任由蛊虫钻进自己的皮肤里面。 很快,毛毛虫大小的蛊虫就在他的手上消失不见。 张文眼睛变得通红,抬眸,看着柳青,强忍着想要骂人的冲动,挤出一抹笑容,道:“女侠,这下您总该信小的了吧?” 柳青看着他,淡淡的道:“不要想着去找宁王,这蛊虫,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人能解。 如果你不害怕七窍流血而亡,尽可以去试一试。” 张文听见这话,先是一颤,然后道:“女侠说笑了,小的既然答应了帮您做事,又怎么会做那种背信弃义之事。 女侠放心,小的这两天一定竭尽全力,找到陛下的住所。 只是,一天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要不您宽恕两天?” “明天中午来领解药。” 柳青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留下这么一句话以后,轻轻点地,眨眼间就离开了这里。 留下张文一个人站在这个巷子里面,踌躇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柳青姐姐,那家伙是不是张文?” 回去的路上,方茹看着柳青,有些好奇的问道。 柳青没有看她,只是点了点头。 方茹得到了确认,心里面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心情也愉悦了很多。 蹦蹦跳跳的就回到了林婉晴的别院。 此时此刻,院子里面,方休和赵嫣、珠儿、林婉晴,正在玩一个新的游戏,叫做麻将 毫无疑问,这个麻将,也是方休在这里,闲的实在无聊,自己用竹片做出来的。 “胡了!” 珠儿摸了一张竹片,看了一眼自己的牌,差一点高兴的喊出声。 旁边的赵嫣听见这话,撇了撇嘴,道:“打牌赢不了,打麻将还是赢不了,我今天就不该陪你们一起” 这个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 珠儿听了,忙不迭放下手里的牌,到门前给她们开门去了。 “方姑娘,柳姑娘,你们回来了?” 珠儿的一句话,瞬间吸引了方休三人的目光。 赵嫣迫不及待的起身,快步走到她们的面前,问道:“怎么样?还顺利吗?” 方茹见赵嫣这么急切,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道:“本姑娘出马,那是自然! 咱们只需要静静的等上几天,到时候等那个张文把皇帝的位置告诉我们,就可以进宫救人了!” 赵嫣听见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旁边的林婉晴同样也是露出轻松的表情。 只是,下一秒,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方休,问道:“方公子,皇宫把守的如此森严,你们准备如何救出皇帝?” 方休从怀里取出了一块金牌,道:“这是陛下御赐的金牌,见金牌如见陛下。 亲军府虽然换了统帅,可是这些亲军,无论将军,还是校尉,一定是效忠陛下的。 如果不是,宁王做事也就不用如此的谨小慎微了。 因而,这宫门不用太过担心,至于到了里面” 方休的眉头皱了皱,道:“我知道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 “是谁?” 林婉晴看着方休,问道。 方休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赵嫣。 赵嫣见他看向自己,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她的武功是什么水平,没有人比她自己更加了解。 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三流,最多也就只能勉强对上一个二流的高手。 虽然宫里面的那些宗师可能不会出手阻止他们救出父皇,但是 那毒蛊派也一定是有很多的高手。 再不济,宁王身边也一定有准宗师级别的高手。 这一点,方休自然清楚。 毕竟当初在城郊的管道上,宁王身边的护卫就是一个准宗师的高手,甚至可以和称得上半步宗师的梁虎,强行五五开。 这样的人,极有可能被宁王用来看守皇帝。 因此,他们即便进入了皇宫,找到了皇帝,也必须有足够的武力,带他离开。 “赵嫣?” 旁边的方茹见到自家哥哥的眼神,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同样看着赵嫣,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诧异道:“赵姑娘没有想到你还是个高手,深藏不露啊!” 赵嫣听见这话,皱了皱眉头,刚想要说话,就听见方休道:“不是她,而是她身边的人” 众人听他这么说,更加的疑惑。 赵嫣身边的人? 除了他们五个,还有其他人吗? 就在她们疑惑不解的时候,一道身影却是突然出现在院门的位置。 “方公子说的可是老身” 第五百七十章 大道至简 赵嫣听见这个声音,微微一怔,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回头看去。 其他的几人则是有些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到了,全都看向院门的方向,只见那里站着一个头发银白的老妪,正在看着她们。 “嬷嬷!” 赵嫣没有想到她们一路从临泽府赶回京师,已经上了年纪的嬷嬷竟然还能跟得上她们。 方休则是在心里面感慨。 某种程度上,赵嫣简直就是小说里面的主角,无论到什么地方,身边总有一个‘老爷爷’级别的人保护。 简直就像是开了挂一样。 “老身见过公主殿下。” 老妪朝赵嫣行了一礼,便将目光转到了方休的身上,缓缓开口:“方公子的计划,老身已经听到了 大道至简,越是重要的计划,参与和知道的人就要越少,过程就要越简单,这是老身多年守在先皇身边,得到的经验。 方公子的计划虽是有些瑕疵,可是瑕不掩瑜,不失为周道,老身愿助一臂之力。” 众人虽然不认识这个老妪,但是从她和方休的对话之中,可以听得出,这一定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武道高手。 有她帮忙,这次计划会顺利很多。 众人想到这里,都是松了一口气,露出欣喜之色。 方休也是如此。 他看着老妪,行了一礼,然后道:“晚辈方休在此谢过前辈了!” 那老妪却是摆了摆手,淡淡的道:“本就是分内之事,陛下被奸贼挟持,老身也要负有一定的责任” 说到这里,却是叹了口气,闭口不言。 方休见状,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看向其他人,道:“好,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我们今晚就先商议一下,如今入宫,再如何潜入陛下的住处,如何救出陛下,救出陛下以后,又该如何” “等一下!” 这个时候,方茹却是举起了自己的手,看着方休,想了想,道:“哥,还有一件事,咱们没有想好呢” 众人都是看着方茹,问道:“什么事?” 方茹看了一眼还在旁边站着的老妪,想了想,道:“咱们救出皇帝陛下以后,怎么为他解毒? 不是说皇帝陛下中了蛊毒吗? 如果不能解毒,就算咱们把他救出来了,那也没有用啊!” 她提出来的倒的确是个问题。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方休就想过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无非也就是让柳青出手。 可是 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即便是柳青自己也不可能保证,一定能够解开皇帝身上的蛊毒。 毕竟,毒蛊之道千变万化,不同方式培养出的蛊虫,去除的方法也不一样。 当初那个毒蛊派妖女用来控制康王的蛊毒,虽然比较罕见,可是并没有到无法可解的地步,毒蛊派的核心人物只要找到那毒蛊的来源,自然而然就能解除。 可是柳青给方休的那本秘籍里面提到过,真正的毒蛊高手,都会培养属于自己的独特蛊虫,也就是说除了下蛊者自己以外,无药可解。 若是这一次,那毒蛊派的妖女给老皇帝用的就是这种蛊虫,他们又该怎么办? 方休想到这里,眉头不由得皱起了起来。 之前没有详细的思考这个问题,只是因为那个时候,能不能救出皇帝还是一个巨大的问题,因而,也没有想的这么远。 可是,如今他们已经有了多重的助力,救出皇帝的可能也是极大的增加,这个问题就摆在了台面上,不得不解了。 不然,即便救出了皇帝,到时候他们也要乖乖的把皇帝给送回去。 “老身认识一位好友,擅长毒蛊之道,即便是身重剧毒,处于濒死的状态,只要送到他那里,就可以解毒” 正当方休为方茹的这个问题愁眉苦脸的时候,赵嫣身边的老妪开口了。 方休听见这话,抬眸,看向老妪,期待的道:“那前辈可知道那位前辈如今身在何处?” 老妪摇了摇头,说道:“他半年以前就离开京师,却不知道是到哪里去了,一时半会,恐怕难以找到。” 方休听她这么说,顿时想要骂人。 这说的不就是刘成所说的宫里面擅长毒蛊之道的那一位供奉吗? 他要是还在宫里,老皇帝又怎么可能变成这个样子? 只是,老妪的下半句话却是让方休重新升起了希望:“但是,一个月前,老妪曾经听陛下提起过。 他这段时间应该是在乞颜部,具体在何处,以什么身份,做什么事情,则是一概不知。” 方茹听了以后,却是撇了撇嘴,开口道:“草原? 等把他从草原请回来,皇帝陛下估计都要变成骨” 说到这里,她看见了赵嫣和方休的眼神,顿时不敢再说,而是开口道:“都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 “无论如何,总好过没有一点儿消息,乞颜部其实并不算大,尤其是在这一次之后,更是元气大伤,原先占据的地方,被其他部落蚕食了不少。 先把陛下救出来,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说完以后,他看向了柳青,道:“我记得上一次你给我的功法上面提到过,只要运用正确的方法,修行得当,就可以暂时压制住体内的毒蛊,是真是假?” “修行得当怎么听着那么像是话本里面的东西。” 方茹下意识的接了一句,看见方休的眼神以后,顿时举手,做了一个收拾,道:“我闭嘴!” 柳青听见这个问题,则是面露思索之色。 片刻之后,点了点头,道:“只是压制,不能根除,而且有一定的时间限制,即便是外物辅助,最多只能压制半年的时间。 半年以后,毒蛊引发的症状只会比之前更加严重。” 方休听了以后,想了想,自言自语般道:“咱们先把陛下救出来,看一看能不能解毒。 若是不行,再让他自己选择,究竟是继续回到宫里,等待时机,还是压制毒蛊,派人去草原寻找那位供奉,就看陛下自己了。 但是,无论作何选择,当务之急都是先救人 希望这些天张文能给我们带来好消息。” 第五百七十一章 多出的守卫 方休等待了三天。 这三天,柳青每天都会在正午的时候,前往那个小巷,每次得到的答复也都是一样的。 没有发现 直到这一天,柳青从外面回到院子,径直的走向了他们每天用作计划的那个舆图,在上面标出了一个位置。 同时,说了一句话:“就在这里。” 没有多余的废话,方休却选择了相信。 因为,除了相信柳青,相信张文,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回到京师的第六天。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夜。 方休换上久违的亲军府官服,腰间别上佩刀,怀里揣着玉佩,再林婉晴、珠儿和方茹的保重声中,与赵嫣和柳青,还有那个老妪一同踏上了前往皇宫的路。 原先方休是准备一个人前往的。 毕竟多出一个人,就多出一份暴露的危险,而且带着皇帝逃跑的时候,也就多了一个累赘。 可是,商讨过后,还是决定带上柳青和赵嫣。 原因并不复杂,柳青原先是毒蛊派的人,擅长轻功和毒蛊之道,若是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什么意外,她可以带着老皇帝先一步离开。 至于赵嫣 一方面是因为她强烈要求带上自己,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的确很熟悉皇宫的布局。 前世,有各种的导航软件,还有很多人迷路,更何况是在这个时代,仅仅只有一份舆图的情况下,在复杂的皇宫里面找到一处别院。 赵嫣在皇宫待了十几年,张文找到的那个极有可能是囚禁皇帝的别院,她幼年的时候也曾经去过,总比他们两个要熟悉一些。 权衡之后,还是决定把她带上。 当然,无论是柳青、赵嫣,还是方休,都换上了亲军府的官服,打扮的和亲军府的亲军兵士没有任何的区别。 除此之外,还进行了一番易容,夜色之下,很难分辨出他们的面容。 虽然方休相信这些亲军见到自己以后,并不会向宁王禀告。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们做的事情是在钢丝绳上跳舞,再如何谨慎都不为过。 方休四人借着夜色的掩护,径直走向宫门。 原先皇宫的门前,前中后加在一起也只有六个守卫,可是如今却是足足的翻了一倍。 当然,结果都是一样的。 只要这些人还是原先亲军府的士卒,而不是宁王的府兵,出现意外的可能性就不会那么大。 “你们几个从哪来的?大半夜的进宫做什么?” 不出意料,方休四人刚刚走到宫门前,就被一个守卫伸手拦了下来。 方休抬眸,看了一眼那个士卒,并没有回答。 而是从怀里取出了一面金牌,放在那守卫的面前晃了晃。 那守卫微微一怔,睁大眼睛看向那面金牌,在看见金牌上的龙纹以后,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跪了下来,道:“卑职见过大人!” 方休却是没有理会他,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句:“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来过这里” 他特意改变了声音,那守卫觉得熟悉,一时之间,却是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因而,只是应了一声,道:“卑职明白!” 这个金牌,皇宫的守卫大部分都知道,见金牌如见圣上! 虽然这个守卫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到皇宫,想要做什么。 可是他却知道,持有这块金牌的人,绝不会做出什么危害朝廷,危害陛下的事情。 而且,说不定就是陛下的命令,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护卫,没有资格过问陛下的事情。 方休也知道这一点,因而并不担心这些守卫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就这么带着赵嫣和柳青,大摇大摆的进了宫。 “接下来该往哪儿走?” 方休只有在白天的时候到过皇宫,而且只记得前往养心殿的那一条路,其他的一概不知。 因而,没走几步,就迷糊了。 赵嫣看了一眼四周,没有丝毫的停顿,便道:“我知道这里是哪儿,跟我走。” 说完,就在前面领路。 只是,刚刚走到后宫的位置,就发生了一些意外。 原先这个地方是没有守卫的,即便是有,也只有极个别的厂卫,也就是佩刀的宦官在这里巡视。 可是,如今这里却是多出了足足两队守卫,不停的巡逻,把后宫所在的内廷和皇帝、群臣议事的外朝分割开来。 外朝的部分,守备还算是比较松弛。 可是到了这里,却能够明显感受到,守备变得森严了起来。 方休见状,皱起了眉头,看向赵嫣,问道:“还有其他的路吗?” 赵嫣摇了摇头,说道:“只有这一条。” 方休见状,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就只能试一试了。” 说着,拿出金牌,就要上前。 “等一会!” 这个时候,柳青却是拉住了他。 方休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了?” 柳青看着不远处,还在不停巡逻的守卫们,道:“他们不是亲军府的人,你的金牌对他们没有用。” 方休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 亲军府的人还认识这块金牌,其他的人见到这块金牌,还只以为是什么伪造的东西。 可是,如今除了试一试,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了。 他看着柳青,问道:“那你还有其他办法吗?” “没有。” 柳青摇了摇头,十分直白的道。 “” 方休听见这话,咬了咬牙,道:“那就只有试一试了。” “不!” 这一次说话的不是柳青,而是赵嫣:“我记得还有一条路能到那里,只不过” 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方休见状,皱了皱眉头,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比较难走。” 赵嫣道。 方休听见这话,看了她一眼,见到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一下子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说的是从排水渠?” 不要以为只有现代才有下水道,早在两三千年以前,古人便有了类似的设施。 楚国在这片大地上发展至今,自然也会完善排水的系统,排水渠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项措施,相当于前世的下水道。 为了防止皇宫被淹,宫城内的排水渠更是纵横交错,而且一般而言,不可能有人守卫。 毕竟 那个地方,仅仅只是味道就足以让人望而却步了! 第五百七十二章 你还差的远 “对。” 赵嫣轻轻的点了点头。 方休看向不远处还在巡逻的守卫们,脸上露出思索之色,片刻之后,道:“就听你的。” 四个人就这么避开守卫们的视线,一点一点的挪动到了排水渠的位置。 这个时代的排水渠和现代的下水道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最为明显的就是容纳的体积。 现代的下水道足以容纳两三个人并排前进,可是这排水渠却只能勉强通过一人,而且还必须匍匐前进。 不止如此,因为常年没有人清理的原因,散发着一股恶臭,令人作呕。 即便是方休这样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人,站在排水渠的前面,还是觉得一阵反胃。 可是,如今他们除了这个办法,也是没有其他能够进到后宫的途径了。 “我先来,你们跟紧,别掉队了” 方休看了看面前的排水渠,又看了看身后的三人,咬了咬牙,开口道。 然后,便屏住呼吸,趴了下去,在这还有些潮湿的排水渠里爬了起来。 赵嫣和柳青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有丝毫的犹豫,就跟在了后面。 因为没有经验,而且那味道实在让人难受,即便是柳青这样曾经受过各种非人折磨的,动作也不算太快。 唯独那名老妪,好似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即便是在排水渠里面,也保持着原先的风度 大约过了一两柱香的时间,四人才从排水渠的另外一端爬出。 和他们一开始站的位置一样,这个排水渠的出口也没有人把守,甚至附近一两百米都看不见人影。 方休从地上爬起来,保持半蹲的姿势,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 后来居上的赵嫣则是刚出排水渠,就忍不住的吐了出来。 最后的柳青和老妪自然是面色淡然。 柳青曾经在方府被囚禁的那段时间,她所居住的地方,味道比这下水道也好不到哪里,因此才会如此的淡然 赵嫣吐了一会,呼吸了一下新鲜的空气,总算是好了一点儿,最起码不再一直呕吐。 她像方休一样,半蹲在墙角的位置,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整个人的表情十分的痛苦。 方休给了她一段时间调整,方才问道:“嫣儿,这里是哪儿?” 赵嫣听见他的声音,抬眸四处看了一眼,眼睛逐渐由迷茫变得清晰。 “我上个月还来过这里,我知道父皇被关在哪里了,你们跟我来。” 赵嫣轻声说了一句,便起身,缓步的朝一个方向走去。 方休和柳青自然是跟在后面。 三个人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引起守卫的注意。 当然,宁王再如何丧心病狂,最基本的脸面还是要的。 因而,在这后宫并没有布置多少的守卫,只是偶尔能见到一两个身穿宦官服饰的家伙,四处巡察。 方休他们遇见了,自然也是小心避过。 因为已经到了深夜,这些巡视的小宦官们一个个的也都是困得要命,迷迷糊糊的,哪里能注意的到树后还藏着几个人。 方休四人就这么躲过了宦官们的视线,到了一处别院的前面。 藏在一棵树后,看着那处别院,一个新的问题又摆在了方休他们的面前 这个别院的前面站着一队守卫,足足有六七个人,全都是身着重甲,看上去没有丝毫的疲惫之感,应该是刚刚交过了班。 “怎么办?” 赵嫣见到这一幕,有些不知所措,看向了方休,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方休看着那些守卫,沉思了片刻,看向柳青,朝她使了一个眼色。 柳青立刻会意,施展轻功,几步就爬上了树。 借着月色往院子里面看去,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道身影,的确是皇帝! 方休站在树下,看见柳青朝自己点了点头。 转头看向院门前的守卫们,脸上露出狠色,咬了咬牙,压低声音道:“事到如今,只能硬抢了!” 说完,看向赵嫣的身后。 “前辈,您觉得如何?” 老妪看着面前的那些守卫,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好。” 说完以后,她的身影瞬间消失,下一秒,竟是出现在了那些守卫的面前。 那些守卫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全都是露出惊骇之色,下意识的想要拔剑,就连呼喊都忘记了。 可是,这些守卫都是宁王的府兵,论实力,怕是连亲军护卫们都有所不如,更何况是对上宗师级别的高手。 只见那老妪一甩衣袖,几颗石子一样的暗器从里面飞了出来,如同箭矢,径直飞向那几名守卫。 紧接着,就听见一声闷响 一共六名守卫,即便是身着重甲,都没有丝毫的反应的机会,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砸地的声响并不算小,可是仅仅只能在这一片传播,稍远一些就听不清楚了。 方休和赵嫣见到这一幕,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欣喜之色。 他们两个一同走出树后,就要往别院里面走。 赵嫣更是想要开口呼唤一声‘父皇’。 就在此时,老妪却是沉声道:“别动!” 方休和赵嫣的脚步顿时停住。 却见院门的方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一个手持利剑的中年剑客。 “你们是谁?” 中年剑客一双剑眉微微上挑,目光在方休三人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开口问道。 方休见到这一幕,忙不迭拉着赵嫣后退了几步,给老妪和剑客之间留出了充足的空间。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中年剑客究竟是什么实力。 可是 一般而言,这么x格满满的出场方式,一定不是什么善茬! 这要是给他配上一个背景音乐,再加上一句‘天不生我xxx,剑道万古如长夜’。 方休怕是直接拉着赵嫣就要跑了。 可惜,这个中年剑客只是这么平平淡淡的一句,整个人就变得肃然起来。 一双眸子也是直勾勾的看向了老妪。 同时,再次发问:“你是谁?” 一字之差,却是完全不同的含义。 若是之前问话的时候,还带着一些轻视,如今却已经戒备起来。 老妪同样看着他,似乎认出了他的身份,缓缓开口:“若是你师父,还有资格与老身一战,你还差得远” 第五百七十三章 论道 那中年剑客听见这话,微微一怔,看着老妪,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 锵—— 一点寒芒在夜空之中绽放,一柄利剑往前划动。 轻飘飘的一剑,却让老妪身后的方休和赵嫣倍感压力,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人一剑,而是千军万马! 赵嫣见到这一幕,差一点骂出声。 哪里有这样的,刚才还问别人的身份,结果下一秒,一句话都不说就先出招了,这和偷袭有什么区别? 方休见到这一剑,想的却和赵嫣不同。 他的武功虽差,可是认识的武功高强的人却不算少。 别的不说,就说梁虎,也是用剑的高手,当然他的本命武器其实是刀,这一点只有方休知道。 这中年剑客的一剑,看似锋芒毕露,不可阻挡,可是在他看来,充其量也只是比梁虎的剑稍强了一些。 而且 梁虎的剑是多年边境厮杀,用敌人的血铸造而成,可是这中年剑客的剑,却像是他挥剑的时候一样,轻飘飘的,看似风度翩翩,实在太过绵软,全然没有剑客该有的锋利。 这样的一个剑客,即便是面对梁虎,也未必能赢,更何况是真正的宗师级别的高手呢? 果然,不出方休所料,剑客出剑的同时,老妪也是使出了自己的暗器。 这一次,却不是那形同石子的暗器,而是一柄小剑 准确的说,是只有正常剑刃十分之一大小的剑刃,若是不仔细分辨,还会以为是稍大一点儿的针。 锵—— 两柄‘剑刃’相撞,在这夜空之中,迸发出了点点的火星。 老妪的‘剑刃’被弹开,剑客却也收回自己的剑。 看似势均力敌,可实际上 那中年剑客的握住剑的手却是微微的颤动。 仅仅只是一招,那中年剑客心里面已经明白,自己绝不是眼前这个老妪的对手。 他的眼眸微微眯起,整个人摆出了一副进攻的姿态。 老妪则是原先的那副淡然的表情,似乎全然不把这个剑客放在心里。 “你们想要救皇帝?” 剑客看了一眼老妪,又看了看她身后的方休和赵嫣,开口问道。 三人都没有说话。 中年剑客见状,冷笑了一声,淡淡的道:“他中了毒蛊派的独门秘术,你们就算把他救出去了,也没有用!” 这一点,他说的倒是没有错。 赵嫣听了以后,表情变得有些冷,往前走了一步,看着那中年剑客,冷声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中年剑客听见她的声音,微微一怔,似乎认出了她的身份,点名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这又是何苦,皇帝陛下在别院过的很好,无案牍之劳形,无丝竹之乱耳,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吗? 宁王殿下代陛下监国,又有什么不好? 这天下也就是如此,无论是谁坐在上面,结果也都是一样的。 更可况,谁又知道宁王殿下不如当今的皇帝呢? 这中原道的天灾人祸,归根到底,当今的皇帝就没有责任?” 这中年剑客一开口就是滔滔不绝。 话痨的模样,跟方休印象之中对于剑客的形象完全不相符合。 赵嫣听他这么说,却是忍不住的同他争辩起来:“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若是坐拥了天下,只会是天下百姓的灾难! 更可况,父皇还没有确认储君的人选,他就做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这难道是一个未来的君王能够做得出来的?” 中年剑客听见这话,冷笑了两声,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不远处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阵重甲踏地的脚步声。 方休和赵嫣下意识的转头看去。 只见,不远处,一望无际的重甲守卫正手持刀盾,迈步往这边赶来。 赵嫣见状,回头看向那中年剑客,大声骂道:“原来是在拖延时间,无耻!” 中年剑客听见这话,冷笑了两声,脸上露出洋洋自得的表情,道:“明明有碾压的实力,却在此筹措不前,只能说你们太蠢!” “你!” 赵嫣听见这话,面露愤怒之色,气的说不出话了。 这个时候,之前一直没有开口的老妪却是看着那中年剑客,道:“你可知道你为何差你师父这么多?” 中年剑客听见这个问题,微微一怔,表情变得有些冷,看着老妪,问道:“为什么?” 老妪看着中年剑客,摇了摇头,道:“你师父修的是逍遥之道,你却是被眼前的名利糊了心,将剑道修炼至此,已经是天赋使然。 想要再进一步,却是比登天还要难了” 中年剑客听见这话,表情阴冷到了极致。 他自幼便跟随师父练剑,剑术一日比一日进步,师父还曾经跟他说过,他生下来就是为了剑道! 可是 自从入了宁王府,做了宁王的供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剑术却是止步于此,再也没有丝毫的进步。 原先,师父曾经告诉他,武道一途,最重天赋。 可,即便是天赋异禀者,想要修到一流境界,也需要勤学苦练三十哉。 步入宗师,更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最快也要五十载。 可是 他若是精研剑道,只需四十载,便有机会步入宗师。 如今,他习武已有四十余年,剑术比之从前,却是更加的不如。 听见这老妪的话,终是恼羞成怒,破口大骂道:“一个有勇无谋的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武道,剑道终是小道,庙堂才是大道!” 说完以后,再次握紧手中的利剑,施展剑术,指向了老妪。 老妪见状,却是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袖袍一挥。 又是三柄小剑,朝那中年剑客飞驰而去,速度快到在这夜空之中,甚至留下了轨迹! 中年剑客见到这些小剑,瞳孔微微一缩,自然是停住脚步,举剑格挡。 只是不远处,那些身着重甲的守卫却是越来越近! 赵嫣见状,面露焦急之色,看向老妪,大声的道:“嬷嬷,快点儿救父皇,不然也来不及了!” 老妪却是没有理睬她,而是看向宫墙的位置,轻轻点地,整个人倒飞出去。 经过赵嫣和方休身旁的时候,抓住他们的衣领,直接带着他们,踏上了宫墙! 第五百七十四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嬷嬷!” 赵嫣被老妪带上了宫墙,看着下面的人群和不远处就关押着自己父皇的别院,大声的喊道:“父皇,嬷嬷!” 方休却是一脸的淡然之色,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跟在老妪的后面,往后面逃遁。 “该死的!” 中年剑客见到这一幕,暗骂了一声,看向身旁的守卫们,大声的道:“给我追! 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是,大人!” 上百名重甲守卫在这纵横交错的皇宫里面,又怎么比得上一个宗师级的高手。 即便那个宗师身边还带着两个累赘。 老妪带着方休和赵嫣,几步就与那些守卫拉开了距离,然后把他们放下,道:“你们先走,老身拦住他们。” “嬷嬷,我不走,我要跟你一起,我要跟父皇一起!” 赵嫣站在老妪的身后,面露焦急之色,大声的道。 方休见状,拉住她的胳膊,道:“你父皇没事,咱们在这里只会是前辈的累赘。 你要是不想连累你父皇和嬷嬷,就跟我快点走!” 说完以后,没等赵嫣反应过来,拽着她就往另一边跑。 这皇宫,方休并不熟悉,可是,当务之急是摆脱那些守卫的追捕。 因而,随便找了一个方向就拽着赵嫣,跑了起来。 赵嫣听见方休说的话,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可是,她本能的选择了相信方休,并没有抗拒,而是跟着他跑了起来。 两个人的武功都不算强,可也弱不到哪里去,而且身上穿着的服饰也比较轻便,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当然 因为他们的原因,整个皇宫都已经戒备起来,想要离开皇宫,不可能再像他们进来的时候那么的容易。 没走出几步,他们就看见了一队轻甲守卫在往关押皇帝别院的方向赶。 幸好有老妪在场,能够暂时帮他们阻拦一下追兵,不然,无论如何,他们两个小胳膊小腿的也是逃不出去。 “现在怎么办?” 两人躲在树后,看着不远处的守卫们急速奔驰。 赵嫣忍不住的开口问道。 方休看着那些守卫,一时之间,也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若是亲军府的士卒,见到他以后,或许还能卖几分薄面。 可是这些守卫,无论身上的服饰,还是所用的兵器都不是亲军府的。 应该就是宁王这些天招募的府兵,极大概率只会听从宁王的命令,怕是使出金牌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方休看着他们,脑海里面迅速转动。 这个时候,眸子不经意的一扫,却是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跟我走!” 方休压低声音,然后就在前面领路。 这个时候,赵嫣也已经没有了思考的余地,只能跟在方休的身后。 “若是没有记错,舆图上面画着,这排水渠是可以到宫外的?” 方休半蹲在排水渠的入口处,看着赵嫣,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赵嫣想了想,还是摇头道:“谁会记得排水渠的位置” 噔噔噔—— 这个时候,又是一阵轻甲守卫的脚步声。 方休见状,知道不能再拖,道:“我们也没有其他选择了,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说完,就屏住呼吸,和之前一样,第一个钻进了排水渠。 赵嫣见到这一幕,自然是跟在了后面。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就要好了很多。 最起码,前进的速度快了许多。 当然,因为这一次他们是要逃出宫,所以距离也是比之前长了很多。 赵嫣在排水渠里面吐了两次,还没有走到尽头。 方休听见声音,只好回头,看着她,压低声音,安慰道:“再坚持一会,马上就要到了” 赵嫣闻着排水渠里面的味道,几乎无法呼吸,表情也是十分的痛苦。 即便如此,听见方休的声音,还是点了点头。 当然,没有说话,她怕她一开口,就又吐出来了 在排水渠里面爬了大约两三炷香的时间,总算可以看见前面出现了一点儿亮光。 方休见到这点亮光,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加快了步伐,同时,安慰赵嫣道:“再坚持一会,前面就是出口了!” 这一次,赵嫣已经适应了一些,开口应了一声:“好。” 又是爬了几分钟的时间。 月光越来越明亮,空气也是越来越清新。 下一秒,方休终于摆脱了排水渠里面的污水,站了起来。 只是 眼前的情景,却是让他彻底的懵了。 不止是他,跟在后面的赵嫣爬出排水渠以后,也是一脸的懵,同时,还有一些绝望。 只见不远处,清晰可见砖红色的宫墙。 而他们的面前,几十个身着轻甲的士卒正在看着他们,表情和他们出奇的一致,都写满了一个字‘懵’。 “你们” 一个士卒站在他们的面前,看着他们,怔了怔,刚准备开口,却被身旁的校尉捂住了嘴。 “方将军,是您吗?” 那校尉看着方休,开口问了一句。 方休听见这个声音,总觉得有些熟悉,似乎是神机营的人? “你们是神机营的?为何在这里?” 方休看着这些士卒,微微一怔,开口问道。 这几十个士卒听见他的声音,表情瞬间发生了变化,整个人都显得轻松了很多。 那名校尉脸上更是露出喜色,道:“将军,果然是你!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您离开京师没有几天,梁将军就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关进了地牢。 我们这些神机营的旧兵旧将也全都被拆散,分到了亲军十六卫。 卑职和这些弟兄凑巧回到了右羽林卫,还驻守在宫里。” 方休听见这话,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怕是宁王知道自己和神机营的将军,害怕不好掌控神机营。 这才拟了假的圣旨,拆散了神机营。 “方将军,宫里面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可是陛下” 那名校尉似乎猜到了什么,看着方休,有些犹豫的问道。 方休却是摆了摆手,说道:“一时半会儿,讲不清楚,你们这里还有没有多余的官服?” 那名校尉听了以后,瞬间明白了自家将军的意思,忙不迭的道:“有! 二柱,给方将军寻两件合适的衣裳!” 说完以后,看向方休,道:“将军,卑职信您,您要是出宫,卑职愿助一臂之力!” 第五百七十五章 方大人,就看您的了! 这皇宫的守备,虽说有宁王的府兵,可主要还是亲军府的内城八卫,有了右羽林卫的帮助,方休和赵嫣几乎是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混出了宫。 自然,出宫以后,方休并没有着急回赵嫣的院子,而是带着赵嫣在城南饶了一圈,这才顺着记忆里的方向,回到了林婉晴的院子。 “刚才为什么拦着我救父皇?” 回去的路上,赵嫣看着方休,面露失落之色,开口问道。 在她看来,自己距离父皇是如此的近,只需要再坚持一会,挡住第一波的守卫,等到嬷嬷击败那个剑客,就一定能够救出父皇。 可是 最后的结果却是如此。 她相信方休,跟着他离开,可并不代表她就理解这种做法。 方休走在路上,听见这话,转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问道:“你就没有觉得咱们之间少了点什么?” 赵嫣微微一怔,左右四顾了一下,下意识的道:“嬷嬷?” 方休:“” 赵嫣见到方休的表情,突然反应过来,脱口而出:“是柳青!柳青不见了!” 方休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道:“人家跟咱们一起潜入皇宫,这才多长时间,就把人家给忘了?” “我” 赵嫣听见这话,无言以对。 只是,心里面却已经有了某种猜测,这猜测让她禁不住的激动起来。 终于,他们回到了熟悉的院子。 咚咚咚—— 轻轻的敲了两下门。 很快,院门就被人打开。 “方公子,你们回来了” 说话的自然是珠儿。 因为救皇帝这件事情,珠儿、林婉晴和方茹都是一夜没有合眼,一是害怕出现什么意外,让密谍司追查到这里,随时做好跑路的准备。 第二点,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她们实在担心方休,也睡不着。 珠儿确认是方休和赵嫣以后,就推开了门,让他们两个进来。 方休和赵嫣进到了院子,朝院内看去,紧接着,就看到了一道身影,身穿龙袍,一眼看去,虽然虽不上伟岸,却又别样的气度。 不用多说,自然是被宁王囚禁多日的楚皇! “父皇!” 赵嫣见到这一幕,先是激动,紧接着眼眶瞬间便红了,扑到了楚皇的怀里,啜泣道:“父皇,嫣儿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您了” 方休看着老皇帝憔悴的面容,想到往日他在自己身边唠叨的劲头,也是止不住的觉得鼻子一酸。 虽然大部分的时候,他都很嫌弃老皇帝,觉得他老是给自己找麻烦,没事就使唤自己,一会让自己参加亲军校阅,一会又让自己参加科举考试。 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京师之所以如此的横行霸道,而且还无人胆敢冒犯自己,全都是仰仗着老皇帝。 老皇帝可以说是自己来到这片世界以后,最大的靠山之一。 另一个,当然就是他的那个便宜老爹——安平伯。 “臣方休参见陛下!” 方休想到这里,往前走了一步,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楚皇轻声安慰了赵嫣两句,接着就看向了方休,颇为感慨,道:“朕如何也没有想到,竟会被自己的儿子构陷至此,也没有想到,最后把朕从那里救出来的是还在中原道,对宫内之事一无所知的你 休儿,你辛苦了” 老皇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他,说着说着竟是要落下泪了。 而且第一次称呼方休为‘休儿’。 这称呼让方休觉得有些奇怪,却还是应了下来,道:“此乃臣分内之责!” 老皇帝却是摇了摇头,念及伤心之处,已经说不出话。 片刻之后,方才沉声道:“毒蛊之事,朕已听” 说到这里,看向站在他旁边的柳青,道:“朕已听柳青说过,人生在世,短短一瞬,便是君王,也免不了身死的命运。 早死,晚死,终究而言都是要死的。 圣人有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朕今年五十有一,说是已经活够,那是假的。 可却也没有到留恋这人世间而惶然的地步。 即便是寻不到解药,无非也就是一个‘死’字,因而,休儿你想要做什么就尽管去做,不用顾及朕。” 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顿了顿,方才继续道:“亲军府,名义统帅乃是英国公,实际上一直是朕所指掌。 那逆子只以为换上一个统帅,便能将亲军府操控于手,实在是可笑 天亮以后不,等一会,休儿你便手持朕之手谕,前往英国公府,令英国公前往亲军府,重新执掌亲军府,即刻捉拿逆贼! 此外,城外驻扎各镇,也可派人手持朕之虎符,命其不可轻举妄动,违者斩立决! 朕便在这里,等你处置完逆贼,再回宫去” 经历过这件事情,楚皇明白了一个道理。 就是身为天子,无论何事,都要谨小慎微,不然,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之地。 他也了解自己的两个儿子是什么德行。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能做出欺君罔上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如今,他所能信任的,所能依赖的,除了跟在他身边几十年的刘成之外,就只剩下了方休。 他了解方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也知道他得到消息以后,从中原道赶回京师,需要穿越多少的阻碍,经历多少的磨难。 这不是自己的儿子,可是跟自己的儿子相比,却是如此的不同 一个费尽心机,想要的就是置自己于死地。 另一个费尽心机,想的却是让自己能够活下去。 想到这里,他更加的心痛,面容也是更加的憔悴,摆了摆手,道:“你去吧,朕在这里等着你的好消息” 说完,便闭上了眼睛,不发一言。 竟是因为太过劳累,就在这太师椅上睡了过去。 旁边的刘成见状,忙不迭的上前,把虎符和金牌以及楚皇事先写好的手谕交到了方休的手上,轻声道:“方大人,一切就看您的了” 方休伸手接过这三样东西,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楚皇,脸上露出狠色,拱手道:“臣遵旨!” 第五百七十六章 储君之位 有了这三样东西,之后的事情可谓是水到渠成了 即便是在深夜,英国公依旧身着轻甲,好似知道有这么一天,从方休造访,到他出现领旨,中间只有短短的半炷香的时间。 城外的各镇驻军原先都是从其他的地方调过来的,见虎符如见天子,甚至不需要方休露面,就遵从命令,后退了皇城三十里,已经不构成任何的威胁。 至于宁王招募的那些府兵,原先就是乌合之众,即便是与方府的护卫相比,都是多有不如,更何况是对上成建制的亲军十六卫,仅仅只是一个晚上的功夫,就被彻底消灭。 当然,即便是方休带人搜索了整个皇宫,都没有找到宁王的身影。 应该是提前预知到了这一切,早早的就跑了。 虽是如此,方休还是没有放松警惕,先是命令十六卫把守各处要道,然后亲自带着卫队,四处搜索。 虽然直到最后都没有找到宁王,却是揪出了不少的毒蛊派余孽,除此之外,还有那曾与他有一面之缘的魏国公,也是在一处废弃的荒庙里面被找到。 找到他的时候,他还伪装成了一个乞丐,打扮和混进京都城的时候的方休几乎没有丝毫的区别。 要知道,方休就是靠着这个才混进京都城的,在他的面前玩这些把戏,无异于班门弄斧。 除此之外,还有密谍司的人。 这一次,因为密谍司反应迟钝,从上到下,全都被清理了一遍。 其中还包括了方休的熟人。 就是当初借着搜查毒蛊派余孽在自己面前嚣张的家伙,名字记不清了,似乎姓袁? 总而言之,只要皇帝没有什么事,这京都城,或者说这楚国,原先是什么样的,最后终究还得是什么样,变不了。 要真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持续了数年,乃至十数年的夺嫡之争,总算是有了一个结尾。 毫无疑问,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以后,最大的受益者无疑是康王。 不费吹灰之力就成功的问鼎了储君之位。 当今天子一共只有三个皇子,一个尚且年幼,一个犯下了滔天大罪,无论如何选择,就只剩下一个合适的人选,就是康王 一时之间,康王府可谓是门庭若市。 短短的几天的时间,登门拜访者不计其数。 这一切,落在方休的眼里,自然是不屑一顾。 落在老皇帝的眼里,却是让他摇头叹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陛下,刘公公在宫里维持了七天,应当不会再出什么乱子了,臣建议您还是摆驾回宫吧。” 康王府门前不远处的一个馄饨摊上。 方休和楚皇相对而坐,一人一碗混沌,正在吃着。 “朕久居庙堂,这些天也算是难得有个机会,在这京畿府好好的走一走,看一看。 你这么着急让朕回宫,怕不是嫌弃朕吃的多,还不给你银子了?” 楚皇像市井百姓一样,端起碗,喝了一口汤,看着方休,调笑道。 经过这十几天的相处,两个人的关系比之前更加的融洽。 方休面对楚皇的时候也要比之前更加的放松。 他听见这话,看着楚皇,笑道:“陛下,这一次,臣府上的那些商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遭了殃。 其实这都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宝乐坊,原先挣得银子全都被抢走了,臣这边都快要连伙计们的工钱都发不出来了 您也不能怪臣小气,臣实在是没钱啊” 这话其实没有错。 方休跟宁王那是什么关系 见面不打起来,那已经算是好的了。 宁王掌权以后,清算的第一批人当然就是跟方府沾边的。 别的不说,就是神机营那等重量级的卫所,仅仅只是两天的时间就被遣散了个干净。 梁虎,这么一位准宗师级别的高手,领兵、打仗样样俱全的将军,只是因为在方休的手下,效命于他,就被安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无缘无故的关到了地牢。 还有方府的那些商铺,无论是春风楼、竹轩斋和京师大剧院,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封了。 当然,好在没有几天,宁王就被方休给赶了下去。 梁虎在地牢里没有遭多少的罪。 方府的那些商铺也都还没来得及动。 也得亏是方休有先见之明,没有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面,在宝乐坊只留了几千两的银子用作急用,其他的银子全都藏了起来。 不然,那损失就大发了! “你啊” 楚皇听见这话,伸出手,指了指方休,笑道:“朕就知道躲不过你,就是这么几千两的银子,在朕耳边念叨几天了。 朕没有记错,前两个月,光是倒卖宅邸,你便赚了三十万辆纹银吧?” 方休道:“陛下,臣这些银子都是有用处的。 您想想,当初的亲军校阅是哪里来的银子,还有你昨天才去城南看过的粥棚 这么多的乞丐,这么多的流民,这一天该吃掉多少的粮食,这每一粒粮食,每一滴水,还有那烧火的柴,施粥的伙计,都是要银子的啊 臣并非是爱财,也并非是守财奴,只是有了这些银子,才能更好的为朝廷效力,为陛下效命” “得”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楚皇摆了摆手,道:“朕说不过你,什么事情到了你这里都成了为国为民的大事,回头朕给你写一个手谕。 你那个宝乐坊缺了多少的银子,到内库去领就是”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欣喜的道:“陛下圣明,臣谢陛下!” 楚皇却好似是想到了内库里面所剩无几的银子,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不想搭理方休,继续吃他的馄饨了。 吃完以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康王府门前的还在笑脸相迎各路拜访之客的门子,又转头看了看方休。 苍老的脸上突然露出顽童般神秘的表情,凑到方休的身边,压低声音,小声的问道:“方休,你觉得这储君之位,康王和昊儿,朕传给谁更为合适?” “” 方休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面露为难之色,看着楚皇,道:“陛下,您这是在刁难臣啊” 第五百七十七章 君臣交谈 刁难这个词,也只有方休敢在楚皇的面前说了。 楚皇听了以后,却是哈哈的笑了两声,看着方休,道:“你如何想的,便如何说,无论说的是否合朕的心意,朕都不怪罪于你。” 方休却是暗骂‘信你个鬼!’。 他看着楚皇,面露郑重之色,一本正经的道:“陛下正值壮年,龙体安康,一定会长命百岁,如今就谈储君人选,未免太早了些。” 楚皇听见这话,伸手指了指他,摇了摇头,道:“你呀 都是救过朕性命的人,说话还是如此谨小慎微,是不是怕朕担心你会为难康王?” 一个臣子,为难未来的皇帝 楚皇这句话,别说是其他人了,就是方休听了,都觉得有些无语。 只是,他却明白楚皇的意思,开口道:“陛下您是了解臣的。 若是陛下百年以后,康王即位,臣早已告老还乡,找一处山野之地,建一个别院,过逍遥自在的生活去了。” 楚皇听见这话,先是一怔,然后止不住的笑了起来,然后,方才道:“朕在这京师住了一辈子,如今跟着你转了几天,方才知道,这宫墙内和宫墙外,竟是两个世界。 一处在天,一处在地 这百姓们却是在地下,朕不妨实话跟你说,朕心里面愧疚的很。 朕知道,这天下之大,免不了有饥荒的地方,也免不了有饿死人的情况,可是却没有想过,便是在这天子脚下,都有这么多的人,为了一口粥,能奔波一天。 便是如此,还是拜你这个非在户部,非在京都府任职的新安伯的功劳 朕一想到这里,心里面” 说到这里,却是叹了口气,看向不远处的康王府,继续道:“朕素来喜爱读史。 圣人言,读史使人明智,知古可以鉴今。 朕读了这么多的何不食肉糜,却不知道自己久居庙堂之上,竟然也成了那晋惠帝,甚至还有所不如” 这话说的已经极为严重。 若是颜庄那几个老头在这里,听见楚皇说这些话,怕是要跪在地上,高呼‘万死’了。 方休听了以后,却是安慰道:“陛下不必如此,陛下与那晋惠帝全然不同。 陛下在位这么多年,百姓们过的还是很安康的,只是今天中原受灾,所以多出了这么些流民罢了” 楚皇却是摇了摇头,看着方休,道:“朕这些日子看了你带回来的户部的册子,这中原道各州府的粮仓,里面存了这么多的粮,到头来却是都到了那些士绅的肚子里。 朕从前天开始,一直在想,朕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究竟是对,还是错。 这些士绅,于国于民究竟是利,还是弊?” 方休想了想,看着楚皇,说道:“陛下,世间万物,都要用辨证的观点去看待,士大夫的存在,自然是有利,也有弊。 太祖之时,这利自然是大于弊,到了如今” 说到这里,却是停住。 后面的话就不该是他说的了。 楚皇听了以后,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旁边的馄饨摊主却是收拾好了碗筷,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道:“两位老爷,已经过了晌午,咱这小摊也要收了。 小的看两位老爷也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是不是” 方休听了以后,立刻会意,从怀里掏出几枚铜板,放在桌上,道:“好,知道了,我们马上就走” 那馄饨摊主见到这一幕,面露笑容,却是道:“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外面冷,小的怕两位老爷在外面坐着,冻着了” 方休只是摆了摆手,看着楚皇,道:“那赵叔,咱们换个地方坐坐?” 楚皇点了点头,从小板凳上站起身。 方休自然是忙不迭的上前搀扶着。 两个人就在这康王府前面吃了一碗馄饨,却是没有进去,就转身离开了。 一老一少,就在这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被自己的儿子谋害刺激到了,还是因为半年以后就要发作的毒蛊,方休总觉得老皇帝这些天想的很多,考虑的也很多。 即便是走在路上,也经常时不时的问他一些问题。 这些问题,本该是朝堂之上的公卿们回答,却都让他一个人答了。 有些事情,他能说,有些事情,他却说不了。 就比如刚才那个储君的问题,即便他相信老皇帝问他这个问题,只是想要参考他的想法,可是也难免要留一个心眼。 毕竟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可是无数先辈总结出来的经验。 老皇帝虽然还没有老到糊涂的地步,可保不住什么时候就犯了糊涂,那自己岂不是倒霉? 寒冬腊月,又是晌午以后,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方休和楚皇缓慢的往前踱着步子。 一阵寒风吹过,不由得让人觉得清爽。 这个时候,老皇帝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方休,轻轻的唤了一声:“方休” “臣在。” 方休一边搀扶着还有些虚弱的皇帝,一边应着。 老皇帝看着他,面露郑重之色,缓缓开口:“平心而论,你觉得朕待你如何?” 方休听见这个问题,微微一怔,同样十分郑重的回答道:“陛下就是臣在这世上除了父亲以外最大的靠山。” 老皇帝听见这话,忍不住的露出笑容,道:“你说的倒是直白” 顿了顿,方才继续道:“不过说的倒也没错。 自从你参加亲军校阅以后,这几个月,你不知道给朕惹出了多少的麻烦。 礼部的杨政,这么一大把年纪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你把人家的胳膊砍了,人给废了,名声给坏了,却没遇上一点儿麻烦,你可知朕为此费了多少的心? 还有那亲军十六位的校阅,朝廷虽然也得了好处,可是大部分的好处都让谁得了,你当朕是老糊涂吗? 还有” 这么一开口就是把方休这段时间以来做的好多事情都说了一遍。 最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的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还有,那不能为官的病,朕原先还当作真的,谁能想到你个小兔崽子,竟是能想出这么离谱的理由糊弄朕。” 第五百七十八章 去城外逛一逛 一开始还好,老皇帝说着,方休就听着。 唯独说到那‘不能为官的病’的时候,饶是如他这般脸皮如城墙厚也是禁不住的老脸一红,不好意思的道:“臣有脑疾,臣有脑疾” 不提这个还好,提到这个,老皇帝更是来气,瞪了他一眼,道:“你这个脑疾倒是好用,犯了混事就是脑疾,办了好事,就是为国为民” “” 方休顿时不说话了。 老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这股情绪,方才继续道:“既然朕帮了你这么多,你是不是也该帮一帮朕?” 方休听见这话,很想说一句:不是刚救了你的命吗? 当然,这话他也只敢憋在心里,真说出来,肯定是不敢的。 只是道:“臣乃是陛下的臣子,陛下有何吩咐,臣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楚皇摇了摇头,说道:“朕不需要你赴汤蹈火,朕只希望朕追随先祖而去以后,无论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康王还是昊儿,你都能帮扶他们一把。 朕知道你是真正有才能的,乃是王佐之才,朕也知道你的性子,是不屑于功名利禄的。 朕只希望你看在朕帮你挡了这么多次暗箭,多在朝堂之上待两年,等新皇稳固了朝局,懂得了为君之道,再离开” 方休听到这里,却是怔住了。 不管怎么听,这话的意思都像是在托孤啊! 人家托孤都是找什么素有名望的王公大臣,这老皇帝到了要死,却把这个重任往自己肩上放,这 方休很想说:臣能力微薄,难当此重任,诸位国公和诸位阁老,方能担此重任。 可是,一抬眸,看见老皇帝的略微显得疲惫的脸上和那充满希冀的眸子,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顿了顿,看着楚皇,收起之前嬉皮笑脸的模样,十分郑重的道:“臣一定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 楚皇听见这话,好似松了一口气,目光看向前面,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道:“朕知道你是个极其重诺的人,你答应的事情,没有办不成的” “” 方休无言以对。 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在京师的风评如此的不堪,无论在王公大臣还是在京师百姓的眼里都是一个稍微聪明一些的纨绔败家子。 怎么到了老皇帝的眼里就变成了无所不能的王佐之才呢 究竟是什么,让老皇帝对自己产生了这样的误解。 他想了想,还是道:“陛下的龙体安康,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说这些话,太早了。” 老皇帝却是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反而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看了一眼方休,道:“朕原先有意让你做嫣儿的驸马,这件事情,你是知道的吧?” “咳咳” 猝不及防之下,听见这话,方休差一点摔倒。 稳住以后,没有否认,只是道:“咳咳市井传言是这么说的。” 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楚皇见状,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朕听说,你和嫣儿这些日子走的很近?” “” 方休不敢说话。 毕竟楚皇也是在方府住了几天的人,自己和赵嫣是什么关系,就算是个傻子,都能看的明白。 楚皇见到他战战兢兢的模样,叹了口气,道:“罢了,这件事情,朕便不过问了。 嫣儿还有两年的时间,这两年,别让朕抓到你对嫣儿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不然”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什么意思却是不言而喻。 方休听了以后,在心里面默默的道:这么说,不被你抓到就没事了? 当然,这话怎么也是不敢说的。 小命只有一条,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面作死。 两个人又沿着街走了一会。 楚皇又道:“对了,你刚才说宫里什么?” 方休微微一怔,突然明白了楚皇说的是刚才馄饨摊上提起的事情,于是,重复了一遍:“臣说,宫里已经清理干净,陛下可以回宫了。” “嗯” 老皇帝点了点头,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继续往前走。 方休见到这一幕,在心里面暗骂。 这老东西莫不是住在自己家,还住习惯了? 看来,哪天要跟他商量商量这住宿费的问题了 “想什么呢?” 这个时候,楚皇似乎发现了他的想法,看了他一眼,问道。 方休听见楚皇的声音,忙不迭的端正态度,一本正经的道:“臣在想,该去哪里寻南宫前辈” 南宫前辈指的就是那个擅长毒蛊之道的皇室供奉。 楚皇听见这话,看向方休的眼神变得更加的慈祥,摆了摆手,道:“还有半年的时间,此事不急。 倒是有另一件事情,朕还需要你帮一帮朕” 方休差一点吐血。 短短的半个时辰的时间,老皇帝不知道交代自己多少事情了。 这老家伙是把自己当成超人了吗? 就算是超人,也不可能同时做这么多事吧? 虽是这么想,说出来却变成了:“陛下您吩咐” 方休这么想的,老皇帝自然不可能没有察觉。 他看了一眼方休,面露笑容,道:“让你陪朕这么一会,烦着你了吧? 朕猜,你现在怕是正在心里腹诽朕呢。 老东西,哪里来的这么多话 朕说的对不对?” “臣冤枉” 方休顿时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可怜巴巴的看着老皇帝,张了张嘴,就要诉苦,却被楚皇给制止住了。 “好了,朕知道你的性子,这些话就不要说了。 朕只让你再陪朕做最后一件事情” 说到这里,顿了顿,面露严肃之色,看向了城门的方向,开口道:“这些天,京都城内,朕看的也是差不多了 还剩下这一天,朕想要你陪朕去城外逛一逛,看一看这城外的百姓究竟是如何生活的,是否如内阁、六部、各州府衙门呈上来的,朕从他们那里听到的一样!” 说到这里,原先一直显得十分深沉的眸子却是闪过一道寒芒。 方休见了,微微一怔,结合之前老皇帝说的那些话。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同样露出严肃的表情,拱手道:“臣遵旨!” 第五百七十九章 微服私访 城郊,某个村子。 方休看了一眼天色,正是一天当中太阳最为炙热的时候。 虽是寒冬腊月,可是从城里跑到城外,再从城外跑到城郊,再找到一个村子,然后再回来像楚皇禀告,还是让他累的够呛。 这一次,楚皇虽然想要微服私访,趁着这个机会了解一下民情,可还是充分吸取了之前的教训。 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小心谨慎。 因而,特意从皇宫调了两位供奉,一位宗师级别的顶级强者,另一位也是准宗师级别的,藏在暗处。 一个保护他的安全,另外一个则是保护方休的安全,避免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遭到刺客的针对。 当然,这种情况出现的概率极小。 因为他们这一次出城,除了那两位皇室供奉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便是出城的时候,都是乔装打扮了一番。 出城以后,再换回原先的服饰。 对外的身份,一个是身着华服的老爷,另外一个则是锦衣公子哥,其实和他们原先的身份倒是没有多少区别。 “陛下,前面就是距离咱们京都城最近的村子了” 方休站在楚皇的身旁,开口道。 楚皇看着不远处炊烟袅袅的村子,表情有些复杂的点了点头,道:“好,进去看一看吧。” “是,陛下。” 方休应了一声,便在前面领起了路。 这一次,他们明面上到这个村子是想要预收明年的螯虾。 方休之前已经跟这个村子的村长打过了招呼,刚刚到村口,就见到一个头发灰白的老者迎了上来。 “这位就是赵老爷吧,外面天寒地冻的,有什么事情,你派下面的人来村子里知会一声就好,何必亲自跑着一趟呢” 村长的年纪明明比老皇帝还要大,可是迎上来的时候,姿态却是摆的很低。 甚至见到方休搀扶着老皇帝的时候,他还想要上前搭把手,自然是被楚皇给婉拒了。 “闲在府里也没有什么事儿,倒不如出来看一看,年纪大了,就想四处走动走动,闲不住” 楚皇看着那村长,笑着道。 那村长听见这话,十分的不理解,寒冬腊月的,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躺在炕上,喝着小酒,谁会想着到处乱跑,还是到这种没人来的地方 虽是这么想,可是听见老皇帝的话,他仍是陪笑着道:“赵老爷这话说的在理,老汉我也是,越是上了年纪就越是闲不住,总想着到处走一走” 说到这里,顿了顿,方才迎着楚皇,道:“外面实在冷,赵老爷要是有什么吩咐,还是先到屋里说吧。” “好。” 这一次,楚皇没有再拒绝,而是点了点头。 “老汉的屋就在前面那一片,您稍微费点神,小心脚下的路,这寒冬腊月的,泥一冻上,就容易打滑 前天,那村东的老刘,还就摔着了,进城看了好几个郎中,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听说还得养上十天半个月,你说这” 村长在前面领路,一边走着,一边闲聊着。 楚皇就跟在后面,听着,时不时的还附和两声。 方休搀扶着楚皇,生怕他像那个村东的老刘一样,不小心摔着了。 别到时候,这老皇帝没死在宁王的手上,结果摔死在这地方,那自己可就是到了霉 村长的家倒是离村口不远,只是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就能看见一间小屋。 小屋前面有用木棍围成的栅栏,也勉强算是一个院子吧。 楚皇看着这个小屋,表情变化了一些,看了一眼方休,又看了看村长,问道:“老人家,这就是您平日里住的地方?” 那村长显然没有想到楚皇会问这么个问题,怔了怔,回头看见楚皇的表情,方才明白了一些什么,笑道:“老伴死得早,家里就一个儿子,前些年征丁,给送到北方四州修城墙去了,好些年都没回来。 老汉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屋子,已经够用了,倒是委屈赵老爷了”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似乎有些伤感。 叹了口气,方才露出笑容,看着赵老爷,道:“这破屋子让赵老爷这等贵客落脚,倒真是委屈了。 对了,老刘去城里了,家里还空着,他家的屋子全都是砖砌的。 老汉带赵老爷去他家坐一坐吧” 说完,就转身要带老皇帝去村东。 楚皇见状,百感交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是旁边的方休先反应过来,忙不迭上前拽住了村长,笑道:“我叔他不是这个意思,村长您误会了。 您也说了,外面冷,咱们还是先进屋再聊吧” 说着,就搀扶着老皇帝,走进了这茅草和泥土搭建而成的小屋。 村长见到这一幕,自然也是没有再拒绝,而是跟着进去。 虽然是正午,太阳最为炙热的时候。 可是因为这纸窗实在是太过昏黄,而且就只有一个。 屋子里面还是显得太过昏暗。 村长进去以后,先是搬出了两个椅子,招待楚皇和方休坐下,然后自己就去寻那蜡烛,半响才找到半截,点燃了以后,放在了老皇帝的前面。 烛火摇曳,映出老皇帝苍老的面容,显得阴晴不定。 一直等到村长忙完,看向他的时候,老皇帝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他面露笑容,看着村长,道:“老人家怎么不坐” 村长笑了笑,道:“人家郎中说了,老汉这腿脚不好,就是要多站一站,越是坐着,越难受。” 楚皇听了以后,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病。 似乎自己也有一些,平日里的时候,总觉得一坐下腿脚就疼,站起来反倒无事,回头让御医瞧一瞧,是不是和这老汉一样的病。 方休听了,却觉得有些尴尬。 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道:“我家老爷不喜欢抬头,看着别人说话,老人家您见谅,还是坐着吧” 说完以后,把自己的椅子让给了村长。 楚皇听他这么说,却是觉得有些生气。 第一次觉得方休做的有些不像话,人家都说了,腿脚不便,怎么还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怔,突然想起了什么。 看向屋里,这才发现,这屋里面就只有两个椅子 第五百八十章 天子脚下尚且如此 结合村长和方休之前的对话,仅仅只是一瞬间,楚皇就明白了一切。 他看着坐下的村长和站在一旁的方休,百感交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片刻之后,方才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村长,开口问道:“村长的儿子在北方四州?” 村长笑着应了一声:“不瞒赵老爷,已经待了有几年了,这些年,也没听说草原的蛮子打咱们,可这北方四州的城墙就是修个不停 按理说,能到北方四州为朝廷修建城墙,这也是为朝廷抵御蛮荒了,这是莫大的荣耀,可是哎。”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楚皇见到这一幕,犹如在寒冬的路上见到漫无边际的冰湖,只觉得更加的寒冷,冷的不止是身子,更多的是心。 “朝廷规定,家里只有一个儿子的可以免去劳役,你的儿子是被谁征到北方的?” 他看着村长,表情有些阴沉的问了一句。 村长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下意识的问道:“啊?朝廷还有过这样的规定?” 他的语气十分的诧异,显然是没有听说过这个事情。 看了一眼楚皇,看见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诓骗自己,然后就仿佛明白了什么。 摇了摇头,面露无奈之色,道:“其实都一样,有没有这规定,最后的结果也都一样。 北边修城墙的时候不征,南边修城墙的时候也要征,南边修城墙的时候不征,哪天要是打仗了也一样要征 当今陛下是个好人,知道体恤我们这些小百姓,可下面的人哪里管得了这些。 老汉的儿子不到北边去,他们的儿子就要到北边去,老汉孤家寡人一个,哪里能斗得过他们,争来争去,最后还是一样” 说着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他的眼眶变得有些红,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别说是楚皇,就是一向铁石心肠的方休见到这一幕,也觉得有些不太好受。 “只是可怜老汉的儿子,修了五年的城墙,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老汉抹了抹眼泪,调整了一下情绪,重新露出笑容,看着楚皇,道:“老汉今个儿不知是怎么了,让赵老爷看笑话了。” 楚皇听见这话,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哎呀,光顾着说话,忘给赵老爷和方公子烧茶了。 咱这村子实在是太偏了,既不挨着京畿府,也不挨着北望府,到哪个城里去都远,两位贵客一路走过来,真是不容易” 村长这时,方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边说着,一边端起茶壶,给他们两个烧水去了。 楚皇见状,自然是再三拒绝。 村长却是连连的摆手,烧了柴,才回到他们的面前。 “老汉今个儿话有点儿多了” “不不,我就喜欢跟人闲聊,而且,从您这里,我也学到了很多。” 楚皇听见这话,面露笑容的应了一句。 “哈哈哈哈赵老爷这话就是在折煞老汉了,老汉一个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的庄稼汉,哪里有什么能让赵老爷您这样学富五车的老爷学的。” 村长听他这么说,笑着摆手道。 楚皇同样是笑了笑,十分认真的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你虽然不识字,可在其他方面却有许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 顿了顿,又道:“咱们聊一聊这庄稼的事儿吧。 实不相瞒,我祖上也是种庄稼的,只不过你们种的是小麦,我祖上是在南边种稻子的。” “那赵老爷是靠什么发家的?也是种稻子?” 村长听到这个话题,来了兴趣,看着楚皇,第一次主动的问了问题。 楚皇听见这个问题,却是觉得有些尴尬。 总不能说是靠着造反吧? 想了想,还是扯了个谎,回答道:“一个庄稼人,能做什么,也就是那几个法子,先到城里开了个小摊,然后吃的人多了,挣到了点儿钱,就开酒楼。 先是在家乡的小城,后来又到府城,再后来就开到了京师。” 楚皇说的还真有点儿像那么回事。 村长听了以后,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颇为感慨的道:“赵老爷祖上那也是实打实的聪明人,不像老汉,祖上八辈都是种庄稼,也想不出什么别的挣钱的法子。 估摸着往后几代,那也还是种庄稼。” 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住了。 楚皇和方休见到这一幕,自然是明白他心里想的什么。 这村长看上去已经五六十岁了,儿子再年轻想必也有三四十岁。 三四十岁,即便是在这个时代,那也是很难娶到媳妇的,更何况又被征到了北方四州去做苦力。 他们家又只有这么一支,从今往后,还有没有下一代,都是一个问题。 要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还在北方四周受苦,连个一子半女都没有留下,心里面就像是针扎一样的难受。 关于这件事情,没有人比楚皇更具发言权了。 毕竟他家里可是有皇位要传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对于村长的痛苦,楚皇更加的感同身受。 最为重要的是,他的痛苦本是可以避免的。 朝廷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曾经多次在廷议的时候讨论过这个问题。 而且,暖阁之中,他也和几位大学士商讨过,最后才决定,一户若是只有一个儿子,可以免除任何形式的徭役和劳役。 可是 他没有想到,朝堂之上,诸公不知道讨论多长时间才定下的规矩,离开了朝堂,竟然是没有一人知晓。 本就是为了这天下疾苦的百姓,到头来,最蒙在鼓里的反而是这些本该受益的百姓! 他可以想象,这老人家的孩子没有得到这朝廷的好处,这本该免掉的劳役会落在谁的头上 简直是肆无忌惮! 而且,这里可是天子脚下! 从自己的养心殿,便是步行到这儿,最多也就是两三个时辰,若是骑马,更是转眼之间便到。 就是这样的地方,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已是不敢想象,再偏远一些的地方,不说东南道,不说西南道,便是中原道,都该是什么样子! 第五百八十一章 上万斤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这一件事情,放在这些村民的身上,是会影响一生的,可是在暖阁,在朝堂之上,诸公仅仅只是商议了几轮。 类似的规矩,这些年不知道定下了多少,是否和这个一样,一离开暖阁,便变了个模样? 楚皇已是不敢再想。 他看着村长,表情十分的复杂。 一方面,见到这村长老无所依,他心里十分的愧疚。 可是,另一方面,想到这实施朝廷之策的官吏,又是十分的愤怒。 愤怒和愧疚夹杂在一起,让他久久无言,最后也只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那村长也察觉到了楚皇的异样,忙不迭的岔开话题,道:“哎,小老儿扯东扯西,差一点儿把正事给忘了 赵老爷这一次来可是为了螯虾一事?” 楚皇微微一怔,也是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点了点头,应道:“正是。” 村长看着楚皇,问道:“不知道赵老爷想要买多少的螯虾?” 楚皇听见这个问题,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乃是天子,天下之事皆要过问,天文地理皆有涉猎。 可是,一个酒楼一季需要消耗多少的螯虾,这样的杂碎琐事,却是一点儿都不了解。 他抬眸,看了一眼方休,想要让他回答。 方休见到这一幕,暗暗叫苦。 这春风楼的事情以前是吕掌柜的负责,吕掌柜接管竹轩斋以后,换的那个掌柜,他都不记得是谁了,哪里知道春风楼需要多少的螯虾。 只能装作没有看见。 楚皇连着朝方休使了两个眼色,见他都没有什么反应,好似没有看见一样,只好硬着头皮,信口捏了一个数字:“大概要一千斤 其实,这酒楼的采购一事,一直是犬子在忙。 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太清楚,只能给出一个大概的数字,这具体的数目还得等我那犬子忙完以后,自己来跟老人家谈” 村长听见前半句话,眉头微微一皱,正准备说话,听到后面的话,却是停住了。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原来是这样,我就想,春风楼那样的大酒楼,一季少说也要上万斤的螯虾,怎么会只要一千斤” 竟然要上万斤? 楚皇和方休听到这个数字,都是眉头一挑。 尤其是方休,压根没有想到,这京师的人竟是如此的爱吃小龙虾。 要知道,在春风楼,一斤小龙虾可是要卖上十两的天价,上万斤,就是十万两! 当然,这些小龙虾,还有分出一大部分到醉花阁,而醉花阁的定价就要亲民很多,一斤只要五十文钱。 即便如此,这些小龙虾加在一起,刨去成本,那也能赚将近七八千两的银子! 这还不算上其他的菜品。 怪不得自己明明觉得这段时间,什么都没有做,既没有发明什么新奇玩意,也没有写什么新的话本。 这银子还是像流水一样流进自己的口袋。 原来这开酒楼竟是这么的赚钱。 楚皇也是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春风楼一季竟是需要上万斤的螯虾。 这螯虾的滋味,他是尝过的,的确是不凡,可充其量也就是如此,跟河蟹相比,还是差了一些,竟是有这么多的人爱吃。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看着村长,问道:“不知道提前采购,这一斤螯虾,需要多少银子?” 量就是这么多的量,谈也谈不到哪里去,最为重要的还是价格。 村长听到这个问题,也是变得严肃起来,尽量的坐直,看着楚皇,面露思考之色。 半响,才道:“赵老爷,实不相瞒,这螯虾,我们也是今年才从方大人那里知道,是可以吃的。 因此,这价格一开始定的就有些低了” 楚皇和方休一听这话,就知道得,要涨价了。 当然,楚皇本身也不在乎这点儿银子,因为这些银子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旁边的方休却是皱了皱眉头。 自己离开的时候,另一个村子的村民可是夹道相送,说的话也是感人至极。 这个村子,自己虽然没有来过,可是螯虾的消息,也是自己派人传过来的。 如今这么说,谈生意,虽然不至于心寒,却也是让他觉得有些不值。 只是 这个时候,村长却是话锋一转,道:“虽然价格一开始订的低了,可没有方大人,我们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庄稼汉哪里知道这螯虾能吃,还以为是红虫呢 听说赵老爷的春风楼和方大人有些关联,既是卖给赵老爷,这价格自然是不能变的,还是一斤二十文。 当然,就去年而言,咱村子还有隔壁的几个村子,产出的螯虾,加在一起却是不止上万斤。 老汉之前已经跟那些村子的村长都谈过了,这螯虾卖给春风楼,卖给赵老爷您,还是一斤二十文,剩下的。 卖给其他酒楼,或是直接卖给那些大户人家,要一斤四十文。 这一点,还请赵老爷不要跟别人提起” 这个很好理解。 一边卖二十文钱,一边卖四十文钱,若是让花了四十文钱的人知道了这个消息,自然是不能愿意的。 春风楼,他们是惹不起的,到时候麻烦的还是这些人。 楚皇听了这些话,想到的却是另外一点。 他可是记得,当初自己在春风楼吃的螯虾,一盘大概只有一斤,却要十两的银子! 一斤二十文钱,到一斤十两,这中间差的未免也太多了! 他想到这里,忍不住看了一眼方休。 方休见到这一幕,瞬间就明白了楚皇的想法,忙不迭的附身到他的耳边,小声的为自己辩解道:“臣赚的都是王公勋贵和巨富商贾的银子。 没有这些银子,臣上哪里去买粮食,没有粮食,臣怎么给那些穷苦百姓施粥” 楚皇听见这话,却是摇了摇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我想的并非你所说的。” 方休微微一怔,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楚皇却是叹了口气,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而是看着那村长,问道:“去年,这么多的螯虾只能卖上二十文钱,够养家糊口的吗?”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败家子的逍遥人生请大家收藏:败家子的逍遥人生更新速度最快。 第五百八十二章 田赋 村长听见楚皇的这个问题,怔了怔,显然没有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片刻之后,他才露出笑容,有些激动的道:“当然,当然够,也得亏有这个螯虾,能卖上这么多的银子。 不然,这个冬天,我们村子的人可就难活了。 原先今年的收成就不好,还遇上了灾荒,从中原那边来的人,一个个的都跟饿狼似的,要不是府尹大人派兵守着村子。 单单村里面的劳力,还真守不住这些粮食。 今年好啊,今年实在是好,有了方大人,有了螯虾,今年不仅能吃饱了,还能多存些”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么几句话,无非就是感谢方大人,感谢螯虾,感谢朝廷。 方休在一旁听的很是尴尬。 好几次都很想出声提醒:这一切都是朝廷的功劳,陛下的功劳,你一个劲儿的感谢我做什么。 而楚皇听着,听着,表情却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渐渐的回过味儿来。 这些农户,好似是,非但不怪罪春风楼和醉花阁,反而还十分感激他们? 这他就有些想不通了。 明明是剥削,明明是压榨,怎么到了这些人的眼里,反而成了恩赐? 这些百姓啊,还是太质朴了。 楚皇听着,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道:“老人家,你可知道这螯虾到了城里,要卖多少钱一斤?” 村长听见这个问题,想了想,回答道:“别的不太清楚,只知道醉花阁好像是卖五十文一斤,春风楼卖” 说到这里,看了楚皇一眼,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方才道:“春风楼好像要卖十两。” 他们竟是知道? 楚皇听到这个回答,明显愣了。 既然知道,为何还如此心甘情愿的接受这二十文一斤的价格。 终于是没忍住,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既然如此,那老人家为何还要定二十文钱一斤。” “嘿,这螯虾捉来以后,又不是立马就能吃的,还得清洗,还得用油,还有那铺子的钱,哪一样不是成本,醉花阁卖五十文钱,已经是赚的少了。 那醉花阁是方大人府上的酒楼,咱怎么也得让方大人多赚一些不是 赵老爷您家的春风楼,那是大人们去的地方,老汉我听说那些大人们吃一顿饭都要上百两的银子,养一匹马,都要上千两的银子,这十两银子也算不上什么。 我们倒是想要把螯虾卖上十两银子,那些大人们也不愿意到咱这来吃啊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楚皇听了以后,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他原先一直以为这些村民只是太过质朴,质朴的愿意委屈自己。 可是,听完这村长的一席话,他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无奈之举。 想了想,又道:“我在城里面是听府上的老人们说了,今年的收成不好,这也是到处都发生的事情。 可是,收成再不好,跟那中原道比,还是要好不少,不至于到饭都吃不饱的地步吧。” 村长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十分的精彩,就是不屑却又装着的感觉。 憋了一会,方才道:“赵老爷您在城里待的久了,这外面的世道,当然是不清楚的。 别说是今年的收成不好,就是往年收成好的时候,那村子里面,也没有多少人能吃饱的啊。” 楚皇听见这话,表情又是一变。 这一次出城,他可以说是听到了、看到了前四十年都没有听说过、都没有看见过的东西。 他的表情有些阴沉,强挤出一抹笑容,看着村长,问道:“老人家这话是什么意思?” 村长抬眸,看了楚皇一眼,见他的表情不似作伪,应该是真的不了解这里面的说道。 于是,解释道:“咱们庄稼汉,种下的庄稼,收成以后,能留下多少,可不是咱们自己说了算,那是朝廷说了算。 朝廷让咱们留下多少,就留下多少,朝廷让咱们交多少,那就得交多少。 每年光是交粮就得交出去大部分,还得分两批,一批送到府衙,一批有人来收,好像是给朝廷。 老汉我笨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一直以为这府衙就是朝廷,朝廷就是府衙。 唯独收粮的时候,这朝廷和府衙是分开的” 说到这里,楚皇心里面已经是明白了。 这是田赋与丁银,一部分上交给当地的州府,用作州府的开支,另一部分则是交到户部,充进国库。 他想了想,看着村长,道:“可是这交上去的粮不是按照一户人家的人数算的吗? 一个劳力上交一份”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村长打断。 这也是他们聊了这么长的时间,村长第一次打断他的话:“就是因为如此,村里的人才吃不饱饭。 这村子里面,像老汉这样的独身汉,终究是少数,一户人家那七八口人,交上的粮少说也要三四份。 可是,那一大家子人,家里才有多少的地? 地里又能产多少的粮食? 别说是这么一亩三分地,就是再多的地,那也种不过来啊! 既然没有地,那也就没有粮,没有粮,交粮的时候拿什么交? 就只能把地给卖了,卖了以后得了银子,充当粮食就给交了。 这是头一年,第二年又该怎么办? 第二年,连这么一点儿地都没了,更是交不上粮,就只能到地主家里去租地。 这下子好了,原先朝廷和府衙的粮都交不上,这下子还要给地主一份粮。 这就是牛,一头牛他也种不了多少的地啊! 而且,他种的地越多,他交给地主的粮也就越多。 可是他种的少吧,朝廷那边的粮就交不上了。 也得亏这些年收成都好,今年收成差了一些,但是方大人收了螯虾,不然,这村子里面不知多少人要卖儿卖女呢 哎,这中原道的人到咱村里抢粮食的时候,是看他们要多可恨就有多可恨,可是想一想,这些哪一个又不是别人家的孩子,哪一个都不是别人家的爹娘 他们又愿意出来偷,出来抢? 这不也都是被逼急了,饿急了,实在没有办法。 要是没有方大人,没有螯虾,再过两年,怕是我们村也要像他们一样了!” 第五百八十三章 回宫 楚皇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恍惚之色,久久无言。 他如何也想不到,在他眼里的立国之策,竟是有这么多的弊端,竟是逼迫着这些穷苦的百姓到了这般的地步。 如果说之前他所听到的消息,还真是让他觉得有些痛心。 如今,却像是有一柄利剑插在他的胸口。 这劳役之策,到了下面变了样子,还能把责任推到州府的官吏身上。 可是这一次,这个田赋之策,却是让他无言以对。 “赵老爷,赵老爷?” 村长坐在原地,看见楚皇的表情不太对劲,接连喊了两三声,这才把他从恍惚的状态中惊醒过来。 “嗯?老人家还有什么要说的?” 楚皇压下心中的愧疚和愤怒,强挤出一抹笑容,看着这村长,问了一句。 村长摆了摆手,道:“小老儿今个儿说的已经够多了,不说了,不说了 对了,赵老爷不是想要在这村子里面逛一逛,等喝完了热茶,小老儿就领着赵老爷在这村里逛一逛。” 说罢,起身倒茶去了。 一边倒茶,还一边道:“其实实在没有什么好逛的,赵老爷秋收的时候来,还能看见那一片片麦子,金黄金黄的,真是好看。 这个季节,连树都没点儿叶子,各家各户也都猫在家里,懒得出来,也就只能带着赵老爷去田里逛一逛,指不定能见到两三只野兔” 楚皇笑着,应了两句。 旁边的方休见到这一幕,暗自叹了口气。 认识楚皇,少说也有半年之久了。 在他的印象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楚皇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 这不仅仅表现在外面,更多的是内部的气度。 他自信,高傲,无论何时,都维持着一个天子应有的气度。 即便是前些天,被自己的儿子种下毒蛊,囚禁在暗室,他依旧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泰然模样。 可是,如今,却能够明显的感受到他的心乱了。 喝完热茶以后,身子暖和了一些。 村长又领着楚皇和方休在这村子里面逛一逛。 其实和他说的没什么差别,的确是没有什么好逛的。 四处都是衰败的模样,即便是树看上去都是枯的,也没有人影,别说是野兔,就是连只雀儿都见不到 这块地方,除了那点儿田和那条河,真的是够荒芜的。 不过,若不是如此,这村子也产不出这么多的螯虾。 原先楚皇还打算在村子里面多走动走动,去见一见别户的人家。 可是,听完了村长的话以后,却是哪儿都不想去了。 光是从村长这里得到的消息,已经足够让他消化一段时机,更何况是再听其他人的。 从这里到京都城,少说也要走上半个时辰。 到这里的时候,楚皇还是凭着那个新鲜劲,没有什么劳累的感觉。 回去的时候,自然不可能再这么走了。 马车上。 方休坐在楚皇的对面。 楚皇端坐在车窗边,时不时的掀开车帘,看一看窗外,然后发出一声长叹。 方休还是第一次见他把喜怒全都写在脸上,想要开口安慰,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无论如何,这一位都是皇帝,哪里需要自己安慰。 马车顺利的进了城,前往皇宫的路上。 楚皇放下了车帘,不知是想通了,还是看开了,一双原先有些消沉的眸子重新变得锐利了起来。 他看着方休,沉声道:“从今往后,每过半个月,朕都要出城一次。 这段时间,你就留在京师,陪着朕,中原道那边不用回去了。”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觉得无语。 这么说,以后自己每隔半个月,都得陪他出来闲逛? 不亏是父女,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楚皇闲逛的本事简直要比赵嫣还厉害。 心里面这么想,脸上自然是不可能表现出来,反而十分的欣喜,应了一声:“能陪着陛下,是臣的福分。” 楚皇却是摇了摇头,道:“朕知道你嫌朕麻烦,不想陪着朕 可是,说到底,朕身边可以信任的也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这毒蛊的解药究竟能不能寻到,寻到以后究竟能不能有用,都不知道,从今个儿算,朕估计也就只有半年多可活的。 朕想用这半年的时间,为百姓们多做些事,你也就当是可怜朕这个老家伙,陪一陪朕吧” ‘可怜’这个词都用出来了。 若是让内阁那些老东西听见,怕是气的要亲自上场,暴揍方休一顿。 方休听了以后,也是颇为感慨,拱手道:“陛下言重了,臣是爱玩,可是家国大事,孰轻孰重,臣还是分得清楚的。” 楚皇点了点头,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案台,道:“在这外面这么久,朕还真有些饿了,你那儿有什么吃的没有?” “陛下,前面就是醉花阁了,要不咱们先到醉花阁去吃点东西,垫一垫肚子?” 方休提出建议。 楚皇听了,却是摆了摆手,说道:“罢了,说是今日回宫,再耽搁,怕是又要拖上一天,还是不吃了,回宫再吃。 你随朕一起回去,朕还有一些问题要问你” 方休听见这话,在心底叹了口气。 哎,有的时候,太有才华,也是一种烦恼。 有了马车,行进的速度自然是不可与步行同日而语。 仅仅只是一个时辰的时间,楚皇和方休就到了宫门。 中间还回了一趟方府。 楚皇换上了龙袍。 方休自然是换上了官服。 他们出现在宫门的时候,亲军府的守卫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再看清以后,全都吓了个半死,忙不迭的行礼:“卑职等参见陛下!” 经历过这一次事件,楚皇对于这些守卫们的态度也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只是冷冰冰的应了一声,便径直的走向暖阁。 刚刚到养心殿,刘成便闻讯而来:“陛下,陛下,奴婢来迟了,奴婢该死 陛下没有披裘,可别冻着了” 这一次,整个皇宫的宦官集团,唯独刘成的表现最为亮眼。 一个宦官倒是表现出了士大夫的风骨,先是痛斥宁王,然后又放弃逃跑的机会,留下照顾楚皇。 即便已经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也未必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楚皇见到他,目光也是变得柔和了一些,吩咐道:“吩咐御膳房上几道菜,就送到暖阁来,朕与新安伯就在暖阁用膳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自带筷子 暖阁的布局仍然与之前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 方休照旧坐在下面的椅子上。 楚皇则是端坐在龙椅上,看着他,问道:“方才那老农所说的话,有多少属实?” “十之八九吧。” 方休有些犹豫的补充了一句:“臣也是常年居住在城里,这城外的许多事情,还真是不太了解。 就臣了解的这些,也是这些天巡察中原道的时候才发现的。” 楚皇听见这话,点了点头,颇为认同。 片刻之后,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看着方休,面露沉重之色,问道:“那你可有解决之法?” 这 方休顿时感觉一阵为难。 这老皇帝怕不是真把自己给当成了什么神仙人物。 之前那村长所说的话,恰恰是这个时代所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或者说不仅仅只是这个时代,即便是在自己的前世,那也是尚未解决。 毕竟这些问题牵扯到了两大矛盾,除非生产力达到一定的水平。 不然,无论如何,都是没有办法得到妥当的方式。 楚皇见到他的表情,也是知道把这个问题丢给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有些太过为难他了,摇了摇头,叹息道:“此事,一时半会儿的确是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让你回答,着实有些为难你了” 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这次去中原道,路上可有什么有趣的见闻,说来给朕听听。” 见闻很多,甚至在一段时间之内颠覆了他对于这各州府府衙的认知,可是有趣的见闻却是不多。 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道:“陛下,中原道仍是重灾区,虽然比之前饿殍遍地,哀鸿遍野的局面好了很多,可是有趣的事情,还是不多见。 臣一路所见,多是凄惨离别之事,便是在城里,见到的也多是乞丐、流民,卖妻卖女者,也是随处可见 若说真是什么有趣的,就是臣在杜明府遇上的事情,臣在给您的信上也都提到了。” 楚皇听见这话,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良久,方才叹了口气,道:“如那周正之徒,便是杀上一万次,也不足以解朕之恨,不足以平百姓之愤!” 方休听见这话,抬眸,看着楚皇,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陛下,您还记得那老农的儿子吗?” 楚皇微微一怔,看见他的眼神,立刻反应了过来,沉声道:“朕自然记得! 京都府尹,朕已经下旨申饬,只是此事非一日之寒,朕还是需要与几位大学生商讨一番,寻一个更好的监察之法。” 这监察御史,一定是起了些作用。 可是凭方休在中原道巡察的这么些日子来说,起到的作用,只能说是微乎其微。 毕竟监察御史也是人,既然是人,就一定有想要的东西。 他们的职权虽然是检查各地的府衙,可大多数都受到了当地‘父母官’的收买,选择性的报告给皇帝。 说到底,也就是民间流传的那句话——官官相护。 估摸着,再怎么改动,区别也都不大。 无非就是监察御史和当地知府达成一种默契。 既然如此,倒不如再往这两极之中增加一极。 方休看着楚皇,开口道:“陛下,您有没有想过,让刘公公他们镇守一道之地。” 楚皇听见这话,微微一皱。 仔细思索了一下,却是皱了皱眉头,道:“太祖在世时,曾有过训诫,后世子孙,一律不得启用宦官为政,以免扰乱朝堂 这件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 方休听了以后,撇了撇嘴,十分的不屑。 他承认,这宦官因为身上缺了点儿东西,再加上没有子孙后代,心理变态的比例的确是高了一些。 可是,用辨证的思想去看待问题,一件事情既然有利也一定有弊。 这些宦官的忠心程度,也不是那些地方的官宦能比的。 只要放给驻守当地的宦官一定的监察之权,未必不能够在节度使、御史和镇守太监之间寻找到一个平衡点。 即便是不行,再坏又能坏的过如今的局面? 他这段时间,巡察中原两道,见过的恶要远远超出皇帝的想象,甚至超出了他自己的想象。 两道七府,竟是没有几个府衙能够经得起查的。 像是周正那样的,已经算得上还好了 更不要说还有杜明府知府那等已经丧心病狂的。 加上一个镇守太监,又有何妨? 最大的阻力也就是所谓的祖宗之法,还有当今朝堂之上的诸公们。 可是,这些人又能想出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吗? 方休心里面虽然这么想,可是脸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拱了拱手,应了一句:“臣明白了。” “陛下,晚膳,御膳房已经备好了,可要传膳?” 这个时候,刘成隔着门帘,小声的问了一句。 楚皇听了以后,淡淡的道:“让他们呈上来吧” “是,陛下。” 刘成站在暖阁的门前,用他独特的尖利的声音,扯着嗓子喊道:“传膳——!” 片刻之后,暖阁的帘子便被人从外面掀开。 一个个宦官,端着各式各样的珍馐,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把这些珍馐放在案台上以后,又是低着头,快步的离开,不敢有丝毫的停留。 短短半炷香的时间,整个案台已经被山珍海味给摆满。 楚皇早已经饿了,拿起银筷,正准备吃。 突然停住了,看向方休,道:“怎么不过来?不饿?” “既然陛下这么说,臣就不客气了” 方休陪着楚皇逛了这么半天,早已经饥肠辘辘,听见这话,笑嘻嘻的从怀里拿出一双筷子,搬着椅子,坐到了案台的对面。 与楚皇相对而坐。 这一幕,要是让其他的人见到了,定然是要被吓一跳。 可是,这样的场景,在方府那是经常出现。 楚皇一个人在方府待的无聊,经常喊上方休一起吃饭。 也正是因为如此,此时此刻,与楚皇相对而坐,才并不觉得拘束。 “哈哈哈哈你这小滑头,还自己带了筷子?” 楚皇看着方休从怀里取出筷子,先是一怔,然后忍不住的大笑起来。 方休却是丝毫的不介意,夹起几道菜,尝了尝,很实诚的道:“陛下,这御厨的手艺不太行啊” 第五百八十五章 进献良策 这倒是实话,吃惯了方府的美味,这御膳房的珍馐,还真是没有什么滋味。 就是楚皇也是这么想的,尝了几口,便开玩笑道:“朕改天便把你们方府的厨子弄到御膳房去,看你还敢这么说” 方休听了以后,哈哈笑了两声,谈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对了,陛下,监察之事,臣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可是田赋一事,臣来的路上,却是仔仔细细的想过了。” “哦?” 楚皇脸上露出诧异之色,手里的银筷都是放了下来,看着他,道:“给朕说一说,你对这田赋有何想法?” 方休咽下一口菜,放下筷子,看着楚皇,面露郑重之色,道:“朝廷如今所定下的田赋之策,之所以会使百姓民不聊生,究其根底,主要是因为丁银的存在。” 楚皇听见这句话,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丁银对于普通的百姓,尤其是那些家里青壮比较多,地又比较少的农户而言,更是负担尤重。 即便楚皇以前没有怎么微服私访,也能够想象的到,之前那个老农所举的例子,在各个州府一定是常见的。 不止是常见,准确的说,只要家里没有足够的田地,最后都会陷入到这种恶性循环当中。 毕竟农户是看天吃饭的,没有人能够保证年年都是丰年,但凡是碰上一个灾年,原先的收支平衡被打破以后,卖田就变得不可避免。 然后就陷入了更深一层的恶性循环,周而复始,一直到沦为流民和乞丐。 “因而,臣所想的就是取消丁银” 可是,方休的这一句话,却是让楚皇皱了皱眉头。 丁银固然有很多的弊端,可毕竟是各地州府衙门的主要收入来源。 若是没有了这些丁银,就需要从户部、从国库,乃至从内库抽调出银子,拨给他们。 这样一来,穷的就是朝廷了。 可是,朝廷每年光是投入到北方四州和亲军府就不知道要多少银子,户部的那些银子怎么能够? 到了最后,分崩离析的必然就是朝廷。 楚皇想到这里,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听见方休继续道:“臣知道陛下担心,取消丁银,会动摇国本。 可是臣的意思,并不是完全取消丁银,而是把丁银由原先的以劳力为单位改成以田亩为单位。 这样,穷苦人家身上的压力骤然减弱,损失的只是原先的那些富农和地主,可是他们的田亩和银子,本就是从那些穷苦人家的身上剥削来的,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最为重要的是,各州府的衙门的收上的粮食和银子也并不会受到多少的影响。 最大的问题就是” 说到这里,停住了,没有继续往下说。 楚皇看了一眼方休,见到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方休所提出的策略并没有任何的问题,于国于民都是只有利没有弊。 而且,这个方法并不是多么的高明。 让他来想,估摸着也花不了多少的时间就能想得出来。 朝堂上的诸公定然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既然如此,为何一直到今天,田赋的问题都没有解决? 归根到底,就是损失利益的就是朝堂上的诸公! 毕竟,那些富农和地主们,手上才有多少的田地? 整个楚国,大部分的田地都落在了勋贵和名门望族的府上。 即便是方休,作为新安伯,还有安平伯的唯一继承人,在他名下的田亩也绝不在少数! 这些田地都到了哪里? 还不是租给了那些穷苦人家,从而让那些穷苦人家变得更加的穷苦,让他们更加的走投无路。 任何的变革,只要牵扯到了自身的利益,阻力无疑将是巨大的。 方休能够把这个问题放在台面上讲,是他大度,或者说他洒脱,不在乎这些微薄的小利,他心里想的是全天下的百姓,想的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可是,其他的人呢?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各地的士绅豪族,他们又能像方休这样胸怀天下,心怀百姓吗? 答案毫无疑问,是否认的。 既然如此,又怎么能够让这些人主动的提出这个方法,主动的去让出他们的利益? 楚皇想到这里,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手里的银筷也是放下,感觉面前的这些珍馐都索然无味。 想了片刻,还是没能想出一个解决的法子,万般无奈,终究只能化作一生叹息:“哎 方休啊方休,你又给朕出了一个难题。” 方休见到这一幕,听见他说的这句话,自然是知道他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脸上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打趣道:“陛下,依臣看,这件事情其实并没有您想的那么复杂。 无论是朝堂上的诸公,还是那些勋贵,那些士绅,他们之所以能过上今天这般的生活,追根到底,那都是依附于陛下您 是陛下您给了他们田地,给了他们在这世上荣华富贵的资本。 陛下想要回来,分给那些穷苦的百姓,于情于理,那都无可指摘。 即便是朝堂之上有一些异议,又能如何? 臣只参加过一次廷议,可是清楚的记得,廷议之上,满朝公卿都是满口的天下黎民,天下百姓。 好像那天下的百姓都是他们的爹娘一样。 既然是他们的爹娘,分给他们爹娘一些土地,让他们的爹娘能更好的活下去,又有何不可? 臣就不相信,这件事情,陛下占着理,朝堂上的诸公再如何,还能翻了天不成?” 楚皇听见这话,眉头稍稍的舒展了一些。 他心里面明白,方休这话有一点儿道理。 可是道理归道理,实际上施行起来,却又是另一回事情。 他还记得自己刚登基那一会,后宫除了皇后以外,只有两位妃嫔。 那时就有言官非议,说是皇后善妒 他气不过,打了那言官一顿板子,又多纳了几房妃妾。 还是那个言官,又非议说是当今圣上xx无度。 总而言之,不管做什么事情,那些言官总能找到由头,抨击自己。 这还是自己的家事,可是那田赋之策却是牵扯到了这些人切身的利益,他们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呢! 第五百八十六章 试行 言官到还只是其次,毕竟他们除了那张三寸不烂之舌,也就没什么的了。 楚皇倒是不怕挨骂,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判,这些言官如何看他,他并不在乎。 最为重要的是士大夫们的态度,楚国乃是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如今却要动这些士大夫的根基,毫无疑问,这是会出大乱子的! 思考了许久,他还是叹了口气,摆手道:“此事容朕再想一想。” 方休听见这话,知道楚皇为难。 可是他更知道,这世上做任何事情都是有利有弊,一项策略的推行,影响的绝不是同一个阶层的人。 不同的阶层,定然会有不同的反应,若是因为害怕动乱,害怕流血,就收手不去做,最后,百姓们的哀怨只会化为恼怒,而这恼怒不知道在哪一天就会爆发。 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动乱,即便是朝廷想改,士大夫愿意做出让步,那也是为时已晚。 沉默,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方休这一次并没有选择退让,而是看着楚皇,道:“臣明白陛下的苦衷。 可是陛下,除了您,谁又能体恤这天下黎民,万千百姓的苦? 之前那老农说的话,臣在中原道,随处可见,不要说卖妻卖女,就是卖自己的人,那也是比比皆是。 陛下,您害怕动了士大夫们的根基,会动摇国之根基,可是在臣看来,我大楚的根基早已经不稳。 百姓如水,朝廷如舟,水能载舟,水亦能覆舟啊!” 说到这里,见到楚皇的表情略微意动。 他顿了顿,继续道:“陛下所担心的无非就是如此,那么臣还有一个提议,就是以此为试验,先在中原道推行,试一试效果。 若是效果显著,再想着推广到各个州府,若是效果并不显著,或者说阻力实在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再撤回此策,也并非不可以。”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陛下,臣家里也有良田千亩,只要此策一行,臣愿意第一个缴纳这千亩良田的税赋!” 楚皇听见这话,抬眸,看了方休一眼,脸上并没有如之前显露出任何的表情,一副稳如老狗的模样。 方休见到这一幕,却是明白,老皇帝心里面已经做出了决定。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楚皇道:“既然如此,就按你说的去办,先在中原道施行地丁合一之策!” “陛下英明!” 方休立刻高呼。 两个人定下了这件事情以后,又在这暖阁吃着菜,聊了一会。 一直到天色渐暗,方休才从皇宫里面离开,回到方府。 他离开方府的这段时间,方府的变化不可谓不小。 毫无疑问,这些变化都是拜宁王所赐。 宁王这个人的心胸简直如芝麻一样,上位以后,正事没有做几件,第一件做的事情竟然是打击报复。 而且报复的很没有水平,就是把方府里面的一些瓶瓶罐罐给砸了,殊不知真正的宝贝,早已经被秀儿给转移到了地窖之中。 方休这等的抄家高手,岂有不防范盗贼的可能? 虽然如此,方府遭此一劫,想要恢复成原先的面貌,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方休回到方府,看着有些狼藉的长廊,不由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准备回屋。 这个时候,却听见长廊旁边的墙上传出了动静。 方休下意识的转头看去,除了空空如也的墙面,什么都没有。 “有人?” 方休对着墙面喊了一声,没有任何的回应。 他有些疑惑,却并没有在意,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这是,墙面却又发出了一阵响声 这一次,听得倒是有些清晰了,明显是有人在砸墙啊! 这还了得,自己都已经回来了,老皇帝都回宫了,竟然还有不长眼的竟然敢打方府的主意,这是想死啊! “哪来的狗东西,敢砸伯爷的墙!?” 方休瞪着眼睛,走到墙边,刚准备骂人。 就听见‘砰——’的一声。 然后就是悉悉索索的墙面倒塌的声音。 方休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后退,留足了距离。 “呸呸呸” 墙面倒塌的烟尘渐渐散去,对面却是露出了一张让方休没有想到的俏脸。 “赵嫣?” 方休看着面前灰头土脸的赵嫣,有些诧异。 诧异过后,却又是无语,没好气的道:“大半夜的,你砸什么墙?” “咳咳” 赵嫣刚准备开口说话,一不小心却又被烟尘给呛到了,咳嗽了好一会,才断断续续的道:“咳咳老娘咳咳乐意,你管得着吗?” “” 方休看着他,没好气的道:“这是我家的墙,你说我管得着吗?” 赵嫣听了以后,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喃喃道:“好像还真是” 方休听见这句话,差点气的没把她给揍一顿。 走到她面前,给她拍了拍衣服上的土,问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如实交代,大半夜的砸墙,你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我就是想砸个门出来,这样以后到你这里来也方便一点儿,谁想得到,你们家这墙这么不解释,一砸就倒!” 一开始,她说话的时候还有些心虚,说到后面,却好似是占着理一样,理直气壮了起来。 从她买的宅院到方府也就是一墙之隔,如今却连这堵墙都没有了。 岂不是说,从今以后,自己只要一起来,就有可能见到赵嫣在自己的院子里面练剑? 这画面太美,方休有点儿不想看见。 “你” 方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有开口,就听见赵嫣道:“还不是因为你们家那个方茹,小小年纪的,成天不学好,就知道死缠烂打。 这几天一直跟着我,让我教她练剑,我住的这个宅院才多大一点,哪里比的上你这里宽敞,天天跑到你们这儿,又太麻烦了。 我也是没办法,才想着” “赵姑娘,你想搬进我们家就直说,没有人会嫌弃你的,但是你这么栽赃嫁祸,就没意思了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方茹站到了他们的身后,一脸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表情,望着赵嫣,说道。 第五百八十七章 我要做捕快! “你!” 赵嫣听见这挑衅似的话哪里能忍,抡起手上的大锤,就朝方茹走了过来。 “喂喂,这里是我家,你想干什么?” 方茹见状,瞬间怂成一团,躲在了方休的身后。 “好了,别闹了!” 方休见状,顿时感觉一个脑袋两个大。 他看了看赵嫣,又看了看方茹,没好气的道:“一个个的大半夜不睡觉,都想上天啊!? 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老老实实的各回各屋!” 赵嫣听见这话,瞥了一眼方茹,无动于衷。 方茹自然是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唯独撞上方休的眼神,忙不迭的摆出‘人家怕怕’的姿态。 方休见到这一幕,更加的无奈,看着赵嫣,没好气的道:“谁答应我,只要把他爹救出来,做什么都行的? 那我现在让你乖乖的回屋,行不行?” “你个小丫头,给我等着,以后最好只在晌午出来,不然本姑娘早晚让你好看!” 赵嫣听方休这么说,瞪了一眼方茹,没好气的撂下一句狠话,便转身回自己的院子里了。 方茹的脸上则是露出得胜以后的笑容,发现方休正看着他的时候,表情又是在一瞬间就发生了变化,委屈巴巴的道:“哥,她欺负我” “别叫我哥,担待不起,你就是我们方府的祖宗,我爹也是厉害,出去一趟给他儿子找了一个祖宗。” 方休被这俩没事就恰的家伙给气得不轻。 方茹见状,撇了撇嘴,不说话了,就站在原地。 “还不回去!” 方休一声厉呵,方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却没有离开,而是可怜巴巴的道:“我是真的有事找你” “什么事儿?” 方休将信将疑的看着方茹。 若说整个方府,最清闲的人怕就是方茹了,他还真想不出来,这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正事。 她在方府这些天,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吃,成功的过上了如猪一般的生活。 在方休看来,她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吃饭之前,多动一动,别回头胖成一个球,他就心满意足了。 “你还记得你之前答应过我吗?只要能救出皇帝,就帮我办一件事” 方茹走到方休的身边,煞有其是的说道。 方休听了,却是觉得有些懵。 自己还说过这话? 不是,这救不救的出皇帝,跟她有什么关系? 虽然如此,可是那段时间,他的确是有过一段绝望的时间,什么不要钱的承诺,许诺了一大堆,兴许是想着以后也没机会完成了。 就好像赵嫣说,只要他救出皇帝,想要做什么都行,是一个的概念。 人在绝望的时候,总想着攥住点儿什么东西,从而获取一点慰藉。 从这点儿慰藉中得到希望。 所以说,他还真有些记不清,自己有没有跟方茹说过这话了。 想了想,还是没有头绪。 转念一想,这方茹跟自己也算是无亲无故,还冒着生命危险跟着自己回到了京都城,而且的确做了一些实事。 自己帮她实现一件事,倒也不算是什么太过分的请求。 于是,十分大气的摆了摆手,看着方茹,问道:“什么事,说吧!” “什么事都行?” 方茹眨了眨眼,一脸精明的样子。 方休见状,立刻升起警觉,补充了一句:“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尽量帮你办了。” “好!” 方茹得到了确认,脸上的笑容如花儿一般,兴冲冲的道:“那我想要做捕快!” “” 方休微微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了一般道:“啥?” 方茹以为他没有听清,又重复了一遍,同时提高了声调,道:“我说我想要做捕快!” “你怎么不想着上天?” 方休一本正经的看着方茹,一本正经的说出了这句话。 “上天?上天干什么?” 方茹听见这话,有些懵 方休这才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叹了口气,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既不会武功,也没有什么侠义心肠,怎么会想到做捕快的? 你知不知道,咱们大楚从来都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 “谁说得,我听说京都府的捕头就是个女子,而且还跟你关系匪浅!” 方茹撇了撇嘴,揭穿了这个事实。 “” 方休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他的确是把夏忆雪给忘了。 要知道,夏忆雪不仅是捕头,而且还是整个朝廷仅有的一位七品的捕头,最为重要的她的确是一名女子。 “而且,谁告诉你,本姑娘没有侠义心肠的? 本姑娘那是没有条件,你要是给我一个捕头的身份,我肯定行侠仗义,帮助穷苦百姓,除恶扬善,攘除奸邪” “停停停” 方休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小丫头美好的幻想,看着她,道:“夏捕头之所以能成为捕头,可不仅仅只是因为她有一个捕头的身份。 要知道,人家文武双全,武功在整个京师都能排名前列,妥妥的准二流高手,而且没有她小时候,就能够背的出大楚律例,且一字不差。 除此之外,还有人家可是英国公府的大小姐,地位、背景、武功、文才、性情、毅力、判断力、意志力皆是上上等,那是天生的捕快。 你跟人家比,除了背景这一项,有本伯爷在背后给你撑腰,你还有哪一项能比得上夏忆雪的?” 说到这里,顿了顿,补充道:“夏忆雪那是特例,千年就这么一个,除了她,你还听说过什么女捕头吗? 所以说,别想着这些不切实际的了。 你只是觉得做捕快比较耀武扬威罢了,其实在京都府做捕快,跟在杜明府做捕快完全是两个概念。 你要是想威风,我有的办法让你威风,什么宝乐坊的掌柜,什么春风楼的掌柜,什么京师大剧院的监察,你只要想。 我立马就能让他们把位置让给你,一样可以被很多人尊重。 尤其是宝乐坊的掌柜,那走到哪里,别人不是想着讨好” 话还没有说完,方茹就义正言辞的打断了他:“我不想要耀武扬威,也不想去做什么掌柜,我想要做捕快,不是因为你说的这些。 我只是想要除恶扬善! 仅此而已” 第五百八十八章 要求 “你” 方休听见这话,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看见方茹认真的眼神,却是说不出口了。 “你答应过我的!” 这个时候,方茹跺了跺脚,看着方休,大声的道。 “你想要做捕快没有问题,对于我而言,无非也就是在陛下那里多说几句话,然后被那些文武大臣多骂两句,无关痛痒。 可是,我需要一个理由” 并不是他狂妄自大,毫不夸张的说,虽然他如今仅仅只是一个新安伯,可是在这京师勋贵之中的地位,完全可以与两位国公并列。 甚至坊间传言,已经有人把他成为第三魏国公了 魏国公与宁王乃是一丘之貉,早已经被处置,所以说只剩下了两位国公。 只是安排一个女子去做捕快,还真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唯一的阻力就是可能会受那些守旧大臣的抨击,如当初的英国公一般。 可是,方休最不怕的就是别人骂他。 甚至,别人越骂他,他反而越高兴,因为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那种‘你看我不爽,但是又拿我没有任何的办法’的感觉。 “好,我想要做捕快是因为我爹娘” 方茹听见方休的话,直接开口。 既然想要理由,她就给方休理由。 刚刚开口,就见方休摇了摇头,说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我的意思是,你要拿出实际行动,证明你可以胜任捕快这个职位。” “什么意思?” 方茹微微一怔,看着方休,问了一句。 “很简单,身为捕快,大楚律例需要熟知,这一点没什么问题吧?” 方休看着方茹,脸上露出笑容,淡淡的道。 方茹听见这话,很想说:你不是也不熟悉律例,不一样能当上中原道的按察使。 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道:“好,给我一点儿时间,我一定把整本大楚律例给背下来!” 方休看了一眼方茹,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心里面却是暗暗的叹了口气。 小丫头还是太天真了。 真以为人人都能像夏忆雪那样? 如果她看见了大楚律例有多厚,就会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了。 “除此之外,作为捕快,最基本的武功,总该有,不然遇上坏人,还没有制伏坏人,反倒被坏人制伏,到时候还要其他的捕快去救你” 方休很快提出了第二点要求。 方茹想了想,也是没有任何的犹豫,爽快的应了一声:“没问题。 反正当捕快又不需要多强的武功,这几天,我就跟着咱们府上的护卫一块练武。 不出一个月,我一定能习武有成!” 这句话说的极其自傲。 方休却是没有任何的反驳。 因为,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小丫头在武学一道上还真有点儿天赋。 前几天,赵嫣只是在院子里面练了一会剑,这丫头拿起树枝竟然还学的有模有样的。 当时,赵嫣见到这一幕,自然是不屑一顾。 可方休了解赵嫣,她越表现得不屑,越是表现得满不在乎,恰恰说明,方茹的招式学到了几分的精髓。 当然,一个月的时间,还是有些夸张了。 但是,以小丫头的年纪,即便是练上个三五年,那也不迟。 “暂且就是这两点,还有其他的,比如心性,比如意志力等等等,我会综合考察,到时候给出一个判断,你究竟适不适合做一个捕快。” 方休看着方茹,郑重其事的道。 方茹听了,却是撇了撇嘴,大声的道:“这不公平,什么叫综合考察,换句话说,就是无论我表现的好不好,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决定权都掌握在你的手里。” “你说的没错,决定权的确是在我的手里,你如果不服气,可以自己去京都府衙门,看一看京都府尹愿不愿意招你做捕快” 方休站在原地,双手抱在胸前,看着方茹,露出淡淡的笑容。 小丫头,骂人,自己比不上她 强词夺理呸,讲道理,自己还能比不过她? 毕竟他可是整个京师最讲道理的人,额,这一次没有‘之一’。 “你!” 方茹被方休这句近乎无赖的话给气的不轻。 可她也不得不承认,方休说的很对。 就算是她做的再好,也很难,或者说几乎没有可能成为捕快。 即便是她最终成为了一名捕快,也不仅仅只是因为她的努力,更多的还是因为方休的势力。 总而言之,决定权真的就掌握在方休的手里。 “哼——好,我就按照你说的去做,一个月的时间为限,一个月之内,我一定达到你的要求,到时候,如果我能通过你的考验。 你就要向皇帝举荐我,让我做京都府衙门的捕快!” 方茹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方休,小脸上难得露出倔强的表情。 和她一贯的小滑头的形象极为不符。 方休见到这一幕,面露笑容,道:“我还能骗你个小丫头不成。 要不要给你多点儿时间?一年?两年?还是三年?” “你看不起谁呢!说一个月就是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内,我一定背会大楚律例,习武有成,凭借自己的本事成为一名捕快!” 说完,气鼓鼓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连一声招呼都没有打。 “嘿,这小丫头!” 方休见到这一幕,摇了摇头。 这小丫头自从跟自己回京师以后,脾气是渐长啊 看来哪天不打她一顿,她还真不知道谁是这方府的主人了! 叹了口气,还是没有再去找她的麻烦,安静的回了久违的后院,舒舒服服的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他一直睡到了正午,才被刺眼的阳光给唤醒。 秀儿她们还在中原道,估摸着至少需要三天才能回京师。 因此,他现在就是每天睡到自然醒的状态,尤其是皇帝回宫以后,更是天高任鸟飞,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人的生活状态是需要对比的。 若是放在以前,这样的日子只会让他觉得无聊,可是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动荡。 他却觉得这样的日子简直就是幸福的没边儿了。 可是,就这么一点幸福,还只享受了一会,刚刚推开门走出院子,就听见院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少爷,少爷,宫里又来人了!” 第五百八十九章 户部尚书 这个‘又’字,用的非常准确。 之前楚皇住在方府的时候,刘成一天不知道要往这里跑多少次。 以至于方府的下人们见到这些宦官都变得习以为常了。 方休收拾了一下衣服,坐在石凳上,看着那小厮,问道:“又是刘公公?” 那小厮原先准备说话,被方休这么一抢,想说话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脸憋的通红,半响,才道:“是刘公公。” “知道了,让他进来吧。” 方休摆了摆手,随口道。 “是,少爷。” 那小厮见到这一幕,心情十分的澎湃。 刘公公那是什么人? 皇宫的大总管,就是一些勋贵,见到刘公公,那也是十分的礼敬。 可是在少爷这里,却是那刘公公需要礼敬自家少爷。 “新安伯,咱家又来了,不打扰您吧” 片刻之后,刘成那独特的尖利的声音就在后院响起。 此时此刻,方休正在喝粥,听见刘成的声音,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面露笑容,淡淡的道:“不打扰,刘公公吃了没,一块吃点儿?” “咱家刚吃过,就不了,新安伯,咱这一次来,是有实打实要紧的事 您先吃饭,吃完饭以后,咱家再与您说。” 刘成站在方休的身旁,这副架势倒是有点儿像伺候皇帝一样。 方休见到这一幕,把手里的碗筷放下,看着刘成,道:“我说刘公公,你这样站着,要是让别人看见了。 别人怎么想,你这是要害我啊” “啊?” 刘成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冷汗就下来了,忙不迭的摆手道:“新安伯这是哪里的话,咱家怎么可能会害新安伯呢。 新安伯不像让咱家站着,咱家蹲着,可还好?” 说着,就要蹲在地上。 “” 方休见到这一幕,有些无语。 不得不承认,这些宦官简直是一点儿脸面都不要,摆了摆手,道:“罢了,刘公公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陪你走一趟就是了。” 刘公公听见这话,顿时笑得像花一样,忙不迭的道:“不是咱家有事,是陛下有事。 具体是什么事,咱一个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内阁的三位大学士,和户部尚书邱大人全都到了” 若是放在其他人那里,堂堂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哪里会主动的透露这等消息。 除了陛下,也就只有在面对这位新安伯的时候,他才会如此的卑躬屈膝。 作为陛下的贴身宦官,没有人比他能了解方休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了。 “哦?户部的尚书大人也到了?” “咱家亲眼所见,不会有错的。” “知道了,咱们走吧?” “好嘞!” 方休一听到‘户部尚书’这四个字,几乎就能确认这老皇帝找自己是什么事情了。 十之八九应该是地丁合一的事情。 短时间之内,似乎也只有这个事情才能集齐如此豪华的阵容了,三位内阁大学士加上户部尚书全都到齐了。 也不知道他们商量的如何。 不过,想来需要自己出马,应该是没怎么谈拢。 “陛下,新安伯到了” “宣。” 随着刘成的一声请奏,方休掀开暖阁的门帘,走了进去。 还是熟悉的位置,还是熟悉的味道。 三个内阁大学士应该是这段时间,受到了宁王不同程度的打压,显得有些疲惫,人也是苍老了许多。 尤其是颜庄,原先看上去也就是五十多岁的样子,如今却已经显得是垂垂暮年。 “臣新安伯方休,参见陛下!” 按察使的职位已经收回,神机营着手重建却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因而,方休的身份就只是新安伯。 但是,以小小伯爵的身份坐在这暖阁之中,却是没有任何人反对。 因为他们都知道,宁王之所以落败,陛下之所以得救,全都仰赖这一位新安伯。 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新安伯必定会成为朝堂之上的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别的不说,最起码爵位一定不会仅仅是伯爵,最起码也会是侯爵。 若不是太祖定下了非从龙之功不得立国公的规矩,魏国公伏诛以后,空缺的国公之位,方氏父子也未必不能争上一争。 “这次叫你来,知道所为何事吗?” 楚皇端坐在龙椅之上,恢复了原先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君王模样,气度非凡,丝毫看不出他是身种毒蛊的人。 事实上,楚皇身上的毒蛊还没有被解这个秘密,就只有方休一行人,外加一个刘成知道。 其他的人,压根就不知道毒蛊的事情,甚至不清楚宁王叛乱这个过程的细节。 “臣知道。” 方休拱了拱手,回答道。 “好,既然知道,就先坐下。” 楚皇说完以后,目光从方休的身上移到了一旁的户部尚书,道:“邱卿家方才所说,朕也都想过。 因而,这地丁合一之策,暂且只在中原道试行,若是试行以后,效果卓著,再全面施行,如此一来,邱卿家方才所说的风险,岂不是能大大的降低?” 这个户部尚书是新上任的,原先的那个因为站在了宁王一派,因而也连带跟着魏国公等人,一同被处置了。 虽然是新上任的,但是这位户部尚书在工部任职以前,也曾经在户部待过一段时间,对于户部的诸多事项还是比较了解的。 一听楚皇打算先在中原道试行,立刻就明白了楚皇的想法。 无非就是给这天下的勋贵和士绅豪强们一个心理准备。 可是这样一来,产生动荡的可能性岂不是变得更大。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焦急之色,起身,走到暖阁正中间的位置,恭恭敬敬的拜下,方才道:“陛下,此事牵扯甚大,请陛下万万三思 在中原道试行地丁合一之策,的确是能起到表率的作用,可是也会引起天下士绅豪强们的警觉。 陛下试想一下,若是这中原道之外的士绅豪强们,得知了中原道的地丁合一究竟是什么以后,他们会作何反应? 陛下,臣昨日收到陛下的信以后,通宵看完了户部关于天下田亩的统计。 咱们大楚大半的土地可都是在这些士绅豪强的手里,若是轻举妄动,必然会动摇国本啊,陛下!” 第五百九十章 千古骂名,由我来背! 这句话简直就是在打楚皇的脸,简直就是指着他的鼻子道:这天下不单单只是你皇帝的,还是士大夫的! 楚皇听了以后,脸色自然是阴沉到了极致。 可是偏偏他又不能说什么。 这个户部尚书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自然也是颇为了解,知道他只是心直口快了一些,而且说的也的确是实话。 那些士绅们不是傻子,恰恰相反,他们是楚国最为精明的一批人,见到‘丁田合一’这四个字,怕是立刻就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这批人出了岔子,可不就是动摇了国本。 “尚书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场面逐渐变得有些僵持的时候,方休站了出来,看着那户部尚书,缓缓开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天下的土地皆是陛下所有,只不过是陛下仁义,见不得子民受苦,因而,分给他们而已。 如今,这些原本应该造福黎民苍生的土地,却成了那些士绅祸害黎民苍生的工具,施行丁田合一之法,让事情恢复到原先该有的样子,有何不妥?” “这” 那户部尚书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事实上,做到他这个位置的人,已经好少会考虑到自身的利益了。 因为他们本身就已经站在了最高层,眼光自然也不会在局限自己这一亩三分地。 可是 他想了想,看向方休,问道:“新安伯此话,本官并没有异议。 丁银之策的确是到了需要革新的地步,只是,本官认为此事还需要从长记忆,一步一步的来,即便是要收回那些士绅的土地,也要徐徐图之。 如此大刀阔斧的施行丁田合一之策,未免有些太过着急,恐怕会引起反扑。 到了那个时候,后果不堪设想啊” 方休见他态度还算可以,并没有像当初对待杨政那样争锋相对,而是摆事实,讲道理。 “邱大人这话倒也是没错,可是,邱大人,这丁银之策乃是朝廷的陈年旧病,如今已经是病入肺腑,必须使用快刀,方可诊治! 便如那手术之法一样,唯有快刀斩去病根,才有可能成功!” 两个人说的话都有一定的道理,两个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一边是如日中天的新安伯,另一边是朝廷大员。 两个人在朝堂之上,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三位大学士听着他们的话,眉头也是渐渐的皱了起来,显然在思考他们两个人所说的可能性。 “好了” 这个时候,龙椅之上的楚皇缓缓开口,道:“朕还是以为方卿家说的不错,顽疾便需用快刀,若是犹犹豫豫,优柔寡断,最后反而会加深病症,早晚有一天,会一发不可收拾。” “陛下!” 户部尚书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深深的跪下,用激动的语气道:“陛下,若是国本动摇,又该如何?” “呵!” 方休冷哼了一声,道:“什么国本动摇,不就是担心那些士绅会叛乱!? 臣乃是武勋,此次变革,甘为人先。 臣愿意领兵一万,进驻中原,任何人,无论士绅,无论勋贵,只要胆敢生乱,臣必定令其伏诛!” “这” 此话一出,不仅仅是户部尚书,就是其他的三位大学士也不由的看向了方休。 他们太明白这句话的涵义了。 这是要鱼死网破啊! 当然,网不一定会破,鱼却是一定会死的。 而他们就是这些鱼当中最为健硕的几条。 “陛下,老臣并不认同新安伯所说,我大楚历代君王,想来以仁治国,若是大动兵戈,恐怕会伤了天下百姓的心” “陛下,农户们是您的子民,士绅们也是您的子民啊” “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 “” 一时之间,三位内阁大学士和户部尚书纷纷进言。 方休站在他们的身后,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淡然,眼神之中仅是冷漠,整个人表现出一股冷冽的气势,仿佛深秋飘飘然落下的一片枯叶,没有任何的声响,却是带来无尽的寂静与肃杀。 楚皇坐在龙椅之上,看着底下跪成一片的大学士和傲然站着的方休,又一次陷入了纠结之中。 他是一个仁厚之君。 即便是面对犯下重罪的旧臣,最多也只是流放边疆,从来没有过赶尽杀绝,更何况是对于那些并没有生事,一心维护自己的士绅们。 兵戈一动,想要制止就绝没有那么的容易了。 可是,看着方休,拒绝的话,也是说不出口。 并不是因为方休救过他的性命。 朝堂之上,无关个人的情感。 只是因为,他明白,这一次中原道的灾荒是田赋变革最好的时机,若是错过了这个时机,再想要动那些与朝廷福祸相依的士绅,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几位大人尽可以反对,只要是为了天下黎民,这千古骂名,由我来背!” 这个时候,方休看着几个跪在地上的老家伙,冷冷的开口说了一句。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说这些老家伙是害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所以才不顾黎民百姓的生死。 说句话说,他自己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把黎民百姓这样的词挂在嘴边。 可是,这一次中原道之旅,却是让他改变了太多太多。 他来到这片世界,已经享受了太多,也该为这片世界,这个时代,最重要的这片大地上质朴的人们留下点好的东西了。 楚皇听见方休的这句话,原先有些犹豫的表情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渐渐的坚定了起来。 是啊 无非就是挨上一些骂名罢了。 跟这千千万万百姓相比,这点儿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身为一个君王,难道名声比让子民们吃得饱、穿得暖更加重要吗? 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想到最后一个问题,他的心里面已经有了答案。 跪下的大臣们见到这一幕,心里却是‘咯噔’一下,瞬间,脑海里面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完了 陛下要被新安伯蛊惑了! 第五百九十一章 练剑 “丁银之弊,已到不得不改的地步,朕意已决,安平伯领中原道按察使、节度使,推行丁田合一之法!” 此话一出,三位内阁大学士和户部尚书都是面露戚戚然之色,全都拜倒在地,大声的呼喊:“陛下三思,陛下三思啊!” 这个时候,一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却是在他们的身后响起。 “陛下圣明!” 方休站在他们三个的身后,面色郑重的道。 虽然楚皇同意了推行丁田合一,可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欣喜,反而觉得身上的担子越发的重了。 虽然这件事情不是由他去办,可是让他那个便宜老爹去办,和他自己去也没有什么区别。 推行丁田合一,受到的阻力一定是巨大的,面临的危险完全不比南下平叛来的少。 最起码,平叛一事是大部分的人都喜闻乐见,且期待发生的,安平伯在这些人的眼里是英雄。 可是推行丁田合一,即便是那些百姓都不一定能够理解,而在这个时代掌握话语权的士绅们更是会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虽然实质上的危险可能要比在战场上杀敌来的少一点,可是来自其他各个方面的压力却并不一定。 别的不说,只要楚皇扛不住朝堂之上的狂轰滥炸,像士大夫集团妥协,那么那些士大夫第一个针对的一定就是自己那个便宜老爹! 方休怀着沉重的心情,从暖阁里面走出。 颜庄等人还赖在暖阁,想要寻求转机。 方休站在养心殿外,一抬眼,就能看到明媚的阳光照拂在自己的身上,给凛冽的寒冬带来了一点儿温暖。 他的脑海里面不由的浮现出在杜明府、临泽府等地看到的惨状,原先的犹豫一扫而空。 他知道,自己是在做对的事情! 阳光明媚,正是适合郊游的时候,方休回到方府,便准备带上赵嫣他们离开京都城,出去散一散心。 可是,到了方府,却发现,原先一听到郊游,恨不得马上收拾行李,立刻出发的赵嫣等人却是没有丝毫的兴趣。 因为她们在练剑。 而且很神奇的是,赵嫣竟然在教方茹练剑。 要知道,这两个人见面不掐起来,已经是极为难得,此时此刻竟然能够看到她们和谐相处,乃至互帮互助,简直让方休如同见了鬼一样。 “你在教方茹练级?” 方休走到赵嫣的身边,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面前握着剑挥舞的方茹,有些诧异的问了一句。 赵嫣听见他的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道:“这小丫头不知死活,竟然说她只要练一个月的剑就能胜过本姑娘。 既然如此,本姑娘就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好好的练一个月的剑,到时候,光明正大的击败她,看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 方休听见这话,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觉得有些无语。 他看着赵嫣,问道:“你知不知道老虎为什么从来不与老鼠争斗?” 赵嫣听见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微微一怔,不解的看着他,想了想,回答道:“因为老鼠的肉太少了?” “因为赢了,别人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觉得人之常情,可是输了,别人就会说,堂堂老虎,竟然连老鼠都打不过” 方休叹了口气,缓缓的道。 赵嫣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方休见状,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可奈何的道:“好好想一想吧。” “我明白了!” 方休话音未落,赵嫣就面露恍然之色。 方休见状,看了她一眼。 这丫头还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刚刚这么想,下一秒就听见赵嫣嗔怒的道:“你在骂本姑娘是母老虎!” “” 方休听见这话,已经懒得去管她了,摆了摆手,道:“你继续教她吧。 我相信你,能打得过她” “那是当然!” 赵嫣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关键,傲然的应了一声,然后看着方茹,大声的道:“刚刚怎么跟你说的,要躬身,重心要低,这样敌人进攻的时候,才有充足的时间反应! 你以为练剑是像话本里面那样,刀光剑影,唰唰唰,人就没了吗?” 方茹听见这话,竟然出奇的没有反驳,只是道了一声‘知道了’,然后便按照她的吩咐,继续练剑。 不得不说,方茹在剑道一途,还是有一定的天赋的。 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竟然已经练的有模有样了。 现在,方休倒是有些相信自己那个便宜老爹会收她做义女了。 原因有两个。 第一点,方茹不要脸 不是一般的不要脸,而是很不要脸,遇见自己那个便宜老爹,极有可能缠着他做他的义女。 第二点,就是她的武道天赋。 或许,自己那个便宜老爹是想把她培养成一个女将军? 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宫里面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丁田合一,目前为止,朝廷内知道的人就只有他和那几个内阁大学士,一时之间,还掀不起什么风浪。 方休难得有了一段清闲的时光,就坐在这里,看着方茹练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一个小丫头,手里拿着一把短剑,挥舞起来,到有点儿翩翩起舞的意思。 尤其是在阳光明媚的蓝天下,配合着几棵枯木,更是越发衬托着如一幅画。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可以休息了” 赵嫣也是找到了作为师父的感觉,说话之间,颇有那么范儿 方茹听见赵嫣的话,却是并没有停下,继续挥舞手中短剑。 即便汗水已经打湿她的头发,也没有丝毫的停顿。 赵嫣见到这一幕,先是一怔,随即,面露严肃之色,郑重的道:“习武一事,需要循序渐进。 我知道你想要在一个月之内打败本姑娘。 但是实话告诉你,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以你的天赋,练上个两年,三年,倒是有可能跟本姑娘过上两招。 你这样不休息的练,最后反而会荒废了你的天赋。 别的不说,你要是再不停手,本姑娘保证,明天你连自己的胳膊都抬不起来!” 第五百九十二章 权势二字 “有这么夸张吗?” 方茹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剑,喘了口气,坐到了赵嫣的身旁,问道:“喂,你练了多少年的武?” “这就是你跟师父说话的态度?” 赵嫣瞥了一眼方茹,不喜的道。 她的武功的确算不上多强,可是跟方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相比,却还是要厉害不少的,做她的师父也是绰绰有余。 “爱说不说” 按照方茹以前的性格,这个时候的态度肯定已经放下,只有在面对赵嫣的时候,她才会这样针锋相对。 毕竟从一开始的时候,她们就是这样的状态,想改也改不过来了。 “哥,我出去一趟,今天晚上的饭别忘了给我留一份。” 赵嫣张了张嘴,刚准备讲述自己的习武经历。 就见到方茹从石凳上站了起来,留下了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转眼看去,还能见到她嘴角勾起一抹狡猾的笑容,明显是为了故意气赵嫣。 果然,方茹前脚刚走,赵嫣就气的不行,方休好言好语才给劝住。 方茹出了方府的门,径直奔向京都府衙门。 虽然练了这么长时间的剑,可是脚下的速度一点儿不慢。 凭借多年偷东西被人抓的经验,没一会就找到了京都府衙门。 “京都府” 她抬眸,看着京都府衙门上书的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喃喃自语:“这京师和其他地方就是不一样,连这衙门两个字都省了。” 言语间,这番异常的举动却是吸引了一个小捕快的注意。 “干什么的?这里是衙门,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那捕快显然把方茹当成了迷路的小姑娘,摆了摆手,想要赶她离开。 方茹听见这话,站在原地,上下打量了那小捕快一眼,随即,大声的道:“我不是闲杂人等,我是来找夏捕头的。” “夏捕头,什么夏捕头,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夏捕头,快点走,不然等会把你抓起来!” 自从夏忆雪成为捕头以来,这京都城不知道有多少的少女整天做起了行侠仗义的美梦。 曾经竹轩斋的话本刚刚流行的那一会,更是有不少人聚集在一起,每天守在府衙的门前,就是想要一睹她们偶像——夏捕头的风采。 一直到现在,这样的人,偶然还有。 这捕快显然就把方茹当成了‘追星’的少女,不耐烦的摆手。 “你们这里的捕头不是叫做夏忆雪吗?” 方茹听见这捕快的话也是微微一怔。 毕竟她来京师还没有几天,对于京师的许多事情并不熟悉,前段时间,因为需要清理宁王留下的乱摊子,整个京师更是处于戒备的状态。 她都没有出来过,因此,并没有太多的怀疑,只是挠了挠头,喃喃道:“夏姐姐不是答应我,让我今天来这里找她的吗?” 她一边转身,一边喃喃自语,表情有些失落。 这个时候,另一个捕快却是看见了她,忙不迭的小跑了过来,有些谄媚的道:“这不是方姑娘吗? 方姑娘到这里,有何贵干?” 方茹冷不防听见这个声音,一时之间没有想起在哪里见过他,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谁? 我们认识吗?” 那捕快听见这话,有些尴尬,却仍旧保持着笑容,解释道:“前些天,卑职随方大人参与过抓捕叛逆的行动,那个时候,见过方姑娘一眼,卑职就记在心里了。 方姑娘身份高贵,不记得卑职,那也是人之常情” 方茹的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哦’了一声,看着他,想了想,问道:“那你能告诉我,你们这里有姓夏的捕头吗?” 那捕快微微一怔,有些不解的道:“不瞒姑娘,整个京都城衙门就只有一个捕头,就是夏忆雪,夏捕头。 不知道您说的那位姓夏的捕头,是不是” “可是,刚才他不是还说你们这里没有姓夏的捕头吗?” 方茹听见这话,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脸上却是露出天真的表情,有些不解的看向了另外一个捕快。 那个捕快虽然不知道这位‘方姑娘’是什么身份,可是看见自己同僚的态度,就明白这位方姑娘的身份一定是非富即贵,忙不迭的道:“卑职刚才糊涂了,没有听清方姑娘的话。 卑职给您赔礼了,卑职糊涂,卑职真蠢” 他躬身赔礼,然后抬眸,小心翼翼的道:“方姑娘要找夏捕头,卑职这就带您去?” “不了,我自己一个人去找夏捕头,只要你不拦着我就好。” 方茹见状,脸上露出笑容,心里面那点儿成就感顿时达到了顶点。 以前在杜明府的时候,自己从来只有被别人欺负的份,哪里有机会像这样欺负别人。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欺负,可她还是体会到了‘身份’带来的巨大的差异。 那捕快听见这话,则是忙不迭的道:“卑职刚才是糊涂了,哪里敢拦方姑娘您,方姑娘您快快请进” 那捕快弓着身子,道。 方茹见状,也没有再为难他,迈步走进了京都府衙门。 这个时候,之前那个捕快总算是敢把身子直起来了。 他看着自己的同僚,问道:“这位方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以前没有见过啊?” 另一个捕快瞥了他一眼,凑到他身边,小声的道:“咱们京师还有几个姓方的大人? 当然是定远将军的义女,新安伯的义妹,方茹姑娘” “新安伯的义妹” 那捕快听见‘新安伯’这三个字,当场吓的呆住了。 作为京都府衙门的捕快,这段时间随着亲军府的人,跑东跑西,没有人比他更为了解‘新安伯’这三个字的含义了。 这位新安伯如今可是比英国公、定国公更加强势的人啊! 而且,新安伯是出了名的护短,别说是他的义妹,就是他府上的丫鬟,到了京都府衙门受到这等冷遇,那也是了不得的大事! 他至今还记得当初新安伯因为一个误会被押进衙门,府尹大人费了多少的力气,才把这位祖宗一样的人物给送走。 想到这里,他的冷汗禁不住的流了下来,看向身旁的捕快,感激涕零的道:“兄弟,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就惨了啊!” 第五百九十三章 方休老贼! 那捕快觉得自己好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通,方茹却是在这府衙里面闲庭漫步。 兴许是到了方府以后,不愁吃穿,原先肩上的压力小了许多,她在面对外人,尤其是那些比她要弱势的人的时候,脾气改善了许多。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不想给方休招惹麻烦。 毕竟这京师里面卧虎藏龙,谁也不知道在你面前一个平平无奇的人,背后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身份。 不然,以她的性子,刚才面对那个捕快的时候,早就破口大骂了。 京都府衙门算不上大,也并不算小,方茹在里面饶了几圈,还是没有找到夏忆雪的踪影,最后是在一个捕快的指引下,找到了正在审问犯人的夏忆雪。 “大人,方茹姑娘找你” 捕快站在夏忆雪的身旁,拱手道。 夏忆雪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一眼,见到方茹,点了点头。 然后看着面前的那个已经被折磨的陷入昏厥的犯人,吩咐身旁的捕快,冷声道:“本官有事先离开一会,这个人就交给你们。 先用冷水把他泼醒,打到他说为止,不要有什么顾及,与他同行的还有三个人,总有一个会招的。” 语气十分的平淡,却是透着森森的严寒,如同寒冬的湖面,表面上看过去一片寂静,只有透过平静的湖面,才能看见这湖面之下隐藏着怎么样的彻骨寒意。 那捕快听见这话,也是微微一怔,明白了捕头话里的意思,换句话说就是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他立刻肃然,拱手道:“卑职领命!” 夏忆雪点了点头,便没有在理会他,走出了地牢,来到了方茹的面前,说道:“你来晚了” 方茹刚才可是亲眼见到夏忆雪是怎么处置那个犯人的。 以前只是听说过‘夏魔头’的威名,她只道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此时此刻真切的见到,方知传言竟是不虚。 有些畏惧的同时,更加的崇拜,眼睛冒着小星星似的看着夏忆雪,说道:“我跟着赵姑娘练剑,休息了一会,下次绝对不会了!” 夏忆雪点了点头,一如往常见面的时候那般的高冷,说道:“大楚律例,在我的房间里面有一本,你可以在这里看,但是不能带走。 我带你去” “谢谢夏姐姐!” 方茹听了以后,脸上露出喜色,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高兴的蹦了一下。 终究还是十二三岁的孩子啊 夏忆雪听见‘夏姐姐’三个字,动作微微一顿,却也没有说什么,继续往前走,领着她到了自己的房间,嘱咐道:“房间里面的其他东西,一律不准动。” “放心吧,夏姐姐,我只看这本大楚律例,没有你的同意,我连椅子都不挪一下!” 方茹找了半天,才听说夏忆雪这里有一本律例,听见这话,兴奋的应了一声,像是得到了玩偶的小丫头。 当然,她的年纪本就不大。 夏忆雪点了点头,道:“再过一会,衙门就要闭府,到时候,我可能不能送你,你看完书以后就自己离开。 若是路上一个人觉得害怕,就让一个捕快送你回府。” “放心吧,夏姐姐,不会有事的,你去你忙你的吧。” 方茹和夏忆雪接触的次数不多,可是她第一眼见到夏忆雪的时候,就能感受到她身上的亲和力。 一度让她以为,这个夏姐姐可能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位夏捕头竟是英国公府的大小姐,这才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不过,在夏忆雪的面前,她到的确是收敛了自己的脾气,而且十分的惬意,并不像面对方府其他人,比如秀儿,比如白小纯那般的拘谨。 说来也是奇怪,夏忆雪对谁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对于方茹,倒是多了几分的宽容。 虽是如此,但也没有到为她打破规矩的地步,又叮嘱了一些在府衙不能做到事情以后,就转身离开了。 方茹挥手,目送夏忆雪离开屋子,然后坐到了椅子上,看着面前的书柜,搜索了片刻。 终于在里面找到了一本写着《律法》二字的书。 只是,把这本书从书架上面抽出来的那一刻,她却是懵了 “怎么会有这么厚的书!” 她忍不住的惊呼了一声,然后眉头就紧紧的皱了起来,小牙咬得咯吱咯吱的响,自己一个人咬牙切齿的道:“方休老贼,竟然陷害于我!” 看到这本书的厚度,她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中了方休的奸计。 不要说什么武功的事情,即便是她能够在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内,把剑法练到普通捕快的水平,这本律法,她无论如何也都是不可能背下来的。 甚至于,看见这本厚的像是不知道被风霜侵蚀了多久的顽石的大楚律例,她一度怀疑,夏忆雪究竟有没有把它给背下来。 毕竟,在她这样,只是勉强识字的人看来,想要背下这本书,难度丝毫不亚于在武道一途,修炼成为宗师高手! 虽是如此,自己已经答应了方休,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把它背下,当然不可能食言,只能咬着牙,翻开第一页,逐字逐句的看去。 紧紧只是看了半炷香的时间,她就忍不住的发出了一声哀号,趴在了书桌上。 另一边,方府的后院。 方休则是躺在摇椅上,难得享受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清净。 在他的左手边放着一壶清茶,手上拿着一本话本。 恍惚之间,好像回到了刚刚考入大学的那段时间。 为了高考准备了这么长的时间,难得轻松这么一会,自然是懈怠了好一段日子。 那段时光是那么的悠闲。 就如同现在这样,手里拿着当时还是按键的手机,为了不影响舍友,躲在被窝里面,打着手电筒,一字一字的看那些无聊至极的小说,像是得到了什么珍奇的宝藏。 现在想一想,当时的自己也真是足够没有见识的。 其他的人到了大学,要么是想着锻炼身体,要么是想着找个女友,只有他,不知疲倦的看着小说,还有那些无聊到了极点的科普文章。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如今,到了这片世界,他才懂得很多学校内获得不了的东西。 只能说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他这么想着,门外忽然传来方茹的声音:“方休,你给本姑娘出来!” 第五百九十四章 一哭二闹 方休放下书,看向门口。 小丫头正站在那里,气鼓鼓的望向自己,咬牙切齿的道:“方休,你欺人太甚!” “嗯?” 方休一脸的懵,看着她,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想了想,才像是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道:“给你留了饭,放在你屋里了,你要是觉得太冷,去找你秀儿姐,让她帮你热一下。” “我说的不是这个!” 方茹几步走到他的面前,大声的道:“你就是不想让我当捕快,大楚律例,压根不是正常人能背的下来的! 这么厚一本,一个月的时间,能看完就不错了!” 一边说着,一边用夸张的肢体语言比划着。 方休见到这一幕,要不是他以前见过楚国律法,还以为那楚国律法是一座小山。 “我从来都没有说一个月的时间,这是你自己加上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方休瞥了一眼方茹,表情十分的淡定。 “” 方茹听了以后,微微一怔,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个道理。 “但是我怎么能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厚的书,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辩解听上去是那么的无力。 方茹的脸上露出颓然的表情。 因为她知道,这场约定,她可能要输了。 她连《方休字典》里面的儿童必备三百字都认不全,怎么可能在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之内,背下来大楚律法。 “你也没有问啊” 这话是当初方茹说给方休听的,如今总算是找到机会来了一个两极反转。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方休看着方茹,嘴角带着微笑。 方茹见到这一幕,内心的倔强又一次被激发出来。 终于,在长达三秒的思考以后,她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使用杀招! “呜呜呜我不管,你答应过我的,我想要什么都行!呜呜你说话不算数,你,你欺负小姑娘!” 人的性格各有不同,尤其是女人,可是在某一方面,她们却是共同的,就是耍无赖的手端。 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一招,古往今来,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次,可是每一次都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呜呜呜堂堂新安伯说话不算数呜呜,我要去皇帝那里告你,我要告诉夏姐姐,你欺负我!” 方茹还在哭闹,还往地上一躺,还是撒泼打滚。 饶是一向无赖惯了的方休见到这一幕,也是觉得无奈可耐,揉了揉眉头,感觉耳膜都要被她尖利的喊声给喊炸了。 “别哭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方休一声厉呵,瞬间,整个时间都安静了。 方茹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眼角还带着泪,眼眶红红的。 这一幕,若是让外人看见了,方休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揉了揉眉头,无奈的道:“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 方茹讨价还价。 “半个月” 方休不仅毫不退让,反而变本加厉。 方茹见状,顿时慌了神,道:“两个月!” “十天” 方休丝毫不为所动。 “好好,一个月就一个月,不能再减了!” 方茹眼见着留给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忙不迭的制止了这场加价。 “但是我还有一个条件。” 刚刚开口,就见到方休瞪向了自己。 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脑袋。 即便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女,也总归有个人能制得住他。 “不是条件,请求,是请求” 见她服了软,方休躺了回去,拿起手中的话本,随口道:“说吧。” “大楚律例,只有京都府衙门才有,夏姐姐又不允许我把书给拿出来,我只能在衙门里面看,衙门人多眼杂,你也知道的所以” 方茹的语气很快,生怕方休打断自己。 说到最后的请求的时候,却是顿住了。 因为她也知道,自己的请求有些过分。 即便方休的身份地位非同一般,想要让夏忆雪那样的坚守规则的人破坏规则,也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方休听了以后,却是风轻云淡的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要让我去找夏捕头借出大楚律例,让你在府里面背?” “对对对!” 方茹的小脸上露出笑容,脑袋点的像拨浪鼓一样。 方休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淡淡的道:“想让夏忆雪借书,基本不可能。 不过我会让吕四帮你印一本,你自己带到府上看,背完一页,烧掉一页,不要让别人发现了。” “好啊!” 方茹听见这话,高兴的从地上蹦了起来。 可是,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问道:“不过吕四是谁?” “竹轩斋的掌柜,你明天去找他,就说是我的吩咐,前几天他来过府上,见过你,不会为难你的,去吧” 方休随口道。 “谢谢哥哥!” 得到了好处,方休的称呼也从‘义兄’、‘方休’变成了哥哥,声音像是蜜糖一样,甜腻腻的。 方休却是不屑一顾。 都是假象 方茹这个小丫头,她还不了解。 第二天,清晨。 天刚蒙蒙亮。 冬天,一切都是萧条的模样,街上空无一人。 方府的仆人们都没有几个起来干活的,方茹却已经推开了府门,兴冲冲的朝古井街奔去。 因为春风楼的原因,前段时间,她没有少往古井街跑。 这条路也是熟门熟路,便是方休都没有比她更加熟悉。 “竹轩斋” 她兴冲冲的到了古井街,这才发现那写着‘竹轩斋’三个大字的牌匾下,却已经排起了长队。 “这是什么鬼”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长队,下意识的喃喃了一句。 这句话,她是在回京师的过程中,跟方休学的,如今已经用的炉火纯青了。 旁边的一个中年女人听见这话,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小姑娘,你是第一次到这竹轩斋吧? 别看这排队的人多,这竹轩斋哪一天都是这样挤的人山人海的,今个儿这都算是少的了!” 方茹听见这话,整个人顿时焉儿了,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阿姨,这得排到什么时候啊?” “少则两三炷香,多则半个时辰,咱们来得早,还算好的,后面估计时间长着呢,慢慢等着吧” 第五百九十五章 排队风波 “半个时辰” 方茹看着面前的长队,一脸的迷茫。 显然,买一本书竟然需要排队长达半个时辰,而且还是在一大清早,街上空无一人的情况之下,她实在是无法理解这些人在想些什么。 她想要绕过这些人,直接进到竹轩斋里面去,可是看见这么多的人都在规规矩矩的排队,在想起之前那个中年女子略带些关切的话。 一向不遵守规则的她,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犹豫。 想了想,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事情,干脆就再这里等一等吧。 看前面的进度,估摸着最多也就是两炷香的时间,远远没有刚才那个中年女人说的那么夸张。 方茹自认为,对于她这样的人而言,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时间了。 既然如此 就等着吧。 方茹这么想着,突然看见不远处走过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身穿家丁服饰的小厮,还有一个壮硕的护卫。 女人站在人群的不远处,看着面前的队伍,脸上的表情和方茹一样,又诧异又不敢置信 “一个小小的破书坊,怎么这么多人?” 那个女人看了一眼队伍,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涂满胭脂的脸上尽是不屑的表情,趾高气昂的吩咐自己的狗腿子:“快点儿,把最新一季的霸道公子拿过来,耽误了行程,拿你是问!” 《霸道公子》是竹轩斋最新出的话本,刚刚发行就风靡了整个京师。 上至四五十岁的中年女子,下到十三四岁的少女,没有一个不喜欢看的。 这些人之所以在这里排队,十之八九也是为了新出的一集话本。 “殿下,小的这就去!” 那狗腿子听见那女人训斥的话,冷汗顿时就下来了,忙不迭的应了一声。 然后,快步走到了最前面,看着那排在最前面的人,凑上前,大声的道:“长公主殿下要最新一期的《女红》,你们几个,还不快点让开!” 众人听见‘长公主’三个字,全都是下意识的朝那女人看去,看清了她的面容以后,纷纷的后退。 这是完全下意识的行为,就像是几个月以前,她们看见方休一样。 方圆百米,寸草不生。 毫无疑问,这位长公主在京师的名声如何,也是显而易见的。 先皇留下的长公主有很多,嫁出楚国的有之,嫁给士大夫的有之,乃至于嫁给普通平民的都有。 而这一位平阳长公主就是十几个长公主之中,唯一一个嫁给普通的平民的。 她的驸马只是一个小小的进士,既无权,也无势,所谓的背景更是不可能存在。 倒不是因为所谓的爱情。 只是因为这位平阳长公主是出了名的爱玩 毕竟是所有长公主中最为年幼的一位。 先皇驾崩的时候,她的年纪还小,缺少管教,因而 没有错,就是众人想象的那种‘爱玩’。 自然,整个京师,稍微有些才俊的青年,都不愿意迎娶这么一位,即便她是堂堂的长公主。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楚皇才想着给自己这个皇妹安排了一门亲事。 挑中了一个倒霉蛋进士。 当然,那进士也可以说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因为他牵扯到了一个案子,前途不保已经是保守的估计,很大的可能是要受牢狱之灾的,正是因为迎娶了这位平阳长公主,最后才免于牢狱之灾,也算是混上了一个驸马的官位。 但是,堂堂的长公主殿下,自小便是众星拱月一般,怎么可能愿意‘屈身’于这么一个窝囊废。 因此,即便是婚后,一样如之前‘爱玩’。 驸马对于也是无可奈何,只能随她去。 这一次,大清早的,堂堂长公主,自然不可能因为一本话本就出现在竹轩斋的门前。 其实她本来的行程是要去一个将军的府邸,做什么自然不言而喻,只不过是顺路到了这里,下来看一看这传闻已久的‘竹轩斋’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却没有想到,远远的就见到这么多人排队,顿时心生厌恶,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了。 虽然是皇室的事情,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加上平阳长公主行事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及。 整个京师,稍微八卦一些的人都听说过这位殿下的‘光荣事迹’。 毫无疑问,这些清晨排队的大妈就是整个京师最为八卦的一群人。 听见‘长公主殿下’,再看见那曾经在各个将军府前见过的面容,瞬间就明白了这一位是谁,纷纷避让。 那狗腿子也是丝毫不顾这些大妈异样的目光,不以为耻的站在了竹轩斋的最前面,等着时辰一到,就把那最新一集的《霸道公子》给买下。 方茹站在最后面,虽然听不见前面的人都说了些什么,可是看见这一幕,哪里还能不明白。 这是遇上了不要脸的! 以她的脾气如何能忍? “大家都在这里排队,前面的那个狗东西,你干什么呢?” 方茹一开口就知道是老江湖了。 虽然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但是骂起人来没有丝毫的顾及。 其实她以前骂人,更加的委婉,甚至经常出现不带一个脏字,把人骂的吐血的情况。 也就是认识了方休以后,变得十分的直白了,上来就是一句‘狗东西’。 一句‘狗东西’不够,那就两句,三句 “谁!?谁敢骂我!?” 那个平阳长公主的狗腿子显然没有想到,竟然敢有人出头,气的不轻,如狗急跳墙一样,蹦了出来,昂着头,大声的道。 方茹见状,也是站了出来,指着那个狗腿子,就要开足火力。 旁边的大妈见到这一幕,却是眼疾手快的把她拉回了队伍里面,小声的劝道:“小姑娘,别冲动。 那是长公主府的人,咱们惹不起,你要是气不过,大妈把位置让给你” 方茹听见这话,心里面有了一些触动,看着那狗腿子的目光更加的不善。 这竹轩斋是她们家开的,她都老老实实的排队,哪里的狗东西竟然敢插队!? 她刚准备站出来。 那狗腿子却是抢先一步,指着她,用尖利的声音喊道:“没娘教的小丫头,想死啊!?” 第五百九十六章 人狠话不多 方茹听见这句话,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并没有变得不善,而是变得十分的冰冷。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代表她真的动了怒火。 她不顾那大妈的阻拦,往前走了一步,冷冷的看着那个长公主的狗腿子,问道:“你是哪家的狗?” “不长眼的小丫头,你给我听好了,我是” 那狗腿子见方茹这副表情,还以为她是怕了,更加的趾高气昂。 说到了一半,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整个人的脸色一变,瞪大了眼睛,望着方茹,不敢置信的道:“你个没娘教的小丫头,敢骂我是狗!?” 第二次听见这句话,方茹的脸色阴沉到了极致,下意识的从怀里面取出了那把方休给她用来防身的匕首,冷冷的看着那狗腿子。 一言不发的同时,却是一步一步的逼近。 那狗腿子见到这一幕,先是一怔,借着初生的旭阳,看见那匕首反射的森森寒光以后,整个人都傻了。 “你,你想要干什么?” 方茹往前进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整个人止不住的恐惧起来。 因为他从眼前这个小丫头的眼里见到了一样东西——杀意!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反抗,这个小丫头真的有可能会杀了自己。 “我告诉你,我可是平阳长公主府的人!你你想干什么?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你” 话还没有说完,方茹却是突然加快了脚步,冲了上去。 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典型的人狠话不多。 “救命啊!” 那狗腿子也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原先只是想要借着这个小丫头,耀武扬威一番,却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不是什么小丫头,而是一根冷箭。 见方茹没有停下的意思,‘啊’的尖叫一声,转身就要逃跑。 与此同时,围观的人群也全都见到了方茹手上闪着寒光的精致匕首,一个个的全都傻了。 这个小丫头疯了吗? 只是被骂了一两句,竟然就要当街动手? 这 一时之间,他们全都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怔怔的看着方茹,不知所措。 那长公主身后的护卫也是眼疾手快,见到方茹追向自己的‘同事’,顺手拔剑,往前踏出一步,拦在了长公主的前面。 “殿下,救我,殿下,这个小丫头她,她疯了!” 方茹跟在那狗腿子的后面,那狗腿子面临性命危险,自然是全力以赴的逃跑。 一人追,一人逃。 在这空旷的地上,迎着朝阳,倒是构成了一副别样的画卷。 一开始,围观的群众还觉得惊悚,可是渐渐的就觉得有趣了。 这场面 啧啧啧,怕是十年也见不到一次啊! 那平阳长公主也被眼前的这一幕,吓的有些呆了,躲在那护卫的前面,一句话都不敢说,连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生怕把方茹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这里。 “给姑奶奶站住!” 方茹追着那长公主的狗腿子,厉声呵斥了一句。 竹轩斋的门却是应声开了。 “谁啊,大清早的,吵不吵!? 不知道竹轩斋门前,禁止喧” 那竹轩斋的小厮话音未落,就见到一道身影在自己的视线内急速的放大。 下一秒,就看见一个人模狗样的下人装扮的家伙躲在了自己的身后。 “刘管事,刘管事,您救救我,有人要杀我!” 长公主的狗腿子见无路可逃,一个眼疾手快,躲到了竹轩斋小厮的后面。 那刘管事见到这一幕,先是一怔,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冷哼了一声,道:“又想插队!? 门儿都没有,别说你是长公主府的人,你就是公主府的人,也得乖乖的到后面给我排队! 还有人追杀你,你这理由比前两次还要荒唐!” 话音刚落,却听见耳边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给我让开!” 他下意识的转头,然后就见到了让他一生都难以忘却的一幕。 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手里拿着一柄反射寒光的匕首,正挥舞着冲向自己。 几乎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他凭借着身体的条件反射,躲到了一边。 同时,看清了那小丫头的面容,顿时叫苦道:“小姐,您动手的时候看着点儿,咱是自己人啊!” 方茹听见这话,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用冰冷的目光看着那个狗腿子,道:“自己人还护着那个狗东西?” 那竹轩斋的小厮听见这话,微微一怔,瞬间就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忙不迭的让了开来,同时解释道:“是他躲在小的身后,小的可没想过护着这狗东西!” 说完以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头去捉住了那还想要躲藏的狗腿子,拎着他的衣服,摁在了方茹的面前,道:“是不是这狗东西哪句话惹到小姐您了,小的把他抓到您跟前了。 只要您解气,随便怎么处置他都成!” 那公主府的狗腿子听见这话,吓的一动都不敢动,只是大声的哀号。 “我是平阳长公主府的人,你们,你们谁敢动我! 公主殿下,救命啊,公主殿下!” 此时此刻,看热闹的人已经是越来越多。 听见他的话,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平阳长公主。 那平阳长公主本来不想出头,只想着当作自己不在这里,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见到这一幕,却是不得不站出来了。 “狗东西,到哪里都不得安生” 平阳长公主低声的骂了一句,在那护卫的保护下,走到了方茹的面前。 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淡淡的道:“小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今天这件事情,就算了吧。” 原先她只是被看上去有些疯癫的方茹给吓到了,此时此刻,见到她并不是失心疯,还是可以交流的,心里面顿时安稳了许多。 在这京师城,就她这长公主的身份,还没有几个人不给她面子的。 就算是这小丫头的身份不简单,最多也只是某个大臣家的小女儿,跟自己的身份,那是云泥之别。 她自认为,自己出面,给这个小丫头一个台阶,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 却没有想到,方茹一点儿都不领情,抬眸,看着平阳长公主,冷声的道:“你又是哪家的狗?” 第五百九十七章 闹剧 平阳长公主自从出生起,就是众星拱月一般,成长的过程中更是如此。 她的性格可谓是强化版的赵嫣,而且跟赵嫣不同的是赵嫣还称得上单纯善良,她却是一点儿优点都找不出来。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忍受这样的辱骂。 “你,你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想要翻天了不成!” 平阳长公主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方茹,怒不可遏的道:“今天,本公主不教训教训你,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东西了!” 她骂了一句,然后就看向自己的护卫,大声的吩咐道:“上,把这小丫头给我抓来,狠狠的打!” “是,殿下!” 那护卫长的人高马大,腰间别着一把长剑,听见平阳长公主,眼神不善的看着方茹,缓步走了上来。 方茹见状,没有丝毫的畏惧,手持短短的匕首,往前迈了一步。 那架势竟然是要和这护卫硬碰硬。 竹轩斋的小厮们见到这一幕,自然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虽然他们只见过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方府小姐一次,可是不管怎么说,名义上,她都是方府的小姐,是老爷的义女,少爷的义妹。 在竹轩斋这里,他们怎么可能看着他被人欺负? 于是,纷纷抄起家伙,大声的道:“这里是竹轩斋,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便是长公主也不行!” 说着,拦在了那护卫的面前。 那护卫见到这一幕,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了自家的主人。 竹轩斋没有什么好值得顾虑的,值得顾虑的是它的背后可是站着一尊大佛——安平伯府。 如今的安平伯府可谓是如日中天。 安平伯是统领十万大军的定远将军,新安伯则是深受陛下器重的冉冉新星。 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好招惹的。 平阳长公主哪里懂得这些,只因为竹轩斋是一个普通的破书坊,听见那句‘便是长公主也不行!’,整个人都愤怒到了极致。 自己可是堂堂的长公主,在这京师这么多年,可曾有过一个人,胆敢这么忤逆自己? 眼前却是突然冒出了这么多的人,而且都是无名小辈,怎么能不让她愤怒。 “愣着干什么!?你手里的剑是干什么吃的!?” 平阳长公主瞪着方茹他们,眼睛好似要喷出火一般,整个人都有些歇斯底里了。 那护卫听见这话,压下心里面的犹豫,抽出了腰间的佩剑,看向方茹他们,故作高冷的道:“让开,殿下只让我教训那个不懂事的小丫头。 没必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僵。” “让你xxxxx” 方茹丝毫不讲道理,上来就是一通素质三连。 那护卫哪里听到过这种粗鄙之语,一时之间,竟是怔了片刻。 这个时候,就听见之前那个竹轩斋的小厮,也就是所谓的刘管事一声大喊:“兄弟们,少爷怎么叮嘱我们的。 只有我们竹轩斋欺负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欺负我们竹轩斋的份。 谨遵少爷吩咐,兄弟们,上啊!” 一声令下,六七个手持各种兵器(桌椅板凳加上扫帚)的小厮们,奋不顾身的冲向了那名护卫。 那护卫也是没有想到,这些家伙竟然这么不怕死,手里面连个像样的兵器都没有,竟然敢主动出击。 下意识的举手格挡,一时之间,竟然是连连后退。 “干什么!?都干什么!?” 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厉声呵斥的声音。 众人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 就见到几个身着皂衣的捕快,腰间别着佩刀,雄赳赳的走了过来。 看他们的模样,应该是巡逻的捕快,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匆忙的赶过来的。 领头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在这城南也算是比较面生的了。 京都府不同于其他州府,因为面积比较大,所以捕快也是比其他的州府多出了四五倍的人数。 每半个月改变一次巡逻的队伍。 显然,这一次巡逻的并不是原先城南的捕快,而是从其他的区域调过来的。 虽然如此,竹轩斋的名头,他们还是听说过的。 因而,一上来,就先把矛头指向了平阳长公主。 “你们几个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竟然还敢聚众争斗,你们知不知道,按照大楚律例,寻衅滋事,该当何罪!?”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在气势上压倒众人,这是捕快们常用的手端。 那平阳长公主见到这一幕,却没有被吓到,反而瞬间恢复到了方才趾高气昂的状态。 昂着脑袋,用鼻孔看着领头的捕快,面露不屑之色,大声的道:“本公主乃是平阳长公主! 你们几个来的刚好,这几个刁民想要行刺本公主,你们快点把他们抓回去,直接秋后问斩! 再不济,也要关上个十年八年的,尤其是那个小丫头,至少也得关她个三十四年,让她涨一涨教训,以后也好知道,这京师,多的是她惹不起的人!” 领头的捕快听见‘平阳长公主’这五个字,表情下意识的一变。 他太清楚这五个字的含义了。 若说京都府衙门内部评选最不想听到的名字,‘平阳长公主’至少可以位列第二、第三。 至于为什么不是第一 因为第一的位置十分的固定,就是‘新安伯’。 甚至可以说,这些捕快们除了新安伯以外,最怕的就是平阳长公主了。 身份不必说,当今圣上的妹妹,真正的皇亲国戚,地位高贵。 当然,这不是捕快们不想听见这个名字的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她蛮不讲理,而且做事更是不着调。 曾经更是做出过在将军府,被人家将军的原配赶出府,然后还恬不知耻,当街撒泼的奇葩闹剧 要知道,那个时候的她可是已经有了驸马。 那段时间,他们京都府衙门为了消除这件事情留下的影响,不知道投入了多少的人力,废了多少的时间,受了多少的嘲笑,看了多少的白眼。 一直到今天,听到‘平阳长公主’,他还忍不住的升起一股想要骂人的冲动。 虽是如此,他的脸上却是挤出了一抹笑容,说道:“长公主殿下,这里是竹轩斋,那几位也都是竹轩斋的伙计。 卑职还是了解他们的,轻易不会生事。 卑职想这其中一定是有些误会吧” 第五百九十八章 又一个失心疯? 他这句话说的很委婉,但是意思也很明确。 这里毕竟是竹轩斋,姑奶奶,咱还是别惹事了。 可惜,平阳长公主压根不明白竹轩斋意味着什么,听见这捕快的话,更加的气氛,指着他的鼻子,大声的骂道:“你个狗东西是什么意思? 误会?哪来的误会? 没看见那些狗东西把刀都要夹在本公主的脖子上了吗? 你就是本公主养的一条狗,到头来不向着主人,竟然还向着外人,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你莫不是想要造反!?” 那捕快听见平阳长公主的话,脸色变得有些冷。 无论是谁,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你是养的一条狗,那也受不了。 人都是有脾气的,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快。 更何况,这个平阳长公主在这京师,还真算不上什么人物。 他们怕她,只是怕她胡搅蛮缠,处理起来比较麻烦,却不是畏惧她的权势。 若是其他的长公主,捕快们听到了还要畏惧三分,平阳长公主?呵 “殿下,卑职并没有看见竹轩斋的伙计们拿着刀,反而是您的护卫,手里的长剑可还没有放下” 领头的捕快看着平阳长公主,语气有些冷淡的道。 这句话就有点儿透着威胁的意思了。 再闹,最后倒霉的反而是你们!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看?” 若是其他的勋贵,听到这句话,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毕竟如今可是特殊时期,宁王的事情刚刚过去还不到两天,这个时候要是出了什么乱子,后果不堪设想,甚至整个家族都有可能倒霉。 可是平阳长公主却是完全不在乎,听见捕快的话,已经是气的火冒三丈,大声的道:“不敢说是不是? 好啊,你们 本公主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几个都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都是一丘之貉,一伙的! 联起手来欺负本公主! 狼心狗肺,狼子野心,你们你们 本公主要到皇兄那里去告你们!” 旁边的路人们见到这一幕,纷纷摇头。 当今陛下乃是一个圣明之君,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妹妹? 哎 普通人家尚且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堂堂的长公主,光天化日之下,与市井之处如此喧闹,竟是如此的恬不知耻! 几个捕快见到这一幕,却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知道,陛下会理解他们的。 这件事情应该就到此结束了。 可是,就在平阳长公主骂骂咧咧,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 一直没有出声,也没有任何的动静的方茹,却是猛地冲向了跟在平阳长公主身后,准备离开的狗腿子。 上去就是摁住他的脑袋,握紧匕首,在他的嘴角划出了一道长达半寸的伤口。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的。 便是那狗腿子也是没有任何的反应,直到下一秒,感觉到嘴角传来的刺骨的疼痛。 这才后知后觉的哀号了起来。 “啊——!” 除了哀嚎,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场面太过骇人,一时之间,整个竹轩斋,除了那狗腿子的哀嚎声,竟是一片寂静,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到清楚。 “这姑娘究竟是谁家的,这也太狠了” “我感觉这姑娘看上去挺正常的,怎么莫不是和那新安伯一样,也是一个失心疯?” “诶,话不可以乱说,圣人言,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这位姑娘做的未必就是错的” “” 片刻之后,竹轩斋陷入了一片议论声。 当然,没有几个人敢大声的议论,都是小心翼翼的交头接耳。 这个时候,方茹却是放下了手里的匕首,面色淡然的看着那个狗腿子,冷冷的抛下一句:“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这一次跟你一个教训。 本姑娘宅心仁厚,就不收你的学费了” 染了红的匕首,凌冽的语气,冰冷的表情。 众人看着面前的这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一时之间,竟是升起了畏惧之意。 便是那平阳长公主见到这一幕,也是被吓到了,连连后退,一直到和方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方才停下脚步。 “这” 几个捕快呆若木鸡的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幕,却是怔住了。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平阳长公主也从震惊和恐惧之中缓了过来,伸手指着那方茹,看向几名带刀捕快,用尖利的声音道:“你们看见了没有,你们看见了没有!? 那个小丫头她,她当街行凶! 她当街行凶啊——!” 不知道是害怕方茹会找自己的麻烦,还是真的为自己的那个下人出头,总而言之,平阳长公主仿佛歇斯底里一般,伸出手,指着方茹,大声的叫喊着。 旁边的竹轩斋的小厮们缓过神以后,则是露出复杂的表情。 这个时候,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当然,那暂时负责竹轩斋的刘管事反应还是极快的,看向身旁的伙计,忙不迭的吩咐道:“快点儿去向少爷禀告 一切照实说,从后门走,一定要快! 我们几个在这里拦着捕快。” “好!” 那伙计听了以后,趁着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方茹的身上,偷偷的溜了。 一出竹轩斋,就朝方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竹轩斋外。 捕快们则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一方面,他们不想得罪如日中天,无论是地位还是权势几乎都可以比肩国公的新安伯。 另一方面,他们又不得不履行自己的责任。 尤其是在这么多人围观,而且还有一个难缠的平阳长公主的注视之下。 任何一点儿不公,都有可能导致平阳长公主的不满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占着理,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今,‘理’字却是偏向了另一边。 很快,在平阳长公主尖利的叫喊声,周围路人的议论声中,那领头的捕快做出了选择。 他走到方茹的面前,看着他,脸上露出抱歉的表情,开口道:“方姑娘,还请跟卑职走一趟 若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到了公堂,一切都好说,如今还是不要让卑职为难。” 他本以为方茹会拒绝,或者会搬出自己跟方府的关系,却没有想到得到的回答只是淡然语气下的一个字:“好。” 第五百九十九章 接人 方茹看着有些懵的捕快,怕他没有听清,提高声调,重复了一遍:“好。” “啊?哦哦方姑娘,这边请。” 那领头的捕快一时之间,也是没有反应过来,听到第二遍,才应了一句。 但是态度也是毕恭毕敬的,毕竟是安平伯的人,无论如何,都是得罪不起的。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竟然敢招惹本公主,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一旁,平阳长公主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发出尖利的笑声,引得众人侧目而视。 她却是毫不在意,目送着方茹渐行渐远。 方府。 方休刚刚睡醒,走到后院,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喝口水,润润嗓子,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身穿竹轩斋小厮服饰的匆忙的走了进来,在院子里面四处看了一眼,见到方休,一溜小跑到了他的面前,焦急的道:“少爷,小姐她出事了!” “谁?” 方休刚刚起床,还有些迷糊,听见这句话,微微一怔,没有反应过来。 那小厮看上去十分的焦急,忙不迭的解释道:“是方茹大小姐,刚才的时候,她来书坊不知道做什么,我们还没有开门,然后就看见她和平阳长公主吵起来了,然后”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做着动作,比划的惟妙惟肖。 方休看着他,眉头却是渐渐的皱了起来。 平阳长公主 别说,这个人,他还真听说过。 而且是在很久以前,自己刚刚来到这片世界的时候,自己最常听到的两句话就是。 京师有两害,男为安平伯子,女为平阳公主 顾名思义 后面的话不用说,京师的百姓们也都明白。 也就是后来方休的事迹越来越多,做的好事也越来越多,这句话才渐渐的没有人提起过。 但是,平阳公主这个名字,他可还一直记得。 “方茹现在怎么样了?” 方休大致了解事情的经过以后,摆了摆手,示意小厮不要再说,开口问了一句。 小厮没有丝毫的犹豫,脱口而出:“好像还在竹轩斋,但是那里有很多捕快,估计现在已经到京都府衙门了。” “知道了,你回去吧,告诉吕四,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这件事情不要声张” 方休略作思考以后,便吩咐了一句。 “是,少爷!” 那小厮应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等会!” 这个时候,方休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把他叫住。 “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你再去账房那里领一些银子,交给吕四,让他发给所有看见这件事情的人,他们会明白的。” 方休补充了一句。 那小厮听见这话,瞬间就明白了少爷的意思,忙不迭的点头,道:“少爷,我明白了!” “去吧” “是,少爷!” 小厮走了以后,方休坐在后院的石凳上,揉了揉眉头。 方茹这个小丫头,一天天的从来就没有让自己省心过。 这才到了京师多久,不知道给自己惹了多少的事儿。 虽是如此,他还是起身,从马厩牵了一匹马,往京都府衙门赶去。 他相信。 京都府衙门的那些捕快知道方茹和方府的关系以后,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即便如此,他还是要亲眼看一看,才能放心。 毕竟是方府的人,就算是真的犯了错,那也得是自己来处置。 更何况,在他看来,方茹压根就没有犯错。 清晨,京都府衙门的门口一如既往的安静。 片刻之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却是难得的打破了这种安静。 守在门前的捕快立刻升起了警觉。 京都城是禁止纵马的。 一旦出现这么急促的马蹄声,就意味着要有大事发生了。 宁王的事情刚刚结束,整个京师,尤其是朝廷的人,都是有些杯弓蛇影,听见一点儿动静,立刻就升起了警觉之心。 此时此刻,也是如此。 “来者何人?” 骏马刚刚停稳,其中一个捕快就走上前来询问。 方休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新安伯方休。” 说完以后,就翻身下马,径直走向衙门的内部。 两个捕快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方休,全都是懵了。 新安伯 他怎么又来了? 这京都府衙门,方休曾经可是住上过半个多月,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 一进衙门,就熟门熟路的往地牢的方向走。 果不其然,在曾经属于自己的那一片小天地,找到了方茹。 “他们没为难你吧?” 方休走到方茹的身边,上下打量她一眼,随口问了一句。 方茹正在没心没肺的喝着粥,吃着饼,听见方休的声音,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抬眸。 见到的确是方休以后,她的表情瞬间变化,由原先开开心心的吃饭变成了不知道受了多大的委屈。 哭唧唧的道:“哥,你总算来了!” 旁边的狱卒见到这一幕,已经傻了。 原先见到新安伯,他的心里面就是‘咯噔’一下。 这是习惯性的畏惧。 但是他确定自己应该不会有事。 因为在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是新安伯的义妹以后,他从头到尾都是小心翼翼的伺候。 小姑娘说饿了,他立刻便出去买了早点,说冷了,马上就把新安伯上次留下的狐裘给拿过来披上了。 简直就是有求必应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觉得自己和这个小姑娘的身份互换了。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小姑娘竟然还不满意 他脸上露出苦色,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新安伯,正好对上他冰冷的眼神,瞬间吓的不知所措,颤声道:“仙新,新安伯明鉴,小的可是什么都没做啊!” “不是他欺负我,是那个叫平阳长公主的,她骂我是狗。 哥,你想想,他骂我是狗,岂不就是在骂我们方府的人都是狗。 她也就是在骂你啊! 哪里有这样欺负人的” 方茹酝酿好了情绪,就向方休哭诉。 方休却是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淡淡的道:“她骂你,你骂她,顺带伤了人,也算是一丘之貉。 别在这里丢人了,收拾收拾东西,跟我回去” 第六百章 可能......有病? “我不!” 方茹撇了撇嘴,大声的道,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旁边的狱卒见到这一幕,心里面却是‘咯噔’一下。 按照常理,遇上这样的事情,他首先要做的当然是上前制止。 可是面前的这位可是新安伯,当初的惨痛教训如今还历历在目。 因此,他巴不得这位姑奶奶能跟着新安伯离开,也能省去了不知道多少的麻烦,谁成想 再结合这位姑奶奶来到这里的原因。 这名狱卒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崩溃了。 这哪里是什么义兄妹,简直比亲生的还要亲,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想当初哎。 “地牢晚上有虫,还有老鼠,你要是想住就住吧,不拦着你” 方休留下了这么一句,作势就要离开。 方茹抬眸,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吓唬谁呢,以前饿极了的时候,别说是老鼠和虫,就是蜈蚣,本姑娘都吃过” 声音虽小,方休却还是听到了。 他转过头,瞥了他一眼,然后看向身旁的狱卒,开口问道:“这牢房里面怎么没看见五毒?” “” 那狱卒听见这句话,怔在了原地。 随即,面露为难之色,小声的道:“新安伯,这寒冬腊月的,卑职上哪里去寻五毒啊,再说了” 就是寻来了,也不敢放在方姑娘的牢房里。 后面半句话却是没敢说出口。 “这段时间,我会派人常来这里看一看,毕竟是以前住过的地方,你也照顾了我不少,回头请你吃饭” 方休看着那狱卒,走到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似遇见了很久不见的朋友一样,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那狱卒听了以后,立刻就明白了什么意思,忙不迭的躬身,应道:“卑职明白,卑职一定” 刚准备说卑职一定不会让方姑娘受一点儿委屈,却是想到了什么,停住了。 再抬眸,却看见方休以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于是,面露讨好的笑容,凑到了方茹的面前,小声的道:“方姑娘,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另一边,看见方茹没事的方休并没有回方府,而是骑着马,径直的走向了皇宫。 他虽然没有独自前往过皇宫,可是这条路也走过了不知道多少遍,顺着记忆,骑着马没有一会就到了。 宫门前的守卫如今已经全部调换了一遍。 不过,无论怎么换,见到方休,都是一个态度——恭敬有加。 “卑职见过新安伯!” 方休微微颔首,便直接进到了皇宫里面。 这一次,他的目的地却不是暖阁,而是太医署。 经过这次动乱,太医署的格局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其中变化最大的,毫无疑问就是扁池了。 整个太医署,面对宁完作乱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坚定的站了出来,想要制止宁王,并且几次提出要给楚皇诊病的要求。 毫无疑问,都被拒绝。 他也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了其他人的排挤,曾经一度被赶出皇宫。 当然,有舍才有得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次事件结束以后,扁池虽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医,实际上的地位却已是太医署头号。 便是太医署的院使见到扁池,也是恭敬有加。 其实,即便是没有宁王这档子事,扁池的前途也是不可限量的。 他和方休开创的手术之法,足以让他名留青史! 宁王这档子事只是加快了这一进程罢了。 因为手术之法和康王毒蛊一事,太医署的御医们没有几个是不认识方休的。 方休一走到太医署,便有几个御医迎面凑了上来。 有些是真心求教问题,有些则是行谄媚之事。 方休一律打发走,径直的走向扁池的住处。 原先,扁池是作为严御医的记名弟子,跟严御医住在同一个院子,如今早已经搬了出来。 “扁御医?” 方休走进后院,四处张望了一眼,没有见到人,便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 “有没有人?” 方休又喊了一声。 这个时候,一个屋子的门缓缓推开。 扁池顶着一头油腻的长发,走出了屋子,没见到人,便道:“谁?” 话音刚落,抬眸看去,见到是方休,忙不迭的迎了上来,略带歉意的道:“方师,我没想到是您,您快请坐” 方休摆了摆手,道:“其实我来这里,除了看看你,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一下忙。” 他与扁池是老相识了,彼此之间也算是了解,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说起话来也是十分的直白。 “扁池之所以有今天,一切都是仰赖方师,方师有什么吩咐,扁池一定照办!” 方休还没有说是什么事情,扁池就面露坚定之色的应了一句。 他的成名绝技——手术之法,是方休传授的。 面见陛下,是方休举荐的。 甚至进入太医署,都是方休找的门路。 就算是方休让他跳湖,他怕是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皱一下眉头。 方休坐下,看着扁池,摆了摆手,漫不经心的道:“没什么大事,我就是听说太后娘娘前段时间在太医署提起平阳长公主。 是不是说平阳长公主年纪已经大了,但是这肚子还没一点儿动静 有没有这回事情?” 平阳长公主? 扁池微微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方师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脸上露出思考之色,片刻之后,回答道:“好像是有这回事,当时平阳长公主也在,但是看太后娘娘的神色,似乎对她颇为不喜”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说起话来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及。 更何况平阳长公主实在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人物。 “这样” 方休想了想,看向扁池,一本正经的道:“小扁啊你有没有想过,平阳长公主与驸马成婚这么多年,为何就没有个动静呢?” “这” 扁池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无论如何,平阳长公主的事情都是皇室的事情,他一个御医,似乎不太好议论。 方休见状,眉头一挑,又问了一句:“有没有可能是有病呢?” 第六百零一章 玻璃 “有病?” 扁池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的道:“的确是有这种可能,太后娘娘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几位前辈为平阳长公主把脉以后,脉象却是并无异常之处,会不会是一种新病” 说着说着,他竟是真的思考这种存在的可能性了。 “究竟有没有病,你去一趟平阳长公主府不就知道了? 反正这件事情有太后娘娘问着,你只要去请示一下陛下,陛下同意以后,就去平阳长公主府,为长公主诊病一番。 到时候,有没有病,不是一目了然?” 方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的道。 扁池听见这话,抬眸,看着方休。 他并不是二傻子,也不是死心眼。 方师是什么样的人,他自认为还是比较了解的。 那平阳长公主和方师无亲无故,方师为何要关心她能不能生孩子的问题? 莫非 他想到了某种可能,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方休放下茶杯,刚准备进一步指导他如何为那平阳长公主诊病,然后就看见扁池的眼神。 这扁池似乎还有些躲闪 这眼神是什么意思,方休可是见得多,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他心里面想的什么东西,没好气的道:“胡思乱想什么呢?” “学生没想什么,没想什么” 扁池一边慌忙的否认,一边下意识的低下了头,好似做贼心虚一样。 方休见状,摇了摇头,缓缓道:“实话跟你说吧 今天早晨的时候” 方休把竹轩斋的事情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遍,然后看着扁池,道:“这一下,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找你了吗?” “知道了,方师。 平阳长公主殿下既然无病,怎么可能与驸马成婚这么多年,还没有子嗣? 只能说明长公主殿下患的乃是顽疾,乃是隐疾,既然如此,自然要用一些比较特殊的法子诊治 什么针灸之法,什么以毒攻毒,什么静心养神,都需要尝试一番。” 说到这里,顿了顿,扁池的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一本正经的道:“学生一定会尽全力为长公主殿下诊病的!” 孺子可教也 方休想要摸一摸自己的胡须。 伸出手才发现并没有,尴尬的放下以后,看着扁池,道:“刚才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趁着我还没有离开,快点儿说吧” “是,方师!” 扁池听见这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脸上露出激动的表情,坐到方休的对面,声情并茂的道:“方师,这手术之法是您传授给我的,对于这细虫一说,定然也是有一定的了解。 原先学生只是以为这细虫会在伤口腐烂的时候滋生,可是 学生最近用了一些蔬果,却是发现,这些蔬果腐烂的时候,也会滋生许多的细虫。” 方休听到这里,几乎已经知道了他想要说的东西了。 细虫一说,是自己上次的时候提起的,因为担心解释伤口感染太过复杂,就用一种常人比较能够接受的说法,也就是‘虫’取代了细菌。 其实从某种方面而言,细菌叫做细虫,也并无不可。 毕竟两者都是生物,只不过细菌是比较简单的生物罢了,而且在显微镜下,形象和虫着实是区别不大。 “然后,学生又用了其他的动物的生肉,经过学生的仔细观察,却是发现,并不是腐烂滋生了细虫。 而是在这细虫的作用下,肉才会发生腐烂 只是这细虫太过细微,即便是学生,瞪大眼睛,也是难以看见,即便是用西洋传来的放大镜,也只能勉强看的到细虫的存在。 学生做了许多的尝试,也未能验证这其中的因果缘由,便想着来请教一下方师。 不知道方师对于学生这细虫一说,有什么看法?” 简简单单的一件事,让扁池绕来绕去,都快要把方休给绕湖涂了。 他冷静了一下以后,才抓住了其中的重点。 “西洋的放大镜?” 方休看着扁池,问了一句。 扁池听到这句话,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忙不迭的解释道:“这件事,方师可能还不知道 是半个月以前,一个自称是从西洋来的传教士,坐着轮船,从宁州上岸,一路到了京师,想要面见圣上。 圣上乃是开明仁厚之君。 那传教士自称是从千里之外赶来,便是想要觐见陛下,瞻仰大楚盛朝皇帝陛下之威武,陛下自然不愿拂了他的心意” “这些就不要说了,说重点,这放大镜是什么东西,在哪儿,什么样的?” 扁池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休不耐烦的打断。 这扁池 一个御医,说话却是这样的啰嗦,简直堪比后世的小说作者,一句话能水上个上千字,没完没了 扁池挨了一顿骂,脸上露出尴尬之色,言简意赅的道:“放大镜顾名思义就是从那镜子看过去,可以放大东西,应该是用上等的琉璃制成的。 是那西洋的传教士进贡的,一共三个,陛下那里有一个,太后那里有一个,最后一个便留在了太医署,用于诊病 就在学生这里,方师可要看一看?” 方休没有说话,只是给了他一个‘自行领会’的眼神。 扁池见状,一拍脑袋,略带歉意的道:“是学生糊涂了,方师既然这么问,一定是要看的 学生这就去给您拿过来。” 说完,忙不迭的起身,一溜烟的小跑进了屋子里面。 在里面翻找了一会,片刻之后,便拿着一个形似前世放大镜的东西走了过来。 扁池小心翼翼的把放大镜放在方休的面前,介绍道:“方师,这便是那西洋传教士进贡的放大镜!” 方休点了点头,顺手拿起放大镜,左右打量了一下。 惊奇的发现 这哪里是什么天然的琉璃,这就是普通的人造玻璃啊! 虽然相比于前世的玻璃,并没有那么的清晰,透光度也不是很好。 但是,他可以肯定,这东西绝不是天然形成的!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一直有一个遗憾,就是不会造玻璃。 可是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不会造玻璃,这老天竟然给他送上来了一个会造玻璃的人! 第六百零二章 平阳长公主 “那西洋传教士在什么地方?” 方休一想到即将可以拥有玻璃这种在多个领域都有广泛应用的基础材料,整个人都变得激动了,一双眸子泛起了幽光,看着扁池,迫不及待的问道。 “学生也不知道,好像,好像是住在城北” 扁池还是第一次见到方休这么激动,想了想,忙不迭的回答道。 “城北” 方休默默的记住,然后抬眸看着扁池,说道:“细虫究竟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会不会使伤口腐烂,这些我也都是一知半解。 你若是想要知道,不妨再多实验几次,总能够得出结论。 但是,我可以给你几个思路,就是这细虫是不是凭空产生的? 如果不是凭空产生的,那么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它会产生,需要的是空气,还是水,还是高温 除此之外,你既然已经能够通过放大镜看到害虫,不妨再想一想法子,使放大镜能看到的东西更大,这样,岂不是就可以亲眼看见细虫了 至于你提出的,这细虫和人的疾病有关 我只能说,多想,多看,多实验。” 一次性把想要说的话说完,方休站起身,转身就要离开。 临走之前叮嘱了一句:“平阳长公主的事情,不要忘了!” “学生记在心里,莫不敢忘!” 方休走了以后,扁池一个人站在院子里面,连着踱步许久,方才平复下来自己激动的心情。 原先自己很多迷惑的地方,经过方师这么一点拨,竟是豁然开朗起来。 是啊 既然自己已经能够证实细虫的存在,而且也已经有了放大镜,那么为什么不想着研究一下放大镜,使自己能够更清楚的看见细虫呢? 想到这里,他已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实验一下。 可是,方师叮嘱的事情,他还记在心里。 无论如何,方师的事情一定是最为重要的。 因此,并没有着急去研究放大镜的原理,而是先到了暖阁,把平阳长公主的事情向陛下请示一下。 平阳长公主的事情,楚皇本就不放在心上,听说是太后的吩咐以后,没有太多的犹豫便同意了。 方休就拿着楚皇的一道手谕,到了平阳长公主的府门前。 此时此刻,平阳长公主还沉浸在教训了那小丫头的喜悦中,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还敢在本公主的面前叫嚣,真是不知死活!” 平阳长公主坐在一个太师椅上,捧着茶,轻轻的抿了一口,不屑的道。 “又有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惹到了长公主殿下了,我这便去为长公主出气!” 一个看上去并不算年轻的男子脸上露出谄媚的表情,凑到了平阳长公主的面前。 此人正是平阳驸马——袁浚。 “本公主的事情,何时需要你出头了?怕是又要向本公主要银子吧?” 平阳长公主看向平阳驸马的表情,丝毫不加掩饰,那是浓浓的不屑的鄙夷。 平阳驸马则好似习惯了一眼,恬不知耻的露出了笑容,讨好的道:“公主殿下就是才思敏捷,一眼就看穿了”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平阳长公主摆了摆手,打断。 “去账房领十两银子,快点儿在本公主面前消失,真是碍眼” 平阳长公主不耐烦的道。 看向袁浚的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的驸马,反而像是在看乞丐一样。 “那您歇着” 平阳驸马听到‘十两银子’的时候,表情微微一僵,却没敢多说什么,只是躬身,转身离开了。 驸马做到这个份上,也真是足够窝囊了。 便是平阳长公主自己,看着平阳驸马的背影,也是不屑的啐了一口,骂道:“窝囊废” 平阳驸马离开以后,却是有一个长相清秀的书生走了过来,躬身行礼道:“殿下,您何有吩咐?” 这书生不止是长相清秀,个子也是不矮,手指修长,放在前世就是妥妥的一枚小鲜肉。 平阳长公主见到这书生,顿时像是变了一个人,脸上更是露出了笑容,柔声道:“没什么事,就是想听你吟诗作对” 那书生拱了拱手,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道:“长公主吩咐,学生自是不敢怠慢” 吟诗作对以后,书生坐在长公主的身旁,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长公主见到这一幕,自是关切,问道:“段公子,有什么心事?” 那书生摇了摇头,道:“学生所想,并不是学生的事,而是殿下的事” “本公主?本公主有什么事情,让你这般愁眉苦脸的?” 长公主听见这句话,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的皱起。 那书生见状,当然知道她误会了,忙不迭的解释道:“公主殿下在竹轩斋购书的时候,是不是与一姑娘起了争执?” “什么姑娘,就是个黄毛小丫头,不长眼睛的东西!” 兴许是听诗词听的有些腻了,长公主听这书生提起竹轩斋的事情,变得有些烦躁。 那书生见状,本不想继续说下去。 可是,转念一想,还是开口劝道:“殿下,那小丫头,无论如何的不懂事,如何的不长眼睛,也是安平伯的义女。 安平伯和新安伯又是出了名的护短,您得罪了他们” “什么安平伯,什么新安伯,那就是我们赵家养的两条狗! 这狗再怎么样,还能翻了天咬主人不成?” 平阳长公主听到这里,已经是怒火中烧,看着那书生,骂道:“本公主看你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究竟是长公主府的人,还是安平伯府的人?” “学生” 那书生见状,忙不迭的想要解释。 平阳长公主却已经不想再听,骂道:“给本公主滚!” 平阳长公主发起飙来,整个府邸没有一个人能受的住的。 “学生告退” 那书生也是忙不迭的收拾好一切,躬身行礼,灰溜溜的跑了。 他离开以后,平阳长公主坐在太师椅上,越想越气,看见一个下人闯了进来,就要发怒。 却听见那下人慌忙的道:“殿下,门口来了一个御医,说是有陛下的旨意!” 第六百零三章 说不得 “御医?什么御医?” 平阳长公主心情正是烦躁的时候,听见这句话,更加的不耐烦,摆了摆手,随口道:“让他滚,本公主没工夫见他!” 那下人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犹豫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道:“殿下,您还是去迎接一下吧 那御医身上有陛下的手谕。” 平阳长公主听到‘手谕’两个字,表情才发生了一些变化,想了想,还是压下怒火,站了起来,不耐烦的问道:“他在哪儿?” “刚才还在府门,现在应该以及被领到了正堂。” 下人忙不迭的回答道。 平阳长公主收拾了一下自己,很快就来到了正堂,接着就看见了一个清秀的青年正坐在太师椅上。 她一看见扁池,表情就发生了一些变化,眼神也是有些不太一样了。 走上前,看着扁池,露出笑容,道:“这位便是扁御医吧 真是年轻有为啊!” 扁池正在喝茶,听见这个声音,抬眸,看了她一眼,表情依旧是那么的冷漠,缓缓的站起身。 “奉陛下旨意,御医扁池特来为长公主诊病” 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一道手谕,放在长公主的面前,给她看了一眼。 语气不咸不淡,甚至还有一些厌恶。 平阳长公主自然能听得出来,表情变得有些难看,态度也是急转直下,冷声道:“本公主没有病,不知道你为何要来给本公主诊病?” “殿下有没有病,殿下说了不算,臣说了才算。 而且,为殿下诊病这件事情,并非是臣的注意,而是太后娘娘的意思,陛下也是首肯了的,您若是不愿意,臣并没有什么意见。 只是,臣回去以后,会向陛下和太后娘娘禀报实情。 到时候,陛下和太后娘娘会不会生气,生气以后如何处置殿下,就不是臣能猜到的了。” 扁池站在平阳长公主的面前,语气有些生硬的道。 平阳长公主听了以后,勃然大怒,瞪着扁池,怒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公主!?” “臣只是在做臣该做的事情,说臣该说的话” 扁池没有否认。 旁边的下人们见到这一幕,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这御医难道没有听说过自己长公主是什么样的人吗? 竟然敢这么说话! “好,好” 平阳长公主何曾见过这般嚣张的御医,一时之间,气的说不出话来。 她伸出手,指着扁池,怒声道:“本公主不想见到你,给本公主滚出去!” “好,臣这就回宫,向太后娘娘和陛下禀告,就说长公主殿下不愿臣为她诊病。 臣还没有诊病,便被殿下给赶了出来” 扁池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接着就转身,收拾自己的药箱。 一秒钟也没有停留,转身朝长公主府外面走去。 平阳长公主就这么看着扁池一步一步的离开,终于在他快要踏出门的时候,叫住了他:“站住!” 扁池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平阳长公主,问道:“殿下还有其他的吩咐?” 平阳长公主见他这样,真是觉得怒火攻心,可是偏偏又没有什么办法。 她虽然嚣张,虽然跋扈,虽然不通人情 可是不傻。 她知道自己在这卧虎藏龙的京都城之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行事,全都是仰仗着自己有一个做皇帝的皇兄。 离开了皇兄,她什么都不是 她一直喜欢骂那些下人是自己府上的一条狗。 可是没了长公主的身份,她可能连一条狗都比不上。 因此,扁池只是提到了楚皇和太后娘娘,她就不敢有丝毫的忤逆。 “诊病就诊病,不过本公主提前告诉你,本公主没有病,让你诊病,只是因为皇兄的旨意” 平阳长公主说着,让下人搬来了一张太师椅坐下。 扁池则是坐在另一边,用一根细线,为她把脉,中间还隔着一层薄纱。 对于平阳长公主这样的人而言,这样的举动,毫无疑问就是多此一举。 但是规矩就是规矩,平阳长公主可以不遵守这些规矩,扁池却是一定要遵守的。 “还要多久?” 没过一会,薄纱那一边的平阳长公主就变得有些不耐烦了,开口问了一句。 扁池隔着薄纱,却是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平阳长公主自然能够看见,心里面顿时紧张了起来。 虽然她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病,可是谁知道会不会是吟诗作对的过程,染上了一些隐疾。 “说话啊!” 平阳长公主瞪着扁池,提高声调,喊了一句。 扁池却是看不见她的眼神,只是缓缓的收了细线,站起身,让两边的下人把薄纱给撤了。 “到底怎么了?你怎么哑巴了?” 平阳长公主见到这一幕,自然是更加的紧张。 她以前跟在皇祖母的身边,知道皇祖母仙去之前的那段时间,为她诊病的年老的御医也是这样 先是面色沉重,然后是摇头,然后就是叹息了。 果不其然,她接下来就听见扁池发出了一声叹息。 “殿下这病,非但是隐疾,而且是顽疾,普通的手段,怕是难以诊治” 扁池抬眸,用医者仁心的眼神,看着平阳长公主,一副‘这么年轻的人,怎么就患上了这种病’的表情,眉眼之间,尽是惋惜。 一向惜命的平阳长公主见到这一幕,那还不吓的掉了魂。 语气一改之前的不耐烦与厌恶,焦急的问道:“那怎么样才可以诊治?” 扁池只是摇头,不说话。 平阳长公主见状,心里面‘咯噔’一下,只觉得眼前一片灰蒙蒙的。 这个时候,扁池却是开口了:“这种病,需要多种手段一起尝试,方才有可能起到一定的效果 具体的效果如何,如今还说不好” 平阳长公主听到这个病并不是绝症,还有的救,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些。 同时,也想起了一些重要的事情,开口问道:“那扁御医,那本公主患的究竟是什么病?” 扁池看着平阳长公主,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犹豫了许久之后,方才回了一句:“说不得” 第六百零四章 针灸与药方 一句说不得让本就慌乱的平阳长公主更加的慌乱。 只有她自己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隐疾,还是连御医都羞于启齿的隐疾 此时此刻,平阳长公主真的怕了。 她看着扁池,上前一步,带着些恳求的道:“扁御医,您一定要救救本公主” 扁池则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为公主殿下治病,乃是臣的职责,臣一定尽力而为。” 标标准准的回答,挑不出一点儿毛病,却让平阳长公主觉得彻骨的寒冷。 瞧这位扁御医的态度,似乎是不想好好的给自己治了? “那扁御医,本公主该如何治病?喝药吗?本公主不怕苦,再苦的药,本公主都能喝得下去!” 人在绝望的时候,什么样的话都说得出来,什么样的事情也都做得出来。 见到扁池之前的模样,平阳长公主已经默认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 这个时候,才会如此的着急。 “药一定是要用的,只是除了用药,还需要其他的诊治方式,加以配合” 扁池看着平阳长公主,淡淡的道。 “还有什么诊治的方式?” “针灸” 平阳长公主听到针灸这两个字,打了一个寒战,小心翼翼的问道:“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本宫怕针” “针灸之法,有没有效,还不一定,还请殿下先试一试,万万不可讳疾忌医,不然最后的结果如何,臣也无法保证。” 听到她害怕针灸,扁池自然是想要一天给她扎三次针。 只是,脸上却是不能表现出来,免得被看出了端倪。 果然,平阳长公主听见这话,心里面虽然恐惧,可是患病而亡的恐惧要比对针灸的恐惧还要强烈。 咬了咬牙,道:“好吧!” 话音未落,就看见扁池从自己的药箱里面取出来一根针 “扁扁御医,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平阳长公主看着那针,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颤声的问道。 扁池低头看了一眼手里几乎是普通针六七倍大小的针,淡淡的道:“顽疾自然需要强针,此针便是臣特意为了对付顽疾准备的。” “” 平阳长公主看着那根针,更加的害怕,心里的恐惧已经到达了极致。 犹豫了片刻,还是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她还没有开口,就听见扁池抢先一步道:“公主殿下不可讳疾忌医” 一句话就把平阳长公主想说的给堵了回去。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后面的过程就比较简单了。 扁池用针灸的手段,扎了几个无关紧要,但是痛感比较强烈的穴位。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一直到平阳长公主疼的快要晕过去,才停手,道:“今日的针灸疗法便到这里,明天还是这个时间,臣还会来为殿下诊病 希望殿下提前做好准备。” 平阳长公主咬着牙,虚弱无力的看着扁池,颤声道:“明天还要针灸?” 扁池轻轻的点了点头,回道:“针灸之法,便是要坚持七七四十九天,方才可能有一定的成效。 但凡断了一天,便相当于前功尽弃” 说完,伸手接过下人递过来的纸张,在上面写了几位药,吩咐那下人道:“按照这个方子,去药房抓药,磨成粉以后,喂长公主殿下吃下去 一天至少要服用三次,少一次,药效就有可能发挥不出。” “小的记住了,扁御医。” 那下人伸手接过扁池开的方子,正准备去取药。 不经意的扫了一眼,看见上面写的几味药材以后,却是硬生生的停住了脚步。 他抬眸,看着扁池,面露犹豫之色,开口问道:“扁御医,您确定是这几味药材?” 扁池正在收拾药箱,准备离开,听见这话,回头看了一眼那下人,点了点头,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那下人的表情十分的奇怪,纠结了片刻,还是道:“扁御医,这寒冬腊月的,蜈蚣,蝎子,晒成干的都找不到,小的上哪里去找活的啊” “蜈蚣蝎子还是活得!?” 一旁的平阳长公主听见那下人的话,脸上露出骇人之色,颤声的道。 “不止如此,还要磨成粉,一日服用三次。” 扁池转头,看向平阳长公主,叮嘱了一句。 平阳长公主瞪大了眼睛,看着扁池,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刚一开口,竟是‘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接着,便脖子一歪,倒在了太师椅上。 扁池见状,忙不迭的上前,只是把脉了一下,便松了一口气,看向旁边焦急的下人们,淡淡的道:“公主殿下只是晕了,休息一会便好,不碍事” 他也没有想到。 平日里嚣张的不可一世的长公主,实际上胆子这么小,竟然被这么吓晕了过去。 倒是把他给吓了一跳。 旁边的下人们听见这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接着,自然有人上前搀扶着平阳长公主回屋休息。 那取药的下人则是看着扁池,问道:“那扁御医,这药还取吗?” “为何不取?” 扁池反问了一句,开口道:“既然活得抓不到,用晒成干的勉强也可替代,若是晒成干的也找不到,就用其他爬虫替代。 比如蟑螂,再比如蝉,总而言之,只要没有毒性的,都可以替代 当然,从今以后,我每天都会过来,你取好的药,给我看过以后,没有问题,我才会让你碾成粉末,等明日的时候再用。” 那下人本就是担心这药方给了长公主殿下,会吃出问题,到时候背锅的还是自己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下人。 此时此刻,听见扁池的话,他算是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应道:“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去取药!” “去吧” 扁池摆了摆手,目送那下人离开长公主府。 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平阳长公主被搀扶着离开的背影,心里面暗暗的叹息了一声。 倒不是自己心狠手辣 只是尊师之命,不得不从。 说来也是怪你自己,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方师。 扁池站在原地,摇头叹息了片刻,默默的感慨了一句,转身离开了平阳长公主府。 第六百零五章 查理 另一边,方休离开皇宫以后,却是直奔城北。 带着十几个护卫,在城北饶了两三圈,四处打听,才总算得知了那位所谓的西洋传教士住在哪里。 幽静的小院,从外面看上去质朴无华。 方休站在门外,看了一眼上面的牌匾——查理府 看清牌匾上面的三个字,他顿时觉得有些好笑,摇了摇头,朝身边的护卫使了一个眼色。 那护卫立刻上前,拍了拍门。 咚咚咚—— 片刻之后,府门缓缓打开。 一个小男孩站在门前,用谨慎的目光打量着他们,问道:“你们是谁,到这里做什么?” “这里可是查理传教士的府邸,新安伯想要见一见他。” 护卫立刻解释道。 那小男孩原先想要拒绝,听到‘新安伯’三个字,眉头却是微微一挑。 明显能看到他的小眼睛滴溜溜的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表情却是十分的淡定,全然不像是一个孩子。 他犹豫了片刻,看着那护卫道:“我需要跟查理先生请示一下,你们等一等。” 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方休却是明显的看到,那小男孩关门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看了自己一眼。 又是等待了半炷香的时间,府门再一次打开。 站在方休面前的,却是一张和自己全然不同的面孔。 “你好,我是传教士查理” 自称是传教士的查理伸出了一只手,想要和方休握手。 方休却是没有伸手,反而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脸上露出莫名的笑容,问道:“你是传教士?” 那查理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提出这么一个问题,怔了一下。 却是很快的应道:“我是。” 声音短促而有力。 方休却是摇了摇头,道:“传教士,我也见过不少,没有一个是像你这样的打扮。 来之前我已经打听过你的一些事情。 相比于传教士,你到京都城,倒更像是做生意 琉璃的生意。” 这些话倒都是实话。 这个世界,他没有见过传教士,可是在前世,却是见过不少。 虽然他只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查理,却是立刻就能看得出。 这家伙的言谈举止和前世的那些传教士全然不同。 而且,他来之前找许多商人打听过了。 这段时间,京都城流传出了不少琉璃制成的珍宝,全都标出了天价。 一共有七件之多,简直堪比皇室的珍藏。 而且有人传出消息,这些琉璃制成的珍宝将会放在宝乐坊进行拍卖,三天之内,七件全部卖完。 再结合方休从扁池哪里得到的消息,不难推断。 这个家伙,怕是借着传教士的名头,到各处售卖他的那些琉璃制品,或者说玻璃制品。 “这位先生,为什么会这样说?” 查理听见方休的话,额头上的冷汗已经下来了,生怕自己最大的秘密——琉璃,被人发现。 虽是如此,却是仍在强装镇定,看着方休,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 方休也懒得跟他饶圈,十分直白的道:“听你中原话说的不错,来楚国应该有段时间了吧。 本伯爷也懒得跟你兜兜绕绕。 你的那些琉璃珍宝放在哪儿了? 拿出来给本伯爷看一看。” 那查理听见这话,心里面‘咯噔’一下,瞬间感觉全身上下,一片冰凉。 他强挤出一抹笑容,说道:“先生说的什么琉璃? 我这里没有琉璃,只有三个用琉璃制成的放大镜,全都进献给尊敬的大楚皇帝陛下了。” 方休听见这话,摇了摇头,径直走进他的府邸。 四处看了看。 一共只有两间屋子,一间是那小男孩的,另一间毫无疑问就是这个查理的。 方休看见院子中间有一个石凳,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看着查理,笑了笑,说道:“别紧张。 本伯爷叫做方休,你可以出门去打听打听。 本伯爷在京师,那也是略有薄名,最为器重的便是诚信二字。 出门在外,做生意的,最看重的也是这两个字。 你是一个商人,本伯爷喜欢跟商人做生意。 没有那么多别的,只是谈利益。 一手交银子,一手交宝物。 你的七件琉璃珍宝,本伯爷全都要了,开个价吧。” 查理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方休身后的十几名带刀的护卫。 怎么也不觉得眼前这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 心里面念叨着上帝保佑自己。 走到了他的面前,挤出一抹笑容,开口道:“这位先生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我也就不瞒着先生了。 一共七件琉璃珍宝,其中两件是我从极西之地,一路跋山涉水带过来的。 另外五件,是我从别的商人那里花费高价买过来的。 如果这位先生真的喜欢这些琉璃珍宝,我可以全部卖给先生,只需要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银子!? 方休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那查理身边的小男孩却是情不自禁的瞪了一下眼睛。 然后,方休就看见那小男孩暗地里,不停的拽那查理的衣角,脸上尽是焦急之色,显然是担心这个报价会惹怒方休。 查理的表情却是没有任何的变化,看着方休,见他无动于衷,以为他觉得这个报价实在太高。 于是,开口介绍道:“先生,这些琉璃珍宝只有在极其危险的地方,才会被人们发现。 一些藏在深邃的海底,一些藏在危险的火山顶,还有一些藏在无边无际的沙漠。 经过上千年上万年的风吹雨打,经由漫长的时间的洗礼,才缓慢的造就而成。 每一件都是无法用银子估量的珍宝,每一件都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传世珍品。 拥有它们,不仅仅是尊贵身份的象征,更是 它们是上帝的器物,是贵族的徽章,是” 天下乌鸦一般黑,无论是东洋,西洋,南洋还是楚国本土的商贾,都是一个德性。 一件玻璃制成的工艺品,到了这查理的嘴里,倒是成了上帝的宝贝。 若是再给他一点儿时间,他怕是能把这些玻璃工艺品和盘古开天辟地联系到一起。 “够了” 方休见查理还想继续鼓吹,伸出了一只手,制止了他。 然后,抬眸,看着他,淡淡的道:“一万两银子是不是? 成交!” 第六百零六章 我最讲究的便是诚信! “如果先生实在不满意的话,我们还可以商量” 查理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瞪大了眼睛,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方休,颤声道:“先生,我说的是一万两银子” 说到这里,似乎害怕方休误会,又补充了一句:“纹银。” 旁边的小男孩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看着方休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喃喃自语道:“疯了,简直疯了” 在他们看来,这些琉璃虽然在这楚国十分的珍贵,可是对于他们而言,想要造出来,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情了。 七件琉璃珍品,加在一起,最多也只值一千两。 以往的经验证明,这个定价也是十分的合理,一般而言,那些商贾或者勋贵,最多也只愿意出这么多的钱。 琉璃虽然珍贵,可是远远比不上宝石,更是比不上古董字画,能够卖到这个价格,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至于一万两 他们想都没有想过。 “没错,一万两纹银。” 方休点了点头,神色淡然的应了一句。 “上帝啊” 查理得到了确认,忍不住的念叨了一句:“先生,您真是我见过的最慷慨的楚人,上帝一定会保佑您的。” “我不信那玩意” 方休摆了摆手,翘起了二郎腿,看着查理,淡淡的道:“而且这一万两也不是买你的那些琉璃,而是制作琉璃的方法。” “制作琉璃的方法?” 查理听见这句话微微一怔,随即眸子闪烁了一下,开口道:“先生,我想您可能误会了。 这些琉璃都是纯天然的,是上帝的造物,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够制造出这么完美的珍宝。 先生” “别跟我扯这些。” 方休不耐烦的打断他,道:“一万两银子换你制作琉璃的技术,你不亏。 琉璃之所以能卖到这个价格,是因为物以稀为贵,你应该也知道这个道理。 不然不会过一段时间就换一个地方。 楚国这些州府,大部分,你应该都走过一遍了吧? 琉璃卖的也差不多了,再想要挣钱,就只能离开楚国,到其他地方去了。 你留着这制造琉璃的技术也没有用,倒不如一万两银子卖给我。” 查理听见这话,知道方休一定是本来就了解这琉璃的奥秘。 不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一上来就知道这琉璃并不是天然产生的。 除非他是上帝派下来的使者,能够看穿一切的人心。 显然 这并不可能。 “我今天来可不是跟你商量的,你把简单就能制造的琉璃描述成天然形成的珍宝,这件事情若是传到了陛下,传到了以前在你这里买过琉璃的人的耳朵里。 你觉得你还能安然无恙的离开楚国吗? 而且” 方休顿了顿,脸上露出笑容,看着查理,笑道:“我刚开始的时候就说过,我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诚信二字。 这诚信二字,不单单是自己,对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你做生意不诚信,就让我很不开心。 你也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我不开心,会有什么后果。” 他的话音刚落,十几名方府护卫齐齐的看向了查理。 查理见到这一幕,全身猛地打了一个寒战。 旁边的小男孩见状,更是吓的瑟瑟发抖。 相比于查理,他要更了解新安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能够拿到一万两银子,已经是极好的。 不然,等到这位新安伯犯了传说中的‘脑疾’,怕是一两银子都拿不到,还白白的搭进去两条性命。 “师父,你就听新安伯的吧 新安伯说的也没有错,咱们赚的银子已经够多了。” 小男孩想到这里,忍不住拽了拽查理的衣角,开口劝说。 查理听见这话,低头看了一眼小男孩。 在看见他的眼神以后,瞬间明白。 这个叫做新安伯的男人,的确不是好惹的 最起码,不是他们两个能够惹得起的。 于是,开口道:“既然先生这么有诚意,那么我愿意把制作琉璃的技术交给先生,但是一万两银子” 话音未落,就看见方休从怀里取出来一沓银票,轻轻的放在了桌上。 “这里是一万两银票,宝乐坊的,你们现在就可以去取。” 方休顺手接过护卫递过来的茶水,轻轻的抿了一口,淡淡的道:“但是我劝你们还是离开的时候再取,不然这笔银子在京师出了什么意外,宝乐坊概不负责。” 宝乐坊 查理听到这三个字,眸子里面瞬间闪过一道光,眼疾手快的从桌上拿起那一沓银票,清点了一下。 一万两银子,一分都不少。 他压下心里的激动,把这银票递给了身旁的小男孩。 小男孩接过以后,仔仔细细的看了几遍。 然后,朝着查理点了点头。 查理见状,看向方休,脸上恢复了原先的和煦的笑容,说道:“先生,您是一个诚信的人,我相信您。” 方休却是摆了摆手,懒得听他的这些废话,十分直白的道:“银子给你们了,我要的烧制琉璃的技术呢?” 查理听见‘烧制’这两个字,原先的一点儿侥幸心理也是彻底的破灭。 原先方休一直说的都是‘制作’,他还以为方休并不知道琉璃究竟是怎样形成的。 听见‘烧制’以后,才知道方休原来了解 “先生,我和我的学徒,需要一些原料,这些原料并不容易找到,请您给我们一点儿时间。 我以上帝的名义起誓,我们绝对不会逃跑,我们会留在京师,一直等到您的护卫们学会了烧制琉璃再离开。” 查理说着,举起了自己的手。 旁边的小男孩听见这话,也是忙不迭的举手:“我也以上帝的名义起誓。” 方休抬眸,看了他们一眼,淡淡的道:“这一套在我这里不管用。 你们要什么原料,全部写着纸上,我派人去取。 你们还要什么工具,一并写下来。 若是需要建造锅炉,我这就派人在这里建造。 总而言之,在我的人完全学会烧制琉璃之前,你们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这个院子,胆敢离开半步哼哼。 勿谓言之不预也!” 第六百零七章 我也认了! 毫无疑问,这个院子自然是被方府的护卫给围了起来。 为了防止这两个家伙逃跑,方休还特意把白小纯派到了这里,看着他们俩,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倒不是在乎那一万两银子,重点是在于烧制玻璃的技术。 至于那七件所谓只有上帝才能使用的玻璃工艺品,方休也全都带到了宝乐坊。 在方休看来,这七件工艺品,跟前世的工业化产品,相差的也太多了些。 甚至都没有玻璃那么的透明,中间可以看到许多斑斑点点的杂质。 即便是如此,这些玻璃在王宝乐的眼里,还是能够称得上珍宝了。 “少爷,这么多的琉璃,您是从哪儿得来的?” 王宝乐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摆在桌上的七件琉璃,不禁发出感叹,站起身以后,看着方休,问道。 “捡的。” 还没有掌握玻璃的制作方法以前,方休并不想暴露查理的存在。 当然,并不是说他不信任王宝乐,而是每多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情,就会增加泄密的风险,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跟忠诚与否无关。 王宝乐作为宝乐坊的掌柜的,自然是通晓人情世故,听见自家少爷这话,顿时就明白了,笑着道:“那少爷,咱们可算是捡了一大笔银子。 就这七件琉璃,这成色,放在拍卖会上,少说也能卖出去两千两银子!” 他信誓旦旦的道。 两千两银子 倒也算不上少了。 方休点了点头,随口吩咐道:“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办了,分成七天拍卖,一天拍卖一件。” “好嘞,少爷,小的办事,您就放心吧” 王宝乐哈哈的笑了两声,应了下来。 方休看着他,又吩咐了一句:“还有,这些琉璃的来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拍卖人就写上李公子。” “您放心,小的明白了。” 王宝乐应道。 王宝乐经营宝乐坊里的拍卖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件事情交给他,自己也算是能放得下心。 摆了摆手,道:“我去一趟衙门,不用送了。” “是,少爷,您慢走” 方休说不用送了,作为下属,王宝乐却不能当真,一直送了几十步,目送自家少爷离开自己的视线,这才转身返回宝乐坊。 方休离开宝乐坊以后,并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奔向衙门。 这两天,方休每天正午的时候都会到衙门来一趟。 京都府衙门的捕快也已经司空见惯了,一开始还装个样子,问两句话。 如今,再见到方休,已经直接行礼,问候一声‘新安伯,您来了’,便算是完事了。 衙门的牢房,还是那个熟悉的位置。 方休站在栏杆边,看着里面正在吃饭的方茹。 只是看了这么一眼,就觉得脑袋阵阵的发疼,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问道:“这两天,过的怎么样?” “托您的福,还好。” 方茹看都不看一样,没心没肺的应了一句。 方休看着她,问道:“你还准备在这里住几天?” 说句实话,方休是真的不太想管她了。 自己这段时间,的确是清闲。 可是有这个闲工夫,陪赵嫣练练武,陪秀儿下下棋,陪林婉晴去京师大剧院看看戏,他不香吗? 偏偏因为这个小丫头片子的原因,自己每到正午就得来看一看她。 倒不是说担心狱卒会对她怎么样,纯粹就是图一个心安罢了。 毕竟同享福的人很多,能够同患难的人却是很少。 恰巧,方茹就是那仅有的几个和方休共患过难的人。 即便她跟自己那个便宜老爹没有任何的关系,方休也不想看到她在这里受委屈。 “我也不知道,我都还没有上过公堂呢,府尹大人都没有见到,在这里关几天,最后不还是要府尹大人说了算?” 方茹吃完饭,放下筷子,抬眸看着方休,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写满了两个字——单纯。 但是 她是什么人,方休还能不清楚。 这在遇见自己之前,就是一个标标准准的地痞混混。 坑蒙拐骗,什么样的事情没有做过,这个时候,倒是装起来了。 这小丫头! 方休揉了揉眉头,总算是体会到了当初自己住在这里,京都府尹的感受了。 方茹见到这一幕,却是撇了撇嘴,道:“我都说了,我想要做捕快。 既然是做捕快,自己都不遵守律例,那我做捕快,还有什么意义? 我承认,我是当街行凶了,什么样的惩罚,我都愿意领。 就是现在把我拖出去抄斩,我也” 方休听到这里,抬眸看着方茹。 方茹的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片刻之后,她咬了咬牙,坚定的道:“就是把我拖出去抄斩,我也认了!” “好!” 话音刚落,方休就鼓起了掌。 他推开牢房的门,走到了这小丫头的面前,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调笑道:“那你以前做过的那些事情,该怎么算?” “我” 方茹听见这话,张了张嘴,竟是什么都说不出。 方休的一句话,就让她哑口无言了。 方休见状,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你在这里住着吧,我会去找府尹大人,让他早点儿处理你这点儿烂事。” “什么叫做烂事!” 方茹听见方休的话,顿时觉得不服气,站起身来,看着方休,刚准备反驳。 却见他理都不理自己,直接离开了。 她想要推开牢门,追出去,站在门前,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动手。 “哼!” 终究只是冷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跺了跺脚,就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方休也没有食言,既然答应了方茹,自然要去找京都府尹。 当然,京都府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方休还是比较了解的。 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上的,都是油盐不进的狠人。 对付一个狠人,有什么办法? 自然是比他更狠。 方休已经做好了各式各样的准备,走进京都府尹住处的时候,却发现人家已经早早的等着自己了。 既然已经在等自己,自然也是有所准备了。 出乎方休意料,之后的事情竟是格外的简单,没有一点儿阻力。 京都府尹爽快的答应,方休一脸懵的走出京都府衙门。 却不知道自己离开以后。 屋里的京都府尹擦了擦自己的冷汗,感叹了一声:“总算能把这兄妹俩给送走了!” 第六百零八章 我全都要 方茹的事情,最多也就到此为止了。 方休回府以后,没有几天,宝乐坊组织的琉璃专场拍卖会就正式开启。 因为琉璃在楚国还是不常见到的,许多喜欢收藏奇珍异宝的商贾和一些文武大臣都到了场。 经过这一两个月的发展,京师的这些权贵早已经熟悉了拍卖会这种新兴的方式。 而宝乐坊也是在这段时间,不断的完善了拍卖会的规则,发展到现在,已经很少会出现被人钻空子的情况。 如今的宝乐坊拍卖会举办的地点也不是第一次拍卖会那个简陋的小屋,而是在宝乐坊的旁边,新建了一栋大殿,宽敞,质朴,却不失优雅。 刚好符合参加拍卖会的这些权贵的审美观点。 方休在府上闲来无事,拍卖会开始之前,也是来凑了个热闹。 只是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排排坐,而是有一个独属于他的包厢。 包厢里面,各式家具一应俱全,还有一个按照方休要求特质的沙发,用上好的牛皮制成,不但坚韧,而且躺在上面十分的舒适,尤其是在铺了一层貂裘的情况下。 即便是放在方休生活的前世,那也是绝对的高端家具。 方休就躺在这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喝着西北酿的上好的葡萄酒,看着面前的勋贵们挤来挤去,互相吹胡子瞪眼睛,觉得有趣的很。 片刻之后,一声锣响,代表着拍卖会正式开始。 整个殿内瞬间一片安静,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 到并不是这些人有多高的自觉性,纯粹是因为宝乐坊严苛的规矩。 任何人,无论是什么身份,只要实在非竞价的时间大声喧哗,一律驱逐出去,不留任何的情面。 对于这些勋贵而言,这样严苛的规矩,无疑于一个笑话。 这世上若说有一个地方,能让他们如此的谨小慎微,只会是皇宫里面的几座宫殿,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一个小小的宝乐坊。 可是,无数的事实证明,他们的想法错了 即便是一个小小的宝乐坊,也能让他们安静下来。 因为前几次的拍卖会,不知道有多少四品、五品的大员都被毫不留情的赶了出去。 而且那些人一开始还义愤填膺,到后来默默的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这一切,足以说明这宝乐坊不是他们想象当中可以随意轻视的。 尤其是在听说这宝乐坊的背后竟是新安伯以后,更是没有人敢在拍卖会上闹事了。 “诸位,客套的话,在下也就不说了,接下来,我们正式开始今天的拍卖会” 主持拍卖会的人还是王宝乐。 他站在大殿的最前方,看着下面的勋贵,感觉心潮澎湃。 若是没有少爷的大力栽培,他能见到这些人,都已经是极为难得。 如今自己却是能够站在他们的前面,跟他们讲话,这已经让他充满了自豪感。 “相信诸位已经有所耳闻,今日拍卖的珍宝,乃是李公子委托我们宝乐坊拍卖的琉璃珍宝!” 王宝乐话音刚落,便有两个清秀的少女捧着那琉璃制成的花瓶,走了上来,然后轻轻的放在了台面的桌上。 “诸位在这京师,乃至整个楚国,那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府上或多或少也都有些收藏的珍宝。 这琉璃虽是不大,可品相却是极佳,而且被塑造成了瓶子的模样,无论是收藏,还是当作摆饰,都是上等的珍品。 话不多说,价值如何,诸位心中自有定数,底价五百两,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十两,正式起拍!” 说着,重重的砸下了手里的小木槌。 几乎是在同时,底下便有人举起了手中的牌子。 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写的字——五百两。 “好,已经有人出价了,五百两一次” 王宝乐话音未落,殿内又有不少人举起了牌子。 “六百两一次” “七百两一次” “八百五十两一次,八百五十两两次,好,成交!” 又是木锤落下,王宝乐的脸上露出笑容,看着那人,拱手道:“恭喜这位大人,八百五十两喜提琉璃珍宝一件!” 那人也是面露笑容,起身,回了一礼。 今日拍卖会最为人所看重的便是这件琉璃珍宝,之后又是拍出了几件古董字画,只是算是稀松平常,算不上珍奇。 一直等到半个多时辰以后,最后的一件压轴出场的,才是今天的重中之重,自然也是那七件琉璃珍宝中的一件! “诸位,这件琉璃珍宝也是李公子委托代售的,品相不用多说,诸位可以看见,玲珑剔透,可谓是沧海之遗珠。 起拍价,一千两银子,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百两,正式起拍!” 木锤落在桌上,众人纷纷的举起了手中的牌子。 一千两。 一千一百两。 一千五百两。 竞争一次比一次激烈。 可是,越是到了后面,举牌的人也就越来越少。 到了一千六百两的时候,只剩下三四个人极为喜爱琉璃的人还在举牌。 事实上,这一件琉璃的确是查理的那七件琉璃当中品相最好的一件。 当初查理他们估价,觉得这七件琉璃在京师能够卖的上两千两,这件琉璃就能价值三分之一。 当然,由于他们第一次到京师,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拍卖会是什么样的。 压根不知道,这样的奇珍异宝,在拍卖会上总能卖出比预期要高得多的价格。 若是他们参加过一场拍卖会,怕是不会被那一万两银子被震住了。 当然,即便是他们想要更多的银子,面对方休的威胁,还是没有一点儿办法。 毕竟他们的确是隐瞒了很多的事实,而隐瞒的这些事实,足以让很多人置他们于死地! 方休的这个举动,即是威胁,也是保护。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很显然,查理就是那个怀璧其罪的匹夫。 遇上方休这么一个还算讲理的人也就罢了,若是遇上宁王那样的货色,怕是一两银子都别想拿到,最后能够保全性命,已经是天大的运气。 “老夫出两千两!” 随着加价的进行,拍卖会也被推入最后的激烈角逐。 一个老者甚至按耐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却是让整个大殿都变得无比寂静。 “我出五千两,除了这一件,李公子剩下的六件琉璃珍宝,我全都要了!” 第六百零九章 二道贩子 此话一出,整个拍卖会场顿时一片寂静,寂静过后就是一阵喧哗。 他们也都知道,这次拍卖的琉璃全都是出自李公子之手,而且一共有七件,最为珍贵的就是这一件。 可是,这些琉璃虽然珍贵,稀有,却也价值不了五千两银子这么多啊! 便是王宝乐听了,都微微一怔,看向说话的那人,问道:“这位大人,您说的可是真的? 一共六件,五千两银子,您全都要了?” “自然” 那人轻轻的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一脸的风轻云淡。 这个时候,旁边有人认出了他,小声的议论道:“这不是礼部员外郎丁同吗?” “就是他,这个家伙仕途失意,倒是转投来倒卖古董字画了,就在这拍卖行里,先是花大价钱把一类的字画全部买下。 然后再抬高价格,卖到其他地方,听说最近赚了不少的银子。” “还有这种事情?” “那是当然,杨尚书告老还乡以后,他的这些旧属,有一个算一个在礼部那是备受排挤,不给自己找点后路,到老了就晚了!” “” 方休在隔间内,听不见外面的议论声,可是看见这个人,却也觉得十分的有趣。 倒不是他小瞧古人的智慧,认为没有人能想出这样投机倒把的法子。 只不过,这是时代乃是仁义礼智信的时代,即便有人想这么做,为了名声,也绝不会真的这么做。 也正是因为如此,已经不在乎什么清名的他,才能在短时间之内,把各个商铺经营的如此优秀。 若不是这个人身上的衣着十分的华贵,看上去就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方休倒是起了惜才之意,想要把他招揽进宝乐坊,让他经营这个拍卖会。 “原来是丁大人” 此时此刻,王宝乐也是明白了这个人的身份,略微诧异之后,脸上便露出了公式化的笑容,开口道:“丁大人,这件事情并非是由我们宝乐坊能够决定的。 我还需要问一问李公子,听一听李公子的意见,不知道丁大人可否稍候片刻?” 那丁同显然把这六件琉璃珍宝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至始至终都是风轻云淡,点了点头,道:“去吧。” “好,您稍后。” 王宝乐朝其余众人露出了一个歉意的表情,拱了拱手,便来到了后院,又从后院绕到了包厢这里。 “少爷,您看?” 王宝乐站在方休的面前,毕恭毕敬的问了一句。 “既然他想要就全部给他好了” 方休并不是很在意这点儿银子。 而且他倒是很想看一看,这个家伙知道类似的琉璃自己那里其实还有不知道多少以后,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毕竟,这点儿银子他不在乎,可是对于一个礼部员外郎而言,可是要到了伤筋动骨的地步。 “是,少爷!” 王宝乐应了一声,便回到了会场,看着众人,大声的道:“李公子已经同意将剩下的六件琉璃珍宝一同拍卖,起拍价五千两银子! 丁同丁大人已经报价,诸位还有要跟的吗?” 既然已经知道了报价的是丁同,众人的脸上纷纷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 毕竟相较于他们,人家丁同怎么说也算是半个职业玩家。 既然人家都愿意用五千两银子买下这些,定然说明这些琉璃珍宝的价值一定还有涨价的空间。 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有人跟上:“五千一百两!” “五千二百两!” 虎落平阳被犬欺 堂堂的礼部员外郎,若是放在以前,别人知道了他的身份,哪里还敢再跟。 可是如今,礼部的杨政告老还乡,说是告老还乡其实就是被当今圣上给一脚踢出去了。 当今权势最盛的新安伯,又跟礼部有仇。 最为重要的一点,曾经礼部可是宁王的大本营,从上到下,无一例外都是宁王的忠实拥护者。 因而,这一次事件过后,短时间之内,陛下或许不会有什么动作。 可是礼部的这些旧部,毫无疑问,未来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这个礼部员外郎,能够在这个位置上继续坐下去,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五千三百两!” “” 终于,经过长时间的角逐,价格最终定格在了五千五百两。 毫无疑问,最后拿到这六件琉璃珍宝的还是礼部员外郎丁同。 “恭喜丁大人,贺喜丁大人,喜得六件珍宝啊!” 王宝乐落锤以后,脸上露出笑容,走到丁同的面前贺喜道。 丁同的脸色却是有些不太好看。 原先他以为最多五千两就能买下,如今却是整整的多花了五百两。 五百两是什么概念,放在新安伯没有卖房之前,怕是能在京师买上一处大院!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礼部的身份没有任何的威慑力,别人压根不在乎你一个礼部的员外郎。 别说是四品的员外郎,便是侍郎大人,如今怕是也没有多少人放在眼里了。 也正是如此,他更加的坚定了在这条道路上走下去的信心。 什么地位,什么权势,都是假的,犹如镜花水月,一触即碎。 只有银子那才是真的! 他自认为没有做过什么亏欠良心的事情,宁王的事情,他也是一概不知。 若是真有什么问题,也就是当初稍稍的针对了一下方休那纨绔败家子而已。 可是,这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坏事,反而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在他的眼里,以前的方休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如今的新安伯则是地道正宗的佞臣! 无论从那个角度,都可以称呼其一声——国贼! 只是,如今这个浪口上,他却只能把这些话埋在心底。 “丁大人,这六件琉璃珍宝,您是现在带走,还是在下派人给您送到府上?” 王宝乐站在丁同的面前,面带笑容的问道。 丁同却是瞥了他一眼,心里更加的愤懑。 如今,一个小小的宝乐坊的掌柜也是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若是以前,不得跪下给自己行礼?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那些不满的情绪,淡淡的开口:“等会派人送到我的府上” 说完,一刻也不想停留,转身离开了拍卖会。 第六百一十章 琉璃坊 方休从宝乐坊里面走出来,并没有先回方府,而是上了马车,径直的去了城北。 距离前些天自己付完一万两银子已经足足三天了。 这查理若是没有闲着,应该也捣鼓出一些东西来了。 下了马车,映入眼帘的层层的护卫和不远处的暗卫。 若是不知道的,见到这一幕,还以为是陛下微服私访来了。 “少爷!” 护卫们见到方休,齐齐的行了一礼。 方休微微颔首,便推门走进了院子。 如今的小院跟三天以前的小院,可谓是天差地别。 无论是布局,还是装饰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完全从居所变成了一个小型的工坊。 一处房间更是被改成了锅炉。 方休就在这个房间发现了查理师徒两人。 两个人都是蓬头垢面的,若不是听见他有些奇怪的口音,还真不认出这是查理。 锅炉旁边则是堆着好似沙子的东西,但是和黄沙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晶莹剔透,好像有点儿像石英? 方休走到查理的面前,看着他,问道:“我要的琉璃,做的怎么样了?” 查理冷不防听见他的声音,被吓了一跳,转过头,看见是方休,忙不迭的站起身,挤出一抹笑容,用独特的口音道:“先生,您来的真是太好了。 经过我和我的学徒的努力,第一件琉璃珍宝已经烧制好了,放在了白总管那里,我可以带您去看一看。” 三天的时间,这么快? 方休听见这话,也是有些诧异,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的淡然,点了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好。” 跟着查理离开了这间小屋,到了另一间屋子,只见桌上摆放着一个玻璃碗,和前世的玻璃碗自然是云泥之别,可是放在这个时代,不失为一件沧海遗珠似的珍宝。 方休看着那玻璃碗,有些心潮澎湃。 自己的猜想没有错,这个查理果然会制作玻璃! 这可是玻璃啊! 别的不说,就是那纸质的窗户,自己早就受不了了。 白天的时候,透不了多少的光,偏偏有让人不得安宁。 到了晚上,风一阵阵的吹,更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如今有了玻璃,这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他已经决定了,只要这玻璃烧制完成,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方府所有的纸窗,全部都给换成玻璃的! “你做的很好。” 方休压下激动的心情,看向查理,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接下来你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教会我的人学会制作琉璃。 只要我的人成功的造出了琉璃,当然,是在单独完成的情况下,你和你的徒弟就可以离开了。” 说到这里,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当然,你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就是留下来做我琉璃坊的掌柜,每个月我会给你一千两的银子。 并且不限制你的自由,即便是有人发现了你以前是在以次充好,想要报复,我也能给你提供保护。” 查理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思考之色,想了片刻,还是抬眸,看着方休,笑道:“谢谢先生您的邀请。 但是我更喜欢自由自在的一个人在这片世界各地游玩,楚国很好,也很美丽,食物也很美味,但是作为一个冒险家,我还想探索更多的地方。 现在还没有到停下脚步的时候。 等我老了的那一天,我或许会回到京师,找一个小院子,安安静静的等待自己生命的消失。”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 方休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能够从他眼中看出。 他说得的确就是他所想得。 不得不说,这个家伙还是极具浪漫主义的,颇有自己年轻的时候的风格。 究竟是安安静静的度过一生,还是四处冒险,四处游玩,寻求那些不一样的生活,这无关对错,只是选择罢了。 既然他已经为自己的人生做出了选择,方休也没有干扰的权力和意愿。 他点了点头,笑道:“如果我之前就会烧制琉璃,或许我们很成为很好的朋友。” 跟查理交流久了,方休说话的习惯都变得有些像前世一样了。 查理听见这话,笑了笑,不置可否。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还是懂得。 因为自己会烧制琉璃,所以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朋友,只会是一个下属,或者说工具。 或许用工具人这个词,更加的形象。 但是,无论是楚国的文明,还是他家乡的文明,似乎都没有类似的词。 方休看着他,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继续努力吧 等我的人烧制好琉璃以后,你就可以追寻你的理想了。” “好的,谢谢先生。” 查理保持着他一贯的礼貌。 不得不说,倒是有点儿西洋绅士的意思。 前提是他没有谎称自己是传教士,躲避可能存在的危险的情况下。 如今,他即便表现再为绅士,也只能说是一个伪绅士,和朝堂之上诸多的伪君子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方休点了点头,离开了这间屋子,唤来了白小纯。 “少爷,您找我?” 白小纯站在方休的面前,端端正正的模样,和之前监察查理时候的冷漠无情,像是变了一个人。 方休抬眸,看着他,想了想,吩咐道:“从今天开始,安排人跟着查理学习琉璃的制作之法。 至少要有十个以上的人学会制作琉璃。” 只要一个人能够学会,十个人和一个人的区别其实不是太大。 但是方休做事,一向谨慎,尤其是在这种没有第二次的机会的情况下。 白小纯跟在方休身边多年,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恭敬的点了点头,应道:“小的明白了,少爷!” 方休摆了摆手,道:“去吧。” “是,少爷!” 方休看着白小纯离开,看着查理回到熔炉前面忙碌,不由的有些感慨。 若是自己没有生在勋贵家族,怕是有极大的可能和这个查理没什么区别吧。 前世看小说的时候,那些主角总能凭借着前世各种各样的理科知识,工科知识在古代混的风生水起。 只有他自己才明白,在这样的一个地方,这样的一个时代,想要出彩,需要的可不仅仅只是知识 不然,怕是只能成为第二个查理。 第六百一十一章 意外 这个道理,也是方休来到这片世界,亲身经历过许多的事情,才逐渐的明白的。 但是,显然有些人,或者说,这个世上,大部分的人都没有这样的经历,自然而言也就不懂得这样的道理。 比如礼部员外郎丁同。 城西,某处宅邸。 宝乐坊的伙计一路上小心翼翼,不敢出丝毫的差错,总算是把这六件琉璃珍宝送到了礼部员外郎丁同的府门前。 出乎他们意料的,为他们开门的并不是什么下人,而是礼部员外郎丁同本人! “丁大人,这点儿小事就让下人们做好了,您还要亲自出马” 宝乐坊的小厮看着丁同,恭维了一声。 丁同却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六件琉璃珍宝,没有一点儿搭理他们的意思。 那小厮见状,倒也不尴尬。 毕竟类似的事情,他们这些年,遇见了太多。 丁同这样的还算是好的了。 以前没有新安伯为他们撑腰的时候,在这些勋贵的面前,他们这些下人简直就是猪狗不如,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随便打骂。 如今能得到这样的待遇,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丁大人,这六件琉璃珍宝是放在您这府门前,还是给送到您的府邸上?” 虽然受到了冷遇,那小厮仍是尽职尽责,面露笑容的问了一句。 丁同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道:“就放在这里。” “好嘞,伙计们,咱们给丁大人卸货!” 那小厮回头招呼了一声,几个小厮就各自行动起来。 有人在地上铺了一层保护的棉絮,然后其余几人,小心翼翼的从箱子里面取出价值五千五百两的琉璃珍宝,轻轻的放在了那棉絮上面。 做完这一切以后,那小厮回头,看着丁同,恭敬的道:“丁大人,您验验货?” 丁同没有回话,而是看了一眼身旁的青年。 那青年一看长相就知道肯定是他的儿子,模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青年见到丁同的眼神,点了点头,走上前,蹲下身子,把棉絮上的六件琉璃珍宝,一件一件的拿了起来,然后一件一件的仔细观察。 看完以后,又是轻轻的放下,回头看向丁同,开口道:“爹,都是真品!” 丁同听了以后,点了点头,走出府门,走到那几件琉璃珍宝面前,吩咐自己的儿子道:“把那件拿起来” 青年听见这话,轻轻的拿起了那件最为珍贵的琉璃珍宝,抱在了怀里,问道:“爹,那剩下的几件,我让下人们搬到府里?” “不” 丁同摇了摇头,往前走了一步,蹲下身子,把剩下的五件琉璃珍宝,一股脑的全都抱在了怀里。 众人见到这一幕,包括他的儿子,全都怔住了。 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少说也得值得两三千两银子,这丁大人怎么好像拿着瓷碗一样,全然不在乎? 紧接着,更让他们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那丁同缓缓的举起了手里的琉璃珍宝,然后 重重的向着地面砸去! 砰———— 然后,就听见一道清脆的响声。 五件琉璃珍宝,无一例外,摔成了碎渣。 “这这” 在场的众人,无论是宝乐坊的小厮,还是丁同的儿子,乃至丁府的下人们,见到这一幕,全都被吓的屏住呼吸,一句话都不敢说。 尤其是宝乐坊的小厮们。 他们可是了解这些琉璃珍宝的价格的。 足足三千两银子呢! 他们要不吃不喝多少年,才能挣到这么多的银子!? 别说是这些小厮,就是那丁同的儿子都傻了。 三千两银子便是对于丁府,那也绝不是一笔小的数字! 要知道,在自家老爹决定做一个古董字画的二道贩子之前,他们家的现银,银票,以及那些古董字画,加在一起,到顶了也就五千两。 也就是做了古董字画的二道贩子以后,家里才比以前富裕了一些。 可即便如此,三千两银子也绝不是个小数目! “这这” 领头的小厮被吓的够呛,看着丁同,忙不迭的道:“丁,丁大人,小的们可是把这些琉璃珍宝交到了您的手上了。 这些珍宝可是您自己摔的,小的们动都没有动过!” 这个时候,要做的事情毫无疑问是先撇清自己的关系。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们一路上小心呵护,生怕磕了碰了,交完货以后,更是躲得远远的,就是怕发生类似的事情。 虽说宝乐坊可能并不会让他们赔偿所有的损失,可是有一件事情却是肯定的,这份报酬丰厚的活计,以后定是跟自己无缘了。 所有人都在紧张,所有人都在担心,所有人都在害怕。 唯独一个人,却是面色淡然,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丁同。 “我知道,不管你们的事情。” 丁同看了一眼满地的碎片,又看了一眼小厮,缓缓开口:“这些琉璃珍宝是我自己砸的。” 几个小厮听见这话,全都是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感激的表情。 旁边的青年和丁府的小厮们听见这话,却是着急了。 “爹!” 那青年更是忍不住的唤了一声。 丁同却是缓缓的伸出了一只手,让他不要多说。 然后,看着那些小厮,说道:“我想要请你们帮我做一件事,可不可以?” 小厮们听见这话,原先喜悦的心情瞬间凉了一大半。 领头的小厮更是如此,他抬眸,看着丁同,小心翼翼的道:“丁大人尽管吩咐,只要是小的们力所能及的事情,一定照办” 说到这里,想了想,补充了一句,道:“当然,让我们出卖宝乐坊,小的们怕是恕难从命。” 丁同摇了摇头,说道:“跟宝乐坊无关,跟你们也无关。 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就是把今天你们看到的,说给你们掌柜的,还有你们认识的人听。” “这” 几个小厮都是露出了犹豫的表情,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有一个人明白丁同的意思。 丁同看着他们,继续道:“很简单,你们只需要说,我丁同把六件琉璃珍宝中的五件给砸了,只剩下碎片。 除了最为珍贵的一个,没有一个是完好的。 对于你们而言,这件事情并不算难吧?” 第六百一十二章 所谓物以稀为贵 几个小厮又是相互对视了一眼,纷纷点头,应道:“丁大人,小的们知道了,一定尽力去办。” 丁同点了点头,摆手道:“既然知道了,就回去吧。” “那丁大人,小的们先行告退了” 几个小厮的心情像是坐过山车一样,一会升到高峰,一会又跌落谷底,一波三折,好在最后没什么大的问题。 可是,丁府的人心情却一直是在谷底,从来都没有升上来过。 那些下人没有资格议论。 青年却是走到丁同的面前,焦急的道:“爹,这些琉璃至少也要值三千两银子,您为什么把它们砸了啊?” 丁同听见这话,回头看了他一眼,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缓缓开口:“整个京师,一共只有七件琉璃。 如今却只剩下了两件,一件乃是次品,另外一件是珍品,你觉得这唯一的珍品,能值多少两银子?” “这” 青年听见自己老爹的话,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沉思之色。 片刻之后,恍然大悟道:“爹,孩儿明白您的意思了。 这琉璃本就是物以稀为贵,如今只剩下两件,还有一件乃是次品,这剩下的一件,价值自然是水涨船高。 原先最多只是价值两千两,如今却是五千两都不止了!” 丁同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儿子,教诲道:“你还年轻,很多的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更不能只计较一时的得失,不然,只能原地踏步,停滞不前”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青年脸上露出敬佩的表情,恭敬的道。 两个人说完,便抱着那仅剩下的一件琉璃珍宝,回府去了。 宝乐坊的小厮,却是仍然有些恍惚。 他们只是普通的小厮,只知道手里握着的银子才是真的银子。 又如何能够理解一个精明的二道贩子的想法,回到宝乐坊以后,自然是如实禀告。 王宝乐听了以后,却是皱了皱眉头,看着那个小厮,问道:“你亲眼所见,是他自己砸的,而不是没有抱住,摔下来的?” “小的看的清清楚楚,绝不会有错!” 那小厮自然是十分的笃定。 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掌柜,那丁同还让我们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说是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而且没有一点儿追究责任的意思。” 王宝乐听见这话,眉头却是缓缓的舒展开来,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开口道:“我明白了,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真不愧是礼部的人,简直就是一个老狐狸” 说完以后,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这笑容变得有些讥讽。 原因很简单,因为就在晌午,少爷又送来了几件琉璃珍宝,无论是品相,还是透光度,还是形状,相比之前的那七件,都是上佳。 这丁同自作聪明,却不知道到头来是作茧自缚。 真是可笑可笑啊 王宝乐感慨了一番,便止住了笑,看着那小厮,摆了摆手,吩咐道:“好了,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 “是,掌柜的。” 小厮听了以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只迈出了一步,却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王宝乐,问道:“那掌柜的,丁同让我们做的那些事情,我们是做还是不做?” “好歹也是位员外郎,是位大人,既然吩咐了你们,你们便照办吧。” 王宝了一副全然不放在心上的表情,摆了摆手,随口道。 “是,掌柜的!”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整个京师都盛传一个消息。 那就是,礼部员外郎丁同大人,花费五千两买的琉璃珍宝,到手还没有半炷香的时间,就全都砸在了地上,成了一堆无用的碎片。 到头来,只剩下了一件珍品,是完好无损的。 一时之间,无论是酒楼内,还是街巷间,茶馆内,乃至于京师大剧院,都在议论这个消息。 众人先是觉得好笑,笑完以后又有些恍惚。 这丁大人到底是如何想的? 这么好的琉璃珍宝,说砸了就砸了? 就是便宜一些卖给他们也好啊 抱着这样的想法的人,绝不在少数,尤其是那些喜爱琉璃珍宝,却没有多少银子的人,更是气的上蹿下跳,恨不得上丁府,去找那丁同理论。 然而 又是两天过去了,另外一个消息传来,却是让他们纷纷的陷入了震惊。 那就是,竟然有许多的勋贵,上门拜访这位丁大人,想要求购这件琉璃珍宝。 听说都有人开价到了七千两! 那可是七千两啊! 原先丁大人买下五件琉璃珍宝,也仅仅只是花费了五千两。 一时之间,不少的人三观都崩塌了。 这是什么世道,银子都不是银子了吗? 然后,在这些勋贵们,尤其是喜爱琉璃的勋贵们看来。 这一件琉璃珍宝,却是比之前的五件还要珍贵。 无他 一句话。 物以稀为贵! “田兄,并非是丁某嫌弃这个价格太低,只是我实在是喜欢这件琉璃,前段时间,户部的仓部主事房大人出价六千两。 还有那江南巨富,更是出价七千两,我都没有眨一下眼睛,你可知为何? 无他,一句话,喜欢而已! 我实在是喜欢这件琉璃珍宝啊” 丁府的正堂,丁同坐在太师椅上,喝着下人递上来的茶水,脸上的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面前的这个商贾,缓缓的说出这些话。 放在以前,这些商贾见到他,那不是跟老鼠见到猫一样。 如今,因为宁王的原因,却是能够称兄道弟了。 但是,他却是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只要能给银子,称兄道弟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楚国虽是士农工商,上百年来,商贾的地位却是与日俱增,到了如今,这些巨贾和朝堂之上五品、六品的文武大臣,地位的区别已是没有那么的明显了。 当然,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他们有一个开明的君主,并没有刻意的压制这些商贾。 “丁大人,这些虚的,我也不说了,最后一次报价,八千两! 您看如何?” 第六百一十三章 又见琉璃 那商贾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看着丁同,开口道:“八千两,丁大人总该考虑一下了吧。” 旁边的青年和丁府的下人听见八千两,都是不由的一颤。 前些天,六件琉璃珍宝加在一起,也不过仅仅只是五千两罢了,如今这么一件却已经有人开价八千两。 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把剩下的五件次品给砸了,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净赚了三千两银子! 那可是三千两啊! 十两银子就够普通人家一年的生活开支,三千两就是三十个普通人家! 即便是员外郎,一年的俸禄也仅仅只是五十两。 这 短短三天的时间,竟是挣了六十年的俸禄,简直是太疯狂了! 谁知 丁同的表情却是十分的淡然,摆了摆手,道:“房兄,咱们今天不聊琉璃,只是品茶。” 说完以后,看向身旁的青年,吩咐道:“去,给你房叔叔沏一壶好茶,要去年我从江南带来的上好的龙井!” “是,爹爹。” 那青年点了点头,强压下心里面的激动,沏茶去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 那姓房的商贾见到这一幕,心里面瞬间就有数了。 怕是八千两还拿不下来! “房叔叔,您请用茶” 青年把茶放在那商贾的旁边,站回了丁同的身后。 丁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房兄,这可是上好的龙井,一两就要五十两银子,我府上也就这么三两而已,只有招待贵客的时候,才会用上。 我自己平日里都是舍不得喝,尝尝?” 那商贾此时此刻,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品茶啊。 别说是五十两的茶叶,就是一百两的,那也是食之无味! 但是,毕竟人家盛情相邀,商贾还是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称赞了几句‘好茶’,便重新把目光放在了丁同的身上,问道:“既然丁大人觉得八千两也不太合适 不如丁大人您自己说一个价格,也让房某心里面有个底。” 丁同这样精明的二道贩子,怎么可能自己先说价格。 要知道,无论是买方还是卖方,只要先报价,那就是输了一半,除非是把价格压得特别低。 可是如今看来,已经没有这个可能了。 “哎,房兄,说了今天只品茶,不聊琉璃” 丁同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摆了摆手,说道:“等品了茶,我带你去看一看我这些年收藏的那些古董字画。 那一件件的,可都是珍品,放在宝乐坊的拍卖会上,那也是价值连城的。” 总而言之,什么都聊,什么都谈,除了琉璃。 可是这个时间点上门拜访的人,哪一个不是为了琉璃才来拜访的? 那商贾见到这一幕,心里面已经凉了大半。 他知道,凭借自己,怕是没有办法把这件琉璃从丁府带走了。 毕竟,这个时候距离拍卖会才只有几天的时间,这些奇珍异宝可都是会随着时间的上涨而上涨的。 尤其是这种孤品! 到了明年,这件琉璃珍宝的价格怕是能上万! 但是,八千两的确已经到了他能够想象的极限。 像他这样的商贾,都是无利不起早,见到没有可能,哪里还想在这儿待下去。 听见丁同要带自己去看他收藏的那些古董字画,心里面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无非是从自己的腰包里面多坑些银子出来 于是,站起身,拱手道:“房某刚才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丁大人盛情相邀,房某却是不能奉陪了,实在抱歉,抱歉” 丁同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机宣传自己收藏,或者说准备倒卖的古董字画,只是顺手为之。 没有成功,倒是不失望。 同样起身,拱手笑道:“无妨无妨,改日再请房兄到府上品鉴,也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房某就先行告辞了!” 那姓房的商贾,却是一刻也不想在此停留,拱了拱手,转身就要离开。 生意不成,仁义在。 丁同如今已经是典型的生意人的思维,见到这一幕,也是招呼自己的儿子,吩咐道:“去送一送你房叔叔。” “是,爹爹。” 那青年应声称是,送那姓房的商贾到了府门前。 这个时候,却听见门口的下人在议论什么,凑上前,听了听。 “喂,听说了吗?宝乐坊又要开拍卖会了,卖的还是琉璃,而且听说品相比咱们大人手里的还要好!” “真的假的? 这琉璃可不是街边的石头,说能有就能有的,这么多年,咱京师也就出现了这么几件,这才隔了多少天,怎么又有琉璃了?” “不知道,我也只是听说,不过外面都在传,应该八九不离十” “这么说,咱们大人岂不是亏大了?” “嘘,小点声,咱们大人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呢!要是让大人知道了,他不得气的晕过去。” 丁府的公子听到这里,哪里还能忍得住,走到他们的面前,看着他们,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两个下人冷不防听见自家公子的声音,都是被吓了一跳,差一点摔倒。 站稳了以后,方才低着头,小声的道:“小的们,小的们” 犹犹豫豫的,却是不敢说出实话。 丁府的公子见到这一幕,更加的愤怒,厉声呵斥道:“说!” 两个下人哪里都知道自家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长辈的面前,那是毕恭毕敬,翩翩少年。 在他们这些下人的面前,那就是个魔头。 肆意欺凌,丝毫不把他们当成人看。 听见这声厉呵,一个个的都吓的跪在了地上,颤声的道:“小的们,小的们听说宝乐坊又要拍卖琉璃” 丁府的公子再一次听见这句话,深吸了一口气,眼眶变得通红,已经是急了眼。 他想了想,低头,狠狠的瞪着那两个跪着的下人,厉声呵斥:“去给我调查清楚,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要是你们一派胡言,别怪本公子无情!” 两个下人都是吓的不停磕头:“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 丁府公子脸上的表情却是阴沉的可怕,厉声呵斥道:“还不快去!” 第六百一十四章 崩溃的丁同 宝乐坊的消息又不是什么秘密。 两个下人只是到了路上,稍微打听打听,就能够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假了。 很不幸 这个消息是真的,而且真的不能再真。 因为除了他们,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一样。 虽然如此,他们还是没有放弃,准备到宝乐坊去问一问。 毕竟只有宝乐坊确定了,他们才能够真的确定。 可是,还没有走到一半,抬眸一看,却是彻底傻眼了。 只见天空上,万里无云,却是飘着两个风筝坊的七号风筝,赫然写着几个字——宝乐坊琉璃拍卖会专场,之后就是时间和地点。 一时之间,两个下人都蒙了,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恐惧之色。 “兄弟,咱们要是这么回去,公子和老爷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迁怒于我们,到时候,估计” 后面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他的同伴心里面却很清楚他的意思。 到时候,怕是小命都保不住。 老爷还好,没有那么的残忍,可是少爷 “要不,我们跑吧?” “被抓住了怎么办?” “那你想回去送死?” 两个下人一合计,终于达成了一致——跑! 可怜还在丁府门前等着的丁府公子,等了足足半个多时辰,都没有见到一点儿动静。 抬眸一看,却是看见了那两个巨大的七号风筝。 放眼望去,看清上面的字以后,整个人都怔住了。 紧接着,眼睛变得更加红了,感觉有闷气堵在自己的胸口,上也上不去,下却也下不来,只觉得要崩溃了一般。 想要骂人,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一直在原地站了半炷香的时间,心情才稍微平复了一些,回到正堂,还没有来得及说话。 丁同就瞥了他一眼,问道:“让你送个人,怎么这么慢?” “爹” 丁府公子站在原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爹,然后就低下了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丁同见到这一幕,眉头皱的更深,缓缓开口:“为父怎么教导你的,遇见事情不要慌,先想一想为什么会这样,然后再反思自己的过错,最后得出结论,并且想办法挽回 你这样颓废,像什么样子?” 丁府公子听见这话,终于鼓起了勇气,抬眸,看着自己的爹,咬了咬牙,如实相告:“爹,出大事了!” 一番解释以后,丁同的眉头却是舒展开来,脸上露出笑容,道:“我以为是什么事情 孩儿啊,你听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兵不厌诈?” “这” 听到‘兵不厌诈’这四个字,丁府公子瞬间就明白了自己老爹的想法,低着头,不敢揭穿这个残酷的事实。 “只不过是有心人放出的迷惑我们的消息罢了,你当这琉璃是路边的石块? 想要捡到就能捡到的? 既然如此,为何还有这么多的人想要收藏这琉璃,实在可笑” 丁同对于自己显然十分的有信心,即便是自己的儿子跟他说起这件事情,他也只当是烟雾弹。 这个时候,却有一个下人从外面闯了进来,慌慌张张的道:“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那下人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焦急的道:“老爷,宝乐坊贴了公告,说是要在明天举办拍卖会,一共拍出三件琉璃,每件琉璃的起拍价都是一千两!” “什么!?” 虽然之前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可是那只是在七号风筝上面看见。 七号风筝很贵,却仍有很多人能够用得起,虚报消息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可是,一旦宝乐坊贴出了公告,那这件事情就变了意义! 这就说明,这一切都是真的! 丁同瞬间按耐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瞪着那下人,怒道:“你听谁说的!?” 那下人还是第一次见自家老爷发这么大的火,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回答道:“小的,小的是亲眼看见的,那告示就贴在宝乐坊拍卖会的门口。” 丁同听见这话,再也忍不住,顿时感觉整个人精神恍惚。 恍惚之间,似乎看见面前都是一片琉璃,几乎堆满了整个府邸。 下一秒,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晕了过去! “爹——” “老爷——”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 与此同时,方休则是回到了方府。 刚刚走进方府,还没有走到后院,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回来了?” 方休走到正在练剑的方茹的身旁,面带笑容,开口说了一句。 锵—— 利剑挥出,停在了方休的眼前。 方休却是眼睛都不眨一眼,笑道:“小丫头,长本事了,信不信现在就把你赶出去,让你流浪街头?” 方茹收回利剑,给了方休一个白眼,坐到了石凳上,没好气的道:“赶出去就赶出去,反正我的心也死了” 方茹骂人,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可是听她说这样的丧气话,倒还是头一次。 方休只看了她一眼,就明白了她心里面想的什么,挨着她坐下,问道:“是不是京都府衙门让你失望了?” “明知故问” 方茹只是看着自己手里的长剑,自顾自的嘀咕了一句。 很显然,京都府衙门把她这个‘寻衅滋事’的家伙,轻而易举的放出来,说明了这京都府衙门和杜明府衙门,和临泽府衙门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要拥有足够的权势,还是可以无视大楚的那些律例。 比如方休,仅仅只是一句话,就能让京都府尹把她从牢房里面放出来。 既然如此,那么她即便是成功的成为了捕快,那么又有什么意义? 她还是那个坑蒙拐骗的小混混,只不过是身上多了一件捕快的衣服罢了。 方休听见这话,摇了摇头,看着她,面露郑重之色,开口问道:“你是为了什么想要做捕快?”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方茹又是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 说完以后,转头看了一眼方休,见他的表情十分的认真。 她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低下了头。 这个时候,方休适时的开口:“我相信你可以出淤泥而不染,就像夏忆雪那样成为一个好捕快 而不是遇上这么一点儿小问题,就连当捕快的勇气和信心都没有了” 第六百一十五章 时间过的真快啊...... 方茹听见这话,然后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方休不知道方茹是选择了啥,但是离开之前,他很清楚的看见方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虽然在看见自己偷看她的那一刻,同时翻了个白眼。 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琉璃的事情,总算是快要有个结果了。 方休站在院子里面,看着昏黄纸窗,暗暗发誓 一定要在除夕夜之前,把这些纸窗全都给换成玻璃的,还有这些桌子,还有各式各样的锅碗瓢盆,全都换成玻璃的。 当然,玻璃的餐具实际上可能还比不上陶瓷制成的餐具。 然后,爷有银子,任性! “你这两天跑哪儿去了?” 赵嫣站在一旁,看着面前正盯着纸窗不住傻笑的方休,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问道:“不是傻了吧?”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转头看向赵嫣,问道:“这是我家,我还要问你什么时候来的呢?” 赵嫣撇了撇嘴,找了一个石凳坐下,漫不经心的道:“墙都被我拆了,还分什么你家我家的。” “” 方休听见这话,想了想,还有点儿道理。 只是,下一秒,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赵嫣,脸上露出认真的表情,一本正经的问道:“拆墙的银子,什么时候赔给我?” “我!” 赵嫣听见这话,再也忍不住,脸上露出愤怒之色,瞪着方休。 方休见状,瞬间怂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忙不迭的道:“开个玩笑,看你 一皱眉头就不好看了。” 赵嫣听见这话,微微一怔,表情稍微舒缓了一些,说道:“今早的时候,我回宫去看父皇了。 父皇的脸色很不好看,派到草原的人,至今还没有传回一点儿音信,我怕” 说到这里,顿住了,同时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她的心情,方休十分理解。 他坐到她的身边,开口安慰道:“这才过去几天,我们还有半年的时间,绝对足够了” “哎” 赵嫣却是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方休见状,想了想,问道:“除夕,你是回宫,还是留在方府?” 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就是除夕了。 这是方休在这片世界过的第一个除夕,然而和前世一样,还是孑然一身。 当然,这个孑然一身是相较于亲人而言的。 他的爹娘,一个在青州,一个在中原道,各自都有需要负责的事情,即便是除夕夜也不可能赶回京师。 好在,他的身边还有秀儿,还有白小纯,如今还多了一个方茹。 倒是能够多一点儿慰藉,总比前世真正的孑然一身,要好的多。 赵嫣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恍惚之色,喃喃自语道:“都已经快要除夕了。” 顿了顿,颇为感慨的道:“时间过的可真快” 方休听见这句话,也是颇有感触的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暗自道:“是啊,时间过的可真快” 两个人的感慨有相似的感受,却是完全不同的情感。 赵嫣看上去十分的纠结。 一方面,她想要留在方府,跟她的这些朋友们,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和方休,一块儿度过除夕。 可是,另一方面,她又不确定这会不会是父皇最后的一个除夕夜。 如果最后没有找到解药,那么这件事情可能会让她后悔一辈子。 “你希望我回宫,还是留在这里?” 片刻之后,赵嫣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却还是抬眸,看着方休,开口问道。 方休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道:“当然是希望你回宫” “” 赵嫣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可是熟悉她的人都能够发觉,她的情绪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个时候,方休却是继续道:“毕竟我们未来的日子还长,陛下咳咳 陛下毕竟老了” 当着人家的女儿的面,这样说话,似乎有些不太好。 但是一时之间,方休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表达方式。 赵嫣听了以后,表情仍然没有太大的变化,嘴角却是微微的勾起。 “对了,拍卖会就要开始了,你要不要一块儿去看一看?” 这个时候,方休突然想起了什么,站起身来,看着赵嫣,问道。 赵嫣想了先,点头道:“反正也没有什么事” 于是,两个人就离开了方府,上了马车,一路来到了宝乐坊。 因为这次宝乐坊拍卖会的参加条件比以前宽松了许多,所以仅仅只是到了大殿的门口,就可以看见人潮涌动。 一直到宝乐坊的小厮们站出来,维持秩序,才稍稍的好了一些。 宝乐坊拍卖会参加的条件一向很严苛,至少需要在宝乐坊有五千两及以上的存银,或者能够证明自己拥有价值超过一万两以上的资产,才能够参加。 这一次,条件却是放宽到了一千两。 因此,除了真正想要在拍卖会上捞珍宝的人以外,还有不少想要凑凑热闹,见一见市面的人,同样来到了这里。 “又要排队?” 赵嫣刚下马车,见到这一幕,顿时郁闷了。 虽然她是公主的身份,可是偶尔自己一个人去京师大剧院,尝尝还是需要排队。 如果孙老头看见她了,自然是毕恭毕敬的相迎。 但是大部分的时候,人群之中,压根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因此,现在一看到排队,她就感觉一阵头疼。 方休听见这话,笑了一声,刚准备说话。 王宝乐就迎了上来,恭敬的道:“少爷,您来了” 然后,又看见了旁边的赵嫣,躬身道:“赵姑娘” 方休微微颔首,问道:“这一次来了多少人?” 王宝乐忙不迭的回答:“将近一千人,申请的有很多,但是拍卖会实在是容不下这么多的人,小的就自作主张,驳回了一些名声不太好的。” “嗯。” 方休点了点头,并没有指责什么。 “少爷,您请” 王宝乐见状,也是松了一口,忙不迭的带他们从另外一个入口,走进了大殿。 那入口十分的隐蔽,若是不仔细观察,压根看不见这里还有一个入口。 赵嫣见到这一幕,刚准备说些什么,却看见那入口上面写了一行的小字——新安伯专属v通道。 第六百一十六章 又是丁同 这个奇怪的文字,赵嫣在京师大剧院的时候见过,所谓的,应该就是勋贵的意思。 那么,这个所谓的v就不难理解了。 “不要脸” 看见这行小字,赵嫣忍不住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方休听见了以后,哈哈哈的笑了两声,不置可否。 这个大殿表面上看只有一层,实际上,在靠后的位置,却是还有第二层,只有通过这个v还有后院才能上去。 一共三个包厢。 中间那一个毫无疑问是方休的专属包厢,另外两个则是担心有一天,楚皇,皇太后之类的人心血来潮也要参见拍卖会,自然这个位置就变成了他们的。 因为这一次参加拍卖会的人比较多,因而,原先大殿内一个一个的椅子全都被撤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的小板凳。 人员更加的密集,带来的好处就是可以容得下更的多人,坏处不用多说,自然是参加者的体验急转直下。 即便如此,这个小板凳的座位,还不是随便坐的。 整个大殿分成了三个部分,靠前的部分需要额外交纳一百两的银子,中间的座位则是五十两,最靠后的座位则是免费的。 大部分的人都是坐在靠后的座位,并不是他们交不起那一百两银子。 只是,以他们的身份,以他们的地位,实在是没有胆子与一众员外郎、主事、御史大夫去抢这个位置。 大殿内,人挨着人,人挤着人,即便是在寒冬腊月,不少人的额头上都是流出了汗水。 方休和赵嫣坐在二楼的包厢上面,却是吃着水果,等待着拍卖会的开始,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片刻之后,一声锣响,拍卖会开始了 还是王宝乐,还是熟悉的位置,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开场白。 许多的人觉得十分的新奇,毕竟是第一次参见拍卖会。 可是对于前排的人,还有方休而言,却是觉得有些腻了。 半炷香的开场白过去以后,又是一些古董字画,还有什么珍惜的药材。 什么野山参,什么的 方休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赵嫣却是看的津津有味,好几次想要出手,都被方休给拦了下来。 “这些草药,十之八九都是噱头,你要是真想养生,还不如多看一看我写的那本养生大全。” “养生大全是你写的?” 赵嫣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下意识的看向方休。 方休微微一怔,不说话了。 赵嫣看方休的表情却是有些不太对劲了。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连医术都懂! 而且,这养生大全可不是一般的医书,据说是某位医道圣手毕生的智慧 甚至太医署的诸多御医,都是称赞有加,向陛下进言,要在整个楚国大范围的推广。 而且这本书不止是在民间十分的流行,就是在宫里,那也是一样。 母妃,还有皇祖母,三番两次的在她面前提起过这养生大全。 她都没有放在心上。 万万没有想到,这书竟是方休写的! “你到底还会多少东西?你还有什么是瞒着我的?” 赵嫣看着方休,义正言辞的追问。 方休全当做没有听见,脸上浮现疑惑之色,看着她,装聋作哑:“你说什么?” “你!” 赵嫣见他这样,顿时一阵无名火起,凑到他的耳边,大声的道:“我说,你就是个只会骗人的狗东西!” “” 猝不及防之下,方休的耳膜差点被震碎了。 这个时候,拍卖会也已经快要进行到了尾声。 压轴出场的毫无疑问,自然是那三件早已经流传京师的琉璃珍宝。 一件的起拍价就要一千两! “一千两!” “一千一百两!” “一千二百两!” “” 似乎是受之前丁同的影响,这一次琉璃的拍卖要比上次火热了许多。 尤其是坐在前排的勋贵们,参加这场拍卖会,大部分都是冲着这个琉璃来的。 此时此刻,自然是竞相争抢! “一千三百两!” “一千四百两!” “” 价格节节飙升。 这速度,让包厢里的赵嫣都是瞪大了眼睛,看向方休,问道:“什么时候银子这么不值钱了?” 这话,不止是赵嫣想问,就是方休也很好奇。 想了想,只能归结一句话:“咱京师的有钱人应该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 当初这些家伙被方休用倒卖宅邸的法子,亏了不少的银子,竟然还能拿出这么多的银子。 方休看着这些人竞价的样子,极力的不去想其他的事情,却忍不住的想起自己在杜明府,在临泽府看到的一切。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脑海里面不由得浮现出自己刚刚穿越到这片世界,那个书生含泪说出的话。 那时只是觉得可笑 如今 拍卖会还在进行。 只是短短的一炷香的时间,第一件琉璃珍宝的价格竟是飙升了一倍,达到了惊人的两千两! 原因也很简单,没有人知道下一件的琉璃是什么样的品相。 总不可能每一个都像这样玲珑剔透,自然是要全力以赴。 随着加价,参与竞价的人也是越来越少,终于到两千两的时候,停住了。 “恭喜这位” 王宝乐站在台前,刚刚落槌,看见面前的面孔,却是怔了一下,然后才道:“恭喜丁大人喜得珍宝!” 丁大人 哪位丁大人? 不会又是那个丁同吧! 众人听见王宝乐的话,议论纷纷,看向那最后举牌的人,竟然真的是礼部员外郎——丁同! “这个丁同莫不是疯了,上次花了五千两银子,买了六件琉璃珍宝,这一次又来?” “一个礼部员外郎,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你还不知道吧,人家名义上还是礼部员外郎,实际上早就成了一个二道贩子了! 你想一想看,一个员外郎,那眼界能跟咱们一样吗?” “小点儿声,别被丁大人给听见了。” “呵礼部的员外郎,有什么好怕的?” “” 丁同听见耳边传来的议论声,握紧了拳头,却是故作镇定,一言不发。 倒是他身边坐着的几个人似乎猜出了他的想法,表情都变得有些古怪,心中默默的道。 这一次,丁同这家伙还真是够拼的! 第六百一十七章 我还会来的 “真有人愿意花两千两买这么个东西?” 赵嫣看着那个琉璃碗,并不是很能理解。 方休却是露出笑容,说道:“就算别人不买,这个人也一定会买的,而且剩下两个,他也会买” 赵嫣听见这话,撇了撇嘴,问道:“你怎么知道,万一人家不买呢?” “如果他买了,怎么样?” 方休的脸上露出笑容,转头看着赵嫣。 赵嫣眼神躲闪了一下,显然没有信心,故作淡然的道:“买就买呗,跟我有什么关系” 方休听见这话,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底下的拍卖会场经过一段时间的安静,随着第二件琉璃珍宝的上场,却是再次喧闹起来。 之后的事情,就和刚才没有什么区别了。 激烈的角逐,最后的获胜者仍然是礼部员外郎,丁大人。 这一次的成交价比之前稍微低了一些,一千五百两。 然后是第三件。 众人这个时候,已经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了,因为这三件琉璃珍宝的形状,竟然出奇的相似。 若不是知道这玩意,没有人能够造得出来,只有天然形成,他们还以为这东西是某个人造出来的! 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可是丁同却已经没有了退路。 他变卖了许多的古董字画,才凑齐这些银子,若是不能把这三件全部拿下,等待他的将会是难以言说的绝望 “好,两千一百两,成交!” 毫无疑问,没有人会跟一个红了眼的人继续争抢。 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会不会在下一秒就掀了桌子。 而且,把琉璃的价格抬得太高,对于他们而言,也并没有什么好处。 总而言之,在其他人的眼里,丁同就像是已经急了的狗,万一再给他压一根稻草,他突然跳墙,谁也没有办法。 “恭喜丁大人,贺喜丁大人啊!” 王宝乐的脸上是程式化的笑容。 可是,众人却总觉得他这个笑容里面带着一些别样的意味,像是同情? 又像是讥讽? 又或者,三者都有之 总而言之,王宝乐笑的很奇怪。 “把这三件拿过来,我现在就要带走” 丁同用平静的眼神看着王宝乐,淡淡的道。 然后,所有人都能听出他这平静的语气下是怎么样的颤抖。 毕竟这一次,他可是把自己的大半身价都给压上去了! 若是不能形成对于琉璃的垄断,那么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好嘞,丁大人!” 王宝乐应了一声,看向身旁的小厮,吩咐道:“快点儿,去把三件琉璃给丁大人装起来。” “是,掌柜的!” 小厮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没一会就把包装好的三件琉璃小心翼翼的拿了过来。 丁同默不作声,结果这三件琉璃碗,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还没有迈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王宝乐的声音。 “诸位,明天我们宝乐坊还会举办一场拍卖会,到时候会有五件琉璃器物,欢迎诸位到场竞拍!” 丁同听见这句话,猛地转过身,红着眼睛,瞪着王宝乐,声音沙哑的道:“你说什么!?” 众人的目光也是不由的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王宝乐看着丁同,提高声调,重复了一遍:“丁大人,我说,明天我们宝乐坊还会举办一场拍卖会,到时候会有五件琉璃器物,欢迎到场竞拍!” “你说什么!?” 丁同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更加的沙哑,眼睛更加的红。 王宝乐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关切的表情,问道:“丁大人,您没事吧? 您眼睛怎么这么红,要不要我让人带你去医馆瞧一瞧?” 说话间,周围的护卫们已经是往这边靠近了。 众人见到这一幕,纷纷露出看热闹的表情,同时跟丁同拉开了距离,避免被殃及池鱼。 “这丁同不会是疯了吧?” “要是我遇上这样的事情,也得疯” “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若是他一开始没有想这些歪点子,只是把那件琉璃给买回去,而不是买下六件,然后砸掉五件,如今也不至于这样。” “这话倒是没错,不过,若是没有丁大人,舍己为人,如今要疯的岂不是我们了吗?” “有理,有理,哈哈哈哈哈” 众人的议论丝毫不加掩饰。 丁同听见这话,红着眼睛,瞪向了他们。 只是,能够坐在他身边的,又有哪一个会怕了他? 至于王宝乐 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宝乐坊掌柜。 可是,无论是他身后的方府,还是宝乐坊本事,都不是一个小小的员外郎能够撼动的。 更可况这个员外郎,还是已经日落西山的礼部员外郎。 丁同还没有疯,因为他还能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 看了一眼周围盯着自己的宝乐坊护卫们,他默默的抱起来自己刚刚花费重金买下的琉璃碗,转过身,往回一步一步的走。 每一步都是十分的缓慢。 同时,沙哑的声音缓缓传来:“王掌柜,明天我还会来的,那些琉璃暂且交给你保管,最后它们都还会是我的!” 王宝乐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大声的道:“宝乐坊多谢丁大人的捧场!” “这丁同” “哎,见好就收,不好就认,这是做生意最基本的道理,丁大人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这些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只要明天来看热闹就行了,你说丁大人会不会把他家的宅邸给卖了?” “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 这场拍卖会就在一片欢快的议论声中,缓缓的拉上了帷幕。 二楼包厢里的赵嫣见到这一幕,却是觉得非常的熟悉,想了想,问道:“这个丁同,用的手段和当初你卖宅邸的时候,好像没什么区别” 方休听见这话,诧异的看了一眼赵嫣。 他一直以为赵嫣的小脑袋不太灵光。 没有想到,竟是一眼就看穿了表现,看到了本质。 “手段一样,结果却不一定一样。 这个世上,没有能够简单的获得成功的公式,任何的事物都是需要放在现实的情景中,像他这样的,只是学个皮毛罢了” 方休看了一眼怀里抱着琉璃,缓缓前进的丁同,颇为感慨。 第六百一十八章 查理离开 赵嫣看着那个颓废的背影,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方休转头,看了一眼赵嫣,见到她的表情,问道:“你同情她?” 赵嫣听见这话,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我在想,一个礼部员外郎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银子?” 方休哈哈的笑了两声,没有回话,而是道:“想不想看看琉璃是怎么样烧制而成的?” “这琉璃还真可以烧制?” 赵嫣先是一怔,随即,瞪大了双眼,看着方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我以后还是离你远一点吧。 你这个人,时时刻刻都想着算计别人,别哪一天把我也给卖了。” 方休给了她夸张的演技一个白眼,随口道:“这件事情还真不乖我,只能说是他在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别想转移话题。” 赵嫣看着方休,问道:“你怎么知道琉璃可以人为的制作出来?” 方休耸了耸肩,脸上露出无辜的表情,回答道:“我真的不知道” 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但是有人知道,这就足够了。” 两个人说着说着,便来到了城北那处宅院。 赵嫣看见这么多的护卫,脸上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问道:“我猜,肯定是有那个倒霉鬼被你给关起来了。” 方休摇了摇头,义正言辞的道:“我付了工钱的,一万两银子。” 赵嫣听见这话,倒是没有反驳。 因为她知道,做这样的事儿,是方休的风格。 “先生,下午好。” 方休刚刚推门,就看见查理和他的徒弟收拾好了行礼,站在门口等着自己。 “这位女士是您的妻子吗?” 查理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躬身行了一礼,介绍道:“您好,我的名字叫做查理,这是我的学徒李查。” 赵嫣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胡人,并没有什么新奇的地方,只是点了点头,唯独听到‘妻子’两个字的时候,俏脸升起红晕,却也没有反驳。 方休的注意力则是放在了他们的行礼上。 抬眸,看着查理,问道:“你们要离开了?” “是的,先生。” 查理看向方休,笑了笑,用并不算太流畅的中原话,缓慢说道:“按照你们楚国人的话说,楚国虽然很好,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关押金丝雀的牢笼。 我该离开这里,继续我的冒险了。”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学徒,问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小男孩至始至终的存在感都很低。 可是仔细的想一想,一个西洋人加上一个楚国男孩的组合,怎么都让人觉得奇怪。 “师父的梦想和我一样,反正我也没有家,倒不如跟他一起出去转一转。” 小男孩的表情十分的自然,不像是在说假话。 既然如此,方休也就没有挽留的必要了。 他伸出手,笑道:“那祝你们一路顺风!” 查理见到方休伸出手,先是一怔,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同样伸出了手。 “先生,您太让人惊讶了,我没有想到您竟然还懂我的家乡的礼仪。” 方休听见这话,笑了笑,不置可否。 “先生,希望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 这是查理离开以前,跟方休说的最后一句话。 也不知道只是恭维,还是真心话。 如果是真心话,只能说查理的心也太大了。 完全就是属于那种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的人。 当然,方休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人了。 “少爷” 白小纯站在方休的面前,恭敬的道:“小的一共找了二十个学徒,最后有十七个人学会琉璃的烧制之法,您看如何安排?” 方休想了想,问道:“这处院子买下来了吗?” 白小纯点了点头,回道:“地契和房契,小的都送到方府了。” 方休点了点头,吩咐道:“这里留下七个人,烧制好的琉璃送到宝乐坊。 剩下的人,送去城南,在那里新开一家琉璃坊。” 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琉璃坊过完年以后再开,别那么着急。” 多年的主仆。 方休一句话,白小纯就明白了自家少爷的意思,点头道:“小的都明白。” 赵嫣在旁边看见这一幕,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心里面叹了口气。 不知道又要有多少像丁同那样的家伙,被方休给坑到破产。 在距离这处院子不远处的丁府。 此时此刻,所有的下人都是战战兢兢,不敢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拍卖会的事情,整个京师都已经传遍了,作为丁府的下人,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因此,做什么事情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怒了自家大人。 正堂,丁同一个人坐在太师椅上,旁边放着一壶上好的龙井。 他却是动都不动一下,就这么坐着。 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只需要一点儿动静,暴风雨就有可能提前来临。 即便是没有一点儿动静,暴风雨的来临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然后,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去 丁同还是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没有任何的动静。 这个时候,丁夫人终于看不下去了,把自己的儿子拉到身边,小声的吩咐道:“孩儿啊,去劝劝你爹,让你爹吃点儿东西。 银子没了可以再挣,要是饿坏了身子,就什么都没有了。” 丁府公子听见这话,看了一眼自己的爹,想了想,点头道:“娘,我知道了。” 说完,接过丁夫人递过来的粥,缓缓的走向丁同,放在一旁的桌上后,小声的劝道:“爹,不就是一点儿银子吗? 有什么大不了的,没了,咱们再挣。 您以前不是教导过孩儿,不怕失败,怕的失败之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勇气”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看见自己的爹正红着眼睛,盯着他。 “为父没有输,明天的拍卖会,为父还要去,等会你去把地契和房契找到,送到牙行那里去,能抵押多少的银子,就抵押多少的银子。 明天有多少的琉璃,为父全都买下! 到时候,赢的还是为父!” 第六百一十九章 演技派方茹 青年见到这一幕,眼眸之中流露出深深的担忧之色。 如今,外面已经盛传,宝乐坊已经找到了制造琉璃的方法,因而,才会这么源源不断的拍卖琉璃。 不用多长的时间,琉璃在京师就会变得像陶瓷一样常见。 不止是流言盛行,就是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拍卖会的时候,他也在现场。 观察王宝乐的时候,明显能看到他脸上表情的变化,很显然,即便是没有找到制造琉璃的方法,宝乐坊也一定不会缺少琉璃。 也就是说,即便是把丁府祖上传下来的宅邸给卖了,也不可能买下所有的琉璃,形成垄断的事实。 这就是一个无底洞,投进去多少的银子,都不会见到一点儿回响。 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及时止损,在短时间之内,也就是宝乐坊还没有确定已经能够人为的制造琉璃之前,把手里的琉璃全部给卖出去! 这样,或许还能挽回一点儿损失。 如果,全都真的不见棺材不落泪,那么,他们一家都可能没有再翻身的机会了! “爹,孩儿明白您的心情,可是外面都在盛传,宝乐坊已经掌握了制作琉璃的方法,接下来的半个月内,宝乐坊每天都会拍卖大量的琉璃” “住口!” 他的话还没有到一半,就被丁同恶狠狠的打断。 “究竟是你看的清楚,还是为父看的清楚!? 这些都是缓兵之计,都是宝乐坊放出的迷雾,就是给我们听的,如果我们现在把琉璃全部低价卖出去,这才是上了他们的当! 你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丁同的语气还算是平和,毕竟是面对自己的儿子,眼睛却已经是红了。 青年见到这一幕,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的爹已经走火入魔,无药可救了。 既然事已至此,那么再劝也是无用。 “我明白了,爹,孩儿这就去取房契和地契。” 青年应了一声,站起身,用缓和的语气道:“这碗粥,孩儿放在这里了,爹,您早点儿喝。 明天还要参加拍卖会,不能饿坏了身子。” 丁同听见这话,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没有理睬。 青年见状,也不再多劝,缓缓的离开了正堂。 丁夫人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焦急之色,忙不迭的凑到了自己儿子的身旁,小声的道:“孩儿,这丁府的宅邸,乃是祖上传下来的,可卖不的啊!” 丁府公子点了点头,神色淡然的道:“孩儿心里有数,娘,你放心好了” 丁夫人听见这话,像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看向了屋内。 只见丁同端起那碗粥,喝了几口以后,竟是径直的倒在了桌上! “孩儿,你” 丁夫人见到这一幕,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只觉得这个儿子是如此的陌生。 丁府公子却是一脸的淡然,安慰道:“放心,娘,只是助眠的药,不会伤害爹的身体。 爹为琉璃一事忙碌了这么久,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丁夫人听见这话,脸上流露出复杂的表情,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半响,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而那丁府公子已经开始招呼府上的下人们,吩咐道:“我爹书房里的几件琉璃,你们全部拿出去卖了,能卖多少就卖多少,不要计较那一点儿得失,速度要快!” 下人们听见这话,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毕竟这丁府的主人终究还是老爷。 丁府公子见到这一幕,表情阴沉到了极致,提高声调,厉声呵斥了一句:“都没听见吗!?” 下人们听到这声呵斥,方才想起平日里少爷的可怕,纷纷跪倒在地:“小的们知道了!” 方府。 方休和赵嫣刚刚从琉璃坊回来。 方茹还在院子里面练剑,见到他们两个一同回来,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 上下打量着他们,问道:“你们两个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去了?” 方休还没有回话。 赵嫣便瞪了回去:“有你这样跟师父说话的吗?” 方茹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谁认你做师父了” 声音虽小,方休和赵嫣却还是能听得见。 虽然没有让方茹低头,可是见到她这样,赵嫣还是感觉成就感十足,看着方茹,道:“本姑娘住进方府比你可早了半年 按照规矩,也该是本姑娘问你,什么时候轮到你问本姑娘了,更何况我还是你师父。” 这么多次吵架,赵嫣几乎就没有赢过方茹。 这一次,好不容易逮到了一个机会,自然是要多说两句。 谁成想 就只是两句话,放在以前,那方茹理都不会理。 这一次,竟是眼眶直接红了,依稀还可以看见泪珠在里面打转,好似下一秒就要落下。 “我就知道,你们压根就没有把我当成自己人 本来也是,我就是一个只会坑蒙拐骗的小混混,你们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一个是权势滔天的新安伯爷,哪里会接纳我这样的一个小丫头。 罢了,反正留在这里也是受你们的气,我要回中原道去。 继续住在我的小破庙里,捡别人的剩饭剩菜,穿别人不要的破烂棉絮” 梨花带雨的小脸加上伤感的语气。 一时之间,赵嫣竟是分辨不出真假,听到后面,顿时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刚准备开口道歉,却听见方休道:“中原道距离京师这么远,你一个人走回去,怕是太累 这样吧。 我让账房送你两双鞋,免得还没有到中原道,鞋就烂了,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你!” 方茹听见这话,脸色顿时变了。 原先梨花带雨的模样顷刻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气鼓鼓的表情。 方休却是煞有介事的看向了身旁的白小纯,吩咐道:“小纯,去给方姑娘取两双棉鞋,要厚一些的!” “是,少爷!” 白小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应了一声。 “哼——” 方茹看着他们主仆两个人一唱一和,没好气的道:“本姑娘要是做了捕快,第一个先把你抓进牢里,让你天天欺负我!” 第六百二十章 从来如此,便对吗? 这段时间,方茹的胆子可是直线上升,以前在方休的面前,乖巧的像只离开了家的小猫,熟悉了以后,却开始挠人了。 当然,方休知道她性格本就是如此,也并没有放在心上,调笑了两句以后,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而方茹则是继续练剑。 这毅力,便是一向自认为勤奋的赵嫣见了,也是不由在心里面默默的赞叹了一声。 “方茹说她想要做捕快?” 到了后院,赵嫣坐在石凳上,看着方休,好奇的问道。 “对。” 方休点了点头,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回道:“不然她为什么这样练剑?” 赵嫣听见这话,想了想,倒也是。 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做一件事。 无论是做什么,总该会有点儿动机。 只是 “女子也可以为官吗?” 赵嫣好奇的看着方休,开口问道。 方休听见这话,回头看了她一眼,反问道:“照你这么说,夏忆雪便不是女子了?” “那不一样,夏忆雪她是” 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的确,夏忆雪也是捕快,而且还是七品的捕头。 无论她拥有什么样的背景,拥有什么样的实力,都改变不了她是一个女子的事实。 既然夏忆雪能够成为捕头,那么方茹为什么不可以做捕快呢? 而且 她记得,一开始的时候,夏忆雪做捕快这件事情,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街坊市井,也是一片反对之声。 主要的论调无非就是一个:女子怎可为官!? 但是,事实证明,女子不但可以为官,甚至还可以做的比一些男子更好! 京师这么多年,可曾有一任捕头,功绩能够比得上夏忆雪,怕是连她的一半都不如! 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的人,尤其是在朝堂之上,时不时的就要呈上奏章,抨击夏忆雪。 一直到楚皇亲自出面,表示此乃特例,下不为例,朝堂之上的反对声音才稍稍的消减一点儿 但是,时至今日,提起这件事情的言官,仍不在少数,只是父皇已经懒得去管。 而且,民间大多都是称颂夏捕头,言官们孤掌难鸣罢了。 “她是什么?” 方休看着赵嫣,笑了笑,补充了她的后半句话:“她是英国公的女儿,那么你的意思是 出身国公府的女子,便可以为官?” 赵嫣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女子不能为官,从来便是如此。” “从来便是如此就是对的吗?” 方休的一句话,让赵嫣哑口无言。 “若是女子为官能够做得更好,那么有何不可? 便比如夏忆雪,她做捕快,于国于民,是好,还是坏? 这一点,想必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 毕竟市井之间,都是称夏忆雪为夏青天,纨绔和混混们都是称其为魔头。” 赵嫣心里面对于方休的话是极为认同的。 可是 听到方休这么夸赞夏忆雪,她的心里面莫名的不舒服,撇了撇嘴,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既然如此,为何朝堂之上的公卿们如此反对” 方休听见这话,看了一眼赵嫣,显然明白她心里面是如何想的,也不去揭穿她,叹了口气,解释道:“只是因为从来便是如此啊。” 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当着赵嫣的面,却是不方便说出来。 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皆为一个字——利,如此而已 赵嫣听到这里,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点了点头。 “这么说,你其实是支持方茹做捕快的?” 赵嫣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方休,开口问道。 方休听见这个问题,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说道:“只要是适合做捕快的人,我都支持 只是不知道方茹她究竟适不适合成为一个捕快了。” 赵嫣面露恍然之色,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抬眸,看着方休,开口问道:“那你看我,适不适合做一个捕快?” “” 方休顿时无语,想了想,问道:“你不是想要做一个行侠仗义,浪迹天涯的女侠吗?” “那是以前” 赵嫣道:“去了一趟中原道,我才发现,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只要有一颗侠义之心,在哪里都可以行侠仗义。”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赵嫣这些话,总感觉像是前世听到的那些烂俗的鸡汤。 虽然没什么用,但是好喝 院子外,墙边,刚刚收剑,准备找赵嫣询问一些剑式上的问题的方茹,听见里面传来的对话声,停住了脚步。 在听见方休说出那句‘只要是适合做捕快的人,我都支持’以后,她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弧度,小脸上更是露出了坚定之色。 时光转眼即逝,马上就要除夕了。 整个京师一片热闹的气氛,火红色的灯笼挂在各个角落,即便是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民和乞丐,都收到了一份特别的礼物。 一点儿粮食,加上填满了棉絮的被褥。 这些东西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很多在破庙里面苟延残喘,希冀着运气能够站在自己这一边,挺过这个寒冬的流民们。 刚刚许下愿望,睁开眼睛,就看见了面前的粮食和被褥,好像是从天而降的一般。 “爹,娘,你们看,这里还有糖,还有糖呢!” 某处破庙里面,一个身穿破烂棉絮,蓬头垢面的小女孩手里紧紧的攥着一个小香囊,激动的跑到另外两个流民的面前,兴奋的大声喊道。 “是不是老天爷听到孩儿许的愿望了,所以才会送给孩儿粮食和衣服,还有糖!” 小女孩站在爹娘的面前,被冻红的小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大声的道。 她的爹娘上前轻轻的抱住小女孩,用颤抖的声音道:“一定是的,是老天爷看我们囡囡可爱,所以才送给我们这些东西” 他们这么说,心里面却是明白。 这老天爷若是真的存在,又怎么会让他们一家遭受这样的磨难,沦落到这般天地 却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位路过的好心人,留下了这些东西。 第六百二十一章 除夕前的准备 外面如此,方府内更是一片热闹的气氛。 四处都是挂上了火红的灯笼,还有崭新的对联,彩色的丝带。 随处可见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瓜果点心,即便是下人们,也可以随意取食。 这些下人们大部分都是世世代代生活在方府的,还有一部分则是当初雇来的中原道的流民。 因此,方府也算是他们的家了。 此时此刻,距离除夕还有两天的时间,方休坐在后院的石凳上面,看着赵嫣和秀儿忙碌的挂着火红灯笼,一副闲散的模样。 赵嫣挂好了一个灯笼,转过头,看见他翘着二郎腿,正在嗑着无花果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道:“这是你住的地方,就让我们两个柔弱的小女子动手,你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合适吗?” 方休想了想,点头道:“我觉得挺合适的。” 赵嫣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拔剑的冲动,道:“你要是实在没事,还不如去琉璃坊看一看,咱们定制的那些琉璃窗户,烧制好了没有。” 方休听见这话,本想拒绝,看见赵嫣就要发怒的眼神,还是果断的选择了从心,点头道:“好,等会就去。” 这么说,脑海里却是回忆起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距离琉璃拍卖会已经过去了七天的时间。 虽然只是短短的七天,却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第一件,也是让方休留下了点记忆的事,就是第二场拍卖会,扬言一定要到场的礼部员外郎丁同,竟是没有到场。 一时之间,沦为整个京师的笑柄。 后来才知道,似乎是因为他的儿子在他的粥里下了蒙汗药 一开始,众人还只当是胡扯,毕竟楚国乃是以忠孝治天下。 但凡是受过一点儿教育,读过一点儿书的人,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更何况这一位还是礼部员外郎的儿子,负责的就是楚国的教化之事。 若是这件事情是真的,牵扯到的可不仅仅就是家事了。 毕竟,在许多士绅的眼里,教化天下百姓,乃是一等一的大事。 这个环节上出了问题,影响力完全不亚于中原道遭受粮荒,甚至严重性比那个还要更甚。 这就相当于 兵部的员外郎不知道如何行军布阵。 工部的员外郎不知道何为度量衡一样。 可是,后来从丁府的仆人们那里,却是证实了这个消息。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更是确定了这个消息的准确性。 这下子,不仅仅只是民间在讨论这个问题,听说内阁那边也已经听到了动静,正在商量着让丁同致仕。 当然,区别也是不大。 毕竟,如今的礼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早晚都要清洗一遍的,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方休听到这个消息,却是莫名的觉得有些哀叹。 只听说过坑爹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坑儿子的。 但是,仔细一想,这父子俩其实都是一丘之貉,没什么好值得感慨的,没多久也就淡忘了这件事情。 这世上能够让方休记着的事情并不多。 这第二件,毫无疑问就跟方府有关了。 就在两天前,宫里的刘成突然到了方府。 原先,方休还以为只是老皇帝无聊,又想把自己喊过去陪他聊一聊天。 却没有想到刘成直接拿出了圣旨,一副庄重的样子。 毫无疑问 一定是对方府有利的消息。 安平伯摇身一变成了临泽候。 这可是近百年以来,第一位升爵的勋贵。 虽然只是侯爵,可是已经到了能够达到的极限。 再往上一步,便是国公。 想要成为国公,唯一的办法,就只有起兵叛乱了。 当然,聊胜于无,侯爵总比伯爵要强一些。 老爹不在京师,方休自然是代为领旨。 领旨以后,还等着封赏。 却没有想到,就是这些。 可怜他从中原道一路赶回京师,救楚皇于水火之间,最后却啥也没有。 刘成见到这一幕,哪里还不明白新安伯的意思,便模棱两可的透露一些消息。 听说是内阁的阁老们觉得同时升两位勋贵的爵,而且还是一府所出,未免会引起一些非议。 也是为了保护方休,所以楚皇决定给予方休的封赏,等到过完年以后,再宣布。 方休听说这个消息以后,有些哀叹 老皇帝还是不了解自己啊。 只要有好处,挨些骂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在他的眼里,那些腐儒的话,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只是一些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却是什么卑劣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伪君子而已,他最喜欢的就是看这些家伙狗急跳墙,仍旧无可奈何的样子了 但是,事情已成定局,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除此之外,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自然就是琉璃坊,在昨天晌午的时候,正式开业!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商铺,却让整个京师都为之震动。 原先,所有人都以为琉璃是老天的造化,是天宫留在人间的明珠,却没有想到也能够被人为的制造出来。 虽然之前的几场拍卖会已经让众人有所猜测。 可是 猜测毕竟只是猜测,只要没有得到确认,这个消息都只是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确认了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甚至有很多人不相信这个消息,跑到城南,守在琉璃坊的门口,一直等到亲眼看见了,方才相信。 还有一些人即便是亲眼看见了,也不相信,一直等到琉璃坊推出定制的功能,他们拿到自己定制的琉璃,方才相信。 但是,不管这些人相信,亦或者是不相信 琉璃坊都已经成为了一个事实,相信不用多长时间,玻璃就会成为京都城,乃至整个楚国,勋贵们经常会用到的一种材料。 当然,因为玻璃的出现,很多的东西也会随之发明。 这一切暂且不谈。 此时此刻,方休看着赵嫣和秀儿忙碌的背影,开口道:“你们两个休息一会,这些事情让下人做就好了。” 秀儿听见这话,顿时觉得一阵温馨,转头看了一眼自家少爷,脸上露出笑容,声音清脆:“少爷,奴婢不累。” 赵嫣则是撇了撇嘴,小声的嘀咕道:“自己偷懒,还想撺掇秀儿跟你一起” 方休听见这话,张了张嘴,刚想要反驳,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道声音:“哥,咱们去逛庙会吧!” 第六百二十二章 庙会 方休听见这个声音,转头看去。 果不其然,方休正站在门口,一脸希冀的看着自己。 方休看着她,问道:“你的律例,背好了?” 方茹的表情瞬间发生了变化,眉头一挑,理直气壮的道:“没有!” “” 方休见她这么大大方方的承认,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旁边的赵嫣和秀儿也是挂好了灯笼,走到了方休的身旁。 “对啊,我们好久都没有一块儿出去玩了。” 说话的毫无疑问,自然是赵嫣。 方休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问道:“前天是谁陪你一起去京师大剧院看戏的来着?” 赵嫣听见这话,也是想了起来,俏脸微微一红。 只是,下一秒,她就理直气壮的道:“两天难道还不算久吗?” 这丫头在方府待久了,也不知道是受到方休的影响,还是受到方茹的影响,总而言之,别的没有学会,这不要脸的本事,却是一天更比一天强。 “你说的,少数服从多数,现在是两人同意,一人反对!” 方茹见到这一幕,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方休,大声的道。 这些话,倒是学的挺快的 方休摇了摇头,看向身后的秀儿。 秀儿看见自家少爷的眼神,微微的低下了头,小声的道:“奴婢还没有逛过庙会呢” “” 不诚实,以前的各式各样的灯谜会,哪一次没有带上秀儿。 方休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争不过她们,开口道:“收拾收拾东西,等天黑一点,再出发!” 除夕前的庙会,自然是热闹非凡。 除了那些以各种节会为生的小摊贩,即便是再忙碌的人,这个时候,也会给自己腾出一些空闲的时间,陪陪家人,陪陪孩子。 因此,整个庙会显得十分的拥挤。 甚至比当初春风楼刚刚开业的时候,还要热闹,四处都可以见到人潮涌动。 恍惚之间,给人一种回到了现代的感觉。 方休带着赵嫣、方茹和秀儿,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 两边传来小摊贩的叫卖声。 “刚出炉的烤包子,一个只要三文钱,看一看,尝一尝嘞” “上好兔毛制成的面具,只要十文钱,什么动物都有,大姐,给孩子卖一个吧!” “” 不得不说,这些小摊贩的花样,跟前世的各种美食街没什么区别。 几乎什么都能见到。 甚至还有不少的人,身穿道士服,给人算卦。 还有一些杂耍的,表演一些类似胸口碎大石的传统技艺。 若是放在平常的时候,这种经常可以看见的杂耍,在京师已经没有多少人看了。 尤其是在京师大剧院开业以后。 如今,却是不太一样,原因很简单,图个热闹罢了。 这些什么胸口碎大石,口吐火焰之类的把戏,带着孩子们看,能省去不少买糖、买玩具的银子。 “哥,你看这个首饰” “方休,这个胭脂,好不好看?” “少爷,那边好像有踩高跷的” 方休听着赵嫣她们三个声音,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疼了,揉了揉眉头,道:“给你们银子,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吧。” “谢谢哥,哥你最好了!” 方茹自然是高兴的不行,欣然接受。 秀儿犹豫了片刻,见那银票的数额也不是很大,道谢以后,便伸手接了过来。 赵嫣则是瞥了他一眼,十分的不屑:“本姑娘缺你这点儿银子吗?” “” 方休看了她一眼,很想让她安静一点,但是见到她脸上淡淡的笑容,心情莫名的也舒畅了一些,便没有开口。 “哥,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方茹还是第一次见到京师的繁华,一只手拿着刚买的首饰,另外一只手则是拿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糖人,用期待的语气问道。 方休看着面前好似没有尽头的道路,也是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想了想,还是道:“先继续往前走走吧,看看还有没有什么” 算上前世的各式各样的美食街,类似的地方,他不知道逛了多少次。 实在是觉得无趣。 也不知道为什么,方茹毕竟是第一次来到京师,第一次不用为吃喝发愁,兴奋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可赵嫣和秀儿也是好像逛不腻一样。 方休也只能哀叹一声,陪着她们在这条街上闲逛。 只逛了一会。 赵嫣好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大声的道:“前面怎么这么多的人,咱们也去看看!” 说完,就领着秀儿,往那人群的方向走。 秀儿一向是喜欢凑热闹的,尤其是在这样的庙会上,自然不会反对。 方茹以前没有来过庙会,对于什么都很好奇,也是跟了上去。 方休一个落在后面,摇了摇头,并没有离开。 一阵喧嚣以后,人群散开了一些,显露出了真容。 只见前面的一片空地上,摆放着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各自摆在一处,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老者。 苍白的头发和胡须,一身白袍,手里握着一只狼毫毛笔,看上去颇有点儿仙人的风范。 只是看了一眼,方休就知道这是做什么的 毫无疑问,一定是什么招摇撞骗的道士。 这样的套路,他见过太多了,当初在春风楼的时候,还遇上了一个,当面揭穿以后,还被夏忆雪无缘无故的押走 这件事情,他现在还有点儿印象。 “先生,先生,您看看我,看看我吧” “明明是我先来的!” “我都等了老神仙半个时辰了,你们再早还能比得上我!” 前面椅子上的人刚刚放下银子离开,围观的人群就争先恐后的想要上去,为此甚至争吵起来。 方休的身旁,赵嫣和秀儿见到这一幕,都是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赵嫣更是道:“看来这个人已经在这里很久了,还有这么多人想要找他算命,一定是有点儿真本事!” “嗯,奴婢也是这么觉得的。” 旁边的秀儿也是轻轻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只有方休和方茹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对这装模做样的道士的不屑。 方茹更是直白的道:“什么真本事,只是骗术比较高超罢了” 第六百二十三章 神算 “小姑娘,你这是什么话?大师算命很准的” 旁边的中年妇女听见这话,转头看向方茹,开口道。 方茹看着她,刚准备开口说话,就听见前面传来声音:“大师,您能算的出,我要问的是什么吗?” 围观的群众顿时噤声,包括那中年妇女,都是没有再想着跟方茹争辩,而是看着那所谓大师,期待着他的回答。 只见那苍发白袍,一副甘道夫模样的大师,煞有介事的捏了几个法诀,然后看着落座在自己面前的中年男子,缓缓开口:“这位施主可是想要询问子孙后代之事?” 此话一出,那中年男子怔在了原地,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片刻之后,方才道:“大师可否说的具体一些?” 那大师闭上了眼睛,沉默了半响,缓缓睁开眼睛,却见双眼如有神,盯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男子,缓缓的道:“想必施主想要问的是子孙后代的学业” “您您” 那中年男子听见这话,瞪大了眼睛,颤声道:“您真是神了! 犬子今年乡试中了,却不知明年的会试能名列几何,大师您可否为我卜算一下” 众人听见这话,爆发出一阵议论声。 “大师又对了!” “真是神了,这哪里是什么大师,简直就是老神仙啊!” “今天我就是哪里都不去,也一定要让老神仙为我算一卦!” “” 赵嫣和秀儿见到这一幕,脸上也是露出惊讶的表情。 尤其是赵嫣,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眸之中竟是闪过一道光,看着那大师,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 “生辰八字” 大师问了几个玄学的问题,然后又是闭眼,又是掐诀。 总而言之,一通好似仙侠小说里面的操作以后,拿起手里的狼毫毛笔,在纸上缓缓的写下了几个字。 “此乃天机,只得你一人知道,万万不可泄露,不然会有性命之忧。” 那大师的声音庄重也严肃,似乎带着能让人肃然起敬的魔力。 中年男子听了以后,忙不迭的连连点头:“明白,明白,一定不会泄露的,大师您放心好了。” 说完,伸手接过那张白纸,看清了上面写的字以后,顿时大喜过望。 猛地抬眸,看向那大师,问道:“大,大师,您说的都是真的吗?” 那大师听见这话,表情微微一变,脸上露出不喜的表情,淡淡的道:“若是不信,尽可以离去。” 那中年男子听见这话,顿时慌了神,忙不迭的解释:“小的,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大师法力无边,神机妙算,小的怎么可能不信。” 说完,从怀里取出了一张银票,放在了桌上,毕恭毕敬的道:“这是小的一点儿心意,还望大师不要嫌弃。” “老夫为人算卦,乃是兴趣使然,银钱乃是身外之物,老夫并不放在心上,施主还是快些收回去吧。” 大师看都不看那银票一眼,神色淡然的道。 那中年男子听见这话,心里更加的笃定这就是一位老神仙啊,又从怀里取出了一张银票,恭敬的道:“小的知道大师乃是天外之人,见不得这些凡尘之物。 可是小的也只有这些东西了,一定请大师不要嫌弃!” 中年男子说完这话,站起身,深深的鞠了一躬,表现的毕恭毕敬。 那大师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他一眼,暗暗的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这些凡物,老夫暂且替你保管,若是什么时候想要了,尽可以拿回去” 这 方休听见这话,觉得有些无语,甚至都开始怀疑那个中年男子是拖了。 这么明显的骗局,竟是没有人看得出来吗? 放眼望去,却见到众人都是一副崇敬的表情。 方休不由的摇了摇头,只能感叹一句,封建迷信,实在害人啊。 那中年男子见到大师终于愿意收下自己的银子,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又行了一礼,拿上那张写有卦象的纸,离开了。 之后,自然又是一番争抢。 所有人都想让这位大师为自己算上一卦。 方休觉得无趣,正准备招呼赵嫣和秀儿离开。 却见到赵嫣站了出来,大声的道:“一人三两银子,都别跟本姑娘抢!” 顿时,整片空地安静了许多。 所有人都是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了赵嫣。 在场的人没有两百,至少也有一百多人。 一个人三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至少也要三百两银子,足够一户普通人家十来年的衣食起居了。 赵嫣见到这一幕,却是从怀里取出了一沓银票,放在了一边,说道:“等我算好卦以后,这些银子,你们自己分了去!” 灯笼下,那一沓银票显得格外的亮眼。 一时之间,没有一个人再上前争抢了。 不得不说,无论是什么时候,银子都还是最管用的东西。 方休见到这一幕,有些无语,然后又有些奇怪,转头看向秀儿,问道:“她哪来的这么多的银子?” 秀儿凑到自家少爷的身旁,小声的道:“少爷刚才给奴婢的银子,给方姑娘的银子,都被赵姑娘借走了” 方休听见这话,更加无语,转头看了一眼方茹。 却见方茹脸上露出喜滋滋的表情,正在算账:“五十两银子,三倍就是一百五十两! 哈哈哈” 果然不出方休的所料,赵嫣一下子凑齐这三百多两银子,怕也是不像秀儿说的这么轻松。 毕竟她的银子可都在宝乐坊里面存着呢。 既然没有人抢,赵嫣自然是坐到了那位大师的对面。 只是她还没有开口,就听见那大师道:“这位姑娘,可是要算姻缘?” “” “” 赵嫣无言,方休无言。 站在方休身旁的方茹却是十分的淡然,仿佛早已经预料到了一般。 怔了片刻,赵嫣的俏脸腾的一下红了,小声的道:“大师,您能帮我算一算吗?” 那大师捋了捋胡须,闭上眼睛,摇头晃脑了一番。 然后猛地睁开了双眼,既没有掐诀,也没有落笔,只是笃定的说了一句:“姑娘的姻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六百二十四章 搅局 赵嫣一开始的表情还好,听见这一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却是下意识的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原先她对于这些东西也都是半信半疑,尤其是在经历了白衣女鬼之事以后,更是疑远远的大于信。 可是,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却是出现了一点儿动摇。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眼前这个大师简直是神算子,一下子就把她心里所想给说了出来! “大师,您是说,我和那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人,会” 说到这里,俏脸又红了,如何也说不下去。 那大师见到这一幕,神色淡然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赵嫣见到这一幕,俏脸上露出笑容。 “谢谢大师!” 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大师,我知道钱财对于您这样的人而言,就是身外之物,我身上的银子刚才也全都用完了,所以 就只能表达一下我由衷的感谢,还望大师见谅。” 说到这里,转起身就要离开。 围观的人群见到这一幕,都有些傻了。 这个姑娘能拿三百两银子分给他们,却连一点儿银子都不给大师? 这 其实这还真不是赵嫣的本意,而是她的身上真的没有银子了。 原先就只有两百多两,再加上借来的一百两,刚才全都用完了,一时之间,也没想到要留一些给这位大师。 更何况,在她的眼里,眼前这位大师简直就是神算子,哪里会缺什么银子? 更不会把银子放在心上了,只要诚心诚意的感谢,想必没有什么。 “等一下” 可是,就在她转身准备去找方休的时候,大师却是突然叫住了她。 赵嫣转过身,看向大师,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问道:“大师,您还有什么事吗?” 那大师的表情一如既往就是没有表情。 “施主想要问的乃是姻缘,可是在这姻缘之外,却是暗藏杀机” 大师说到这里,语速稍微的放缓了一些,表情也变得郑重了一些,缓缓的道:“老夫今日已经泄露了太多天机,本不想说。 只是刚才见你诚心,老夫心有不忍,还是决定点拨一番。”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加上之前大师的多次精准预测。 即便是赵嫣,一时之间,也有些慌神,重新坐回了座位上,看着大师,焦急的问道:“大师,你是说,我的姻缘暗藏杀机?” 大师一脸的郑重,轻轻的点了点头。 赵嫣听见这话,更加的慌乱,问道:“那大师,可有破解之法?” 大师抬眸,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挣扎了片刻,还是开口:“天机不可泄露,除非” “除非什么?” 赵嫣迫不及待的问道。 大师闭上眼睛,缓缓开口道:“除非施主愿意付出一些代价,弥补天机之损。” “这得是多严重的血光之灾啊,大师都没有办法” “对啊,多好的姑娘,真是可惜了” 众人听见这话,纷纷议论起来。 一旁,方休听见这些议论声,表情变得有些阴沉,正准备上前。 却见到方茹往前迈了一步,大声的道:“老骗子,想要钱财,直说就好,扯什么血光之灾!” 此话一出,顿时是激起千层浪。 围观的路人纷纷怒视方茹,大声的指责。 “小丫头说什么呢?大师那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是神算子,你怎么敢这么侮辱大师?” “这是哪家的小丫头,快点牵回去,别丢人现眼,回头惹怒了大师,咱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就是,就是,一点儿教养都没有” 方茹虽然只有十二三岁。 可是多年混迹江湖,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 尤其是在经历过上次平阳长公主的事情以后,面对这样的指责,她已经能够做到完全的无动于衷。 方茹盯着那大师,不去理路人们,开口道:“你要是真的神算子,能不能猜出本姑娘现在是怎么想的? 等会要做什么?” 那大师显然没有想到竟然会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小丫头,直接把他原先的思路都给打乱了。 怔了一下,方才重新露出淡然的表情,开口道:“老夫从来没有说过自己乃是神算子。 至于你在想什么,要做什么 老夫为何要告诉你?” “哈哈哈哈” 方茹听到这话,大笑了两声,看着那大师,讥讽的道:“我要是你,碰上这样明显是要砸场子的,早就收拾东西,跑路了。 你只要还留下来,最后身败名裂,名利双失的只能是自己 有舍才有得,你现在不愿意舍去赵嫣的这点儿银子,等会就连刚才骗来的银子也留不住!” “小姑娘,别胡说了,等会惹怒了大师,看你怎么办!” “赵嫣是谁?你这小丫头瞎说什么呢” 围观的路人们听见方茹的话,更加的愤怒。 甚至有几个人,已经跃跃欲试,想要上前把方茹给拉下来。 但是,这个时候,方茹却是突然从怀里面取出了一把精致的匕首,身形一动,几步就到了那大师的面前。 “大师,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猜一猜我要做什么?” 方茹站在大师的身旁,一只脚踩在板凳上,冷冷的看着那大师,说的话却是带着笑意。 “这这不可放肆!” “这是个疯丫头,快点儿去请捕快大人!” “” 围观的路人们见到那闪着寒芒的匕首,纷纷后退,脸上露出恐惧之色,言语上却还是没有半分让步。 方茹却是当作没有听见这些话,用匕首在大师的衣服上轻轻的划了一下,然后厉声呵斥:“说!” 那大师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原先只是以为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能掀起什么风浪。 谁能想到,这个看上去外表可爱的小丫头,竟是随身带着一把短刃! 这 这谁受得了啊! 但是,此时此刻,他又不愿意放弃已经到手的银子,和快要到手的银子,强装镇定的道:“老夫算出你要落刃” 这已经是他能算得出最好的回答了。 若是这丫头真是疯的,那么自己算对了,旁边自会有人救自己。 若是没有,他也可以自圆其说。 没成想 第六百二十五章 也是神算? 只见方茹收起手里的短刃,抡圆了,一巴掌扇在了这大师的脸上。 啪—— 那大师也是被一巴掌打蒙了,脸上露出恍惚之色,怔怔的看着方茹。 方茹的脸上却是露出笑容,看着他,问道:“那大师,这个你想到没有?” 围观的众人见到这一幕,更加的愤怒。 “小丫头,你这是要做什么!?” “竟然敢打大师,你简直是无药可救!” “快去请捕快大人,请捕快大人啊!” “” 一旁的赵嫣见到这一幕,原先有些迷茫的脸上却是露出恍然之色,看着那大师,开口问道:“你说我有血光之灾,是不是想从我这里骗些银子?” 那大师听见这话,强装镇定:“老夫今日为尔等卜卦,已是违反了天条,泄露了天机。 没有想到尔等竟是如此的恩将仇报,罢了。 从今往后,便是天机有所变化,老夫也不管了!” 说完,站起身,收拾行李就要离开。 围观的群众,尤其是那些花费了重金求的一卦的路人,见到这一幕,哪里还能忍? 纷纷站了出来,怒斥方茹:“没教养的小丫头,要是因为你,触怒了大师,改变了天机,我们饶不了你!” “就是,趁着大师现在还没有离开,快点给大师跪下,赔礼道歉!” “道歉!” “道歉!”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开口,声调一致。 方茹见到这一幕,却是冷哼一声,重新取出了匕首,横在那大师的面前,冷声道:“让你走了吗!?” 那大师距离匕首最近,都能够看得清上面的寒光,自然知道非同凡品,一下子不敢动了。 虽是见惯了各式各样的场面,可是这样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此时此刻,完全就是依靠多年积攒的经验,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让别人看到自己尽可能的镇定。 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些路人为自己出头,为自己说话,给这小姑娘施加压力。 只要这小姑娘还没有疯,那么自己就有逃脱的可能。 “别想威胁大师,有我们在这里,你今天别想动大师一根毫毛!” 果然,方茹的话音刚落,就有路人迫不及待的站了出来。 方茹冷冷的看了那人一眼,不屑的道:“什么大师,不过只是一个骗子而已 类似的骗术,本姑娘见过的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了。” 那人听了,义愤填膺的道:“大师乃是神算子,能够算到即将发生的事情,你说他是骗子,可有证据!?” 方茹本不想与他争辩,可是见到这么多的人都是站在了他的身边。 想了想,还是道:“若他真的可以未卜先知,怎么不先行离开,非得等到现在” “这” 围观的路人听见这话,全都怔了,互相对视了一眼。 终于有个人给出了解释:“大师可以看到他人的未来,却未必能看到自己的。” 此时此刻,那大师也是附和道:“为自己卜卦,乃是大忌,轻则折损法力,重则折损阳寿 小姑娘,这点儿道理都不懂,就不要说话。 老夫念你年纪尚小,这一次便原谅你了,还不快点儿让开,别挡着老夫的去路。” “没让你说话,闭嘴!” 方茹恶狠狠瞪了那大师一眼,看向众人,不屑的道:“就他这点儿三脚猫的功夫,还什么神算子? 我看你们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能这么蠢?” 众人听见这话,纷纷露出愤怒之色。 “你个小丫头,好大的口气,既然你说大师是三脚猫的功夫,你为何不为我们卜算一卦!?” “呵呵” 方茹冷哼了一声,看着站在最前面,刚才第一个站出来的人,冷声道:“你要算的是父母的寿命” 然后看向他身旁的一个中年妇女,淡淡的道:“你要算的是儿女的运势。” 然后又看向另外一个人,说道:“你要算的是自己的姻缘” “还有你,你要算的是如何最近的劫难” “” 方茹一连点出了十个人,几乎是在短短的一分钟的时间之内,就说出了他们要算的卦象。 “呵呵,小丫头学的还挺像,也不怕被人笑掉了大牙!” “不信大师也便罢了,竟然还如此的自取其辱,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 周围的人都是纷纷开口讥讽。 可是那被点到的十人,脸上却是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尤其是那站在最前面,最开始站出来的人,颤声的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下一秒,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莫非你也是大师!? 大师,请您教教我,我娘怎么样才可以活下去” 另外九个人见到这一幕,全都震惊了,彼此对视了一眼,都能从眼里看到极度诧异的表情。 显然,这些人,方茹没有一个说错了的! 而且,刚才这位大师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又是闭眼沟通天地,又是掐诀,又是施法,这才能够算出。 这小姑娘不,这位大师竟只是看了一眼,就能够说出。 莫非这位大师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实际上已经是返璞归真,容颜永驻!? 方茹见到那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大师,更不会未卜先知。 只不过像你这样年纪的人,所求之事,无非有三,一是运势,二是姻缘,三是父母 你的衣着看上去还算干净,不像是流离失所之人,一般这样的人,是不会把运势寄托在旁门左道上的。 你长得这么丑,姻缘短时间之内也没有可能,而且至始至终你的视线都放在这骗子的身上。 若说所求姻缘,定然不可能如此,毕竟这里有这么多姑娘 既然如此,就只剩下父母,看你神色焦急,眉目之间又是愁容,定然是父母病危,或是有什么意外,所求的无非也就是解救之法,亦或者是寿命几何! 如此一来,我只需告诉你,你父母长寿,你一高兴,银子自然就到了我的手里” 短短的几句话,却是让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就连方休听了,都是眉头一挑:“小丫头不简单啊!” 第六百二十六章 你不愿意? 那青年听见方茹的话,已经怔住了。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方茹说的有理有据,而且刚好符合自己的现实。 方茹又是看向他旁边的中年妇女,说道:“像你这样的中年妇女,所求之事,无非有二 一是夫君的运势,二是子女的运势,你夫君就站在你旁边,你想要卜算的时候,他也是做出了相同的反应,自然不可能是夫君的运势,就只剩下子女的运势” 方茹说完以后,又看向另外一个人。 一共十个人,每个人都被她给分析了一遍。 偏偏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从她的话语之中找到任何的漏洞。 一时之间,整个空地,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是用万分震惊的目光看着她。 便是之前那个‘大师’都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怎么能够看的如此透彻!? 甚至有些方面,他都是有所不如! 正处在震惊的状态,方茹却是转过身,看向了他,说道:“现在老老实实的承认你是个骗子,本姑娘还给你一个离开的机会。 不然,京都府衙门离这儿也就是半个时辰的路程,本姑娘可不介意陪你走一趟!” “老夫” “嗯?” “我我是个骗子!” 那大师犹豫了许久,还想着狡辩,可是看见那明晃晃的短刃,咬了咬牙,还是喊出了声。 这件事情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方茹化解了 即便是方休,也不得不承认无论从哪个方面,方茹做的都十分的完美。 这件事情,若是让他出场,怕是就没那么的耐心了。 直接带人把他的摊子给砸了,然后让他自己承认那些骗术。 这估计就是方休处理的方式。 简单但是有效。 方茹的,复杂一些,但是事实证明,的确也是有效果的。 大师收了摊子,退还了所有的卦金,灰溜溜的离开了。 方休他们继续走在路上,四处闲逛。 赵嫣却好似有心事一般,片刻之后,终于忍不住问道:“那骗子怎么知道” 刚刚开口,就看见方茹看向了自己。 “你表现的这么” “别说!” 方茹刚准备解释,就被赵嫣捂住了嘴。 方茹点了点头。 赵嫣这才松手。 “我说你” 赵嫣刚刚松手,方茹的眼眸之中就露出了狡诈之色,迫不及待的开口。 “五倍的银子,欠你的五十两,五倍还你!” 赵嫣也是果断,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想法,忙不迭的开出条件。 “成交!” 方茹的脸上露出狐狸似的笑容。 方休听见她们的对话,不由的看了她们一眼,表情有些奇怪。 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繁华终究只是一时,散去以后,只留下遍地的垃圾。 方休她们一直在庙会逛到夜幕彻底笼罩大地,才坐上马车,回到方府。 因为累了,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各自回屋,睡觉去了。 睁开眼睛,已是除夕。 刚刚清晨,就能听到外面传来爆竹的响声。 方休无奈的起床,推开房门。 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有些恍惚。 赵嫣、秀儿、方茹都坐在院子里面,正在玩着竹牌,也就是他发明的斗地主。 桌子上面摆放着三个玻璃杯,里面装着奶茶。 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奶茶香甜的气味。 这也是方休发明的 当然,准确的说,是前世智慧的劳动人民们发明的。 他并不是很喜欢特别甜的饮品,也没有什么特比的原因,单纯的只是不喜欢。 他还是更喜欢带着些苦涩味道的茶叶。 但是,这种茶叶加奶加糖的组合,却是在短时间之内就风靡了整个京师。 赵嫣尤其喜欢。 以前也经常喝。 只是装在玻璃杯里,还是第一次。 若不是她们身上还穿着古装,有那么一瞬间,方休还以为这场穿越只是自己做了很久的一场梦。 “你醒了?” 第一个发现方休的还是赵嫣。 原因很简单,因为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玩牌,她的运气都是最差的一个,手里的牌压根没有打出去的可能,注意力自然比别人分散一些。 “你不回宫?” 方休走到桌边,顺手拿起茶杯,灌了一口茶,问了一句。 赵嫣看了他一眼,说道:“宫里面的宴会要到晚上才开始你就这么想让我回去?” 方休摇了摇头,说道:“只是怕你父皇担心。” 岂止是怕老皇帝担心,他还怕老皇帝知道除夕的时候,自己的女儿还留在方府,会直接杀到这里,暴捶自己。 “对了,刘成来过了,父皇问你,今天晚上的宴会,你要不要去?” 赵嫣像是想到了什么,抬眸,看着方休,问道。 方休想了想,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宫里的宴会,除了陛下,还有太后娘娘,淑妃娘娘,静妃娘娘 都是你们皇室的人,我去了,不太合适。” 这话就有些假了,他这样的人,还会考虑合不合适? 无非就是觉得参加这样比较庄重的场合,会受到一定的拘束罢了。 赵嫣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什么不合适的,父皇说了,你就是他的第四个儿子” “噗——” 方休一口茶水,差一点呛到了。 第四个儿子 老皇帝愿意自己做他儿子,他还不愿意呢! 毕竟他在这个世上,那也是有爹有娘的人,只不过是不在身边罢了。 赵嫣见到这一幕,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抬眸,看着方休,语气不善的问道:“怎么? 你还不乐意了?” 方休见到赵嫣的这个表情,脑海里面突然想到了一个想法 原来是这个意思。 “愿意,当然愿意对了,你们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明明是你太晚了,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 方茹扔出手里的牌,回头看了一眼方休,道:“今天可是除夕,等会咱们还要包饺子呢!” 包饺子 方休听见这句话,感觉有些陌生。 记忆里面,自从出生起,他就从来没有包过饺子,而且也从来都没有在除夕夜吃过饺子。 并非是他不喜欢饺子的味道,只是因为穷 而且,在他看来,孑然一身的自己也没有必要为了一个节日,费这么大的力气。 可是,这一世 第六百二十七章 除夕 方休从来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可是听见这两个字,内心说是没有丝毫的触动,也是不太可能的。 他只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秀儿之前已经买来了食材。 这个时代,猪肉还没有什么人吃,是因为味道很重,没有经过那道工序,市面上流通的大部分都是羊肉,虽然有一点儿膻味,但是人们都能接受。 其实这说的也是废话。 在前世,能够顿顿吃肉的家庭都不算太多,更可况是在这个年代,普通人家一年能吃上一次肉,已经算是比较富裕的。 至于像方府这样,顿顿离不开荤菜的,还真算的上是少数了。 “我来调馅,方休,你和面去。” 这一次,赵嫣誓要全程自己动手,除了食材是提前备好的之外,其他的一切都不让下人帮忙。 这也苦了方休,本以为过节,可以好好的当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咸鱼。 没有想到,竟然还要帮忙和面。 当然,这点问题对于他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 前世的时候,他就经常自己和面,做面条吃。 原因和之前一样,因为便宜。 一大袋面粉加上一块钱一包的榨菜,可以吃上几个月。 丝毫没有夸张 方休包揽了最重的体力活。 剩下的工作,自然是三人分工。 忙活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包好了饺子,卖相惨不忍睹。 即便如此,几个人还是满满的成就感,尤其是从来没有做过饭的赵嫣,更是得意洋洋。 坚决要分出一部分饺子,送到林婉晴哪里去 在她看来,或许是炫耀。 可是在方休看来,简直就是丢人现眼。 很快,除夕夜就到了。 方府的下人们聚在一个院子,方休、赵嫣、方茹、秀儿和白小纯则是在后院。 火红的灯笼映照出一张张喜悦的脸。 “饺子来了!” 白小纯端着热腾腾的几盘饺子,快步走了过来,稳稳当当的放在了桌上。 “赵姑娘,您先尝尝?” 没有其他的原因,只是赵嫣之前说过,这些饺子大部分都是她包的,自然也要第一个吃。 赵嫣看着面前的一盘饺子,顿时感觉成就感十足,拿起筷子,夹起了一个,咬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 旁边的方茹看着赵嫣,好奇的问道。 “好好吃!” 赵嫣露出欣喜的表情,一副万万没有想到的模样。 方茹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狐疑之色。 赵嫣调馅的时候,她可是在旁边看着的。 那芹菜都没有清洗干净,盐又放了这么多,而且还加了糖! 这能好吃? 不过,看赵嫣的表情又不像是作伪。 她将信将疑的夹起了一个,尝了一口。 瞬间,露出了相同的表情。 甚至,难得的对赵嫣发出了赞叹:“赵嫣,本姑娘还是第一次知道,你竟然还会做饭!” 赵嫣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没大没小的,叫师父!” 旁边的秀儿见状,也是按耐不住,尝了一口。 方休见到这一幕,没有多想。 这么多的调料,而且还有羊肉和芹菜,味道就算不好,再差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于是,没有丝毫的犹豫的把整个饺子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下一秒,他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 咬着牙,看向赵嫣和方茹:“这你们也吃得下去!?” “哈哈哈哈哈——” 赵嫣和方茹见到这一幕,不约而同的笑出了猪叫声。 就是秀儿也是忍不住的笑了。 笑完以后,刘成便带着马车来到了方府,自然是接赵嫣的。 “公主殿下,您该回宫了,陛下还等着您呢” 刘成走到院门前,刚好看见这一幕,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等了片刻,这才敢开口。 赵嫣听见刘成的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然后,收拾了一下衣服,就准备离开方府。 刚迈出一步,就想到了什么,又折返了回来,端起其中的一盘饺子,走到刘成的面前,笑道:“刘公公,这是本公主亲自做的饺子,尝一尝?” “殿下,您真是抬举奴婢了,奴婢,奴婢” 刘成脸上露出感动的表情,说着就要热泪盈眶。 若是不熟悉他的人,见到这一幕,还真以为他就被这么一个饺子,给感动成这样。 但是方休等人却是知道,这个老狐狸,遇见哪位皇室子弟,稍微有些赏赐,都是这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因此,赵嫣坑起他来,也是没有丝毫的负罪感。 更何况,这也不算是坑,这饺子本来也要拿到宫里,给父皇和皇祖母、母妃尝一尝的。 虽然难吃,但毕竟是自己第一次下厨 刘成伸手接过白小纯递过来的筷子,小心翼翼的架起了一个饺子,好似是什么珍宝一样,慢慢的放到嘴边,轻轻的咬下。 “好好好!” 下一秒,刘成就发出了一阵赞叹,眼睛都亮了,甚至有些激动的道:“殿下不亏是殿下,第一次下厨,都能做出此等美味 奴婢,奴婢活了几十年,平生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饺子!” “” “” “” 方休、赵嫣、方茹都是有些无语。 看来人家能够一路从小宦官做到司礼监掌印太监,那还真不是运气。 别的不说,就这个演技,那放在前世,绝对是影帝级别的。 赵嫣原先还想捉弄一下他,听见这些恭维的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了,摆了摆手,道:“好了,这些话就不用说了。 本公主什么水平,自己还是知道的。 回宫吧” “是,殿下,你慢点儿” 刘成陪在一旁,自然是小心翼翼的。 赵嫣离开以后,院子里面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热闹了。 但是在方休讲了几个关于除夕夜、春节,还有年兽的故事以后,气氛重新活跃了起来。 几个人也是重新做了一份饺子。 这一次,调馅的是秀儿,味道简直和赵嫣的是天壤之别。 要不是吃了秀儿调的饺子,方休还真以为这饺子就像赵嫣做的那么难吃 总而言之,这个除夕夜,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纪念的事情。 但是,无论是对于方休,方茹还是秀儿,可能一辈子都难以忘却 因为这是他们,包括方休,记忆中第一次过年的温馨回忆。 第六百二十八章 君臣之别 随着一声不知道是什么禽类的鸣声,新的一天开始了。 或者说新的一年开始了。 大年初一,四处仍能见到火红的灯笼,还有街上可以见到各式各样的舞狮的伶人。 方府,方休推开房门,站在院子里面,伸了一个懒腰,感受着清晨阳光带来的淡淡的温暖。 这个时候,一个小厮进了院子,走到他的面前,恭敬的道:“少爷,这是康王殿下给您的请帖。” 康王? 似乎在毒蛊一事以后,自己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也是听说他受了很大的打击,一直把自己关在王府里面,十分的颓废,一直到宁王出事,他才重新振作起来。 距离现在,好像也没有几天。 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情要找自己的 方休微微一怔,伸手接过请帖,翻看了一眼。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上面只是简明的说了一下,康王要在三天之后举行一次宴会,好像是为了庆贺什么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在方休看来,就是趁着这些机会,多拉拢一些朝廷的文武大臣。 要不然,也不会找这么一个牵强的理由。 当然,类似的宴会,最近康王已经办了两次,每次都是邀请方休。 方休全都因为有事耽搁了 第一次是因为琉璃坊的事情。 琉璃坊即将开业,自己作为琉璃坊背后真正的主人,怎么着也该去露个面吧? 第二次,理由就更加的充分了,他要陪公主殿下一块去逛庙会。 康王殿下是殿下,公主殿下就不是殿下了吗? 方休自认为自己可从来不是一个厚此薄彼的人。 至于这一次 方休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有什么事。 刚好,白小纯来汇报去年各个商铺的业绩。 方休看着他,就问了一句:“第二届京师超级联赛,开幕的时间确定了吗?” 白小纯微微一怔,没有明白自家少爷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情,想了想,还是如实道:“回禀少爷,海没有。” “好,那就三天以后了,告诉王宝乐,到时候我会出场,场面不要太盛大 你知道的,本少爷最不喜欢的就是张扬。” 方休摆了摆手,漫不经心的道。 “是,少爷。” 白小纯自然是恭敬称是。 少爷都这么说了,那小厮哪里还能不明白。 于是,问道:“那少爷,康王殿下的请帖,小的就送回去了?” 方休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我记得,前两次就是你去的康王府吧? 机灵一点,别让人家康王殿下看了咱们方府的笑话” 那小厮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却还是恭敬的道:“小的明白!” 康王府,某处庭院。 康王正欣赏着丝竹之声。 一个下人走到他的面前,表情有些畏惧的道:“殿下,送到临泽候府的请帖新安伯又遣人送回来了。” 康王听见这话,端起茶杯的动作微微一滞,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的淡然,抬眸,看了一眼那下人,问道:“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那下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禀告:“新安伯说,说他要参见第二届京师超级联赛的开幕式” “知道了,请帖就放在这里,你下去吧。” 康王面无表情,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是,殿下!” 那下人小心翼翼的把请帖放在康王面前的案台上,缓缓的离开了庭院。 康王看着那原封不动的请帖,深吸了一口气,端起茶杯,还没有喝,看见茶水的颜色,表情一变,差一点吐出来 强忍住呕吐的冲动,他缓缓的放下茶杯,只觉得耳边原先动人的丝竹声,是那么的惹人厌烦。 “你们也都下去!” 康王摆了摆手,声音冰冷的道。 “是,殿下!” 几个乐师抱起古琴,纷纷离开。 他们刚刚离开庭院,还没有走几步,就听见后面传来了一阵瓷碗落地的清脆响声,心里面顿时一慌,忙不迭的加快了步伐。 庭院里,康王连续砸了三个瓷器,还是觉得不解气,又从墙上摘下一副水墨画,就要撕个粉碎。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白发老者道:“这是宫里吴师傅的画,老夫求了好久才求得这么一幅,还望陛下手下留情啊” 康王听见这话,回头看了一眼老者,又把画挂了回去,重新坐回到座位上,有些愤怒的道:“方休他是什么意思!? 本王三番两次的邀请他,他都是用如此荒诞的理由拒绝! 第一次,什么琉璃坊开业,本王还能忍受 第二次,要陪嫣儿去逛什么除夕庙会,还算是个正常的理由。 这一次倒好,京师超级联赛? 原来本王在他方休的眼里竟然还比不上一群踢球的丘八!” “殿下稍安勿躁” 老者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面色淡然的道:“新安伯的才能,毋庸置疑,自古持才放旷者,不在少数 更何况新安伯又是年少成才,少年狂,都是能够理解。 殿下将来是要做君王的人,不应该与臣子计较这些小事 老夫已经是垂垂老矣,估计是没有机会看到殿下成为陛下的那一天了。 因而,更是无法辅佐殿下,新安伯不一样,老夫曾经花费很长的时间,观察此人的行为。 此人行事,看似荒诞至极,可实际上,每做一件事情,背后都必有他的深意,而且,所做之事,于国于民,乃至于君,都是有莫大的好处。 陛下曾经说过,新安伯是王佐之才 老夫也是这么认为的,人才常有,王佐之才不常有,能有新安伯这样王佐之才作为臣子,殿下应该高兴才是。”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康王听了以后,紧紧皱着的眉头也是稍稍的舒缓了一些。 可是,他还是有些愤怒,开口道:“再有才能也是臣,本王再平庸,也是君未来的君王。 一个臣子,在君王的面前,该是这样的态度? 依本王看,方休这个性格若是不改,即便是拥有再大的才能,也是不可重用!” 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往事,又咬牙补充了一句:“若是不能为我所用,倒不如趁早毁掉!”div 第六百二十九章 是谁? 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眸之中流露出凶狠之色。 老者见状,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无非也就是当初的毒蛊之事。 他张了张嘴,想要再劝。 康王却是摆了摆手,随口道:“恭老不必再劝,这件事情,本王心里有数。 便是如今本王并不想招揽他,这表面上的功夫却是一定要做的。 毕竟父皇对于方休的看重,世人皆知,父皇只要还在位一天,本王就会与方休好好相处!” 老者听到这话,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 陛下还在,他便与新安伯好好相处。 那么,若是陛下不在呢? 怕是要图穷匕首见了。 好好的一个王佐之才,实在是可惜,可惜啊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惋惜的表情,却是没有再说什么,似乎已经认定康王殿下绝不会留下新安伯。 康王则是看向院外,喊了一声:“来人!” “殿下!” 话音刚落,立刻便有下人匆忙而来,跪在地上,恭敬的道:“殿下有何事吩咐?” 康王看着他,脸上露出思考之色,仅仅片刻,便吩咐道:“重新给本王所邀之人发一份请帖。 就说三日之后,本王有要事在身,不便出席,宴会顺延两日” 那下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殿下办事一向都是早做准备,怎么这一次 心里虽是疑惑,却还是恭敬的道:“小的明白了,这就去办!” “等会!” 那下人刚刚起身,却又被康王叫住:“还有一件事,就是去临泽候府,再给新安伯送一份请帖,就说这场宴会乃是本王为新安伯所办 本王许久没有见过新安伯,甚至想念,请他务必出席。 若是五日之后,新安伯还有要事,不能出席,本王就继续顺延,一直等到新安伯赏脸为止” 那下人听见这话,算是彻底的震惊了。 自家殿下可是未来的君主,未来的天子,哪里有因为一个臣子再三推辞,而顺延宴会的道理。 新安伯在陛下那里,备受器重,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 可是,什么时候,自家殿下也如此的看重新安伯了? 记得以前,他可是经常的听见自家殿下在书房的时候,一个人破口大骂,骂的就是新安伯! “是,小的明白了!” 虽是如此,下人还是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王府。 老者见到这一幕,顺了顺胡须,道:“殿下此举正合老夫的心意。 新安伯,不可不拉拢,便是新安伯不屑殿下,殿下也要装作礼贤下士。 越是如此,朝中百官,市井百姓,就越是称赞殿下的品德,越是以为殿下贤能! 这叫以退为进” 康王听见这话,却是叹了口气,说道:“做亲王,做到本王这个份上,也真是够窝囊的!” “非也,非也” 老者摇了摇头,说道:“宁王之例,就在眼前,还望殿下坚持些时日,万万不可懈怠啊!” “本王知道” 康王挥了挥衣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然后,看着老者,问道:“本王听说,前段时间,这京师许多的流民和乞丐都得到了赈济? 或是粮食,或是衣物,或是被褥,或是铜板,亦或者是孩童的玩具 可有此事?” 老者听到这个问题,轻轻的皱了皱眉头,开口道:“老夫也是奇怪,此事,无论是谁做的,一定会大肆宣传,可是如今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 整个京师,除了那些流民和乞丐,还有一些有心人知道此事,竟是无一人听说。 如今,无论是市井街巷,还是朝堂之上,多的是人议论此事。 有人猜是京都府办的此事,府尹却是否认,然后又是户部,户部又是否认。 工部,礼部,乃至兵部,都有好事之人,前往询问,得到的结果也是一无所获 甚至,两位国公那里,都有人问了,定国公和英国公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 老夫猜测,怕是某位巨贾,心血来潮,想着赈济” “不!” 老者还没有说完,康王就把他打断,说道:“本王了解那些商贾,都是一群无利不起早的家伙,让他们赈济,比登天还要难! 他们会主动赈济灾民的话,除非日月星辰一同陨落” “那是朝堂之上的某位” “也不可能。” 康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说道:“一是没有人能有这么多的银子。 毕竟整个京师这么多的灾民,这么多的乞丐,若是同时赈济,需要多少银子? 本王粗略估计,至少需要一万多两! 即便是他们有这么多的银子,又敢明目张胆的亮出来吗? 万一走漏风声,轻则受父皇的训诫,重者满门”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顿了顿,继续道:“这第二点,也很简单,没有这么多的人,别的不说,就是户部所有的人,什么都不做,也未必能在一夜之间赈济这么多的流民,还不让他们看见。” 老者听见康王的分析,眉头也是微微的皱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康王,笑道:“殿下,老夫应该是知道,这件事情是谁做的了” “哦?” 康王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问道:“恭老觉得此事是何人所为?” 老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缓缓的道:“新安伯——方休!” “方休!?” 康王听见这个答案,眉头皱的更紧,摆了摆手,道:“本王还不了解方休? 他那样的人,没趁着这个机会,从那些流民们手里抢银子,便已经是不错了。 怎么可能还赈济他们!” 老者却是摇了摇头,摆手道:“殿下此言差矣 对于商贾而言,遇上新安伯,自然是唯恐避之不及。 京师的百姓......放在以前,也是如此。 可是,自从半年以前,新安伯患上脑疾以后,这京师的百姓却是越发的喜欢新安伯了。 再加上新安伯曾经去过中原道,还在城南施粥。 最重要的是,临泽候府多的是下人,新安伯又多的是银子,过年的时候,赈济一下百姓,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殿下有没有想过,他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想着赈济百姓?” 第六百三十章 嚣张 “这” 康王的脸上露出思考的表情,显然不能理解方休的做法。 老者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道:“殿下,您认为新安伯如今最缺什么?” “最缺什么” 康王微微一怔,分析道:“宝乐坊,竹轩斋,春风楼,还有最近新开的琉璃坊都是最赚钱的商铺,银子,方休是不缺的。 功名,他是乡试的解元,会试还没有开始,自然也是不缺的。 除此之外,就是权势,如今父皇最为器重的臣子便是他,即便是内阁的几位阁老,说话的分量也不一定能比的过他一个小小的神机营将军,更是不缺 那么” 康王说到这里,顿了顿,抬眸,看着老者,脱口而出:“名声!” 老者听见这两个字,缓缓的点了点头,道:“没错,新安伯什么都不缺,唯独却得便是一个贤名!” “方休还会在乎这个?” 康王听见这话,适时得表达了自己的怀疑。 老者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任何人都是在乎自己的名声,便是那伊人居里的舞姬,也是如此。” 康王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片刻之后,他抬眸,看着老者,问道:“那恭老,本王该如何做?” 老者捋了捋胡须,苍老的脸上是淡淡的笑容,开口道:“既然新安伯想要名声,殿下不妨就给他名声。 刚好这一次陛下要开宴会,只要新安伯愿意参加。 宴会上,殿下把这个消息当着新安伯的面公布于世,这样,既得了新安伯的好感,又能让文武大臣们知道殿下心胸宽广。 便是如新安伯这样,曾经得罪过殿下的人,殿下也是全然不记恨于心。 如此一来,可谓是一箭双雕!” 康王听着听着,眸子渐渐的亮了,最后更是一声喝彩:“好! 恭老说的好,本王就这么办!” 方府。 方休正在晒着太阳,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连打了三个喷嚏。 俗话说,一想,二骂,三念叨。 却也不知道是谁想了自己三次,还是有人在念叨自己。 “少爷!” 他刚这么想,一个小厮就走到了他的面亲,恭敬的道:“少爷,康王殿下又给你发请帖了。” 又是请帖?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这康王到底想要干什么? 短短的几天时间,都已经给自己发了四个请帖了。 简直颇有前世天狗的风范。 那小厮看出了自家少爷的疑惑,忙不迭的解释道:“少爷,康王说上一次的宴会他有要事,所以推迟了两天。 还有,康王府的管事跟小的说,康王许久不见少爷,心中甚是想念,还望宴会之日,能够一叙” 方休听见这话,眉头皱了起来,没好气的道:“告诉康王,少爷我不想他,让他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别来烦少爷!” “啊?” 那小厮听见这话,微微一怔,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纠结的道:“少爷,真这么说?” 方休听见这话,瞪大了双眼,看着那小厮,没好气的道:“你是哪家的!? 少爷我向来都是说到做到,你说呢!? 我告诉你,就这么说,一个字都不能少,语气你也得给我模仿好了!” “这” 那小厮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带着哭腔的道:“少爷,小的模仿不来啊!” “多练练,失败是成功他娘,多练练,总能成的!” 方休摆了摆手,看见他一个大男人,好似要哭哭啼啼的,顿时觉得心情不好,道:“好了,下去练吧!” “是少爷” 那小厮听见这话,顿时像是吃了榴莲,有苦也说不出,只能一个人咽下。 就少爷这语气,少爷这话。 他这一次去康王府,怕是不一定能活着回来了。 “告诉康王,少爷我不想他,让他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别来烦少爷!” 康王府,方府的小厮皱着眉头,模仿自家少爷的语气说完这段话以后,马上低下了头,瑟瑟发抖,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在他的面前,康王怔怔的看着他,整个人都已经傻了。 片刻之后,他才像是反应过来,眸子闪过一道寒光,却是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你家少爷是这么说的?” “是是” 方府的下人们胆子一向很大。 可是,这个时候,他却是怕了。 无论如何,眼前这一位也是未来的天子。 就算是没能坐上天子的宝座,那也是实打实的亲王。 即便是在相信自家的少爷,此时此刻,他也是忍不住的心生恐惧。 “好好好!” 康王深吸了一口其,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看向那小厮,强忍住拔剑的冲动,摆了摆手,道:“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啊?” 方府的小厮听见这话,微微一怔,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他刚才没有听错,康王是让他离开的意思? “本王说,你下去吧” 康王往前探了探身,一双眸子盯着方府的小厮,问道:“这一次,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小的这就走!” 那小厮见到这一幕,大喜过望,竟是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忙不迭的起身,跑了! 没错,就在这康王府上跑了起来,好似在害怕下一秒,康王会反悔,不让他走一样。 “嚣张,太嚣张了!” 那小厮一走,康王就站了起来,在这庭院踱步,原先英俊的脸庞逐渐变得有些狰狞:“方休他也太嚣张了!” 这一次的康王自然是比上一次更加的愤怒,只可惜能砸的东西,刚才都已经砸完了。 此时此刻,自是一腔怒火,无处宣泄。 他转过身,红着眼睛,看着那老者,问道:“恭老,您这一次给本王解释解释,新安伯他是个什么意思?” “这......” 老者见到这一幕,一时之间,也是有些不太敢说话了。 “恭老不愿意说?好,本王说。 无论是半年前,还是半个月前,还是现在,他方休至始至终就没有哪怕一刻想过,本王有一天会登上皇位,不然...... 无论如何,他也不敢嚣张到这般地步!” 第六百三十一章 不用等,我到了 老者听见这话,心里面比谁都明白,康王殿下说的没有错。 虽然不知道新安伯是如何想,可是他的确是没有把康王殿下放在眼里。 要知道,即便是脑疾发作,新安伯也从来没有在陛下的面前,说过什么混账话。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康王殿下分析的十分准确。 新安伯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康王殿下会登上天子的宝座。 那么,说明新安伯愚蠢,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如果是新安伯愚蠢,那么整个京师,怕是没有几个聪明人了。 恭老这么想着,看向了康王,开口劝道:“殿下,即便新安伯再如何的目中无人,再如何的嚣张,殿下还是要装一装样子的。 毕竟,若是能邀请新安伯参加宴会,对于您而言,那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本王也想!” 康王怒吼出声:“可是方休他给本王这个机会吗? 莫不是要本王去临泽候府给他跪下,他才愿意参加本王的宴会!?” 恭老听见这话,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其实老夫倒是有一个办法,让新安伯心甘情愿的参加殿下的宴会。” 康王听见这话,转头看了一眼,问道:“什么办法?” 恭老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老夫听说,安平公主如今就住在方府” “喂,想好没有,到底去不去?” 方府,赵嫣站在方休的面前,直勾勾的看着他,开口问道。 方休十分坚定的回答:“不去!” 赵嫣听见这话,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 你爱去不去,本公主一个人去!” 说完以后,转身就要离开方府。 一步两步 本以为方休会叫住自己的赵嫣,一直走到院门口,都没有听到熟悉的声音。 又自己转了回来,罕见的露出了撒娇的表情,拉着他的胳膊,用甜腻的声音道:“方休哥哥,你就陪人家走一趟嘛” 方休听见这声音,顿时感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忙不迭的摆手,问道:“康王到底给你什么好处了? 让你这么为他说话?” 赵嫣撇了撇嘴,道:“康王兄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父皇的事情,她邀请我参见宴会,为什么不去? 听说康王兄邀请了从江南来的三大花魁,又是弹琴,又是奏曲的,你确定不要去看看?” 方休听见这话,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问道:“花魁弹琴奏曲,你一个女子瞎凑什么热闹?” “谁说女子便不能看花魁了?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江南呢! 见一见江南来的花魁,有什么大不了的!” 赵嫣理直气壮的道。 方休张了张嘴,刚准备说些什么。 却听到方茹的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来:“哥,咱们参见康王的宴会吧! 听说有东南沿海八百里加急送来的螯虾和鱼呢!” 话音刚落,方茹已经站在了方休的面前,看见赵嫣手里拿着的请帖,微微一怔,问道:“你怎么也有?” 赵嫣露出无语的表情,道:“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康王是我的皇兄,他邀请我参加才正常,好不好? 为什么你也会被邀请?” 方休听见这话,翻开请帖,放在赵嫣的眼前晃了晃,道:“这请帖是给我和我哥的! 我们两个都可以去!” “” 方休听了她们俩的对话,哪里还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康王为了邀请自己参加宴会,也真是煞费苦心啊! 竟然连笼络自己身边的人,这样的法子都能想的出来 “哥,咱们一块去呗!” 方茹拉着方休的胳膊,轻轻的晃了晃,撒娇道。 赵嫣见状,本想说她两句,听见这话,却是没有开口,反而道:“对,咱们三个一块儿去 你只要坐在那里吃东西就好了,不用管我们,方茹,你刚才说有什么?” “东南送来的螯虾和海鱼,听说还有好多咱们京师压根就没有的吃的,什么江南的梅花糕,什么蜀州的冷吃兔,还有” 方休感觉自己被她们俩吵的头都要晕了,摆了摆手,做出投降的姿态,道:“我认输! 你们赢了,什么时候的宴会?” “五天以后!” 方茹和赵嫣不约而同的喊出了声。 “好,五天以后,我陪你们走一趟!” 方休没好气的应了一声。 转眼间,五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方茹还是第一次参见宴会,挑了好几件衣裳,一直到宴会快要开始,才选中了一件。 “哥,你看我穿这个好看吗?” 方茹兴奋的犹如第一次上花轿的小媳妇一样。 “好看” 方休也懒得管她叫自己什么了,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你头都没抬!” 方茹气的跺了跺脚。 方休抬眸,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认真的表情,一本正经的道:“好看!” “你!” 方茹见到这一幕,咬了咬牙。 方休见状,无奈的道:“放心吧,到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江南花魁那边,没有人会看你的。” “哈哈哈哈哈” 方茹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旁边的赵嫣已经是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等到方茹反应过来,准备冲上去给方休一通乱挠的时候。 方休和赵嫣早已经走上了马车。 无奈,她也只好作罢。 表面上,这次宴会是为了庆贺新一年的开始而办,可是康王府的下人们却都知道,实际上是为了新安伯而办的。 因此,新安伯没有到场,即便是已经到了预定的时间,下人们还是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只能尽力的安抚着殿内的诸位大人们。 “康王殿下怎么还没到啊?” “康王殿下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本侯爷等的都要饿了,先来点儿糕点,给本侯爷垫垫肚子” “” 王府的总管看着殿内的声音此起彼伏,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看向身旁的下人,问道:“殿下可说什么时候进殿?” 那下人忙不迭的躬身,回答道:“回总管的话,殿下说过,新安伯到了,殿下再进殿” “那新安伯呢?新安伯还没有到吗?” 王府总管听见这话,更加的焦急。 等新安伯到,怕是等到这些王公贵族饿死,都等不到了! 那下人张了张嘴,刚准备回答。 却听见身后传来声音:“不用等,本伯爷到了!” 第六百三十二章 康王宴 王府总管听见这话,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方休,顿时松了一口,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道:“伯爷,您总算是到了。 您要是再不来,小的怕是应付不住了” 方休瞥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径直的走向大殿。 大殿里的人并不算太多,可都是真正的王公贵族,光是侯爵,就看见了两三个。 甚至国公府的两位长公子也都在列。 除此之外,六部的文武大臣,竟是几乎没有缺席的。 “不是说有江南来的花魁?花魁呢?” 方休一走进大殿,视线在众人的身上扫了一圈,然后就看向了正前方,不满的道:“谁告诉我,还有那什么东南产的螯虾,海鱼,什么扇贝 怎么连块桂花糕都没有!?” 众人听见这道声音,不约而同的把视线聚集在了方休的身上。 “这”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是再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他们实在没有想到,这样的场合,新安伯竟然会出场。 可是,诧异过后,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若说当今谁最受陛下的器重,毫无疑问就是这位新安伯了! 别的不说,就新安伯在陛下心里的地位,怕是在场的所有人加在一起,都略有不如。 康王殿下虽然已经是事实上的储君,可是陛下如今龙体安康,也没有正式立下储君之位。 康王殿下在此时拉拢新安伯,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但是 众人看见站在大殿正中央,正在四处寻找花魁的新安伯。 下意识的想起了几个月以前,宁王府的那一幕,顿时感觉一阵恶心。 纷纷低下了头,不去与新安伯有眼神上的交汇。 免得新安伯的脑疾又犯了,到时候盯上了自己,那麻烦就大发了! “伯爷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小的这就去请花魁,这就去吩咐后厨,把您要的珍馐,呈上来” 王府总管见状,忙不迭的上前安抚。 “这” 一位侯爵见到这一幕,瞪大了眼睛,颇为不爽。 之前他饿了这么长时间,想要点儿桂花糕垫一垫肚子都不行。 这新安伯一来,什么花魁,什么珍馐,全都来了,这是什么道理!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愤怒之色,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殿内只有方休的声音,自然是一片安静,听到这一道拍桌子的声音,众人全都是把目光放在了这名侯爵的身上。 便是方休也不例外。 那侯爵见状,看向方休,正准备骂人。 可是,下一秒,对上方休的眼神,下意识的想起了礼部尚书府的悲惨境遇,原先想要说的话,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片刻。 他一脸纠结的说了一句:“殿内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 明明他是侯爵,方休只是伯爵。 可是,在方休的面前,他竟是连‘本侯爷’这样的话都不敢说了。 “新安伯,本王等的你好苦啊!” 那侯爵前脚刚刚踏出大殿,康王就大笑着走了进来,看着方休,露出热情的笑容,颇为激动的道:“前两次,本王想要邀请新安伯到王府做客,新安伯都是有要事在身,走不开 这一次,本王总算是把新安伯你等到了” 说完,见方休没有任何理睬自己的样子。 康王的反应也是极快,看向身后的王府总管,吩咐道:“快点,把本王从东南运来的螯虾和海鱼呈上来,每看见诸公已经饿了吗?” 那王府总管听见这话,忙不迭的躬身,应了一声:“是,殿下!” “康王殿下!” 受邀的众人,此时此刻才反应过来,纷纷起身,朝康王行礼:“臣等见过康王殿下!” “诸公不必多礼,今日本王开办此宴,便是为了庆贺新年伊始,并没有什么正事,更是与朝堂社稷无关,诸公尽管吃,尽管喝,便像是在自己的家里就好,不要拘束!” 康王摆了摆手,笑道。 作为唯一一个没有行礼的人,方休随便找了一个靠前的位置坐下,已经开始吃了起来。 康王不经意的一瞥,看见这一幕,眉头微微一皱,却是什么都没有说,继续道:“本王还特意从江南邀请了三位花魁,为诸公奏乐。 诸公快些落座,今日本王与诸公一道,不醉不归!” 康王显得非常开心,招呼众人坐下。 然后,便是三位花魁出场,一时之间,引得众人瞩目。 尤其是方休身旁的赵嫣,显得十分的兴奋:“方休,快看,是花魁,花魁!” 方休见到这一幕,有些无语。 他还记得,当初吴毅带自己去伊人居的时候,这个小丫头就偷偷摸摸的跟在后面,恰巧被自己给逮到了。 当时他还以为赵嫣是在跟踪自己,却没有想到,这小丫头还真是看花魁去的。 也不知道她一个女子,对于花魁怎么这么感兴趣。 “哎要是我跟她们一样好看就好了。” 这个时候,赵嫣却是突然发出了一声感慨。 方休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挑,忙不迭的移开了目光,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但是,赵嫣还是找上了他,看着他,似乎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方休,你觉得我怎么样,才能变得像那她们一样好看?” “” 果不其然。 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方休转过头,看着赵嫣,脸上露出郑重且严肃的表情,缓缓开口:“我觉得你比她们三个要好看。” 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太真诚,又补充了一句:“好看的多!” “真的?” 赵嫣的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问了一句。 似乎是怕方休有心理负担,不敢说除心里话。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放心,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我不会生气的 嗯,我想听真话。” “男子汉大丈夫,假话!?” 方休听见这话,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看着赵嫣,提高声调,义正言辞的道:“你比她们好看就是比她们好看,即便你不乐意听我这么说,我也要说! 因为这就是事实,无论我说或者不说,都不会改变!”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败家子的逍遥人生请大家收藏:败家子的逍遥人生更新速度最快。 第六百三十三章 质问 “哈哈哈哈哈哈” 方休话音刚落,赵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方茹肆无忌惮的大笑了起来。 一直在吃东西的她,刚刚放下手里的螯虾,就转头看向方休,眉头一挑,道:“哥,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竟然这么不要脸” “” 方休听见这话,气急败坏,就要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却是在他的面前响起。 “新安伯前段时间,为京师这么多的流民送去了粮食和被褥,让他们在饥寒交迫之下得到了一点温暖 敬完了父皇,敬完了大楚,这第三杯酒,本王要敬给新安伯! 正是因为新安伯的善心,这京师这么多的流民,才得以度过这个严冬!” 康王说着,举起酒杯,朝着方休微微示意。 方休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一眼康王,微微一怔。 他倒是没有想到,康王竟然能查出来这个。 看来自己的确是小瞧他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方休对于康王虽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人家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 这个时候,自己若是再站出来拆人家的台,就有些不太合适了。 康王见状,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但是,其他的王公大臣见到这一幕,却是面面相觑起来。 “前段时间,我便听说有人做出此等善举,还以为是陛下暗中派人做的此事,没有想到竟是新安伯?” “新安伯竟然也有这份热忱之心,真是奇怪了” “” 众人听见康王的话,不由的议论了起来。 内容也都是大同小异,就是新安伯竟然会做这样的好事? 当然,这样的话,他们是绝对不敢当着新安伯的面说的,只是两三个人之间小声的议论。 然而 就在这个时候,却是有一个人突然冷哼了一声,用并不是特别愤怒,但却能够让所有人听见的声音,冷笑道:“有小礼,而无大义罢了!” 这句话说在康王说的话后面,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一时之间,整个康王府都是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了说话的那人身上。 “是户部侍郎成远,成大人!” “成大人最近因为中原道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的,听说中原士绅的上的奏章,都已经堆满了整个养心殿。 到了昨天,宫里的人传出消息,凡是中原来的奏章,一律送到户部和内阁,陛下一眼都不会看。” “怪不得,怪不得成大人竟是不顾康王的面子,也要开口讥讽新安伯” “成大人只是大义啊!面对新安伯这样的人,都敢为中原士绅仗义执言!” “” 似乎是受到了这个户部侍郎的影响,殿内讨论的声音比刚才要热烈了一些,声音也更大了一些。 甚至有些人,已经不顾及方休,大声的讨论起了他的不是。 说的最多的就是中原士绅的问题。 作为一个从中原道来的人,方茹听见这些为王公贵族的议论声,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中原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了,说是猪狗不如,那是没有丝毫的夸张。 毕竟在这京师,在那些士绅的府上,猪狗也是能吃得饱的,也是饿不死的! 在一个勋贵说出:“地丁合一乃是祸国之策!”的时候。 方茹终于按耐不住满腔的怒火,就要站起来和这些人理论。 方休却是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把她按回了座位上,淡淡的道:“安心吃你的东西,这些事情还没到要你管的地步!” “可是” 方茹虽然不懂‘地丁合一’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她知道施行了以后,许多的穷苦百姓不用再像以前一样交那么多的粮食了。 她的亲生父母,就是因为交不起田赋,才被迫离开家乡,带着她流浪,最后死在路上的! 方休看着方茹,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方茹看见他的眼神,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听了他的话,没有站出来,乖乖的吃自己的螯虾去了! 只是,这一次却是狼吞虎咽,好似把这螯虾当成了这满堂的公卿。 “新安伯为何一言不发?莫非是新安伯心知肚明,这地丁合一之策乃是大大的祸国之策,心有愧疚,因而如此?” 这个时候,又有一个人站了出来,竟是直接把矛头指向了方休。 众人看向那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是户部的度支的主事! 又是一位户部的大员。 如此说来,这掌管天下钱粮的户部,反而是最为反对地丁合一之策的了? 众人见到这一幕,纷纷露出笑容。 他们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 这意味着,即便是新安伯再如何受陛下的器重,即便是陛下再如何的信任新安伯,这地丁合一之策,都难以实行。 毕竟,无论如何,这地丁合一之策都是要落在户部的头上。 户部的人不愿意做这件事,又有什么办法? 总不见得陛下把户部这么多的人,全都给革职吧? 那样,出问题的怕是不止一个户部,剩下的五部也要出问题!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放在了方休的身上,想要看他如何应对。 “哈哈哈哈哈哈” 谁知道,这个时候,方休却是突然大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捂着肚子,拍着桌子,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 众人见到这一幕,自然是面面相觑,觉得无比的荒唐。 他们在这里义愤填膺,这新安伯竟是把他们所说的当成了一个笑话? 别说他们一个个都是王侯公卿,他们便只是一个士子,也不该被如此轻视吧? 他一个世袭的武勋,未免也太过目中无人了! 一时之间,众人都觉得有些愤怒。 并不仅仅只为士绅们愤怒,更多的是因为自己受到了轻视而愤怒。 尤其是刚才说话的户部的度支主事,一张脸更是气得通红,冷哼了一声,大声的质问道:“新安伯为何发笑? 莫非这天下的社稷,士绅与百姓的福祉,便只是一个笑话吗!?”div 第六百三十四章 我与你不共戴天! 方休没有理会他,完全当他不存在,笑了许久,等到众人都有些不耐烦了。 他才抬眸,看着刚才那户部的主事,伸出手指着他,大笑道:“江山社稷不可笑,但是你们这些人确是可笑的很! 明明是为了一己私利,竟是扯到什么士绅,什么百姓! 本伯爷问问你们,你们这里面哪一个人,家里不是良田千亩? 这地丁合一,说到底不就是让你们这些蛀虫多交些税银,让那些穷苦百姓们少交些税银? 此策究竟是有利于民,还是有害于民,三岁孩童都知晓,你们却在这里搬弄是非,你们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真当天下人不知吗? 可笑,实在可笑啊!” 众人听见这话,脸上纷纷露出愤怒之色。 可是,一时之间,他们竟是想不到什么好的语言去反击方休。 毕竟他们心知肚明,方休说的这些话,其实并没有错。 可是 这些王公贵族又怎么会承认这些呢? 正当所有人都期盼着又一个人能站出来,为他们这些人蛀虫说说话的时候。 不出所望,户部侍郎成远站了出来,指着方休,大声的道:“依我看,新安伯才是那个蛀虫吧? 别的不说,新安伯的府上难道就没有良田千亩吗? 据我所知,新安伯不止在京畿之地有良田,在中原道也有良田,乃至在江南道都有良田。 既然新安伯认为这地丁合一之策乃是利国利民之策,怎么没见新安伯先做表率?” 户部侍郎话音刚落,方休就从怀里取出了一沓银票,拍在了桌上。 嚣张的声音,随之传遍整个康王府。 “这里是一万两银票,现在就可以拿到宝乐坊兑成银子! 虽然还没有到交纳税银的时候,不过你这狗东西这么说,本伯爷就提前把他交上了,你们呢!?” 方休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大声的质问道:“本伯爷的税银在此,你们的呢!?” “这” 众人见到这一幕,都是面面相觑。 这一万两银子绝对是够了,而且一定是超的。 但是,在场的诸位,除了新安伯,又有谁能一下子拿出足足一万两银子? 即便是拿的出来,怕是也没有人愿意吧? 每一个被方休看到的人,全都是低下了自己的脑袋,生怕被他点出名字。 方休见状,笑的更加轻狂,大声的做了总结:“满殿公卿,皆懦夫也!” “” 众人无言。 被人骂作懦夫,总比损失银子来的强。 更何况他们虽然愤怒,可实际上并不占着理。 户部侍郎成远也没有想到方休的身上竟然会带着这么多的银票,而且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拍了出来。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个时候,方休的目光却是落在了他的身上:“成远,你个狗东西掌管天下钱粮,对这地丁合一之策利弊自然比谁都清楚,却还在这里堂而皇之的大放厥词!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这户部侍郎究竟是怎么做的!?” 成远听见这话,知道自己不应答是躲不过了。 于是,冷哼了一声,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淡淡的道:“在下乃是朝廷命官,新安伯你一口一个狗东西,是在蔑视朝堂吗?” “哈哈哈哈哈哈” 方休听见这话,又笑了。 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笑,他真的没有想到,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竟然还能找到话说。 而且是这么没有水平的话。 于是,十分不屑的回道:“首先,这里是康王府,并非朝堂,第二,本伯爷乃是勋贵,你虽是户部侍郎,那也只是在朝堂上是户部侍郎,离开了朝堂,只是普通百姓。 本伯爷骂你两句,又如何?” 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而且,你将康王府比作朝堂,莫不是认为康王殿下有谋反之心,迫不及待想要取代陛下吗? 当今圣上正值壮年,龙体安康,你说这些话,究竟是何意!?” “新安伯慎言!” 一直没有说话的康王听到这里,终于是忍不住站了出来。 方休听见这话,看了他一眼。 想了想,自己和这些家伙都骂成这样了,康王还能沉的住气,倒还算得上是沉稳。 于是,笑道:“我自然是相信康王殿下没有谋反之心的,但是某些人,比如户部侍郎成远,他就不一定了。 他将康王府比作朝堂之上,难道不是离间康王殿下与陛下的感情吗?” “我” 成远听见这些话,已经彻底懵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些话,竟然能被方休给扭曲成这个意思。 他想要解释,可是嗓门却是比不过方休。 还没有开口,就听见方休大声的道:“掌管钱粮命脉,却无法尽责,此为不义,称百姓疾苦,却鱼肉百姓,此为不仁,怀谋反之心,此为不忠,撺掇父子离心,此乃不孝 你这样的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本伯爷骂你一句狗东西,又如何?” “我我你你” 成远伸出一只手,指着方休,想要辩解,却是无从开口。 旁边的人见到这一幕,都是低了下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他们心里面明白。 今天康王府发生的事情传出去以后,京师以后怕是没有什么成大人,只有一个姓成的狗东西了 毕竟百姓们可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事情,他们只知道,掌管天下钱粮的侍郎大人,有良田千亩,苛责普通百姓们交纳税银,自己却是一分钱都不愿意出。 什么,你说这并非事实? 我可不管,新安伯都是这么说的! 你可曾见过新安伯说假话? 方休看着成远,见他半天没有说话,指着他,不屑的道:“刚才说百信疾苦的是你,让本伯爷做出表率的也是你,怎么现在哑巴了? 狗东西做了这么多年的户部侍郎,别的没有学会,这‘你你你我我我’学的倒是挺顺啊!” “方休!” 此时此刻,成远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半响,方才咬牙切齿的喊出一句:“方贼,我与你不共戴天!”div 第六百三十五章 面圣 只可惜,这句在他看来,已经是狠话的狠话,在方休轻狂的笑声下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方休站起身,环顾四周,大声的问道:“还有谁,对地丁合一之策不满的,尽管站出来! 本伯爷定要好好的跟他讲一讲道理。” 堂堂的户部侍郎,朝廷大员都成了这个模样,这个时候,还有谁敢冒头? 即便这件事情传出以后会影响声誉。 可是,他们相信,无论是康王殿下,还是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人会在离开宴会以后谈起这件事情。 即便是新安伯 额 依新安伯的性格和他以往做事的风格,这件事极大概率也是不会被提起的。 一时之间,整个康王府都是安静下来。 一直到宴会结束,都没有人再谈论朝堂之事。 更是没有敢再提地丁合一的不好。 毕竟他们都是要脸的,碰上一个不要脸的家伙,实在是没有招架的力气。 宴会就一片祥和之中,圆满的结束了。 当然,仅仅对于方休而言是这样的。 对于满朝的文武大臣们而言,这一次宴会无疑是人生的一大耻辱。 他们被一个武勋指着鼻子骂——满殿公卿皆懦夫! 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反驳。 不要说陛下如何想,康王殿下如何想,天下的百姓如何想,又如何议论。 就是他们自己,都有些觉得不太合适。 其中更是有一部分人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想着联合起来,弹劾新安伯,也算是给自己挽回一些颜面。 但是大部分的人都是选择把今天这件事情遗忘掉,尽量的不去想它。 对于康王而言,原先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拉拢文武大臣还有方休 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是引得许多的文武大臣,对他暗暗不满。 毕竟他们争论地丁合一的时候,康王并没有站出来,为天下的士绅们说话。 康王收获的是方休的那一丁点儿的善意,可是失去的似乎更多。 这和他原先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方休带着赵嫣和方茹回到方府。 她们俩也都是意识到了什么,路上都是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一直到最后,才怯生生的抬头,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们不该让你陪着我们去康王府的” 方休听见这话,却是笑了,说道:“这句话你应该跟你的康王兄说 我估计他现在正后悔呢!” 赵嫣和方茹都不太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但是明不明白对于她们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方休原谅了她们。 第二天一早。 她们两个就把这件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又跑出去玩耍了。 方休一个人留在方府,却开始有些担心远在中原道的便宜老爹了。 按照常理,安平伯 不,如今应该称为‘临泽候’,统领中原道的各州府衙门,而且手中还握着兵符,怎么着也轮不到他来担心。 可是,经过昨天的宴会,方休发现,这地丁合一之策遇到的阻力,竟是比他想象的还要强烈。 自己是什么人? 别的不说,当初宁王府,这些王公贵族们都是亲眼看见他砍下杨明的胳膊的。 就这样,当着康王的面,竟然还有这么多的人敢当众反驳自己。 这放在以前任何一个时候,在任何一个场合,因为任何一件事情,都是不可能发生的。 说明 在这些人的心里,得罪自己,乃至于得罪陛下,都没有阻止地丁合一的推行来的重要。 而且,这股力量的主力竟然还是掌管钱粮的户部。 这就让人不得不仔细思考了。 即便是临泽候掌握了衙门的力量,掌握了兵符,又能保证不被小人构陷吗? 若是这个时候,中原道的那些士绅们突然联合上书,称临泽候有谋反之心。 事情会如何发展? 即便是老皇帝足够的相信自己那个便宜老爹。 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在背后推波助澜,老皇帝还能不起疑心吗? 要知道,三人成虎啊! 这里面最重要的一点还是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在中原道的权力太大了些! 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方的土皇帝了。 而且,还有一点比较重要的,就是中原道离京畿之地太近了! 想到这里,方休再也坐不住了,看向身旁的白小纯,吩咐了一句:“备马,少爷我要去面见圣上!” 这么长时间,白小纯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少爷主动去见陛下的,微微一怔,立刻反应过来,应该是有什么要事,忙不迭的道:“小的这就去为少爷牵马。” 因为是清晨的原因,街上的行人并不算多,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所以方休没有半个时辰就到了皇宫的门前。 如今的他,进出皇宫已经不需要任何的凭证。 无论守在宫门前的是亲军十六卫中的哪一卫,见到方休都是毕恭毕敬的唤上一声:“见过新安伯!” 方休走进皇宫以后,径直的走向了暖阁。 旁边的小宦官见状,微微一怔,忙不迭的上前拦住:“新安伯,您不能进去” 职责所在,还是能够理解的。 方休看了他一眼,解释道:“我有要事见陛下” “好,请新安伯稍后片刻,容奴婢通报一声。” 那小宦官话音刚落,就听见暖阁里面传来皇帝的声音。 “可是新安伯来了?让他进来吧!” 那宦官听见这话,忙不迭的躬身,道:“新安伯,奴婢唐突了” 方休摆了摆手,并没有说什么,径直走进暖阁。 如今的暖阁已经彻底的舍弃掉了传统的火炉,而改成了原先只有方府才有的暖气 只要一走进暖阁,就能感受到非常的温暖。 毫无疑问,这皇宫的暖气系统也是方休派人帮忙改建的。 暖阁里面只有老皇帝一个人如果不算上大太监刘成的话。 因此,方休也是没有太过拘束。 行了一礼,然后十分直白的讲明来意:“陛下,臣有一事想要请求陛下。” 老皇帝正在批阅奏章,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他一眼。 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以后,似乎是明白了什么,露出笑容,开口道:“你是为你爹来的吧?”div 第六百三十六章 不可为 “陛下圣明!” 方休躬身,行了一礼。 一切尽在不言中。 楚皇抬眸,看着方休,伸手指了指自己案台前的奏章,问道:“方休,你知不知道朕面前的这些奏章,都写得什么?” 方休想了想,躬身道:“臣不敢妄言。” “什么时候还有你不敢说的话了?” 楚皇听见这话,大笑了两声,摆手道:“尽管说,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朕恕你无罪!” 方休这才道:“臣斗胆猜测,这奏章都是弹劾臣父的!” “哈哈哈哈哈!” 楚皇听见这话,转头看了一眼刘成,指了指他,道:“朕就说过,朕不告诉这小子,他也猜得出来!” 刘成站在一旁,只是傻笑,不敢说话。 楚皇笑完以后,则是看着方休,问道:“既然知道这些奏章的内容,你可能猜到朕是如何想的?” 方休听见这话,犹豫了片刻,恭敬的道:“臣以为,陛下很生气。 并不是生气臣父,而是这些奏章的主人,他们都是朝廷的栋梁,遇上了事情却是站在士大夫的一边。 他们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不惜做许多事情,包括与陛下和天下百姓站在对立的一面。 陛下知道臣父不可能反,但是只要这些人每日都上书,陈述臣父位高权重,那么臣父便是没有做错任何事,陛下也不得不弃用臣父,这样他们就有可能在中原道换上自己的人,达到自己的目的。” 楚皇听了以后,笑容渐渐的消失,直勾勾的看着方休。 片刻之后,感慨似的道:“方休啊方休,朕原先以为你只是块未经打磨的琢玉,如今看来,却还是朕轻看了你。 既然知道弊病,那你可有解决之法?”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思考的表情,片刻之后,抬眸,认真的看着楚皇,道:“如今最好的解决之法,就是由臣取代臣父的位置,前往中原道,主理地丁合一之策! 天下文武大臣尽知,臣不会背叛陛下,因此,臣在中原道可以尽情调用兵士,而不用担心非议。 陛下也不用担心臣拥兵自重,因为臣的名声” 说到这里,没有继续往下说,但他是什么意思,楚皇却已经听的明明白白。 “陛下,这已经是如今最好的解决方法了,迟则生变,请陛下不要犹豫!” 方休这一次也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解决这么多年的田赋上的弊病,拱手道。 “好!” 片刻之后,楚皇站了起来,走到方休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励道:“朕便命你接替临泽候之职,你即日启程,前往中原道,主持一切。 临泽候即日回京,震慑宵小!” “臣谢陛下!” 方休听见这话,忙不迭的躬身行礼。 事情进展的格外顺利。 方休来之前想好的点子竟是和楚皇的想法不谋而合。 这样一来,这个问题就得到了很好的解决。 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原先虽然拥有很大的权力,可正是因为如此,反而畏手畏脚,什么事情都不敢做,怕给人抓住把柄,进而扣上莫须有的帽子。 可是方休不一样。 作为曾经救过皇帝陛下的人,首先,整个京师,即便是礼部那些跟方休有仇的家伙,也不得不承认新安伯对于陛下的忠诚。 其次,新安伯 说到底,只是一个孩子。 一个孩子主理此事,做得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 临泽候做的再差,也不至于比自己的儿子还差吧? 无论是中原道的士绅,还是京师的文武百官,想要的无非就是四个字——新政失利! 新政到了新安伯的手里,总比在临泽候的手里失败的可能性更大。 到时候,只要事实证明地丁合一是错的。 实行地丁合一的中原道,不但百姓们没有得到任何的好处,而且朝廷也收不上来田赋,那样的话。 即便是陛下再如何的想要推行此策,那也必然是寸步难行! 想要达到这个效果,简直不要太容易。 百姓们得不到好处,这是一定的。 即便是得到了好处,在京师,陛下得到的反馈也一定是‘百姓不堪其苦’。 朝廷收不上田赋,这就更加的容易了。 只要新安伯不动用那十万士卒的力量,中原道的士绅们联合起来,共同抵制,他就收不上来一粒粮食。 一旦他动用兵士的力量,哼哼 中原道乃是天子脚下,如此兴师动众,你意欲何为啊? 因此,在文武百官们的眼里,这中原道是个死局,无论上场的是临泽候,还是新安伯,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失败! 康王府。 康王悠闲的品着茶,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的笑出了声,看着那禀报消息的下人,问道:“此话当真?” 那下人忙不迭的躬身,道:“回禀殿下,这是宫里传出的消息,定不会有错。” “哈哈哈哈!” 康王大笑两声,看向身旁的恭老,道:“恭老,方休是如何想的。 自己的老子都办不妥的事情,他竟然往自己的身上揽,莫不是在京师的这段时间,太过顺风顺水,让他忘了自己并非无所不能?” 恭老听见这话,眉头却是皱了皱,摇头道:“非也非也 殿下,依老夫之见,新安伯揽下此事,定是事出有因,而且在老夫看来,新安伯做的未必会比临泽候差。” “哼哼” 康王听见这话,冷笑了两声,道:“恭老一向是高看新安伯的,本王知道,只是这一次乃是死局。 若非动用兵甲,则新政不可为,一旦动用兵甲,则臣子不可为,他方休又能如何解决?” 恭老想了想,看着康王,十分认真的道:“殿下,陛下对于新安伯的信任并非等同于临泽候啊 前些天的时候,陛下不还把亲军府的虎符交给了新安伯?” “” 康王听见这话,久久无言,最后冷哼了一声,道:“既然恭老如此看好方休,那咱们就拭目以待,方休究竟能不能办好此事!” 对于方休走马上任中原道按察使兼节度使这件事,整个京师都是一片热议。 几乎绝大部分的人都和康王一样的态度,等着看方休的笑话。 方休却是不以为意,甚至都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先是回府睡了一觉,然后又准备好了路上的零食。 一直到三天以后,才正式启程,前往中原道!div 第六百三十七章 重回临泽府 第二次来到中原道,方休是以不一样的身份,心态也略有不同。 第一次的时候,他所做的更多是监察之职,如今更多的却是要治理这片土地。 中原三道,与临泽府相同级别的城池足有三座,方休还是选择了自己最为熟悉的临泽府。 他到临泽府的时,便宜老爹已经先一步回到了京师。 迎接他的是旧部李敬。 “大人!” 李敬躬身行礼,身后上百兵士脚后跟齐刷刷的一碰,颇为壮观。 可是 除了这些兵士,临泽府的官吏竟是没有一个到场的! 可见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在临泽府做事有多么的艰难。 “如今临泽府是谁在主事?” 前往府衙的路上,方休看了一眼李敬,开口问道。 他并非是第一次这临泽府,府衙的许多人,他以前甚至见过,因此才会询问。 “有主事张通张大人,通判刘大人” 李敬在旁边念着名字。 方休听了以后,却是不停的皱眉。 并不是因为这些名字,他不熟悉。 恰恰相反,他皱眉的原因正是因为这些名字,他太熟悉了! 这都是曾经府衙的旧部,竟然没有一个人被换掉? 方休看向李敬,问道:“我爹在临泽府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 “这” 李敬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方休见到这一幕,摆了摆手,道:“尽管说,有什么便说什么。” “既然如此,卑职便实话实说了” 李敬跟在方休的身后,咬了咬牙,道:“依卑职看,将军在临泽府的这段时间,什么都没有做。” 说到这里,顿了顿,忙不迭的解释:“并非是将军懒惰,而是这府衙的官吏全都不听将军的,他们的背后还有周正周阁老为他们撑腰。 将军做什么事情只能亲力亲为,可是那些府衙的官吏非但不帮忙,反而变本加厉的阻挠将军。 将军到临泽府这半个多月,除了颁布地丁合一之策,无论做什么都是寸步难行!” 方休听见这话,点了点头。 跟自己原先想的倒是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他还是低估了这些士绅的能量和胆子。 怎么说自己那个便宜老爹也是陛下钦命的中原道按察使兼节度使,可谓是文武于一身,几个州府的小小官吏,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无视。 这背后恐怕站着的恐怕不仅仅只是一个致仕的周正,京师一定也是有人撑着腰呢! 方休想到这里,已经做出了决定。 新年还没有结束,他就离开京师,到这地方来受罪,做事情自然是要雷厉风行,速战速决! 他看向旁边的李敬,吩咐道:“拟一个名单,当初不服从我爹命令的全部写下来,就说是陛下的旨意,这些人一律罢黜,全部给我回家种地去!” “这” 李敬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露出犹豫的表情,不吭声了。 方休见到这一幕,瞥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你要为他们说话?” 李敬忙不迭的摇头,道:“大人您误会了,卑职的意思是 按照您的吩咐,这临泽府衙门就没有人了。” “你不是人?他不是人?” 方休指了指李敬,又指了指他身后的士卒,冷声道:“这天下三只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好找? 既然不愿意做事,就给我早早的滚蛋! 我这里容不下他们,别说是罢黜,他们若是有什么不满的,休怪我跟他们清算旧账,到时候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我抄家,连个桌椅板凳都别想留!” 李敬跟在临泽候身边,处处都受这些家伙的钳制,此时此刻听见方休的话,整个人都觉得热血澎湃,忙不迭的躬身,拱手道:“大人,卑职明白了,这就去办!” “去吧!” 方休摆了摆手,似乎觉得有些疲惫了,骑着马,慢悠悠的往衙门的方向赶,丝毫没有紧迫的压力。 这个时候,临泽府的衙门里却已经乱作了一团。 信任的知府、同知、通判聚集在一起,商量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方休。 “听说新安伯可不是好惹的” 说话的人是临泽府信任的知府,名字叫做常庸。 楚国士大夫追求的乃是中庸之道,常庸人如其名,绝对是个和稀泥的好手。 旁边的同知和通判都是原先衙门的人,听见这话,纷纷开口。 “大人有所不知,一个月前,新安伯还是我们中原道的按察使,前段时间,听说是京师出了些变故,他才赶了回去。 如今说死临危受命,实际上却是卷土重来,的确是不可小觑啊!” “不可小觑” 常庸皱了皱眉头,随即又释然了,笑道:“他是按察使大人,还是节度使大人,我们都是他的部下,自然是不能小觑上官。 但是,有一些事情,本官却需要与诸位同僚实现说好。 这地丁合一之策乃是祸国殃民之策,临泽候这半个月的经历已经说明了一切。 一个小小的地丁合一,让整个中原道是民不聊生,四处生乱,你们可懂本官的意思?” “懂懂,下官都懂” 同知和通判都是忙不迭的点头。 他们也都是原先田赋之策的受益者,怎么不明白这地丁合一之策意味着什么。 那常庸见状,脸上露出笑容,继续道:“只要我们站在一起,统一口径,坚定信念,再加上背后有周阁老撑腰,还有京师的一众大人们撑腰。 便是新安伯有通天的本事,也拿我们无可奈何。 当然,新安伯不同于临泽候,这件事情,本官是知道的。 我们可以转换一下思维,不要像以前那般生硬,新安伯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照常去做。 比如新安伯让同知大人你到郊外的村里,检查地丁合一之策是否施行,你就去,且在村里逛上两圈。 无论那村里是否施行了地丁合一之策,你便一口咬定,已经施行,而且施行的很好,百姓们都很开心,士绅们虽有不满,却也接受。 总而言之,一个字——顺! 只有顺着新安伯的心意,才能拖! 只要拖下去,这地丁合一之策究竟是好是坏,还不是诸位大人说了算?”div 第六百三十八章 问题的根源 “大人真是英明啊!” 另外两人听见这话,彼此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惊喜之色。 他们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之前只是觉得新安伯不好对付,可是听见知府大人的话,竟是觉得豁然开朗。 对啊! 无论是什么人,都有其软肋。 新安伯虽然没有什么软肋,可也并非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要他们什么事情都顺着新安伯,那么最后的结果不都是一样的? 那新安伯纵然是长了四条腿,也不可能把整个中原道都跑一遍,把每一户百姓都问一遍吧? 就算真的被新安伯查出了什么门道,他们到时候乖乖的认错不就好了。 最多也就是挨顿骂,难不成新安伯还能因为这点儿小事就罢黜他们? 那未免也太过儿戏了! 那知府听着众人的吹捧,摆了摆手,继续道:“新安伯所要的无非就是这地丁合一之策在中原道施行。 那我们便让这地丁合一之策施行,但是做的好,还是做的坏,这是此策是否合理的问题,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 诸位大人,本官说的可还有理?” 同知和通判此时此刻,对于这位信任的知府已经是五体投地了,纷纷表示拜服:“知府大人英明,下官受教了!” 那知府听见这话,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 同时在心底暗道。 一个小小的新安伯,最多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跟他斗? 还差的远呢! 知府这么想着,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本官不是说过了,和诸位大人商议事情的时候,天大的事,也不要打扰!” 知府听见敲门声,不满的看向门外,冷声道。 然后 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几个带刀侍卫冲了进来,瞬间就把他们三个围成了一圈。 领头的是个校尉,看着那知府,笑了笑,说道:“不知道三位大人在这里商议什么呢? 如此神秘,莫不是在商讨如何应对节度使大人?” 临泽府就这么大,彼此之间低头不见抬头见。 仅仅只是一瞬间,知府就认出了这名校尉,是李敬的人。 他的脸色先是一变,然后挤出笑容,道:“刘将军这是哪里的话,在节度使大人的手下,本官乃是下官,只有服从的份,哪里会想着应对” “不是就好。” 那校尉冷哼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一张文书,念道:“即日起,罢黜临泽府府衙所有官吏的所有职位,全部收押,待地丁合一之策施行,再酌情放出!”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三位‘大人’都是怔在了原地,脸上写满了一个字——懵。 片刻之后,那知府终于反应过来,慌忙的道:“刘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校尉摇了摇头,道:“这文书是我亲手从节度使大人那里领来的,绝不会有错。” “不不不,本官不是这个意思。” 那知府听见这话,更加的焦急,辩解道:“本官的意思是哎,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莫不是因为节度使大人到了,下官未去迎接? 这下官是可以解释的啊! 最近施行这地丁合一之策,府衙上下皆是为此劳累,也是实在腾不出空去迎接节度使大人。 还请节度使大人明察啊!” “我只是传了节度使大人的命令,这些话,你还是去跟节度使大人说吧!” 校尉冷哼了一声,就要招呼士卒们把他压下去。 知府见状,脸上露出惊恐之色,道:“到了地牢,下官还如何跟节度使大人解释!? 刘将军,你我也是同袍一场,还请传个信。” “带走!” 那校尉却已经是不理他,一挥手,立刻就有士卒上前。 三人见到这一幕,知道是玩真的,内心的惶恐已经到了极致。 尤其是那知府已经是破罐破摔,大声的道:“我要见节度使大人,我要见节度使大人! 我们明明没有犯错,我们什么都没有做,节度使大人为何要如此对待我等!? 我等皆是功名在身,皆是朝廷命官! 节度使大人如此蛮不讲理,还有没有将陛下放在眼里,有没有把朝廷放在眼里,有没有把律法放在眼里!?” 一声声的呐喊,一声声的嘶吼,只可惜还没有离开这件屋子,就随着一阵风,烟消云散了。 这知府三人,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 他们苦思冥想,商讨出的对策,竟是用都没有用上,就胎死腹中。 甚至到最后,他们都没有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 不得不说,相较于方休,这些人还只是常人,思考问题只会想那些常规的手段。 方休却是不同,知道问题的根源在何处,直接把这问题连根拔起就好。 这地丁合一之策,为何难以施行? 归根到底,就在于这‘士绅’二字。 一个士,一个绅 一个掌握着权,另一个掌握着财。 权护着财,财供着权。 这士绅,只要有任何一方不倒,这地丁合一之策都是难以实行。 既然如此,干脆就把这士绅连根拔起,看还有人能阻挠! 至于没了士绅,这府衙如何维持? 方休自然有应对之策。 首先,在临泽府内招募那些有识之士和落榜的秀才,然后举办一场考试。 考试的命题,方休在京师就已经想好。 何以安临泽 到时候,只要挑选逻辑没有太大漏洞,处理各个问题的方式还算恰当的人,充当官吏,暂时填补上这个空缺便好。 这个时代,一个临泽府城最多也是十几万,二十几万人,能有多少的事情? 读过些书,脑海灵活一些,知道礼义廉耻,就可以处理大部分的事情了。 至于他们无法决断的事情,就统一送到方休这里,方休自己处置便好。 还是那句话,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好找吗? “大人,您吩咐的,卑职已经派人去办了,接下来,卑职应该做什么?” 府衙内,李敬站在方休的身边,赔笑着问道。 这段时间,他在临泽府不知道受了多少的委屈,这一刻全都得到了释放。 当看见那些平日里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文官们,一个个的被压到地牢,他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此时此刻只想在方休的面前多表现表现。div 第六百三十九章 告示 方休瞥了他一眼,神色淡然,取出一纸文书,拍在桌上,问道:“朝廷的地丁合一之策已经定下足有十余天,在中原道也施行了足有十余天,为何这临泽府还没有一点儿动静? 便是城门的告示,本官都没有看见! 临泽府乃是中原道之主府,这里都没人知道何为地丁合一,为何地丁合一,更何况是其他地方?” “这” 李敬听见方休的质问,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方休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冷声道:“这地丁合一本是为了百姓,可本官方才一路走来,竟是听到不少百姓诟病此策,你可知为何?” 李敬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卑职不知。” 方休冷哼一声,淡淡的道:“原因很简单,因为这地丁合一如何,全是士绅说了算,这中原道不比京师,大部分的百姓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又如何能想到地丁合一带来的好处? 那些士绅们说地丁合一不好,他们也就当地丁合一不好。 只有你们出面,广贴告示,让百姓们知道何为地丁合一,地丁合一为何,百姓们才会心甘情愿的配合朝廷,才会支持这地丁合一!” “卑职明白了,卑职这边去办!” 李敬忙不迭的道。 “站住!” 方休看着李敬,叫住了他,道:“你告诉我,如何办?” 李敬听见这个问题,微微一怔,想了想,回答道:“卑职让手下的兵全都却贴告示,让整个临泽府都贴满地丁合一的告示!” “然后呢?” 方休又问。 “然后” 李敬想了想,道:“卑职还要派人去郊外,告知那些百姓,何为地丁合一,为何地丁合一。” “那你跟我说说何为地丁合一,为何地丁合一” 方休看着李敬,问道。 李敬听见这个问题,懵了。 片刻之后,他面露苦色:“卑职只是一个丘八,哪里懂得这些。” “你自己都不懂,却要去教别人,你不觉得可笑?” 此时此刻,方休才明白之前楚皇是什么意思。 想要推行这地丁合一,岂止是很难,简直是堪比地狱难度! 这地丁合一受益的是百姓,需要支持的自然也是这些百姓。 可是偏偏这些百姓又没有读过书,压根不明白这些,只知道人云亦云。 而这个人毫无疑问指的是士绅。 但是这士绅又是地丁合一的利益受损方。 他们怎么可能去歌颂这么一个有损他们利益的地丁合一? 因而,受益的人不支持,受损的人强烈反对。 再加上权、财两方从中作梗,这地丁合一能够顺利推广,那才是有鬼了! “卑职,卑职错了。” 李敬也是个实诚人,听见这话,立刻低下了头,脸上露出愧疚之色。 方休见到这一幕,叹了口气。 李敬领兵还行,让他做这些事情,也的确是为难他了。 “罢了,本官也就不为难你了,接下来的事,你照着本官说的去做,不出半个月,这临泽府的百姓应该就能明白何为地丁合一,地丁合一为何了。” “大人吩咐!” 李敬听见这话,面露喜色,抬眸看着方休,拱手求教。 方休看着他,娓娓道来:“告示一定是要贴的,但是不必贴的那么多。 很简单,识字的百姓不多,贴了也用处不大。 但是咱们可以招一些秀才,就站在这城门前,站在这告示边,只要有人来看,就把这告示的内容读出来。 当然,可以多招些人,一个人怕是太累。 这告示等会本官来写。 除此之外,这临泽府不是有许多流民和乞丐? 本官会把这地丁合一编成唱曲,你带人开仓放粮,必须学会此曲的人,方可领粮。 而且让他们四处去尝,只要本官一出门就能听到这些唱词,那粮食就管够! 听明白了吗?” 李敬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思考之色。 片刻之后,他才明白方休这些举动的目的,用崇敬的目光看向他,直呼:“大人高明啊!” 吹捧的话,方休听的太多,早已经腻了。 只是摆了摆手,颇有些疲惫的道:“尽快去办,本官刚到临泽府,还没有好好休息过一晚。” “大人您尽管休息,卑职这就去办!” 李敬听见这话,拱了拱手,缓缓的离开了房间。 一出房间,就着急手下的校尉,下达了命令:“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把临泽府的秀才和写字先生全都给请过来! 告诉他们,每人一天十文钱,让他们写字,什么都不需要带,笔墨衙门提供!” “是,将军!” “都急什么,还没说完,请完秀才和写字先生,然后再给我去请乞丐,告诉他们,只要为衙门办事,每天都有饭吃!” “” 几个校尉听见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诧异之色。 终究还是有人没忍住,开口问道:“将军,咱要乞丐有什么用?” “让你去就去,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是,将军!” 临泽府,周府。 自从上任知府被罢黜押回京师以后,这临泽府就只剩下了一个周府。 毫无疑问就是周阁老的府邸。 此时此刻,在这周府的正堂可谓是无比热闹。 几十个身穿华服的士绅、商贾聚在一起,讨论的热火朝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诗会。 别说,这场面还真比一些诗会都要热闹。 平日里端庄严肃的士绅们,此时此刻,那叫一个千姿百态。 何为千姿百态? 就是做什么的都有。 有安安静静喝茶一句话都不说的,有砸着桌子破口大骂的,有和和气气余与人攀谈的,也有怒发冲冠恨不得手刃方休的 但是,不管这些人做什么,讨论什么,主题都只有一个——新任节度使方休! “一个小小的新安伯,他还能翻了天,我说你们也是,多大点儿事,非要把人喊到这里。” “小小的新安伯?你怕是还在梦里,知不知道当今圣上最为器重的是谁?最为信任的是谁?就是这位新安伯! 不然圣上为何要把临泽候给召回去,反而派出一个伯爵?” “就算如此,那又如何?他就是条龙,到了临泽府那也就是条蛇,还是得趴着!”div 第六百四十章 能忍则忍 此话一出,整个正堂都安静了许多。 所有人都是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说话那人。 说话那人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不迭的摆手道:“口误,口误!” 这里面的人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听他这么说,也就没有再继续纠结,而是聊起了方休的事情。 这个时候,外面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明明正堂到门外还隔着这么多间屋子,他们在这里竟是能听的清清楚楚的。 正堂内所有士绅都是皱了皱眉头。 “小厮,外面怎么回事?” 片刻之后,终于有士绅不耐烦了,皱着眉头问道。 那下人忙不迭的应道:“回禀贵客,外面来了一伙乞丐,沿街唱着曲,小的们赶也赶不走啊!” “唱着曲?” 众士绅听了都是怒极反笑,骂道:“几个乞丐,你们还管不了?莫不是要周阁老亲自上阵才好?” “这位贵客,并不是这样,唱曲的是几个乞丐,但” 那下人的脸上流露出犹豫之色,咬了咬牙,还是实话实说:“但那些乞丐的身边却还有好多的士卒,都拿着刀剑,小的们实在不敢上前啊!” “什么!?” 士绅们听了更加的愤怒。 这是要跟周阁老还有他们叫板啊! 他们不相信,那些士卒连周阁老的宅邸都不认识。 竟然敢在周阁老的地盘撒野,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他们唱的什么曲?” 唯独另一位士绅却是把目光放在了别处,开口问道。 “这” 那下人想了想,回答道:“小的也没听清楚,好像是关于什么地丁合一的,小的也听不懂,只知道反反复复都是夸赞那地丁合一的好。” 士绅们听见这话,下意识的互相对视,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莫名的意味。 如此看来,这些乞丐还真是那新安伯派来的了? “堂堂新安伯,竟然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实在让人不齿!” “哈哈哈哈哈,兄台怕是不知道新安伯在京师做的那些事情吧。 这算是什么下作?更下作的估计还在后头呢!” “诸位在此谈笑风生,却不知道人家都已经打到家门口了,我看诸位才是可笑吧!” “姓曾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我就是这个意思!周阁老至今没有现身,说明什么,你们还不明白吗? 陛下为什么会撤回临泽候,为什么派出新安伯,你们也不明白吗? 一个个的自以为关起门,就相安无事了,呸!可笑至极! 我今个儿在这里明确的跟你们说了,那新安伯以后要做的事情还更多! 咱们要是还像现在这样,你吵你的,我吵我的,这地丁合一早晚要施行,咱们祖宗留下的地,留下的银子,那是一个也剩不了!”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沉默了。 因为他们心里面明白,这位说的实在是太对了。 就目前这个局势发展下去,这地丁合一是一定会施行的。 “那你说该怎么办啊?” 就在众人沉默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却是从后面传了过来。 众人听见这道声音,都是齐齐一震,看向了来人 正是这周府的主人,上一任的内阁首辅大臣,周阁老! “见过周阁老!” “见过周阁老!” 在场的士绅,有从外地来的知府,也有本地的豪商,还有当地的望族。 在自己的地盘那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可是在周阁老的面前,他们都跟个孩子一样,没有一个人胆敢造次。 便是之前那姓曾的,也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一点放肆。 那周阁老缓缓的走上前,坐到太师椅上,颤颤巍巍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缓缓的道:“这地丁合一之策,于国于民究竟是好,还是坏。 诸位都是大楚的栋梁,这一点,你们比我要清楚。” “周阁老” 众人听见周阁老这话,瞬间感觉心凉了一半,纷纷开口。 周阁老却是抬起了手,沉声道:“先让我说完” 他都这么说了,众人纵然心里面憋着再多的话,那也是安安静静的站着,乖乖的听着。 周阁老又抿了一口茶,继续道:“但是呢 依老夫看来,这地丁合一之策施行的有些太急了。 这天下呢,是百姓们的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可也是士绅们的天下。 为君者,最忌的便是厚此薄彼,陛下施行这地丁合一之策,便是厚此薄彼,厚的是百姓,薄的是士绅啊!” 这话若是其他人来说,那少不得就要被扣个不尊重天子的名头了。 可是周阁老说出来,便是天子在这儿,那也得是乖乖的听着。 毕竟周阁老的地位摆在这儿,即便已经致仕二十年,那也是妥妥的国之栋梁。 “因此,老夫以为,这地丁合一之策是要施行,但是也要给士绅们时间接受。 毕竟士绅们的良田,宅邸,也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那也是老祖宗一辈一辈积攒下来的。 这么多年,不能说皇帝一想着地丁合一,就把士绅们难的没有饭吃的,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众人听到这里,基本已经明白周阁老对这地丁合一的态度了。 一个个的都是面露喜色,笑道:“周阁老说的在理,说的在理啊” 周阁老见状,又抿了口气,继续道:“但是,你们也不要急,这件事情,老夫会上书给陛下,让陛下三思。 一定是需要些时间的,你们就回家里去,原先该做什么,现在还就做什么,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距离收缴田赋还有些日子,不要急” 众人听见这话,纷纷点头。 但还是有人提出了自己的担忧:“周阁老,晚辈们还有一件事” 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就是那新安伯,晚辈们听说那新安伯可不是好惹的。” 周阁老听见‘新安伯’三个字,表情也是发生了一些变化,但还是道:“新安伯,老夫是见过的。 年轻气盛,还有脑疾,免不了做出一些荒唐事。 你们能忍则忍,不能忍的,尽量也要忍一忍,这新安伯,老夫是拿他没办法的,只能等陛下的旨意了。”div 第六百四十一章 说到就到 周阁老都这么说了。 这些士绅自然也是没有办法。 周阁老那是何等人物,他拿新安伯都没有什么办法,更何况是他们呢? 可是,有个人却是突发奇想,开口道:“周阁老,您看若是我们把地卖了,怎么样?” “把地卖了?”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用奇怪的表情看着他,显然是把他当成了傻子。 那人却是笑了笑,说道:“对,咱们全都卖了,朝廷规定,田地买卖的时候,是不能收缴田赋的,需要之后补上。 咱们要做的就是拖,只要拖的时间足够长,新安伯就拿我们没有办法!” 众人听见这话,全都是面露思索之色。 “刘兄此言有理啊!” “甚是有理,那新安伯再如何蛮横,还能大的过朝廷?大的过律法!? 朝廷的规定,便是他新安伯再如何受陛下的器重,也是要遵守的!” “可是” 这个时候,却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可我听说新安伯做事从不按律法来,因为他有脑疾,犯了什么事,全都推给脑疾,朝廷里对此也是颇为微词,可却没人有什么办法。 若是这一次新安伯还是犯浑,用同样的办法对付我等,我等应该如何应对?” “呵,无非就是一个死字!他想要动我的田,门都没有!这田,我第一个卖了!” “我也卖!” “我也卖!” “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一同卖田,他新安伯又能有什么办法?莫不是把我们全都给抓起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老爷,大事不好了,老爷!” 说话那人转头看去,发现竟是自己府上的下人。 他皱起眉头,训斥道:“平日里我是怎么教导你们的,慌慌张张,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那下人却是没有功夫理会这么多,砰的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哭的眼泪鼻涕到处乱飞,大声的道:“老爷,不是小的忘记了,是 是” “是什么,你说啊!” 旁边的士绅们见到这一幕,心里都是咯噔一下,莫名觉得心慌。 在这个节骨眼上,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乱子啊! 可接下来,那下人的话却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如坠冰窟。 “老爷,衙门来人了,说是老爷您犯了错,要带您回衙门,那些兵丁怕是马上就要追到这儿了!” 那人听见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随即,又强压下心中的恐惧,问道:“可知道他们给我定的罪名是什么?” 那下人听见这话,想了想,犹豫道:“好像没有罪名。” “没有罪名?” 那人听见这话,怒斥道:“简直荒唐!我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纵然是新安伯也不能没有任何罪名就把我抓进去吧!” 说到这里,他老,脸上的表情舒缓了一些,道:“周阁老,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周阁老却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也不知是装作没有听见,还是真的没有听见。 其余人见到这一幕,却好似明白了什么,一个个的都是有些坐立不安。 这个时候,外面又传来声音:“老爷,大事不好了啊!” 又来? 众人听见这声音,都是觉得一阵郁闷。 这新安伯莫不是真要把中原的所有士绅都给抓起来? 他们心里刚升起这个念头,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整齐的步伐声,还有刀剑碰撞盔甲的声音。 瞬间,心里凉了大半。 便是那周阁老也没有想到事情竟是会发展到这一幕,表情有些茫然。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的时候,周府的门被人从外面撞开。 一队兵士冲了进来,领头的是一个校尉。 校尉手里拿着一张文书,没有给在场士绅们说话的机会,直接念了起来。 “周正,刘勇,柳道一” 被点到名字的人都是放松了下来。 因为他们已经听到了周阁老的名字,既然自己的名字能够和周阁老并列,那说明极大可能是不会再出什么问题的。 周阁老那是什么人物? 便是当今天子都要给几分面子,他新安伯再如何混账,难不成还要把周阁老抓起来。 他们这么想着,那校尉已经是念完了名字,收起文书,看着这些人,用冰冷的语气道:“以上念到名字的,都跟我去衙门走一趟! 节度使大人要请你们喝茶!” 喝茶!? 众人自然知道这喝茶是什么意思。 简直就相当于莫须有啊! “这位将军,您确定是念到名字的,不是没有念到名字的?” 一个当地的富商疑惑的问道。 他是属于没有被念到名字的那一个。 原先心里面已经凉了大半,以为自己是必定要被新安伯杀鸡儆猴了,却没有想到最后是这个结果。 只是 会不会是搞错了? 毕竟他刚才可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周阁老的名字啊! 那新安伯再如何的张狂,莫不是还要把周阁老给关起来!? 那已经不是嚣张、张狂这些词能够形容的了,简直就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啊! 然而,那校尉的话却是肯定了他的想法。 新安伯就是胆大包天!就是肆意妄为! “念到名字的,没有念到名字的,现在就可以走了!” 校尉语气冰冷的强调了一遍。 那周阁老听了以后,忍不住的拍案而起。 纵然是一大把年纪了,可是给众人造成的压迫感,却是比在场的所有人加在一起都要强了数倍。 “老夫乃是明德先皇帝的内阁首辅大学士,老夫今日就不想去衙门喝茶,老夫看谁敢动我!” 周阁老怒视那校尉,冷冷的道。 那校尉见到这一幕,脸上也是露出犹豫之色。 虽然来之前,新安伯已经有所交代。 可他面对这位上任阁老,还是有些心虚。 不管怎么说,这位都是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大学士啊! 周阁老见他没有回应,更加的愤怒,拄着拐杖,往前走了两步,怒斥道:“老夫为朝廷,为陛下尽心尽力了一辈子,到头来竟然要受一个还未及冠的混账纨绔的气? 回去告诉方休那小子,想请老夫喝茶,门都没有! 老夫今日就是死在这府上,也绝不踏出去一步!” 第六百四十二章 轻狂的方休 “这” 周阁老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那校尉挠了挠头,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不管怎么说,这位都是阁老啊! “好好好,说的太好了!” 整个时候,门外却是突然响起一阵鼓掌的声音。 方休从外面走进来,老,脸上的笑容像是花儿一样,一边鼓掌,一边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周阁老,就是硬气!” 明明是夸赞的话,到了他这里竟然好像是讥讽。 众人听了以后,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纷纷的低下了头,生怕自己引起新安伯的注意。 至于那些没有见过新安伯的人,还昂着头,准备借着周阁老的威风,讥讽一番。 但是见到这一幕,也都没有人敢出头了。 周阁老更是冷哼一声,目光瞥向别处,压根不看方休,甚至不理方休。 方休却是浑然不在意,走到他的面前,老哪里这么大的火气,晚辈真的只是想请阁老喝喝茶罢了。” 周阁老往后退了两步,好似不屑于与他站在一起。 “呵” 方休见状,轻笑了一声,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越过他,坐在了正座上。 众人见到这一幕,纷纷露出愤怒之色。 “新安伯,那是周阁老的位置,你你怎么能” “朝廷以仁义礼智信治天下,新安伯做的未免也太过分了!” “长幼尊卑,长幼尊卑啊!” “” 这临泽府的人比不上京师,虽是愤怒,虽是想骂人,憋了半天,却也只憋出了这么几句,压根就不敢跟方休计较这些事情。 方休看向他们,不屑与厌恶丝毫不加掩饰,冷声道:“你们是哪来的狗?” “你!” 众人听见这话,纷纷大怒,伸出手,颤抖着指向方休,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在京师康王宴上的时候,指责方休的也都是朝廷的二三品大员。 其他的人,虽是位高权重,但被方休指着鼻子骂,都不敢做任何的反击,更何况是他们。 “可笑!” 方休见状,冷哼了一声,不屑的道:“本官乃是朝廷命官,封疆大吏,朝廷三品大员,中原道节度使,领按察使。 除此之外,还是新安伯,乃是勋贵,你们刚才说什么朝廷的规矩,什么长幼尊卑,却不知道哪一个比我长,哪一个比我尊!” 众人听见这话,脸气的通红,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方休这些话可谓是一把剑,直戳他们的心窝啊! 在场的人当中最厉害的也不过只是一个知府,虽是有一位阁老在场,可那早已经致仕,真要是认理,他们的确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辈分也不是这么论的啊! 周阁老为三品大员的时候,他新安伯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呢! 他们的脸上纷纷露出义愤填膺之色,却是没人能说出一句话。 方休见状,轻笑一声,淡淡的道:“满座皆懦夫!就你们在本官面前,该跪着!” “新安伯,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等也是朝廷命官,虽是你的属下,却也容不得你如此放肆!” “方休,周阁老还在这呢!你不要太过放肆了!” “” 也不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这中原道的人胆子大。 同样的话,京师的那些官吏都能忍着,他们却是忍不了,纷纷指责方休。 方休的目光在他们身上环视一圈,突然又鼓起掌。 “好,说的好!我今日就是要欺人太甚,就是要放肆!” “周阁老年纪大了,我动不得,你们这些狗东西,我还收拾不了!?” 方休冷哼一声,看向外面。 “来人!” 一声令下,上百名重甲士卒走了进来,纷纷行礼:“参见大人!” 刀剑撞在甲胄上发出清晰得‘锵锵’声,在这幽静的庭院显得无比的可怖。 几个士绅见到这一幕,腿立刻就软了,全凭着一口气撑着,才没有跪下去。 周阁老还在! 周阁老还在! 他方休再如何放肆,也不能当着周阁老的面,做出这些有违王法之事。 众人默默的念叨。 此时此刻,终于有人明白。 为什么好多人提到新安伯的时候一定要提及‘脑疾’这件事情。 就目前而言,新安伯做的这些事情,哪一件不是脑疾才做的出来啊! “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众人闭着眼睛,瑟瑟发抖,期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新安伯的下一句话却是让他们如坠冰窟。 抓抓起来? 这么多的士绅,还是当着周阁老的面!? 这新安伯他,他怎么敢啊? 别说,这世上还真就没有什么事是方休不敢的! “是,大人!” 一声令下,士卒们纷纷拔出了刀剑。 “大人,冤枉啊!” “冤枉啊,大人!” “大人,我们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啊!大人,您饶了我们吧!” “大人,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小的,小的” 仅仅只是一刹那,跪下的就占了三分之一。 剩下的三分之二里,还有一半是被吓的懵了,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剩下的三分之一,则是把目光投向了周阁老,希望周阁老能站出来,帮他们说句话。 “住手!” 这个时候,周阁老也总算是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站了出来。 “周阁老何事啊?” 方休听见周阁老的声音,面露笑容,看了他一眼,问道。 “你是中原道节度使,你要抓谁,老夫管不到,也管不了! 但是这些都是中原道的士绅,都是朝廷的栋梁,有些更是陛下钦命的朝廷命官,你要抓他们,总得有个理由吧! 不然你这个新安伯,你这个节度使,你这个按察使,和那山上的匪盗,有什么区别!” 也不知道是害怕触怒方休,还是照顾方休的脑疾。 这一次,周阁老说话竟然缓和了许多,不像之前那样锐利了。 众人听见这话,纷纷升起了希望。 周阁老都这么说了,近乎是给你一个台阶下,你新安伯难不成还就把这台阶砸了不成? 就是陛下也没有这么做的啊! 但是,方休的下一句话却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没错,我就是山上的匪盗,你又能奈我何?” 方休眉头一挑,轻狂的回道。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败家子的逍遥人生请大家收藏:败家子的逍遥人生更新速度最快。 第六百四十三章 卖田 “这这” 饶是见惯了风风雨雨的周阁老,此时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其余人等更是目瞪口呆。 这家伙真是新安伯? 别是新安伯在半路上被人给截了,这是个匪盗的假冒货。 当然,他们心里面都明白,这件事情只存在于想象之中,压根不可能发生。 毕竟新安伯身边这么多的护卫,那可不是吃干饭的。 这个时候,方休却是轻笑一声,摆了摆手,漫不经心的道:“我只是与周阁老开个玩笑,与诸位开个玩笑罢了。 诸位都是中原道的士绅,本官又如何能这般对待你们呢?” 众人听见这话,却没有丝毫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更加的恐慌。 这家伙是个疯子! 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新安伯这样的玩笑话,以后还是少说,会有人当真的。” 周阁老这也不是第一次和方休见面,方休是什么样的人,他还是略有了解的。 他原先还以为今天就要鱼死网破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倒是没有演化到最为恶劣的情况。 “玩笑话归玩笑话,有些事情本官还是要说的,这茶” 方休看向众人,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风轻云淡的道:“这茶自然也是要喝的。” 还喝茶? 这些人当然知道喝茶是什么意思。 方休笑了笑,道:“本官就任中原道节度使,请中原道的士绅们喝茶,这有何不妥?” 众人心里面都明白这喝茶其实就是鸿门宴,可是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们也没胆子拒绝。 一个个的都是挤出笑容,应道:“节度使大人是我等的衣食父母,是中原一道所有百姓的衣食父母。 请我等喝茶,我等受之有愧啊 不若这样,我们诸位士绅请节度使大人喝茶,可好?” 嘿 有意思,还知道举一反三。 方休听见这话,嘴角微微上扬,眉头一挑:“择日不如撞日,那还等什么,就今天吧!” 说到这里,老不介意吧。” “若是能看到新安伯与中原道的百姓与士绅和睦相处,老夫自然是不会介意的” 周阁老坐到太师椅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的道。 方休见到这一幕,眉头轻轻一挑,又问:“本官来的匆忙,没有带什么好茶,不知道周阁老这里可还有什么好茶?” “上好的龙井,上好的碧螺春,老夫这里都有,不知道新安伯喜欢什么茶?” 周阁老捋了捋胡须,淡淡的道。 方休看着他,笑了:“只要是绿茶,本官都喜欢!” 说完就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众人见状,却是不敢坐下,都是站着。 这个时候,下人们也已经把沏好的茶,端了上来。 “节度使大人,您用茶。” 方休伸手接过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的确不错。 他放下茶盏,环顾一圈,见士绅们都是站着,笑道:“都说了是喝茶,你们站着做什么?” “这” “坐下,哪有站着喝茶的?” 方休笑得很和煦,和之前那个张狂、嚣张到了极致的悍匪形象,简直是两个人。 众人见到这一幕,却是越发的心慌,动都不敢动。 便是那周阁老都觉得这个新安伯有股说不出的感觉,总而言之,很邪气 “让你们坐就坐,莫不是不给我面子!” 方休见到这一幕,却是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喊道。 那周阁老听见这声响,吓了一跳,差点被背过气去,捂着胸口,好一会才缓过气。 其他人也没比周阁老好的哪里去。 不少人都是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大,大人椅子不够。” “不够不知道去找!?” 方休怒视那人,大声的质问:“莫不是这整个临泽府连椅子都没有了?” “大人息怒,小的这就去找。” 方休一声令下,这周府的下人们都去找椅子了。 片刻之后,才总算是凑齐了椅子。 所有人都坐在了这正堂。 气氛越发的尴尬,没有人说话,甚至都没人敢动弹一下。 那茶放在旁边,都已经彻底凉了,众人却只是拿在手上,没人敢喝。 他们怕方休给他们的茶里下毒。 方休却是不紧不慢的喝茶,一口一口的抿着。 片刻之后,一杯茶喝完,才缓缓的放下茶盏,看向众人。 真可谓是众生相。 这些人单单是表情就不知道多么的精彩。 有人忐忑,有人恐惧,有人害怕,有人茫然,有人担心,有人坦然 总而言之,是什么都有。 方休见到这一幕,也是觉得有趣,往后面躺了躺,看着他们,说道:“你们这些士绅啊 本官原先是想一个个的登门拜访的,第一个一定是先到周阁老的府邸。 却没想到,竟是齐了,也省了本官的功夫 本官问你们,你们可知道本官为何要找你们?” 众人听见这话,偷偷的对视,没有一个人敢当出头的。 “尽管说,说的错,说的对,都无妨,周阁老在这里呢,他罩着你们!” 方休说到这里,老,晚辈说的对不对?” 周阁老被方休先是气,又是吓,再是气,现在已经说不出话了。 方休见状,没有再追问,而是把目光放在其他人的身上,说道:“你们若是不说,本官就默认你们心里知道。 到时候你们就是有什么话想说,那本官也是不想听了。 你们可知道本官是什么意思?” 众人听见这话,终于忍不住了。 有人开口:“新安伯找我们所为地丁合一之事!” “说的好,说的对,就是地丁合一,看来你们心里都敞亮着呢。” 方休往前探了探身子,问道:“你们对这地丁合一是如何看的?” “” 这话他们哪里敢当着方休的面说。 方休见状,笑了笑,漫不经心的道:“你们不说,本官也知道,无非就是抵制二字。 这如何抵制,方法本官都给你们想好了,卖田,可对?” 众人听见这话,齐刷刷的看向了方休,一个个的都是面露骇然。 他们很确定刚才聊这些的时候,新安伯并不在。 既然如此,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是如何想的! 方休见到他们的反应,心里已经明白了。 “卖田,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家伙还能想得出,也不算是酒囊饭袋了......” 第六百四十四章 写个欠条 众人听见方休张狂的笑声,脸色都是一阵青一阵白。 的确,这卖田的方法,他们想得出,一向才智过人著称的新安伯,又如何想不出呢? 眼前的张狂笑声,分明是对他们的嘲笑啊! “大人说的不错,我等的确是要卖田!” 这个时候,一人忍受不了嘲笑,站了出来,神色平静的看着方休,大声的道:“但我等卖田却不是因为大人说的那样。 我等卖田知识想要卖田,这朝廷可曾有过规定,士绅不允许卖田? 我记得没有吧,既然没有,我等卖田又有何错?” “好,说的好!” 故障的又是方休。 他的目光在众人的身上环视一圈,笑得更加开心,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你们想要卖田?可以,当然可以卖,但是,得先把税赋交上!” “这”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面面相觑。 但他们有没有办法说什么,因为眼前的新安伯是什么德行,他们哪能不明白,整个就是一地痞无赖。 便是自己等人站出反对,他新安伯又真的会听吗? 因此,众人的目光都是望向了周阁老,祈求周阁老能够站出来为他们说说话。 周阁老见到这一幕,也是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淡淡的道:“新安伯此话有些不妥。 卖田便是卖田,朝廷规定卖田期间不必交税,为何到了新安伯这里,卖田之前反而要先把税赋交上,岂不是怪哉怪哉!” 方休听见这话,老,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反问了一句。 “不知道周阁老府上有多少亩良田?” “老夫府上有多少良田,与新安伯无关”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方休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瞪着周阁老,大声道:“怎么能与本官无关!? 本官是何人?本官乃是中原道节度使,还是中原道按察使,换句话说,在这中原道,无论是什么事情都与本官有关! 别说是你们府上有多少田,有多少人,就是本官想知道你们有多少根头发,你们也要给本官一根一根的数!” “这你” 周阁老刚才就被吓了一跳,这一次更是,捂着胸口,一口气差点没回上来。 即便如此,还指着方休,怒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太放肆了” 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周阁老的心情可谓是做了过山车,一会上升,一会下降。 一会又上升,一会又下降,总而言之,就没维持在正常的水平线上。 方休见到这一幕,却是没有半点愧疚之色,反而嗤笑了一声,看向众人。 “本官刚才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奈何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想要抗税!既然如此,就别怪本官无情,来人!” 话音刚落,便有两名校尉站出,走到方休的面前:“大人,何事!” “这里的士绅,有一个算一个,只要府上有田,只要想着卖田的,全都给我请去府衙喝茶!” “是,大人!” 这些士卒都是李敬的人,即便害怕周阁老,敬畏周阁老,可节度使大人都已经发话了。 他们也不得不照着做,纷纷上前,押下这些士绅。 士绅们见到这一幕,却是彻底的懵了。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突然之间,这是怎么了? 我们说了什么吗? 就算是卖田一说,那也只是他一个人的说辞啊!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的从没有想过卖田,从没有想过卖田,这田赋,小的是一定会缴纳的,一定会的!” 有胆子小的士绅听到‘衙门’两个字,自动的就联想到了许多许多的东西,还没有离开周府,就吓的跪在了地上,拼命的给自己求饶。 方休见到这一幕,脸上却是露出和煦的笑容,摆了摆手。 “放开他。” “是,大人!” 两个士卒听见这话,忙不迭的退到了一边。 方休走到那人的面前,蹲下身子,看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名叫李征,乃是杜明府人士。” 那士绅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回答。 “在何处任职?” 方休又问。 那士绅面露犹豫,想了想,说道:“小的当年科举失利,并无任何职位,只是祖宗留了些田地,勉强苟活” 方休听见这话,笑了笑,道:“若是士绅都是勉强苟活,那天下的百姓该成什么样了。” 他站起身,缓缓的道:“杜明府,本官刚到中原道的时候便去了。 按理说,杜明府的位置靠近京畿之地,乃是由南入北,进入京师的必经之地,即便比不上姑苏城那么富裕,却也应该是百姓有衣食,为何却是如此衰败 这个问题,你可曾想过?” 那士绅此时此刻已经被吓的不成样子,那里还有心情思考这些问题,颤抖着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道:“小的,小的不知。” “呵” 方休听见这话,上前踹了他一脚,骂道:“你当然不知,因为百姓们的银子,百姓们的衣食,都到了你的府上!”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啊!” 到底只是小城来的士绅,胆子未免也太小了。 其余众人见到这一幕,都是发自心底的鄙夷。 却没有想过,他们刚才面对发怒的方休,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方休端起茶杯,猛地灌了一口,再次看向那人,情绪安定了一些,缓缓的道:“你刚才说从未想过卖田?” “小的,小的从未想过。” “也没想过逃脱税赋?” “小的,小的也未曾想过。” “好,既然如此,就在这里把田赋给交了吧。” 方休把太师椅搬到他的面前,漫不经心的道。 那士绅听了,脸上却是浮现震惊之色,抬眸看着方休,道:“啊?” “听不懂吗?” 方休看着他,表情逐渐变得不善。 “听得懂,听得懂” 那士绅的表情十分挣扎,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可可小的身上没带银子啊!” “银票呢?” 方休看着他,问道。 “银票倒是有一些,但以地丁合一之法,应该不够。” 那士绅也是十分的诚实。 方休听了,笑了,道:“无妨,写个欠条,本官这便派人去杜明府,一来一回最多也只五六天,到那个时候,再放你离开。” 第六百四十五章 莫问前程 “” 众人听了,都是一阵无语。 这新安伯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说今个儿不交上田赋的,全都得被请去喝茶,交了田赋就能相安无事? 这种方式怎么听,怎么觉得像是土匪强盗啊!? 可是转念一想,人家刚刚才承认了自己就是土匪强盗,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总不能跟一个土匪强盗计较吧? 问题就这里,他们又没有办法不计较,要么去衙门喝茶,要么交上田赋。 两者他们都不愿意,如今看来,这个问题似乎无解。 方休看着他们一群人愁眉苦脸的模样,忍不住笑了,问道:“诸位士绅,你们就算是有再多的田,又能交多少的田赋呢? 本官实话跟你们说吧,这地丁合一乃是陛下的意思,你们再如何挣扎也是无用的。 你们怎么想的,当本官不知道吗? 无非就是一个字,拖! 只要拖的时间足够长,这件事情引起朝廷的注意,引起陛下的注意就能解决。 可推心置腹的讲,你们真的不明白本官为何会出现在中原道吗?” 众人听到这里,脸上都是露出了绝望的表情,他们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 “陛下站在我这边,你们又能指望谁呢? 前几天本官刚刚在京师参加了康王的宴会,那些户部的家伙挨本官骂,却也没法还口,你们可知为何?” “” 众人还只是沉默。 方休见状,笑了:“看来你们知道,你们若是不知,不会是这个表情。 本官的话今日就放在这里了,你们若是不赞成的地丁合一之法,尽管可以上书给陛下,但是这田赋今日必须要交,你们可以不交,那就到衙门喝茶。 至于喝多长时间的茶,本官也不妨告诉你们,你们什么时候交上了田赋,什么时候再离开! 你们也不要觉得本官所作所为会引起陛下的猜疑,当日陛下受难之时,本官如此坚定的站在陛下身旁,你们觉得陛下是信我,还是信你们? 除此之外,本官手下如此多的兵丁在此,你们也别想着用武力掀起什么风浪了,不现实,你们自己也明白,做不到。 既然如此,何苦呢?” 方休这一次真的可谓是推心置腹了。 以往的时候,他都是直接碾压,可是这一次,他心里明白。 整个中原道的士绅联合起来,却是会有一些麻烦。 所以就要快刀斩乱麻! 除此之外,就是恩威并施,当然也可以说是威逼利诱,这要看别人如何理解。 众士绅们听到这里,已经略有动容。 因为他们心里面明白,新安伯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没法再真了。 他们在这里负隅顽抗,又有何意义呢? 最后的结果不还都是一样的,说到底了,也就是如此 罢了。 “新安伯,我也愿意缴纳田赋,只是现银不一定够,还要一段时间,但新安伯你放心,这田赋一定是会交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人带头,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太多了。 他们所撑着的只是一口气罢了,现在周阁老都被抬走了,他们的气也就没了。 再加上新安伯的威逼利诱,他们这些位卑权轻的人,又能说什么呢? 无非也就是接受。 一阵鸡飞狗跳,最后有将近三分之二的士绅都选择了妥协。 即便如此,还是剩下了三分之二的士绅,选择了一种很不明智的方式——负隅顽抗。 他们还保有侥幸的心理,认为方休没有办法拿他们怎么样。 这在方休看来,可谓是笑话中的笑话了。 自己不来点儿真的,这些家伙怕是真把自己当成hello猫了。 “来人,把他们带走!” 一声令下,士卒们一拥而上。 任由他们如何喊闹,也是熟视无睹,全部押上了马车,送到了衙门。 说是马车,到更像是囚车,一路上,无数百姓指指点点。 许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好事之徒,更是扔了各种臭鸡蛋。 那选择妥协的三分之二的士绅,离开周府以后,听说这件事情,也都是一阵庆幸。 还好,还好自己当初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大人,这么多的士绅,全都关到牢里,怕是不够用的啊。” 府衙里面,李敬看着那些士绅,面露犹豫,还是道。 方休看了他一眼,问道:“临泽府的地牢,本官看了,已经足够了。 原先的那些犯人全都押送到其他的州府,从今以后,临泽府只招待士绅。” 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李敬,补充道:“对了,每天给他们一杯茶,本官说了,是请是喝茶,懂吗?” 那李敬听见这话,立刻会意,忙不迭的点头:“卑职明白了!” “京师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方休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各种文书,漫不经心的问道。 李敬忙不迭的回答:“回禀大人,卑职听说廷议上几次提起您,还有中原道的地丁合一之策,文武百官,士大夫,公卿勋贵们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没有结果。” 方休看了他一眼,他面露犹豫,又补充了一句:“目前来看,陛下还没有表态,但是这绝大部分的公卿都是反对地丁合一之法的。 大人,您说咱们要不要给自己留点后路?” 砰——! 方休一拍桌子,瞪向李敬,骂道:“本官问你,你是为何做事,为谁而做事?” 李敬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回答:“为陛下,也为天下百姓,也为少将军你。”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淡淡的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既然认为这件事情是对的,就要坚持下去,无论公卿们反对,还是公卿们支持,你听明白了吗?” 李敬听见这话,看向方休的眼神发生了一些变化,脸上原先的敬畏变成了崇敬。 他是一个丘八,听不懂什么大道理,可是那句‘既然认为这件事情是对的,就要坚持下去’,却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卑职明白,卑职刚才一时糊涂,卑职”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休打断。 “好了,本官全都知道,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你陪本官出城去逛一逛。” “是,大人!” 第六百四十六章 老人们的担心 既然是征召田赋,自然不可能只顾士绅,而不顾普通的百姓,便是那些农户也是要交的,所谓一视同仁。 只不过地丁合一的难点在士绅们这里罢了 方休带着李敬,离开临泽府城,来到郊外的某处村庄,以一名平平无奇的县丞的身份,收缴田赋,顺便看一看地丁合一在百姓们心里的地位。 迎接他们的是一个青壮年的汉子,看上去孔武有力,一看见方休就迎了上来,大大咧咧的道:“方大人,小的等了你这么久,你可算来了!” 方休冲他笑了笑,翻身下马,道:“山路崎岖,不免耽搁了些时间。” “俺们村的路的确是太差了,也从来没有大人愿意到俺们村来,县丞大人您还是头一遭!” 汉子领着方休进村,笑着道。 方休不置可否,应了几句,目光却是在村子周围打量起来。 种着庄稼的小麦,破败的茅草屋,还有混合着难闻气味的不知道什么味道,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这里就是中原道最为常见的村庄。 “知道本官为何要来吗?” 方休的目光重新放在那汉子的身上。 汉子憨厚的笑了笑,摸了摸脑袋道:“俺知道,大人是来收田赋的!” 他憨厚的笑容倒是让方休微微一怔。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被当成韭菜还笑得这么开心,怡然自得的。 那汉子似乎是看出了方休的想法,开口道:“俺知道大人您在想什么,俺们不是傻子,这田赋早晚都是要交的,大人您早点来了,俺们就早点交了,大人您晚点来,俺们也躲不掉。” 方休听了以后,怔了片刻,释然般的笑了。 “若是那些士绅们也懂得这些道理,本官也省的费这么多的口舌了。” 那汉子听见这话,摸了摸脑袋,憨厚的道:“俺们都没读过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那些士绅一定比俺们强多了。” “没读过书可不代表不懂什么大道理。” 方休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片刻之后,就到了一间屋子。 几个村子里的老人聚在一起,正聊些什么,看见方休,忙不迭的站了起来。 “给县丞大人问安。” 这几个老人加在一起都有三百多岁了。 方休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躬身,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忙不迭的上前把他们扶起,笑道:“本官只是小小的县丞,来收田赋的,当不得几位老人家如此行礼。” 几位老人听了以后,都是怔了,这么多年,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随和的朝廷官吏。 方休看着他们,问道:“地丁合一之策,几位老人家可听说过了?” 几位老人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 还是那青壮年的汉子道:“大人,俺们这里消息闭塞,这地丁合一还是昨天亭长大人才跟俺们提起的,俺们也不知道啥意思。 是不是又要多交田赋了?” 对于这些老人而言,‘田赋’二字是极其看重的。 一听到田赋,他们的眼睛就直了,看着方休,欲言又止。 方休见到这一幕,笑了笑,说道:“田赋是改了,却不是多交,若是你们家里人多,地少,便是少交。 若是人少,地多,那才是多交。” 众人听见这话,全都迷糊了。 自从他们在这片土地扎根下来,还从来没有听说少交田赋的,最为重要的,若是地少就可以少交? 这田赋不从来都是按照青壮的人数算的吗? 方休看见他们迷糊不解的模样,立刻就明白了。 这些人怕是真不知道地丁合一是什么。 他回头看了一眼李敬,李敬的脸上满是愧疚,附身在方休的耳边,小声道:“这村子太偏远,卑职还没来的”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方休摆了摆手:“借口罢了,本官再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不要让本官再失望!” 李敬听见这话,忙不迭的打起精神,应道:“是,大人!” 方休则是看向老人们,解释道:“这地丁合一之策,说来复杂,本官也就从简单的说起,总而言之,就是不再按壮丁的人数交田赋,而是按照良田的亩数。 若是你们的田少,便是家里有上千口上万口的人也是少交田赋,若是你的田多,便是只有你一个人,也要多交田赋,这么说,你们可明白了?” 老人们听见这话,都是面面相觑。 并非是他们没有听懂方休的意思,实在是他们无法理解,无法理解县丞大人为何要这样做? 这样的话,他们交的田赋的确是少了,而且少很多! 但是多年的经历告诉他们,这天上不会掉馅饼,还有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他们不懂得什么叫做肉食者鄙,却也明白,朝廷打仗需要银子,皇帝好吃好喝需要银子,这些银子从哪里来? 士绅们是可以免掉大部分的田赋的,就只能从他们这些普通的百姓身上来了。 今日收的田赋少了,明日又会变着法收回来,他们太明白了。 类似的事情,他们也见得太多了,什么样的巧立名目,他们没有见过? 想来这一次也就是如此吧 “大人,俺们明白了,就是” 那壮年汉子听了以后,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想了想,还是道:“就是大人,这以后是不是还要交其他的赋税?” 说到这里,顿了顿,忙不迭的道:“俺们没有其他意思,就是今年俺们这边遭了灾,收成太少,勉强够家里人吃的,交上田赋已经是勒紧裤腰带了。 要是还有其他的赋税,俺们哎”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咬咬牙,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大人,要是还有其他赋税,您先跟俺们说清楚了,也让俺们心里有个底。 别到时候,大人您来了,俺们什么都拿不出来,到时候大人您心里不舒服,俺们也难受,您说,是这个道理不?” 方休听见这话,看向后面的几个老人,明白他们也是这个意思。 哎,多质朴的人啊,只可惜被田赋二字压成这样。 方休叹了口气,尽量的面露笑容,看着他们,缓缓开口:“本官在此向你们承诺,今年,往年,以后都只有田赋变动,其他的赋税还是原先的,没有变动!” 第六百四十七章 云泥之别 老人们听见这话,看向方休的表情有些奇怪。 不止是他们,便是那个青壮汉子也是如此。 “大人,您还是跟俺们说实话吧,俺们能承受的住。” “”方休有些无语,自己这么诚实的人,在别人面前可曾说过假话? 什么叫做跟他们说实话吧。 莫不是给他们减负,他们还不愿意了? 旁边的李敬也是看不下去了,开口道:“实话告诉你们吧,站在你们面前的是中原道的节度使大人,按察使大人,新安伯方大人! 这一次微服私访,只是想看一看地丁合一之策在村里的反响。” “节度使大人” 老人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面露疑惑。 还是那青壮汉子看向方休,不好意思的问道:“俺们没读过书,知道的最厉害的也就是知县大人,不知道这大人的这个节度使和知县大人比,哪一个更大一些?” 李敬听见这话,有些无奈,却还是解释:“知县大人的上官是知府大人,知府大人的上官才是节度使大人,你们说,是节度使大人厉害,还是知县大人厉害?” 知县大人的上官的上官!? 老人们听见这话,脸上露出震惊之色,颤颤巍巍的起身,就要给方休跪下,“小的们怠慢了大人,大人勿怪,大人勿怪啊!” “本官刚才便说过了,不用行礼!” 方休忙不迭的上前搀扶起几位老人,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李敬。 李敬缩了一下脑袋,顿时不敢说话了。 “本官已经给你们作保,除了田赋,其余的赋税皆不会有任何变化,你们可放心了?” 方休看着他们,开口道。 几人都是怔了一下,表情复杂。 显然方休的几句话并不能让他们信服。 他们还是相信上百年亲身经历的那些事情,得到的经验。 他们没读过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其实就是四个字——肉食者鄙! 方休看着他们,颇为无奈,道:“要不本官给你们写一个字据,若是有人敢向你们额外征兆赋税,你们便把这字据拿给那人看,如何?” “大人” 那青壮汉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大人,您是个好人,您说的这些,俺们也都明白,但这件事情不是您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 您是知县大人的上官的上官,跟俺们比,您就是天上的云,俺们就是地上的泥。 俺们整个村可能几百年才能见到您这样的人,您就算真心实意的说了,也这么做了,您回到天上,俺们这些地上的泥,还是要被那风雨给折磨嘞” 短短的几句话,没有办法再质朴了,方休听了以后,却是觉得心里面某根弦被触动了。 他没有再劝,跟几人聊了会天,又偷偷的留下了点银票,便回到临泽府。 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一会看看天上的云,一会又看看地。 自从来到这片世界,他的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自己是无所不能的,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而且都能成功。 最后的结果也都证明事实的确是这样。 可是呢 有很多事情,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完成的。 就好像刚才那汉子说的话。 的确,自己还在中原道的时候,各州府的官吏,还有那些士绅们能够消停一些,百姓门还能过上好日子。 那自己要是离开呢? 事情瞬间就会变回原来的那样,换句话说,甚至更惨。 因为那些士绅们失去的,终究会变本加厉的收回来的。 士绅存在于世间这么多年。 王朝兴衰对他们的存在没有丝毫影响,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除掉的。 就算除掉了这一批士绅,还会有下一批士绅上来。 想到这里,一时之间,方休心里面说不出的难受。 但仅仅只是片刻,回到临泽府,看到临泽府的城墙,看到那些百姓们脸上洋溢的笑容,他又重新振奋了起来。 有句话怎么说的,虽千万人,吾往矣! 有什么大不了,即便最后没有办法成功,自己也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尝试了。 不管最后士绅能否得到压制,只要这地丁合一之法能够顺利进行,百姓们总是受益的。 如此,便好 方休这么想着,已经到了临泽府衙门。 还没有进衙门,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放眼望去,衙门前竟然聚集了许多人,粗略估计,至少也要有三四百人。 方休见状,心里面差不多已经能才出来这些人的来历,但还是给李敬使了一个眼色。 李敬立刻会意,吩咐手下的士卒上前打探了一下。 不出所料,果然是那些士绅们府上的人,有亲戚也有下人。 “大人,该怎么办?” 李敬凑到方休的身旁,问道。 方休笑了笑,说道:“这还不好办,一并抓起来,衙门前禁止喧闹,这些人难道不知道吗?” 李敬听见这话,怔了一下,随即好似有些不太相信,诧异道:“大人,全抓起来?” 方休看了他一眼,问道:“不然呢?” “会不会太多了” 李敬犹豫了一下,看见方休的眼神,忙不迭的改口:“卑职的意思是府衙没有这么多地牢。” 方休想了想,道:“让他们挤一挤吧,刚好把他们和自己的家人关在一起,实在关不下的,就送到粮仓那里,本官记得那里有几间空闲的屋子吧? 在门口安排两三个守卫,别让他们逃了就是。” 李敬看了一眼前面的人群,默默的在心里面估算了一下,犹豫道:“大人,恐怕还是不够。” “这些人既然闹事,宅邸不就空出来了?实在不行,就借用他们的宅邸,当作衙门的临时地牢。” 方休说到这里,补充了一句:“告诉他们,让他们放宽心,既然是借用,本官一定会还,而且还会给他们银子,除此之外,每天还有一杯上好的龙井。 本官要请他们喝茶,明白吗?” 李敬听见方休的话,只觉得自己这位少将军简直比打起仗的老将军还要疯狂,但还是应道:“卑职明白了!” “明白了就动手吧,本官在这里看着。” “是,大人!” 第六百四十八章 书信 李敬领命离开,片刻之后,就见到一阵鸡飞狗跳。 又是片刻,就看见衙门前空了。 方休回到府衙前,看着那些文书,只觉得心情莫名烦躁,万千事涌上脑海,万千话涌上心头。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是无法再忍,拿起笔,开始奋笔疾书,然后,唤来了李敬:“李敬!” “大人!” 李敬一听见声音,屁颠屁颠的就跑过来了。 方休把刚写的那封信交给他,吩咐道:“这封信务必送到宫里,快马加鞭,听见没有?” “是,大人!” 京都城,皇宫。 又是廷议,所议的依旧是地丁合一之策。 宦官们都听的厌烦了,公卿们却是喋喋不休,每天争论的焦点还都不一样,就是那些宦官都不由自主的佩服他们。 最起码他们是做不到这样的。 “陛下,臣以为,地丁合一之策乃是安国之策,唯一的问题就是操之过急。” “什么叫做操之过急,先在中原道试行还不够吗?莫非还要找个村庄先实行一下?当年的茶马互市之策可是直接在西南施行,也没见你们跳出来说什么,操之过急!” “张大人此话是何意?大家都是为朝廷效力,为陛下尽忠,所思所想也都是为了江山社稷,你这样平白无故的骂人是何意思?” “本官骂你了吗?知道什么叫骂人,你个狗东西,不得好死,这才叫骂人!” “你!”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朝堂之上,竟是像菜场一样,互相攻击,甚至有些人还跃跃欲试,想要动手。 “够了!” 楚皇一拍龙椅,站了起来,看着他们,冷声道:“一个个都是国之栋梁,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臣等有罪!” 大臣们忙不迭的躬身。 楚皇看向户部尚书,道:“邱卿家乃是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有何事,邱卿家先说。”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放在了他的身上。 那户部尚书听见楚皇的话,面露犹豫,咬咬牙还是道:“地丁合一之策的利弊,臣早在几天以前就与陛下和诸位大人们说了。 臣今日要说的乃是这中原道的实行情况。” 听到这,众人都是打起精神。 他们在京师吵得再凶,骂的再狠,那也没有太大的用,只能给陛下施加一些压力,最后的结果什么还不一定。 毕竟两位国公可都是明确表态,不参与朝堂讨论,但无论如何,一定是陛下手中利剑。 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国公也是士绅,只是比较高级的士绅,地丁合一之策对他们的影响不比其他人少,可他们的地位、权利全都依附天子,因此如此做也无可厚非。 可是其他士绅却是不行。 因此,这中原道的施行情况就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若是中原道的情况一塌糊涂,那陛下为何还要施行此策? 众人这么想着,看向那户部尚书的目光已经是充满了希冀。 户部尚书暗暗的叹了口气,缓缓道:“臣这里不知道收到了多少士绅的上书,所书所写皆是人间惨剧,地丁合一之策刚刚施行一个月,中原道已是鸡飞狗跳。 许多百姓担心朝令夕改,担心其他额外赋税,大力抵制此策。 士绅们更不必多说,臣实话实说,此策便是针对士绅,士绅们又怎么不明白 临泽候领中原道节度使半月有余,中原道的赋税却是降低了三成,地丁合一之策施行后,远远不如从前。”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顿时像炸了锅。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面露愁容,但更多的人却是欢呼雀跃。 这时候,有人站出来,大声道:“你放屁! 这地丁合一之策施行,无论如何,赋税都是要涨的,为何还会下降!” 户部尚书听见这话,本想回呛,可转念一想,又忍了下来,道:“本官也是不知,但各州府呈上来的的确如此。” “一定是各州府的知府在账目上动了手脚!” 有人大喊。 其他文官听见这话,更是不忿,“下降便是各地父母官动了手脚,若是上升呢?刘大人此话未免太过可笑!” “邱大人的话若是都不能相信,那这朝堂之上,除了陛下,钱粮之事,我等还能相信谁?莫不是相信你刘大人,若是本官没有记错,刘大人乃是武勋之后吧?” “呵,武勋之后则有朝廷保障,祖宗留下的田地自是不珍惜的,怪不得如此为地丁合一这等劣策摇旗助威!” “” 众人纷纷开口指责。 楚皇端坐在龙椅之上,只觉得脑袋都要炸了,眉头也是紧紧皱起。 邱卿家,他是相信的。 这个人有的时候虽然耿直了一些,但是说的话大抵是可信的。 既然他说这赋税下降,十之八九是如此了。 既然如此,那地丁合一的一大优势就荡然无存,那么施行还有何意义? 楚皇想到这里,默默的叹了口气,几乎已经要放弃,打算召回方休。 这个时候,大太监刘成却突然不顾礼仪,凑到了楚皇的身旁,附身在他的耳边,小声的道:“陛下,新安伯来信。” “哦?” 楚皇听见这话,眼眸一亮,忙不迭道:“拿来给朕看看!” “是,陛下。” 刘成忙不迭的从怀里取出一张书信,递给了楚皇。 楚皇就在这朝堂之上,廷议最为激烈的时候,看起了书信。 众大臣吵着吵着,突然想起陛下很久没有说话了,纷纷抬眸望去,然后就见到了这一幕。 天子手里拿着书信,正一字一字的看着,从上而下,时不时的还露出笑容。 众人见到这一幕,也都是停止了争吵,站回了原位。 一个个的小声猜测,陛下到底在看什么。 片刻之后,楚皇放下手里的书信,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到户部尚书的面前,把书信递给他,道:“邱卿家好好的看看吧!” 户部尚书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伸手接过书信,仔细的浏览起来。 看着看着,他的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先是不解,然后恍然,时而震惊,时而愤怒,时而欣慰,时而又是眉头紧锁。 “邱卿家这信上的内容可有异议?” “陛下,臣” 户部尚书犹豫了一下,面露坚定,说道:“臣以为,若是此信所说皆属实,那地丁合一之策定要继续试行!”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败家子的逍遥人生请大家收藏:败家子的逍遥人生更新速度最快。 第六百四十九章 朕的心腹之患 “这” “邱大人这是何意啊!” “这信上到底写了什么,让陛下和邱大人如此表现?” 一时之间,整个朝堂又是如同炸了锅一般,所讨论的焦点就在于这封信的主要内容。 毕竟一封信能让皇帝和户部尚书同时坚定态度,实在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楚皇听见这些议论,并没有回答,而是把信递给刘成,吩咐道:“把信传给诸位卿家们看一看。” “是,陛下!” 众人接过那封书信,表情都是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变化,尤其是那些不喜地丁合一之策的人。 这封信是由方休所写。 内容很朴实,就是这几天在中原道的所见所闻,各地州府的知府是如何与士绅商议,通过卖田躲避税赋,又是如何欺骗百姓。 还有那日在那个偏远村庄听到老人们说的话。 每一字每一句都好像一把利剑,让众人的心颤! 其实他们心里面全都明白,这地丁合一之策于国于民是有利的,只是牵扯到自己的利益,不愿意让步。 可是,此时此刻看着这些信上的内容,百姓们的疾苦,士绅们的奢华。 心中不免哀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何为朱门? 他们这些士绅就是朱门啊! “诸位卿家,作何感想?” 楚皇端坐在龙椅之上,慢悠悠的问。 “这”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说话的。 片刻之后,一位户部侍郎站了出来,“陛下,这地丁合一之策乃是新安伯提出来的,臣以为新安伯所言不可全部相信!” “哦?” 楚皇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挑,问道,“这么说,你认为这信上说的是假的?” 户部侍郎看见楚皇的表情,心里面已经明白了什么,可话已出口,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于是,咬咬牙,“臣并没有这么说,臣只是认为这信上所说太过夸张。 士绅们的确过的比普通百姓要好,却也没有到这般地步。” 楚皇看着他,冷笑了一声,问道:“朕只问你一句话,你可曾去过中原道?” “这” 户部侍郎乃是京畿之地的考生,从没有离过京,听到这个问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看来是未曾去过,那朕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可曾离开过京都城,可曾去过寻常百姓的家里?” 楚皇又问。 那户部侍郎听到这里,冷汗已经是唰唰的往下流。 他太明白天子问这些问题是代表什么了。 “你也未曾去过?” 楚皇看着他,冷冷的道。 “臣臣未曾去过。”户部侍郎咬咬牙。 “呵” 楚皇发出一声嗤笑,道:“既然未曾去过,也未曾目睹,你又是如何知道信上所言太过夸张,又如何知道新安伯所言不可全信。” “这” 户部侍郎此时此刻已经是哑口无言。 其他的人见到这一幕,也都明白事情发展的好像和他们预想的不太一样。 一个个的都是保持沉默,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 片刻之后,那户部侍郎抬眸,咬牙道:“臣乃是户部侍郎,掌管天下钱粮,百姓是否疾苦,臣看文书,心里有数。” “哈哈哈哈哈哈!” 楚皇听见这话,忍不住笑了。 笑得却是异常的愤怒,“孩子尚且知道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你一个堂堂的户部侍郎竟是不懂这个道理? 朕听你说话,只觉得可笑到了极致! 从今日起,这个户部侍郎你不要做了,给朕到中原道去,给方休打打下手吧!” “这” 众人听了,都是面面相觑。 要知道,户部侍郎那是什么位置,给新安伯打打下手又是什么位置。 别说是给新安伯打下手了,就是中原道节度使,跟户部侍郎相比,那也不可相提并论啊! “陛下,臣” 那户部侍郎也没有想到一向仁厚的陛下竟是如此的绝情,一时之间怔在原地,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楚皇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趁着朕还没有改主意,不要惹怒了朕!” 不要惹怒了朕 这样的话,他们为陛下效忠了十几、二十年,还是第一次听到。 这一下子,整个朝堂彻底安静下来,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哪怕半点儿声音。 楚皇却是越想越怒,想到方休临行之前交给自己的那封信,站起身,环顾四周,声音冰冷。 “朕前段时间随新安伯离城,所见所闻真是让朕大开眼界啊!朕登基这么多年,没有一日不是辛勤劳累,不敢有半点儿放松,生怕祖宗交给朕的江山,嘱托给朕的基业,朕给毁了。 可是呢? 可朕还是把它给毁了!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吧,别说那中原道,就是这京畿之地,又有多少百姓疾苦,又有多少酒肉臭? 朕是痛心疾首啊!朕有罪于这片天,这片地,朕愧对祖宗,朕恨不得自己罢免了自己! 还有你们,你们各个冠冕堂皇的站在这里,你们怎么想的,你们怎么做的,真的当朕不清楚吗? 朕劝你们一句,都把自己的心肺翻出来晒一晒,洗一洗,拾掇拾掇,你们对的起朝廷,对得起祖宗,对得起朕,对得起着天下的百姓吗? 朕现在是越来越清楚了,朝廷的心腹之患不在外边,而在这朝廷里,就在这大殿之上,就在朕的骨肉皇子,就在你们这些文武大臣当中!” 这话是方休教给他的,却句句都是他的肺腑之言。 此时此刻,一股脑的说出来,可谓是觉得全身上下一阵轻松。 满殿的文武大臣却是露出愧疚之色,全都跪在了地上。 “臣等有罪,臣等有罪啊!” 君辱臣死 楚皇的这番话被记载到史书上,满朝的文武大臣怕是要被骂上千万年。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心有戚戚然,甚至有些人,准确的说是大部分人眼眶顿时都红了,不住的念叨着:“臣有罪,臣有罪......” 楚皇见到这一幕,也是叹了口气。 一向仁厚的他,本不忍心说这些话,可那户部侍郎的确是把他气到了。 这一幕,也是不忍再看,摆摆手,疲惫的道:“今日廷议便到此,散了吧。” 第六百五十章 可怜的士绅们 临泽府,地牢。 即便是到了这里,那些不愿意缴纳田赋的士绅依旧没有半点儿要低头的意思。 虽然中间隔着,但依旧相谈甚欢,谈着谈着,不免由聊到了新安伯的身上。 “新安伯未免也太过嚣张了!就是临泽候在中原道的时候,也未必敢如此对我们!” “说的对,我看新安伯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道天高地厚,仗着自己乃是名门之后,是武勋,就肆无忌惮,殊不知他所拥有的一切,全都是我们这些士绅给他们的! 若是没有我们这些士绅,他们那些丘八还不知道再何出玩泥巴呢!” “话虽是这么说,可如今我们被关在这里,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们是被关在这儿了,可外面还有周阁老,只要周阁老一封信,他方休就得乖乖的滚回京师,还别说我的这话说得大了,您们瞧好了,不出三日,他新安伯定会来求我们!” “此话怎讲?” “哼哼” 说话那人露出自信得笑容,缓缓道:“实不相瞒,在下有一位远方得叔叔,便是当今得户部侍郎! 我前些天去信问了,他很明确得回信,户部上下乃是万众一心,这地丁合一之策不可能顺利进行! 堂堂的户部侍郎都如此说了,他一个小小的新安伯又能如何? 陛下究竟是相信侍郎大人,还是相信他一个只知道打仗的武勋? 呸,我说错了,他爹打仗还有点儿能耐,他算是个什么东西,吃着我们的,用着我们的,到头来竟然还想害我们?真是狗东西!” 众勋贵们听见这话,都觉得松了口气。 那可是堂堂的户部侍郎大人啊,真正的朝廷大员,而且还是掌管天下钱粮的大员,既然他都表态了,那还有什么不确定的? 他们虽是被关在这牢笼之中,可是也就只需要等着好消息罢了。 如此想着,地牢的门已是被人推开。 众人听到铁锁撞击木门的声音,纷纷投去目光,然后就看见李敬手拿一道圣旨,走了过来。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这是来给我们请罪了!” 之前说话那名士绅见到李敬,面露狂喜,大声的道。 众人见到这一幕,也是露出喜色。 不管怎么说,圣旨到了就是好事,就是好事啊! 这新安伯再为非作歹,还能违抗陛下的命令不成,跟陛下比,他就是那竹轩斋出产的话本里说的被五指山压住的孙猴子,啥都不是! “咳咳,安静!” 李敬拿着圣旨,走到牢房的中间,瞥了众人一眼,咳嗽两声,道。 顿时,所有人都是噤声,用希冀的目光看着李敬和他:“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李敬继续念道:“地丁合一之策乃是栋梁之策,乃是立国之策,乃是兴国之策,不可轻易动摇,中原道乃试行之地,更是如此。 方休领节度使、按察使,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朕念其劳苦功高,特为勉励,赏金” 后面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嘉奖了。 这个时代,皇帝赏的金其实就是铜,别说是铜,就是真的金子,那方休也不稀罕啊! 要论金子,除了户部,除了国库,除了内库,就属方府的宝乐坊了。 “” 那些士绅喜滋滋的准备领旨,听见李敬的话,却是彻底的怔住了。 什么? 地丁合一之策不可动摇?方休劳苦功高,还有赏赐? 这这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陛下他,陛下他究竟是如何想的啊! 不对,一定是被小人迷惑,陛下一定是被小人迷惑了! 众人怔怔的望着李敬,这觉得胸闷的要命,别说是像之前一样笑了,就是说话都说不出了。 偏偏这个时候李敬还给他们补了一刀。 这是陛下给节度使大人的圣旨,节度使大人领完以后,让本将军念给你们听听,让你们这些狗东西清醒清醒! “你,李敬,你个丘八,安敢辱我!” 这些士绅们惹不起方休,还惹不起他一个城守?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开口还击。 李敬见到这一幕,并没有愤怒,反而觉得可笑。 紧接着,猛地抽出了自己的腰刀,挥舞了两下,看着众人,眸子里寒光一闪,冷冷的道:“刚才节度使大人与本将军说了,这中原道气候不好,如今更是寒冬腊月,这冻死两三个士绅,乃是正常的人。 本将军本想说这天是够冷的,却也不至于冻到这般地步,可就是知道你们这样,方才没有开口。 你们说,你们哪一个想要试一试寒冬腊月的滋味?” 这是威胁,一个丘八竟然敢威胁他们士绅! 一时间,所有人都是瞪大了双眼,愤怒的看着李敬,奈何没有一个人胆敢说哪怕一句话。 之前的声音也都是戛然而止。 这些家伙是什么德行,李敬一向清楚,却没有想到竟然到了这般地步。 遇见可以欺负的便可劲儿的欺负,遇见强势的就躲起来装孙子,士绅啊士绅,李敬头一次觉得这两个字是那么可笑。 “节度使大人那句话说的真没错,尔等士绅皆鼠辈也!” 李敬说完以后,就在众人愤怒的目光里转身离开,一边走还一边张狂的大笑:“皆鼠辈也!哈哈哈哈哈哈哈!” 士绅们只是咬牙切齿的看着他的背影,每一个人敢发出声音,一直到他走远了,才破口大骂。 “一个小小的丘八,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先皇啊,若是您还在世,我等士绅又如何会沦落到这般田地,如何会啊!”有人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众人见状,都是觉得一阵戚戚然,竟也跟着哭了起来。 一时之间,牢房里面哭声大作,就是隔着两间阁楼的衙门正堂都能听得见。 “这什么声音?” 方休皱着眉头,放下文书,看向身旁的李敬,问道。 李敬忙不迭的躬身回答:“应该是那些士绅在哭。” “在哭?”方休表情有些古怪,看着李敬,问道:“我只是让你去宣读圣旨,又没让你打他们,都说了是请他们喝茶。” “卑职冤枉啊,卑职可是动都没动,只是宣读圣旨,是那些士绅们太过怯懦。” 方休听见这话,摆了摆手,道:“这都无妨,我且问你,田赋收上来了多少?”div 第六百五十一章 重重的打! “大人,卑职已经整理出来了,都是这里,您看” 李敬忙不迭的递上了文书,方休拿起以后,匆匆的看了一眼。 “怎么差距这么大?” 这地丁合一征兆上的田赋竟然比之前的多了一倍还要多! 不要说是其他人,就是方休自己看了都有些不太相信。 李敬却是道:“回禀大人,这还算是少的,因为地牢里面还有三分之一的士绅没有缴纳田赋,若是他们再交上,怕是能达到两倍左右!” 方休听见这话,彻底的震惊了。 虽然他曾经想过这些士绅们究竟从百姓那里获得了多少得好处,可是从来没有想过,竟是这么得夸张。 足足两倍,两倍啊! 这是什么概念,方休拿着文书,深吸了一口其,眼眸里露出寒光,道:“从今天开始,地牢里得那些士绅,给我狠狠得打! 一天打三遍,早中午各一遍!” “这” 李敬听见这话,怔住了。 那些士绅是什么体格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若是动手,怕会出问题啊! “大人,请问,是轻轻得打,还是重重得打,还是切实得打?” 李敬小心翼翼得问道。 要知道,打板子也是有讲究的。 这轻轻的打顾名思义就是装个样子,一板下去,看上去十分的严重,可实际上就是受了些皮外伤,静养几天就没事了。 这重重的打也是顾名思义,就是重重的打,打成什么样就不管,体格好的受点儿皮肉伤,体格不好的估计就难了。 而这切实的打,就是往死里打,压根就没想着留活路的那种。 方休抬眸,看了李敬一眼,风轻云淡的道:“给我重重的打,记住了,一天打三遍,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本官负责!” 那李敬听见这话,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作为半个方府人,他对于姓方的自认为还是比较了解的。 既然少将军如此说,那问题也就不大了。 “本官说的是现在开始,你没听见吗?” 方休见李敬站在原地,动都不动,冷冷的道。 李敬听见这话,瞬间反应过来,忙不迭的道:“卑职明白了,卑职这就去!” 说完,离开了正堂,径直的走向地牢。 地牢里面,那些士绅们还在嚎啕大哭,听见门口传来动静,一个个的都是风声鹤唳的投去了目光。 却看见之前的李敬竟是去而复返,一个个的全都屏气凝神,哭都不敢哭了。 饶是如此,李敬还是没留半点儿情面,连多余的解释都没有,直接一挥手,大声的道:“都给我拖出来,重重的打!” 后面的衙役们听了,忙不迭拱手行礼,“是,大人!” “这,这这是什么意思?” 士绅们听见这话,已经彻底的怔了。 这天底下还有王法,还有天理没有? 他们竟是连哭都不让哭了! “李将军,可是有什么误会啊,李将军,我等什么也没有做啊!” 有士绅见到那板子,顿时吓的变了脸色。 李敬看向那人,冷冷的道:“没什么,就是方大人看你们不舒服,想要给你们正正骨!” 说完也不再理会他,道:“给我打!” “是,大人!” 那些衙役们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无论你是士绅,还是知府,一律找打不误。 原先那些士绅还以为这李敬只是吓唬吓唬他们,绝不敢真的动手,见到这一幕,却是彻底的被吓住了。 “李将军,李将军,误会,误会啊!” “姓李的,你欺人太甚,今日我就是死在这里,我也绝不求饶!” 有人哭泣,自然也有硬骨头。 当然这么多的士绅只有一个。 虽是如此,李敬看向那人的目光还是带着些崇敬。 即便是一堆老鼠,最为强壮的那只也总是会得到一些尊敬的,当然,仅此而已。 然而 下一秒,那衙役打了还没有两板子。 那士绅竟是直接哭了出来,而且还大声的求饶,竟是比其他的人嗓门还要打,甚至嚎道:“别打了,别打了!我交田赋,我交,别打了!” “” 原先最为硬骨头的一个人竟是最先认怂的。 李敬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了。 不过,有这么一个人带头,后面的发展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别的不说,就是当场愿意缴纳田赋的就有三分之二。 至于剩下的那三分之一,一部分是疼的晕了过去,还有一部分直接被吓晕过去了。 如此的情况仅仅只是重复了两次。 地牢里面已经清空了。 至此,临泽府所有士绅都缴纳了田赋。 “大人,您可真是高明啊!将军半个多月没有办成的事情,到了您这里,只花了短短的几天,就办的如此利落,卑职实在是佩服。” 李敬站在方休的身旁,由衷的赞叹。 奈何方休对此已经产生了足够的免疫力,只觉得聒噪,摆摆手,道:“这文书还有田赋,连夜送到京师,派重兵看守,你可明白?” “卑职明白!” 李敬躬身,面露坚定之色,道:“卑职一定圆满完成少将军的任务!” “去吧!” “是,将军!” 李敬离开了,方休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又是站了起来,走到门外。 抬眸,望向星空,繁星点点,看上去异常的美丽。 方休暗暗的叹了口气,默默的道。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同样的一片夜空下。 周府。 士绅们再一次聚到了一起,当然相比于第一次少了几人。 那几人都是被打的,如今还躺在病榻上修养,动都不能动。 “周阁老,周阁老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我们本本分分的效忠陛下,效忠朝廷,多年来没有一点儿差池,他方休,他方休凭什么如此嚣张,说骂就骂,说打就打!” “周阁老,您看看我们,看看我们都被他方休打成什么样了!这田地买卖期间不必缴纳田赋,乃是朝廷的规定,又费我们耍赖,他方休只不过是一个节度使,难道还能大的过朝廷?” “周阁老,我知道这件事情您也难办,便是朝堂之上也出了许多的分歧,陛下也是受到了小人的蛊惑,但是只要我们万众一心,一定能把方休从那位子上给拉下来!”div 第六百五十二章 告状 周阁老端坐在太师椅上,听着众人的话,脸色复杂。 一方面他是赞成这些人所说的,可是另一方面他又听说京师那边陛下最近很是不高兴,便是连那位力主排除地丁合一之法的户部尚书都给撤了,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他虽是老臣,可毕竟和当今陛下不甚熟悉,若是某个地方说的不好,惹怒了陛下,那可该如何是好啊。 若是放在以前,他是决计不会有这个顾虑的,可是如今的情况却又不一样了。 一个小小的新安伯,他都没有任何变化,若是再惹怒了陛下,那又该如何是好? 旁边的人见到这一幕,心里也都明白周阁老是如何想的。 一个个的咬了咬牙,开口说道:“周阁老,这件事我们决计不让您为难,这样吧我们中原道上千士绅就联合写一份告陛下书。 让陛下知道我们在这儿受的苦,在这儿受的难,让陛下知道,那新安伯是如何的欺负我们的! 只要周阁老您在上面写个字,做个主便好,您就以中原道士绅的身份写,不以老阁老的身份写,如何?” 周阁老还只是犹豫。 众人见状,下定了决定,纷纷起身,朝周阁老拜下。 “周阁老,天下士绅能否摆脱此难,全都在您了啊!” “周阁老啊!” “” 一时间,整个周府都是戚戚然的声音。 周阁老见状,深深的叹了口气,叹道:“罢了罢了,就让老夫这把老骨头,最后为朝廷,为中原道的父老乡亲做些事吧!” 说完,时的那股子豪迈劲头,道:“拿老大义!” “周阁老大义啊!” 众人又是拜下 并不遥远的京师,暖阁。 楚皇却是在和其余众人等商量这地丁合一之策。 廷议上是训斥了群臣,可毕竟这诺大的朝廷,诺大的楚国总不能让老皇帝一个人处理。 因而,照例,还是唤来了三位阁老,除了三位阁老,户部尚书自然也是不可能缺席的。 “陛下,臣等明白您的良苦用心,也明白朝廷苦士绅已久,可是治大国如烹小鲜,此事还是需要从长计议啊!” 那户部尚书邱大人廷议的时候那么说是为了保住户部的众人,还有就是顺从陛下的心意。 可是到了暖阁,只有几位栋梁在场,他却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陛下啊,这士绅自然是要除的,可您想一想,为何这王朝兴衰,士绅却一直没有衰落,归根到底朝廷是要仰赖他们的。 便是真的除了士绅,这天下的百姓中还是会有一部分人站出来,填补这士绅的空缺,陛下,您想一想,经过这么多的乱子,最后得到的结果,那还不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陛下如此大费周章又用何用呢?” 楚皇听见这话,眉头皱了皱,看着他,问道:“方休的信,邱卿家难道没有看吗?” 户部尚书道:“臣自然是看了的,新安伯所说件件属实,可是这地丁合一只是有这么一些好处。 百姓们的确是比以前更好过了,士绅们也是拿出的税赋更多了,可陛下,您仔细的想一想,这朝廷仰赖的是那些士绅,还是普通的百姓? 臣直言,那些百姓大部分连字都不识一个,朝廷除了指望他们种种地,又能做什么呢?” “邱大人此话就有些无理了。” 这番话说出来,不要说楚皇,就是另外三个阁老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内阁首辅大学士颜庄更是直言:“邱大人不要忘了,这王朝兴衰,各个皇室,执掌天下者,皆是你所说的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普通百姓。 那为何那些饱读诗书的士绅们却没能成呢?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水指的乃是百姓,而不是士绅。 而且邱大人说只能指望他们种种地,殊不知农才是天下之本!若是没有这些普通的百姓们种种地,你我又如何能坐在这里,高谈阔论? 那些士绅们又如何能安坐在家中,饱读诗书?” 户部尚书知道自己失言,忙不迭起身请罪:“臣口误,臣有罪” 楚皇摆摆手,叹了口气,道:“方才那番话,朕不想再听到第二遍。” “是,陛下!” 户部尚书松了口气,紧接着又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躬身道:“这是昨天的时候,中原道的士绅们联合写的一封信,因为不知道如何送到宫里,便送到了户部,陛下可要看一看?” 楚皇很想说,拿走,朕不要看! 可是,多年读过的圣贤书,学过的治国之道,却又让他不能这么做。 要广开言路么 于是,摆摆手,叹气道:“念吧。” “是,陛下!” 户部尚书拿着那封信,打开以后,自上而下一字字的念了起来:“草民等皆中原道之士绅,听闻圣上乃行地丁合一之策,甚至高兴,草民等皆以为,朝廷所行之策皆是正道” 一开始都是成段成段的废话,先是夸赞一下皇帝,然后又捧一下朝廷,然后再表达一下对朝廷风调雨顺的期望。 楚皇听着就觉得厌烦,也因此更加想念方休写的那些书信,直白的同时,又能简明要义,把要说的话几句就能说完,而且都是重点。 想到这里,他的眉头微微皱起,道:“讲重点!” “是,陛下!” 那户部尚书恭敬的行了一礼,自上而下的看起了重点,奈何 他看了半天,竟是找不到重点! 片刻之后,才挑选了主要的一段,结合自己的理解,总结了一下。 楚皇听了以后,眉头皱的更紧,沉声道:“这中原道的士绅们又是八百里加急,又是上百人,上千人联名,就是向朕诉说,新安伯是如何欺负他们的?” 户部尚书脸色也是很差,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许是中原道的士绅实在没有办法了。” “呵没有办法,他们没有办法?朕看,那千千万万的百姓,就是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百姓,受人欺负,才是真正的没有办法!” 楚皇说到这里,站了起来,冷声道:“莫说朕给方休的权利就是如此,就算朕没给他这个权利,打他们几板子,让他们长长记性,又如何!?”div 第六百五十三章 震惊 “这”几位栋梁之臣听见这话,都是面面相觑。 片刻后,还是资格最为老练的颜庄站了出来,道:“陛下,此举恐怕会寒了天下士绅的心啊” 楚皇瞥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以前为何从没有人提起过朕会伤了百姓们的心?” 几位阁老听见这话,瞬间明白了楚皇的想法,一个个的都不作声了。 要知道,能成为阁老需要的可不仅仅只是王佐之才,最为重要的还是察言观色,揣摩圣上的心思。 不然早就在漫长的岁月中被踩下去了,那里还轮得到他进到暖阁里面。 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也知道陛下心情什么样的时候该表现出什么样的态度,但凡是跟皇帝对着的,最后绝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即便他们已经位居阁老。 户部尚书本想让三位阁老说话,可是见到这一幕,哪里还能不明白,阁老们这是不愿意管了。 不得不说,邱尚书那也是个实在人,心里牵挂着百姓,也牵挂着士绅。 他不像户部那其他人,偏向士绅只是为了偏向自己,他是真的为朝廷考虑,希望能在士绅和百姓之间找到一个相对合适的平衡点。 于是,他开口了:“陛下,臣已经说了很多次,地丁合一之策有利于朝廷,有利于百姓,可是不能太过急躁。 陛下您这么做,无异于,无异于” “无异于什么?” 楚皇老都是默默的叹气,不作声。 “无异于过河拆桥!”户部尚书说到这里已经是豁出去了,咬着牙道:“狡兔死,走狗烹,莫过于此! 陛下,那些士绅曾经都是有功于朝廷的,有功于皇室的啊!您最起码也要给他们一个适应的过程啊!陛下!” 楚皇听到这里,心里的愤怒已经达到了极致。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这么说,这天下有功于朝廷的多的是,别的不说,那些老农,天天辛辛苦苦的种地,种出粮食,供养全天下的百姓,那难道就没有一点儿功劳吗? 这么说,那些士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因为他们有功于朝廷,有功于皇室,那还要什么朝廷,要什么皇室! 三位阁老都是陪在皇帝身边许久,可谓心意相通,听到户部尚书的话,心里面已经是咯噔一下,抬眸,看见楚皇的表情,更是明白皇帝的想法。 “邱大人,此话也是能乱说的?这世上谁人又无功于朝廷,又无功于皇室?士农工商,哪一个不是如此?方才说过,水能载舟,这水指的可不仅仅只是士绅,而是全天下的人,包括你我! 你不能只想着士绅,你要想着那种地的老农和你我都是人,都是一样的,没有半分区别!” 说话的是颜庄,看似是在训斥,实际上却是在救他,在挽救刚才他说的那些话。 户部尚书心里面也明白,暗暗的叹了口气,跪了下来,叩首道:“臣方才脑子糊涂了,胡言乱语,臣有罪,臣万死,臣恳请陛下惩罚!” “你们啊你们!” 楚皇声音很冷,重新坐回了龙椅,皱着眉头。 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帝这般姿态,一个个的更加不敢说话,都是战战兢兢的坐着或跪着。 这时,却是响起了一道尖利的声音,“陛下,中原道八百里加急!” “进。” 小宦官把那封八百里加急递给大太监刘成,刘成接过以后,又是递给皇帝。 楚皇接过来,看了两眼,脸色突然大变。 “怎会如此!?” 底下的人见到这一幕,全都被吓到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帝露出这般表情。 要知道,以前无论是什么时候,皇帝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状态,即便是廷议的时候,那愤怒到了极致,也是保存着一些克制的。 可是,此时此刻却是不同,他们能看的出来,他们能品的出来。 陛下是真的震惊! 那信上写的内容是什么? 众人不免在心中猜测起来。 好在还是有方向的,刚才那小宦官说这封信是从哪里送来的? 似乎是从中原道,中原道中原道 众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互相对视了一眼,竟是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震惊之色。 莫不是新安伯谋反了!? 仔细想一想,似乎只有这个可能才能让陛下如此大惊失色! 可是,下一秒,楚皇却是宛若狂喜一般,大声道:“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准确的表达了皇帝的心情。 几人见状,立刻就明白了刚才的想法不成立。 除非陛下疯了,不然怎么可能看到自己的心腹叛变,还能如此高兴? 他们这么想着,皇帝的声音却又传了过来:“一群狗东西,朕早该知道的,朕早该明白的!朕早该这么做的!” 一句话却让众人又迷糊起来了。 狗东西 他们在朝廷当差几十年,似乎还是第一次听陛下骂人,而且是如此粗鄙。 但是这也侧面的验证了陛下如今是很愤怒的。 可是刚才的三个好字,又明显能够感受到陛下很高兴。 一会高兴,一会愤怒,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越发迷惑了。 这个时候,楚皇却已经把信的内容完完整整,仔仔细细的看过了一遍,然后递给大太监刘成。 “拿去,让朕的栋梁之臣们都好好看一看!好好的品一品!” 四位公卿那是早已经疑惑到了极致,忙不迭的伸手从刘成手里接过了信封,仔仔细细的浏览起来。 看到一半,尤其是那户部尚书,也是面露震惊之色,脱口而出:“怎么会这样!?” “这未免差的也太多了,整整三倍,如此说来,朝廷以往少征得赋税加在一起,岂不是相当于三四个国库!?” 户部掌管天下钱粮,这中间如何计算,没有人尚书更清楚得了。 因而,看到这封从中原道送来得信,他才觉得震惊,觉得不可置信。 要知道,去年朝廷要跟草原诸部打仗得时候,还拿不出多少银子。 就连今年平叛西南,那都是硬凑出来得银子,甚至还有不少勋贵们捐了银子 结果,仅仅只是改了个地丁合一,就多出来这么多。 这怎么可能?div 第六百五十四章 安候 户部尚书心里面其实明白,施行地丁合一后,这赋税一定是会增加的。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增加这么多。 “陛下,这这” 户部尚书踌躇了片刻,方才小声的道:“陛下,这会不会是冒功?” 说完后,他也知道有些不太妥当,忙不迭的开口道:“陛下,臣不是怀疑新安伯,臣知道新安伯乃是一片拳拳之心,乃是人才,万万不会做出这等冒功的事情。 新安伯不屑于这些功名利禄,臣都是明白的。 可是新安伯不会做出这等事,却不代表临泽府衙门的人不会做出这些事,陛下,您想想看若是中原道一地的赋税便有这么多的水分。 那整个天下,又该如何? 那些士绅们累积的财富不是要超过国库了吗?” 楚皇看着他,冷冷的道:“未尝没有这个可能。” “这,陛下” 户部尚书微微一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楚皇也不说话,因为他心里面明白户部尚书所说的是对的! 施行地丁合一之后,赋税有一定增长,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可这未免也增长的太多了。 这就让他不得不怀疑这里面的水分了。 毕竟若真是如此,那朝廷这么多年损失这么多的银两,那些银两又都到哪里去了呢? 总不能这天下处处都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吧? 可是,这个时候,刘成却是凑了上来,躬身禀告:“陛下,中原道今年田赋收上的银子,已经到了城门处,足够足够三十万两。” “此话当真?” 楚皇也是懵了,竟然问出了这种话。 那刘成也是怔了片刻,方才回答:“奴婢万万不会欺瞒陛下,陛下您就是借奴隶十几个胆子,奴婢也是万万不敢的!” “好好好!” 楚皇又是连着说了三个‘好’字,整个人已经万分的激动。 这么说,方休给他的信都是真的没法再真的? 这中原道施行地丁合一后,田赋竟是真的增长了三倍!? 这未免,未免也太过夸张了! 但是这就是事实,这就是地丁合一带来的好处,可以看见,立刻见效的好处! 有了这一点,纵然是全天下的士绅再如何的不情愿,纵然是朝堂上的公卿再如何的反对,结果都是一样的! 足足三倍的差距,朝廷这些年损失了多少银两,士绅们这些年又从朝廷这里夺走了多少的银两!? 他现在是既高兴,又愤怒,又懊恼。 高兴的是地丁合一的成效竟是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愤怒的是士绅们这么多年竟是如此的贪得无厌。 懊恼的是自己怎么没有早点下这个决定,施行地丁合一之策。 “诸位卿家,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好一会,楚皇才恢复自己的情绪,看向几位公卿,语气都缓和了许多。 几位公卿彼此对视,都还能看到互相眼眸里的震惊。 他们也是和天子一样,至今都有些不敢相信,这地丁合一的成效竟是如此的好? 当然,已经不会再有人去谈什么冒功了。 首先,新安伯那是什么人? 手下的宝乐坊、竹轩斋、春风楼能进账多少银子? 他这个人又多受陛下的器重? 他是不会,准确的说是不屑做这种事情的! 其次,这冒功的风险极大,若是被抓到了把柄,免不了就受到一通责罚。 最重要的是,银子都运到了京师,这信可能是假的,信上的话可能是假的,数据可能是假的,文书可能是假的,但是这真金白银总不可能是假的吧? 因此,他们即便是不相信,此时此刻也不得不信。 并且一个个的拜下,道:“臣等有罪!臣等万死!” “你们一个个的确实有罪!若不是朕把方休调到中原道,若不是方休力排众议,在中原道强势的横扫那些士绅,朕怕是已经轻信了你们! 如今这地丁合一之策也早已经随风而逝,哪里还有如今的这般成就!?” “臣等,臣等惭愧。” 四人又是拜下。 他们的确是惭愧,他们也都是士绅,府上也都是良田百亩,可是他们未曾想过,就这良田百亩的田赋竟是能让朝廷的进账相差如此多! 要知道,他们不仅仅是士绅,更是阁老,更是栋梁之臣。 到了他们这个位置,想的就不仅仅只是自己那百亩良田了,而是天下,而是朝廷,而是百姓,而是 总而言之,他们之前与楚皇争辩是因为理念,如今恭敬的拜下,还是因为理念,他们服了! 不仅仅服这地丁合一之策,也服那新安伯! 临泽候那样的人物在中原道半个多月,一点进展都没有,可是新安伯到了中原道那才几天? 竟然就已经如此了,实在是实在是王佐之才啊! 他们都是栋梁之臣,而且年纪大了,楚皇自然不可能让他们一直跪着。 仅仅片刻,他就摆摆手,道:“朕知道你们也是为了朝廷,你们都是栋梁之臣,都是朕的左膀右臂,朕少了你们,这朝廷也就要乱了。 只希望你们吸取这一次的教训,凡是不可想当然,要学习新安伯,新安伯有本书上如何说的? 实践出真知么,也就是这个道理。” 众人听到陛下竟然引用了新安伯的话,表情都是变得有些奇怪,却还是恭敬的道:“臣等明白!” “好了,明白就好,都起来吧,地上凉。”楚皇摆摆手道。 自从暖阁装了暖气以后,即便是最寒冷的时候,这里也好似春天一般,哪里会凉。 但几位阁老还是感动的好像要落了泪:“陛下体恤臣等,臣等臣等” 话还没开口就被楚皇打断:“好了,朕最厌恶的便是这等繁文缛节,你们也都知道,既然如此,何必如此作态?方才与朕辩驳的时候,也没见你们如此” “” 几位阁老听见这话,表情顿时凝固在了脸上,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面无表情就更不是了,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怔怔的站在原地。 楚皇却懒得再管他们,摆摆手,颇为意气风发的道:“来人,拟旨,朕要封新安伯为新安候!”div 第六百五十五章 淡泊名利是方休 封侯可是一件大事,要知道若是没有从龙之功,最多也就是到了侯爵! 安平伯封侯,那是情理之中,不管怎么说,安平伯都有过两次赫赫之功,先是平定西南土司之乱,而后又平黔国公之乱。 两次战功加在一起,不封候倒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可新安伯,先不说新安伯资历如何,年龄如何,也不谈方府刚刚封了一个侯爵,单单论战功新安伯有何战功? 他们不否认新安伯的功劳不了,可这些功劳都是在朝堂之上,都不是战功啊! 而封侯拜爵则是需要实打实的战功! 几人听见这话,都是面露犹豫之色,不知道该劝还是不该劝。 楚皇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想什么,朕很清楚,朕封他为侯爵,并非因为朕器重他,而是他的功劳在此,若不是方休提出地丁合一之策,以雷霆之势在中原道推广地丁合一之策。 朝廷可会多出这么多的税赋? 若是没有这么多的税赋,朕且问你们,若是草原诸部来犯又该如何? 方休所作的不是战场杀敌,但却是实打实的战功!更可况当年进击草原诸部,也是他力主!因而,朕才会如此决定,卿等可明白?”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算是不明白,不理解,不情愿,又有什么办法呢? 总不能让皇帝收回成命吧? 更何况,他们其实认同楚皇的看法。 不就是一个侯爵,封就封了。 一门二候,皇帝尚且不在意,自己等人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目前而言,唯一的问题就是这方府怕是要很快崛起了,一门二候,印象里还是头一遭事。 而且,一个乃是实打实的武勋,是九位重镇将军中领兵能力最为强悍的一位,另一位则是王佐之才,虽是武勋,可是对于朝堂之事的理解,远超他人。 最为重要的此二人乃是父子,父子啊! 如此一来 几位阁老内心都是悠悠的叹了口气,却也不敢多说,毕竟陛下都不在意。 他们也实在不明白,这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只能叹气,如此罢了。 远在中原道的方休,听到自己莫名其妙成了新安候的消息,还是三天以后。 “什么,新安候?” 方休看向那传旨的宦官,眉头微微一皱,问道:“都已经是侯了,怎么还在新安县?本侯爷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县候的,这不是矮人家一等吗?” “咳咳” 那传旨的宦官听到这句话,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这新安伯,不对,如今是新安候,的脑子里面都在想些什么。 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 不过,他还是解释道:“回禀侯爷,如今新安县已是新安府了。” 方休微微一怔,心中诧异,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不过倒也无关紧要,反正都是侯爷,还在新安就还在新安,记得也熟悉一些。 “陛下还有什么事,要嘱托我的吗?” 方休看着那宦官问道。 那宦官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轻佻的侯爷,但他心里面明白这一位虽是侯爷,可风头却是正盛,甚至远超几位王公。 于是,恭恭敬敬的拜下,回道:“回禀侯爷,陛下说了,您在中原道的做的很好,那些士绅们打一打也是没有关系的,只要能推广这地丁合一之策,您做什么,陛下都支持” 这是老皇帝的原话。 原先楚皇以为君王之道乃是权衡之道,万事讲究是一个平衡,换句话说,中庸么 可是当他看见方休送来的银子,他却是突然的明白了,这么多年的权衡,权衡,到头来却是权衡的利益都到了士绅那里,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权衡的? 就是要对症用药,下猛药,一次把这个弊病给他纠正过来,没有什么好妥协的,一妥协就又回到了原点。 他的时日不多了,所需要做的就是趁着这段时间,给子孙们多留下一些好的东西,多去除一些弊病。 “嗯”方休点了点头,面露思索,问道:“陛下可曾说过什么时候让我回去?” 那宦官又是一怔。 这中原道不好吗?说的难听一些,大逆不道一些,这新安候在中原道那可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啊!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想着回去? 在这儿当个土皇帝,他不香吗? 奈何他一个小小的宦官,又怎么能理解方休的想法。 这中原道是好,做什么都没有人管着他,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拱月。 可就是如此,他才烦躁,什么事情又需要他作主,什么人都要找他,走在路上,时不时的就要有几个人跪在地上向他喊冤。 他虽是纨绔,却不是人渣,遇上这样的,自然是不可能不管不问的。 可是不管不问就又牵扯出了新的问题,喊冤的人就一定有冤吗?却也是未必的 如此一来就是拔出萝卜带着泥,一堆事情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毫不夸张的说,他最近都有些失眠了。 老想着早点回到京师,那样什么事情就都不用他过问了。 只可惜理想很美好,现实就比较残酷了。 他来中原道都已经一个多月了,却是一点儿要回去的消息都没有,实在是 哎。 方休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那宦官见状,更加得不解,但还是恭敬得拜下:“回禀侯爷,具体得日子,陛下没说。 不过陛下常常将您挂在嘴边,经常提起想您了,奴婢前些日子,还听到陛下与颜阁老说,中原道已经差不多了,时不时将您调回京师,想来应该也就是在这几天。” “好!” 方休听见这话,比刚才得到封侯的消息还要高兴,摆摆手,道:“本侯爷都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是,侯爷!” 小宦官离开了。 李敬又凑上来了,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让方休想打他。 “侯,侯爷,您若是走了,卑职怎么办啊?” “” 方休实在忍不住,上去给了他一脚,骂道:“本侯爷不在的时候,你不也过的好好的,快点儿回去给本侯爷收拾东西,本侯爷要回京了!”div 第六百五十六章 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李敬挨踹了一脚,反而嬉皮笑脸的,不要脸的凑到方休的面前,问道:“少将军,您什么时候回京啊?” 方休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就这几天,你回去准备准备,那些士绅们一个个的给我看好了,我原先怎么对付的他们,我走以后还怎么对付他们。 换而言之,就是一个字——打! 那些士绅就是不打不长记性,不打不成器,你明白?” 李敬忙不迭道:“卑职明白!” “去吧。” 方休叹了口气,在这临泽府待了一个多月,若说是没有一点儿留念那是不可能的。 但毕竟京师才是他的家,总不可能一辈子留在中原道吧? 或许某一天,他在京师待的厌烦了,倒是有可能回到这里,过隐居的生活吧。 方休如此想着,时光已是悄然流逝,转眼间便是七天以后。 方休已经接到了回京的文书,接任他的是从户部来的家伙,好似是原先户部的侍郎,说是陛下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看看他能不能接受方休的局面。 原先方休其实是不太乐意的。 经过康王府的一事后,他对于户部的人没有什么好感,可是后来皇帝又亲自给他写了一封信。 总而言之,就是借此试探户部的态度,吧啦吧啦,方休其实是不在乎的,也懒得管这些权谋之术,平衡之道,所以也就没有管。 这一日,就是他离开的日子,当然了,也是那户部侍郎接任的日子。 方休懒得去迎接他,他只想一个人默默的离开。 以前的他或许喜欢凑这些热闹,那是年少轻狂么 可是经历的多了,越发觉得无趣,从此以后,类似的事情,他都是选择能逃则逃,能躲则躲,当然,这一次也是不例外的。 方休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要离开的时间,他现在讨厌吵闹,尤其是那些故作姿态的吵闹。 因此,府衙的衙役们见到方休背了个行囊,都是面露疑惑。 很想问: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儿? 但是想到大人以往行事的风格,还是作罢了,应该只是闲来无事,出去逛逛如此吧? 方休也不在意这些人自己看,更不在意这些人怎么想,微微颔首,就离开了府衙,骑上了一匹马,走在出城的街上。 来来往往竟是看不到几个路人,这让他觉得有些奇怪,却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能是今日的风有些大? 另一边,那户部侍郎也已经到了临泽府的城门处。 旁边有下人道:“大人,前面就是临泽府了。” 那户部侍郎点点头,没有说话。 户部侍郎和中原道节度使都是三品的大员,可是地位却是相差甚远。 虽是封疆大吏,可又怎么能比得上枢机呢? 要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年他可就是户部尚书,更有机会进入内阁。 内阁是按照资历排列的,换句话说,任何阁老都可以做内阁首辅大学士,只要你活得时间足够长。 如此说来,他原先可是要做阁老,做首辅大学士的人啊! 如今却是只能在这小小的中原到了,若是做不好,怕是中原道的节度使都没得做。 因而,他咬着牙,确定了自己的目标,无论如何都要重新让陛下看重自己。 不就是打压那些士绅么? 一个小小的方休都能做得到,更可况是他? 他这么想着,已是到了临泽府城之下。 旁边的下人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小声的道:“大人,大人您快看啊!大人!” 那户部侍郎微微一怔,掀开车帘看过去,却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成千上百万的人站在城门位置的两侧,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哀伤,好似在张望着什么,却不知道是在期盼着谁。 仅仅只是一瞬间,他心里面就明白了! 这是来迎接自己的啊! 这么多得百姓,都快要哭出声了,可见方休那个狗东西在这里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情,还什么有利于百姓! 你看看,你看看,这里的百姓都快要哭了!都快要哭了啊! 户部尚书莫名觉得愤怒,可是随即又释然了。 正是因为有方休那等人的存在,因而才衬托出了他。 若是没有方休,自己又怎么知道临泽府的百姓苦他已久呢? 又如何有这么多的百姓翘首盼望自己到来的场景呢? 他这么想着,觉得得到了一些欣慰,就掀开车帘,走下了马车。 往前走了几步。 在他的想象中,这个时候,百姓们都应该已经跪下,大声的哭道:“大人啊大人,您总算是来了!” “大人啊大人,小的们等您等的好苦啊!” “大人啊大人,那新安伯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可事实却是截然不同,竟是没有一个人理他。 就算有人看到了他,也装作没有看见。 这就有些奇怪了 但是下一秒,他又明白了。 这是不认识自己啊! 的确,自己乃是京畿之地的考生,从中举,中进士,入六部,一路走来都来都没有离开过京师,这中原道临泽府的百姓又如何能够认得他呢? 正常,正常 于是,他咳嗽了两声,想要引起一些注意的同时,看向身旁的下人,吩咐了几句。 那下人听了以后,面露恍然之色,忙不迭的用尖利的嗓音喊:“中原道新任节度使刘大人到!” “” “” 鸦雀无声,没有人有任何的反应。 倒是有几个人朝他这里看了一眼,但也仅仅只是如此,并没有人理会他。 “咳咳一定是没有听见,一定是这样!” 那户部侍郎觉得很是尴尬,但心里的确是这么想,他又看了看下人。 那下人又明白了,提高声调喊道:“中原道新任节度使刘大人到!” 这次几乎是扯着嗓子喊了。 还是没有人有任何的反应。 嘿,真是奇了怪了! “中原道新任节度使刘大人到!” 没等那户部侍郎吩咐,他就很自觉的大声喊。 “听见了,听见了,有什么好喊的!” 有百姓终于不耐烦了,瞪着那下人,没好气得骂道:“我们又不是聋子,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莫名其妙!”div 第六百五十七章 方大人是个好人 “这” 无论是那户部侍郎还是那下人听见这话,都懵了。 这些人难道不是来迎接自己的? 若不是迎接自己,那聚在这里做什么?岂不是莫名其妙? 那下人想了想,还是上前问道:“这位大爷,不知道你们聚在这儿是有何事?” 那人转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当然是送别方大人” 说到这,好似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又叹了口气,悠悠道:“方大人虽然只到我们临泽府一个多月,可是每一件事都亲力亲为,不知道帮我们解决了多少麻烦。 而且方大人真的是光明正大,绝没有丝毫偏向,别说是士绅,就是有人要告那周阁老,都赢了!” 户部侍郎和那下人听见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脸色都不太好看。 那老人却是继续道:“最为重要的,还是那地丁合一之策,自从方大人施行了那地丁合一之策,我们一月能多出上百文钱,上百文钱啊! 这还只是一个月,若是一年呢?十年呢?一百年呢?那就是几两,几十两,几百两银子啊! 我们多希望方大人能永远留在临泽府,只可惜哎我们也知道,方大人就好似那天上的繁星,在我们临泽府待上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是我们的福气了。 只是哎” 那老人言语之间对方休极为的不舍,时不时的叹气,说着说着,眼泪都要下来了。 “方大人啊方大人,下此相见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那户部侍郎听到这里,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 为什么会这样? 那方休不就是一个纨绔,败家子?徒有一些机灵劲,又有什么用? 怎么会这般的受人爱戴? 这不对啊! 不对! “咳咳”户部侍郎想到这里,挤出一抹笑容,看向那老人,开口问道:“老人家,难道那方大人就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不好的地方” 那老人面露思索之色,片刻之后,抬眸望向他,回答道:“有!” “什么不好的地方?” 那户部侍郎听见这话,面露喜色,开口问道。 他就知道,这天下怎么可能会有完美的人? 更何况,那方休是什么德行,可以说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么一个东西,肯定是用了一些手段,欺骗了这些百姓。 哎 百姓终究只是百姓,没度过多少的书,被人家一忽悠就轻易的相信了。 他方休是个什么东西!? 连个进士都不是,如何能得当如此高的评价,为何能受到如此多的人爱戴? 不用想,那也知道一定有问题啊! 老人面露思索之色,缓缓开口:“方大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常常忙碌,前一天还在处理公文,后一天又去郊外巡视,哎看的我们临泽府的百姓是心痛啊! 多希望方大人能对自己好一些,多休息休息,身体才是本钱啊! 方大人这样的好人,怎么能没有一个好身体呢?” “” 户部侍郎凌乱了,没好气的道:“就这?” 那老人听见这略显轻佻的语气,回头瞪了他一眼,问道:“那不然呢?刚才我就注意到你们了,在这里晃晃悠悠,不怀好意,说,你是不是士绅们派来的,想对方大人不利!?” “我” 那户部侍郎听见这话,有点儿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谁知道,那老人却是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快来人啊!这里有士绅们的细作,想要对方大人不利!” 话音刚落,那户部侍郎就发现几十双眼睛一下子盯向了自己。 他心猛地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摆摆手道:“误会,都是误会” “那里有什么误会,我看你就是想对方大人不利!” 那老人冷哼一声,不屑的道。 周围的人见到这一幕,听见这话,眼眸也是变得有些冷。 “说,你是不是士绅们派来的?是不是想对方大人不利?” “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我刚才就看见了,是从马车上面下来的,刚刚到,一看就不是真心送别方大人!” “跟这些狗东西有什么好说的,揍一顿,他就知道什么是天南地北,什么是仁义礼智信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有些不善。 那户部侍郎见到这一幕,被吓了一跳,脸上露出恐惧之色,只想着要不要逃跑。 现在看,好像也只有逃跑一条路可以走了 问题在于,自己跑的过他们吗? 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身旁的下人,立刻得出了结论。 还是别跑了,被抓住了以后,只怕会被揍得更惨。 “哼哼” 这几人此时此刻已经认定了户部侍郎是士绅们派来捣乱得细作,捋起袖子,就准备上前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这个时候,不远处却是突然传来一道吼声。 “方大人到了!方大人到了!” 瞬间,这些人都懒得去管这户部侍郎了,一拥而上,到了街道的边缘,看向那条街道的尽头。 用个不太恰当的词,就是一个个的都在翘首盼望,盼望方大人的出现,盼望送方大人这离开临泽府的最后一段路。 另一边,方休背着行囊,骑着马,走在路上,身旁是几名亲军护卫。 “也不知道这一离开,还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有护卫发出了感慨。 旁边的护卫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临泽府人了!” 那护卫也是笑:“这不是在临泽府待久了么,我还是第一次离开京师这么长时间,我爹又在北方四州,家里没人,还不如留在临泽府。 这儿的百姓可比京师的百姓们有意思多了” “别闲聊了,马上就要到城门了,一个个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注意警惕,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一定要保护好那是什么玩意?” 那护卫首领话说到一半,却是戛然而止,怔怔的看着不远处的城门街道,有点儿懵。 两边可谓是人山人海,还喊着一些什么,隔着老远都能听得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过年呢! “这是堵咱们的?”div 第六百五十八章 同理心 “大人在这中原道也为百姓们做了许多的事,堵咱们应该不至于吧?” 有护卫开口道。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有一些怀疑,原因很简单。 不管怎么说,大人纨绔败家子的名声在那里呢! 几人言语间,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声音。 “我等恭送方大人!” “方大人洪福齐天,寿与天齐!” “方大人千岁千岁!” “方大人一路走好!” “” 方休听见这些话,想要骂人。 这是要害自己啊! 可转念一想,这些百姓们都没有读过书,识字的人都是不多,他们可能连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想来也只是恭送自己离开罢了。 都是好心 虽是如此,他还是摆手道:“诸位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些话还是不要说了!” “大人,我们舍不得您!” “对啊,大人,我们舍不得您,您可不可以不走啊!” 方休听见这话,有些感慨,看着万千的百姓们,叹了口气,无奈的道:“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你以为我想离开你们,想离开中原道吗? 但是朝廷需要我,陛下需要我,不可能永远只留在这里,但我一定会想你们的,你们永远都是我坚强的后盾!” 百姓们听见这话,又是一阵哀叹。 好不容易来了这么一位好大人,就要这样离开了,哎 他们多希望方大人能都在这里待上一些日子啊! 可是,这愿望注定还是要落空了。 “大人,您多保重啊!” “大人,您多保重!” 百姓们的呼喊声响彻整个临泽府。 另一边,那户部侍郎见到这一幕,表情却是变得十分的古怪。 一方面,看到百姓们如此爱戴方休,他十分的不解,而且十分的郁闷,可是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佩服方休,因为他自认是做不到这个地步的。 说句真心话,他虽然没有离开过京师,可是对于这州府的情况也勉强算得上了解。 他明白,想要做到这般地步,可不仅仅只是有一颗热忱之心能够做得到的! 可是 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么多熟读圣贤书的人都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一个小小的方休却能做到 要知道,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啊! 户部侍郎咬咬牙,眼眸之中闪过一道光,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缓缓开口:“走!我们与见一见新安候!” 方休骑着马,站在最前面,看着成千上万的百姓,也是心有感慨。 哎 自己只是想要游戏人间,却没有想到竟是收到了这么多人的爱戴。 没办法,谁让他就是这么一个心怀天下,心怀百姓的人啊! “你们也要多保重!” 方休朝着百姓们摆摆手,带着万千的感慨,离开了临泽府。 这个时候,身后却是有两匹马追了上来。 护卫们见到这一幕,立刻戒备起来。 “保护大人!” 亲军护卫高举手中长剑,大声的道。 “是,大人!” 其他的护卫纷纷响应,拦在了那人和方休之间。 “吁” 为首那人动作也是很快,见到这一幕,立刻勒马,大声道:“我等并没有恶意,只是有些话想要与方大人聊一聊。” 方休听见这道声音,总觉得有些熟悉,放眼看去,竟然还真是老熟人。 一个多月前还在康王宴上与他辩驳的那个户部侍郎。 “这不是侍郎大人吗?有何事啊?” 方休摆摆手,示意护卫们让开,眉头一挑,上前问道。 这户部侍郎虽然是个狗东西,但方休知道,他还是没有胆子敢害自己的。 既然有话要说那就说呗,没什么大不了的! “方大人,一月未见,甚是想念” “废话少说,本侯爷不乐意听,有话就说,没话就早点儿滚蛋!” 方休摆手道。 “咳咳咳” 那户部侍郎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有想到方休竟然这么直接,拱手道:“方大人,其实下官是有一句话想要请教大人。 为何您能如此受百姓们的爱戴?” 方休听见这话,看了他一眼,见他表情真挚,笑了笑,说道:“很简单,三个字——同理心!” “同理心” 那户部侍郎听见这话,却是怔住了。 同理心 他们都是饱读圣贤书的士子,对百姓们的同理心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出身勋贵的纨绔败家子? 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新安候莫不是在诓骗自己? 似乎是看出了这户部侍郎的想法,方休的脸上露出笑容,淡淡的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无非就是觉得我这样的纨绔,说出‘同理心’三个字十分的可笑。 可是我告诉你,这满朝文武,对于百姓的同理心,却是没有一个人比得上我的。 正是因为对百姓们有同理心,我在京师的诸多商铺才能看的这么红火,正是因为对百姓有同理心,我才知道他们要什么,想什么,才能给他们什么,从而让他们明白,谁是为他们好! 百姓们不是傻子,谁对他好,他的心里面是有数的。 你虽是掌管天下钱粮,却是不懂得什么是百姓,更不懂得百姓们要什么” “百姓们要什么” 那户部侍郎微微一怔,喃喃自语:“百姓们所要得无非就是两个字,一个钱,一个粮” “对!”方休先是给予了肯定,又否定道:“也是不对!” “此话何意?” “你在庙堂之上待的太久了,多走走吧,离开衙门,去到郊外,去到村庄,去到田里” 方休看着那户部侍郎,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淡淡的道:“然后你会发现一个新的世界” “新的世界?” 那户部侍郎脸上露出迷惘之色。 方休却是道:“言尽于此,好自为之吧!” 方休说完以后,勒马,转身离开了这里。 那户部侍郎站在原地,许久之后,朝方休深深的鞠了一躬,大声的道:“多谢新安候指教!” 说完以后,看向身旁的下人,好似如释重负一般,道:“先不去衙门了,随我在郊外逛一逛。” 那下人觉得奇怪,但还是应道:“是,大人!”div 第六百五十九章 回府 方府。 秀儿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红肿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前方。 昔日灵动的大眼睛此刻仿佛失去了神采。 她就静静的坐在熟悉的位置,似乎身边还有一道身影,像以前一样,给她讲好听的故事,画好看的花灯 可她知道,从此以后,那道身影将只存在记忆,再也不会出现了。 想到这,她的鼻子不由有些发酸,强忍着,才没有落下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泪水再也控制不住。 小丫鬟将小脑袋埋在腿间,有呜咽的声音传来。 “秀儿怎么哭了,谁惹你了?” 一道声音从前方传来,少女猛地抬头,呆呆的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一道泪痕不由划过脸颊。 看着小丫鬟哭花的脸,方休心里不由一痛,急忙走过去,擦掉她脸上的泪水。 轻声道:“说,是谁欺负你了,少爷帮你出气!” 感受脸上传来真实的触感,秀儿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人,并不是思念成疾产生的幻觉。 “少爷!” 美丽的大眼睛中,泪水夺眶而出,瞬间方休就感觉到怀里多了一具娇躯。 平日里害羞的小丫鬟,可从来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方休感受怀中颤抖的娇躯,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漂亮脸蛋,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了? 这时,院门走进一道身影。 吴毅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一幕,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又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一道身影猛地冲到方休身边,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诧异道:“真的是你?” 怀中少女的心情平缓了一些,见有外人在场,俏脸腾的红了。 下意识地将小脑袋埋在方休怀里,双手却抱的更紧,仿佛用尽了力气。 方休听见吴毅的话,额头冒出一排黑线,没好气地道:“这是方府,不是我,还能是谁?” 吴毅一脸兴奋,本想给方休一个熊抱,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疑惑道:“你不是被禁军抓进天牢了吗?” 天牢是由朝廷直接掌管的牢狱。 一般只有犯下谋逆这种滔天大罪,才有可能被关押其中。 “你听谁说的?” 方休问道。 吴毅转头,看向身后。 院门处,白小纯缩了缩脑袋,小声辩解道:“小的也是听宫中传旨的宦官说的。” “这些都不重要。” 吴毅看着方休,说道:“只要你没事就好。” 眼见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秀儿轻轻从怀里挣脱出来,低着头,俏脸通红。 站在方休身后,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角不愿松开。 皇宫在内城,与方府的距离很远,步行近半个时辰,方休早已口干舌燥,端起石桌上的茶杯,猛灌了一口。 才问道:“你来,就为了这事?” 吴毅大大咧咧地坐下,说道:“我也是到了,才知道你被对了,你刚才去哪了?” “刚才” 方休话说了一半,才想到,要是他说自己刚才在皇宫与皇帝讨论国策,似乎有些不太合适,转而说道:“刚才我去城南逛了一圈。” 吴毅面露疑惑:“可我听你家仆人说,宫里派人传了旨意。” 方休无奈道:“那我说,我在宫里与陛下商讨国事,你信吗?” 吴毅果断摇头,信誓旦旦道:“若你都能与陛下商讨国事,我岂不是可以领兵征战草原了。” 方休瞪了他一眼:“我再不济,也比你强一些吧。” 听见这话,吴毅竟面露得意的笑容,说道:“我来你这,就是为了跟你说一声……从今以后,我便要入宫当差了。” “你?” 方休十分诧异,脱口而出:“你们家可就你一根独苗,你入宫之后,你爹怎么办?” 入宫和我是我家独苗有什么关系 吴毅一脸疑惑,看着方休,问道:“什么意思?” 方休同情地看了一眼吴毅下面,摇了摇头,叹息道:“古语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你入了宫,你们家便绝了后,你爹这把年纪,再生一个是不可能了,他要知道此事,不得活生生气死。” 吴毅怔了怔,片刻之后,突然反应过来,怒视方休,吼道:“老子是进宫当差,又不是当太监!” 方休问道:“有区别吗?” “当然有!” 吴毅从袖口取出一道圣旨,小心翼翼地在石桌上铺开,得意洋洋道:“此次校阅,本少爷名列乙等第七,陛下特封羽林卫录事参军,看见没有!” 校阅分两榜。 甲榜三人,一般授予禁军十六卫中郎将之职。 乙榜二十人,授予录事参军之职。 入榜,便意味着写的文章受陛下看重,未来可以说是前程似锦。 吴毅如何能不激动,不兴奋。 可惜 府里的人全都去了青州养病,与那些仆人炫耀又没有任何成就感。 往青州修了一封书信后,他便迫不及待赶来了安平伯府,想要与方休分享高中的喜悦。 当然不无炫耀的意图。 咱们这帮纨绔子弟,最有出息的,还是我吴毅! 方休看了一眼那道纯白打底的圣旨,问道:“我怎么没在亲军府看到你?” 校阅时,你最后一个入场,第一个出场,又坐在最前面,能看到我,才奇怪了! 吴毅道:“我看到你了。” 他只说了这一句,不知想起什么,竟深深的看着方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方休道:“有事就说。” 吴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道:“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说吧。” 吴毅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休儿,咱俩是从小便在一起的好兄弟,又都是家中独子,那是比一般血脉兄弟还要亲的,有些话,作为兄长,我必须跟你说道说道” 方休见他一本正经,觉得有些好笑,却还想看看,他究竟卖的什么关子。 吴毅见方休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兴致更高,继续道:“你可知道为兄为何要参加校阅? 那是因为为兄不想让人家看低了吴家,男儿志在四方,咱们是勋贵子弟,总要为朝廷效力,不能只在家中混吃等死,对不对? 以前我不懂这个道理,让我爹操碎了心,可自从他走了,为兄才知道 人,不能只知道吃喝玩乐、混吃等死,也要有担当,要顶天立地!”div 第六百六十章 面见楚皇 方茹面露骄傲之色,眉头一挑,道:“一流高手谈不上,勉勉强强算是三流吧!” 方休听了,表示不屑。 要知道,在楚国,三流高手可不是什么贬义词,方茹这才多大的年纪,才练了多少时间的剑? 竟然就敢自称是三流高手。 方休看着她,面露思索之色,问道:“怎么证明?” 方茹眉头一挑,颇为兴奋:“这还不简单,咱们打一架不就知道了!” “” 方休听见这话,很是无语。 一个小姑娘,成天想着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 方休看着她,说道:“赵嫣呢?你先胜过她再说。” 方茹撇了撇嘴,说道:“她都练了多少年的武,你这样不是欺负人吗!” 方休听见这话,想了想,到也有几分道理,于是,摆手道:“那你想怎么办?” 方茹脱口而出道:“很简单,我出去找几个山贼不就好了!” “” 方休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这到的确是个检验她实力的好办法,但 方明怎么也不相信,她能打的过山贼,想了想,还是摆手道:“算了,你舞剑,给我看看,要是有点儿模样,我就算你过了!” “好!” 方茹听见这话,自然是开心的。 拿起手中的长剑,就开始了。 方休在一旁看着,表情随着时间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 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后来的略微上心,再到现在的十分认真。 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方茹的确是费工夫了,不然不可能在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内,将剑术练到这般地步。 “看见了没有!” 方茹收回长剑,端端正正的站在原地,脸上露出傲然之色。 方休看着她,面露思索之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茹见到这一幕,却以为他要耍赖,咬牙道:“你答应过我的!不能反悔!” 方休听见这话,叹了口气。 他不是什么好人,但却是一个守诚信的老实人。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还有什么办法呢? 更可况,女子为官,这件事情,本来就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内。 如今只不过是把这个计划稍微提前了一些。 “好,这件事,我会跟夏忆雪说的。” 方休摆手道。 方茹听了,却是有些不乐意了,大声的道:“跟夏姐姐说没有用,还要跟京都府的府尹大人说!” 方休看了她一眼,笑道:“没想到你还事先做了调查。” “那是当然!” 方茹眉头一挑。 方休看着她,问道:“那你该知道此事有多艰难吧?” 方茹听见这话,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不说话了。 显然,她比谁都要清楚。 女子为官,在这里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方休见她这般,却是笑了,淡淡的道:“放心吧,既然我答应了你,自然是会竭尽全力!” “真的?” 方茹抬眸看着她,眼眸之中全是惊喜。 方休点了点头,反问道:“我何曾骗过你?” 方茹想了想。 她这位义兄,虽然说话不太靠谱,可是实际行动却一直是很靠谱的。 他答应过的事情,倒也的确没有几件是没完成的。 于是,面露坚定之色,道:“我相信你!” 方休听了,只是笑一笑,随口道:“你继续练剑吧,我去一趟宫里。” 皇帝给他的信里已经说了,回到京师先回府上看看,然后就回宫里。 他有要事要跟方休商量。 但是方茹却以为方休是为了她做捕快这件事情,感动的同时,脸上露出担忧之色,小心翼翼的道:“哥,要是这件事情实在难办,就算了吧。” 方休听了,看了她一眼,略微有些诧异。 然后,摇了摇头,说道:“我自有分寸。” 说完,转身离开了方府,骑上马,径直奔向宫里。 一路上,有些捕快见到有人纵马,准备上前拦下来,可是见到是新安候,也全都没有说什么了。 既然是新安候,在京都府纵马那一定是有缘由的! 肯定是大事,就是这样! 方休懒得理会那些人是如何想的,一路到了宫城。 如往常一样,守卫们见到他,立刻躬身行礼。 以前还需要腰牌,如今方休是真正的凭脸入宫了。 他也是能做到这般地步的宫外第一人。 要知道,就连康王殿下想要入宫,那也是需要提前奏报的! 这里,方休已经熟门熟路了。 刚走进去,就径直的奔向暖阁。 “陛下,新安候觐见!” 宦官独特的尖利的声音响起。 下一秒,暖阁里面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进!” 依旧如往常一般,极其具有威严。 但是在方休听来,总感觉有些虚弱。 莫不是蛊虫带来的病情有恶化了? 仅仅只是一瞬间,方休的心里面就有了猜测。 走进去一看,果真如此。 楚皇的脸色很不好看,有些苍白。 跟以前比,差了许多。 寻常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是方休这样经常跟楚皇讨论问题的,却是一眼就能看出。 “陛下,臣回来了。” 方休走到正中间的位置,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楚皇抬眸,看着他,苍白的脸上露出笑意,摆手道:“你在中原道做的那些事情,朕都听说了。 你做的很好,对付那些士绅,就该用这种方法! 若是畏手畏脚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地丁合一之策才能推行,也不知那群士绅还要霸占朝廷和百姓们的银子多久!” 方休听见这话,躬身道:“臣只是尽了臣的本分。” “哈哈哈哈哈” 楚皇听见他这么说,却是笑了,道:“一个月不见,你我君臣都生分了一些,倒也有趣,朕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说话。” 方休听见这话,也是笑了,道:“陛下,您还不赐座吗?臣可是从中原道一路赶回京师,路上都没怎么休息。” “哈哈哈哈哈!” 楚皇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又笑了,摆手道:“坐吧!” 还没等宦官搬来椅子,方休就自己搬来了一个椅子,坐下。 刚刚坐下,老皇帝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响起。 “方休啊,你可知朕这一次叫你来所为何事?” 方休微微一怔,随即表情复杂,好似知道,却不想说。 楚皇见到这一幕,就知道他心里面想的什么,摆手道:“但说无妨,你难道还怕朕治你的罪吗?”div 第六百六十一章 怒斥楚皇 方休面露纠结,咬了咬牙,还是道:“臣猜测,陛下是因为龙体有恙” 楚皇听见这话,叹了口气,说道:“你猜的没错,虽然朕还有一年的时间,可是这一个月来,常常觉得头痛。 派到草原的人,也没有传回一点消息。” 方休听到这里,几乎知道老皇帝想要说什么了,拱手道:“陛下正值壮年,毒蛊之病,皆因毒蛊,只要清除毒蛊,陛下一定会像原先一样。”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老皇帝摆了摆手。 “这些话,朕这段时间不知道听嫣儿说了多少遍” 楚皇眉头微微皱起,叹了口气道:“但朕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没有人比朕更加清楚,虽是有一年的时间,可是朕却不一定能抗的的过去。” “陛下” 方休听到这,突然觉得有些哀伤,拱手想要劝些什么。 楚皇却是摆摆手,道:“朕活到这个岁数,其实已经知足了,朕的许多皇兄都是英年早逝,朕 罢了罢了,不提这些。” 说到这里,他抬眸看着方休,道:“朕这一次叫你来,主要为了两件事,一是嫣儿。 朕知道你们情投意合,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愿做驸马,朕是知道的。 但是除此之外,也别无他发,若是你们愿意,这么亲事便定下吧。” 方休坐在原地,感觉自己有些恍惚。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老皇帝却是不给他这个机会,摆手,继续道:“这第二件事,救赎储君。 按照常理,自然是要立康王为储君,可是今年发生的许多事都与康王、宁王有关。 朕实在是难以抉择因此,朕准备了两份遗诏,这第一份立的储君乃是康王,第二份则是昊儿 朕知道你与康王素有矛盾,可是朕也知道,你的热忱之心。 因此,朕离开以后,会给三位阁老谈妥,留些时日。 这些时日是留给你的,若是康王无错,便立康王,若是康王有错,便立昊儿 此事,你写了不少话本,朕偶尔看过,你应当是了解的,朕只希望你能把这两件事情办妥,朕也就能安心离开了。” 方休听到这里,已经觉得无比心痛。 此时此刻,他没有丝毫的猜忌,也没有丝毫的怀疑。 他知道,如果老皇帝不相信自己,也不会采用这种方式试探自己。 他是真的以一个垂暮老人的身份在托孤。 把自己的女儿和整个楚国都托付给自己。 可是 方休咬咬牙,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坚定的道:“陛下,恕臣无礼,这两件事,臣无法答应!” 楚皇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他一眼,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你的想法,朕是知道的,你担心自己挑不起这个担子,但朕告诉你 满朝文武,朕真正能信任的只有你一个,便是那三位阁老 呵呵,朕心里明白,他们向着的乃是朝廷,只有你心里装着的不是朝廷,而是朕或者说天下的百姓! 朕知道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 方休实在听不下去,咬咬牙,打断他道:“陛下,您错了!臣并不是担心自己挑不起重担! 事实上,就今年,臣不知道做了多少堪称重担的事,礼部杨政,宁王府宴,康王府宴,鸿胪寺宴,亲军校阅,地丁合一。 臣从来都不怕挑起重担,但是陛下您您怕了! 这些本该是您的事情,臣一开始想的就是游山玩水,过臣的败家子的生活,像以往一样,当个没心没肺的纨绔。 可是您倒好,先是给臣一个亲军校阅的头名,连忽悠带忽悠的又给臣一个新安伯的爵位,再然后又是将军,又是按察使,又是节度使 你手下有了臣,您连自己该做些什么都不知道了! 或许您知道,但是您竟然不愿意继续下去! 您现在给臣说这些话,就是说要扔下自己肩上的担子,扔给臣,扔给康王,扔给皇子殿下,您您不该这么做!”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觉得害怕,冷汗都下来了,匆匆的结尾。 楚皇听了以后,却并没有发怒,反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不说话,方休也不太敢说话,只是沉默 沉默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皇开口了:“你说的有理。” 然后又是沉默。 沉默的方休都有些心慌了。 心里想着,要不要跑路? 自己现在跑,老皇帝应该追不上吧? 哎 他有些后悔了。 好好的答应就是了,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话,到最后都是引火烧身,本来没什么事的,最后也成了有事 正当他已经做好了随时开溜的准备,老皇帝又说话了。 “扁池还跟朕提起过一种方法,朕听你这么说,想要试一试。” 方休微微一怔,问道:“什么方法?” 扁池 莫不会是 方休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下一秒,老皇帝说的话和他猜想的分毫不差! “扁御医前几天跟朕说,若是到了没有办法的时候,可以用手术之法,取出朕脑袋里的蛊虫!” 这个方法,当初康王被种蛊的时候,方休就曾经提出来过。 但康王是康王,老皇帝是老皇帝,本质上还是不一样的! 康王就算是出了什么事,方休那也压根不甚在乎,无论怎么样,也不管他的事,还有老皇帝给他撑腰的! 但是老皇帝没了,这个事情可就不一样了! 说不定刚刚萌芽的‘新医术’也会遭到一致的否定。 不说方休和扁池为此付出了多少的努力,他也不希望看到老皇帝因为手术失败而没了啊! “陛下,臣以为,这手术之法还是需要慎重使用!” 方休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老皇帝想了想,却是道:“朕知道,所以就等着你了。” “这臣不明白?” 方休是真的不明白。 楚皇看了他一眼,说道:“朕若是没有记错,这手术之法是你创建的吧?” “”方休好像有点儿明白老皇帝的想法了。 他忙不迭的躬身:“这是扁池御医和臣共同创建的,臣只是”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老皇帝打断:“你真当朕不知道吗?扁池都已经告诉朕了!”div 第六百六十二章 科举 方休:“” 扁池告诉你啥了? 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方休的确是一脸懵。 楚皇却是自顾自的继续道:“这手术之法是你创建的,最擅长这手术之法的毫无疑问也是你,你如此这般的推脱,无非就是担心失误。 但是朕告诉你,朕到了这个年纪,经历了这些事,朕早已经不怕死了。 就算真是出了什么事情,朕也绝不会怪你。” “陛下” 方休一阵无语,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他还没有开口就看见楚皇摆了摆手,正色道:“不要说话,你现在说什么,朕全都知道! 刚才朕所说的只是第二点,朕知道,你除了这些,还怕一点,就是群臣们的议论。 这一点,你也尽可以放心,朕会拟一道圣旨,交给刘成。 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全都是朕的事,与你无关,这一点刘成会作证。 再加上朕之前给你的遗诏,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吗?” “” 好像大概也许 的确是没什么要担心的了。 方休摇了摇头,把这些想法甩出脑海,拱手道:“陛下,臣并不是担心这些,臣真的只是担心陛下的龙体。 陛下,此事还远远没有到需要动用手术之法的地步。 臣以为这件事情不必这么急” 说到这里,顿了顿,咬咬牙道:“陛下您再坚持三个月,若是三个月以后,解除毒蛊的方法还没有找到,臣臣就动用这手术之法!” 三个月的时间,也足够让扁池多练习练习了。 到时候要是真的实在没有办法,也不至于生疏。 楚皇听了以后,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说道:“如此甚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朕便再坚持三个月。 三个月后,若是还没有改善,接下来的一切,你都要按照朕的吩咐去做!” 方休拱手道:“臣明白!” 说完以后,整个暖阁安静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楚皇看着他,面露疑惑之色,问道:“还有事?” 方休拱手道:“陛下圣明,一眼就看出了臣还有事。” “” 楚皇有些无语。 这许久时间不见,方休说话的水平都不如以前了。 摆摆手,漫不经心的道:“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方休听见这话,想了想,说道:“陛下,臣说出来,您不能打臣!” “” 楚皇原先正在看文书,听见这话,干脆把文书放了下来,看着方休,脸色很不好看,冷声道:“可是你与嫣儿” “” 方休彻底无语了。 这老皇帝怎么越到了老,还越莫名其妙了。 怎么什么都能扯到赵嫣那里? 虽是如此,他还是忙不迭的拱手,说道:“陛下,臣跟公主殿下只是朋友的关系,臣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听到‘朋友’两个字,老皇帝嗤笑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摆手道:“有什么话就说吧,朕也听一听。” 方休想了想,拱手道:“臣以为,女子应当是可以读书的,也是可以参加科考的,更是可以为官的!” 此话一出,整个暖阁都安静了下来。 楚皇一直没有说话。 并不是愤怒,而是懵了。 他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方休会莫名其妙的说出这些话。 女子可以读书?可以参加科考?可以为官? 他并不觉得愤怒,只是觉得莫名其妙。 方休见楚皇许久没有说话,心里有些忐忑。 想了想,还是拱手道:“陛下,臣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臣有个义妹,名字叫做方茹。” “朕知道,那个小丫头,朕有印象。” 楚皇当初也在方府待过一段时间,方茹自然是有印象的。 但是他不明白的是这跟女子为官有什么关系? 楚皇毕竟是楚皇。 只是下一秒,他就想到了什么,看着方休,脸上露出笑意,问道:“可是方茹那小丫头想要做个捕快?” “” 这一下是方休懵了。 他都没有说,楚皇是怎么知道的? 莫非楚皇还在方府留下了眼线? 不应该啊 方府的每一个人,他都是知根知底的,绝不可能有人是哪一方势力的眼线。 这一点,方休是可以肯定的! 既然如此,楚皇又怎么知道方茹想要做捕快? 楚皇似乎是看出了方休的疑惑,开口解释道:“朕在你府上的时候,方茹那小丫头曾经跟朕提起过此事,朕后来回宫以后却是给忘了” 方休听见这话,算事彻底无语了。 方茹那小丫头胆子是真的大。 在他面前说这些也就罢了,竟然敢在楚皇的面前说。 看来自己以前还真是小看她了! 这个时候,楚皇又说话了。 “方茹,朕虽是不太了解,可她有这么一颗热忱之心,总归是好的。 朕可以下到旨意,让她跟着夏忆雪,做一名小小的九品捕快,这件事情就这么罢了。 不必像你说的这么麻烦!” “” 方休听了以后,沉默了。 他久久不语。 因为,这件事情其实跟方茹没有太大的关系。 在他刚到中原道的时候,曾经下过决心,要为这片世界做些好事。 这好事,毫无疑问要从改变开始。 而这改变科考就是最为重要的! 楚国的科考虽然跟股文没有什么关系,可是主要还是跟圣人之言有很大的关系,并不实用。 简而言之就是跟科技没有什么关系,很难推动生产力的发展。 当然,这个不用多说,方休也知道,想要改变,肯定是无比的艰难。 比地丁合一要艰难一千倍,一万倍。 所以,他准备先从其他的地方入手。 比如让朝廷允许女子参加科考。 当然,这个也很难,也要比地丁合一难。 如果说地丁合一只是拿回了属于朝廷的那部分利益。 改变科举,这已经牵扯到了士绅的最根本的利益,士绅们绝不会轻而易举的同意。 方休也明白,这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 但方休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自然也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第一条准备,就是说服楚皇。 他咬了咬牙,抬眸,看着楚皇,还是道:“陛下,臣还是以为女子也是可以参加科考的!”div 第六百六十三章 朕不过问 楚皇听见这话,眼眸微微一凝。 作为天子,对科举这方面的信息,他显然要比方休了解的多得多。 而且,方休不止是勋贵,还是京畿之地乡试的头名,对科举,他不可能一无所知。 既然如此,他还说出这样的话,意味着什么再明确不过了。 他看着方休,沉默。 许久之后,方才缓缓开口:“继续说下去。” “是,陛下!” 话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也就没有再收回去的可能了。 方休看着楚皇,咬了咬牙,躬身道:“陛下,臣以为当今科举弊端太多,已到了不得不革新的地步,比如,读书人们熟读四书五经,去不知稻谷为何物,不知如何疏通河道。 不知钱粮几何,不知不知” 方休一连说了许久,说的楚皇表情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时,方休方才继续道:“这样的科举选拔出的士子,或许有一颗为百姓的热忱之心,可是丢在地方几年以后呢? 怕是连这些热忱之心都没有了,这个时候,他们还剩下什么? 臣以为,什么都剩不下了!” 说到这里,顿了顿,见楚皇没有发怒,他才继续道:“臣以为倒不如革新科举,使人才能够进到朝廷,一方面培养他们的热忱之心,另一方面加大御史的监察的力度。 这样,陛下便会收获更多的人才,而不是全天下的士子只知道之乎者也!” 楚皇听到这里,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良久,方才道:“继续。”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此时此刻,方休也不知道楚皇是怎么想的,纠结了一会,继续道:“陛下,臣以为,革新科举,必定会有阻力,但不可因为这些阻力就放弃革新,就好像不可因噎废食,不可讳疾忌医。 地丁合一之策,刚开始士绅们也是全力反对,可是一旦成了既定的事实,他们就没有一点儿办法了! 臣以为,这科举革新也是一样的! 但是方法策略要略微有些调整,这个很简单,地丁合一之策是快刀斩乱麻,科举革新则是要慢慢的进行,潜移默化的进行。 比如先单设女子科举,让全天下的人知道这科举也是可以变得。 然后再分设科举,进士科,医科,数科,化科,物科皆可设为科举一科。” 楚皇听到这里,眉头已经是紧紧的皱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如今的科举有问题,对朝廷并没有太多的好处,反而培养了许多用之无用的‘人才’。 可是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尤其是对于皇权而已,进士科的存在巩固了士绅的利益,何尝又不是巩固了皇权的利益。 方休说的这些,他每一个都懂,可是真要实行起来,倒的可不仅仅是士绅,还有皇室的权威。 方休显然也明白这个。 当他看见楚皇的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以后,他忙不迭的躬身道:“臣只是提出一点儿小小的建议,若是陛下觉得不甚合适,臣以后绝不会再提!” “哎” 楚皇听见这话,却是叹了口气,缓缓开口:“朕活着的时间也没有几天了,女子科举的事情,你若是想要办就去吧。 至于科举分科往后再说。” 这话既没有完全的否决,却也没有肯定。 方休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楚皇自己也不确定这科举革新究竟会带来什么。 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这都是犹未可知的事情。 因此,楚皇才会摆出这么模棱两可的态度。 楚皇悠悠的叹了口气,看着方休,开口道:“方休,此事,朕便不过问了,如何推行,如何实施,你可以与内阁三位阁老和礼部诸卿商议。” 方休听见这话,深吸了一口其,瞬间感觉肩上多了许多的重担。 深深的拜下,道:“臣领旨!” “朕乏了,你下去吧” 楚皇揉了揉眉头,显得有些疲惫。 方休见状,也没有再叨扰楚皇,而是拱手道:“臣告退!” 他离开暖阁以后,站在这养心殿,看着外面的碧蓝的天空。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刚刚解决地丁合一的事,他又给自己找了一个大麻烦。 也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哎 其实,一开始,他真的只是想过混吃等死的日子,可是看见的越多,想的也就越多,无论如何也是无法做到熟视无睹了。 更何况 这楚国也就是这样,他能玩的也都玩了,能看得也都看了。 接下来能做得也就是环游世界了。 倒不如,在此之前,再为楚国,或者说楚皇和楚国得百姓,多做一些事。 这科举革新就是最为重要的一环。 科举革新成,以后不需他过问,楚国自然会走向正轨。 若是科举革新不成 那只是说明士绅、百姓、士子、皇帝达成了一个平衡,短时间之内不可能轻易被破坏。 既然如此,他也没有必要再呆在这里。 换句话说,他也就问心无愧了。 到时候说不定会离开这里,去找那个冒险家查理,四处逛一逛,看一看风景。 毕竟,两世为人,他还从来没有离开过这片土地。 方休叹了口气,目光之中重新出现了坚定之色,迈步走向了内阁。 内阁正殿内,三位阁老都在一个屋子。 屋子里面自然也是装了暖气的。 除此之外,倒是和暖阁没有什么区别了。 毕竟是三位阁老处理奏章的地方,规格高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阁老们,新安候到了。” 方休站在正殿外,自然有人通报。 “新安候?快请进来。” “是,大人!” 方休走进正殿,老,端端正正的站好,行了一礼。 “晚辈见过三位阁老。” “” “” “” 颜庄三人听他这么说,看他这副表现,一个个的全都是慌了。 这新安候是什么人? 他们哪里还不知道? 竟然能自称晚辈,还这么彬彬有礼,还见过三位阁老。 若说是没有什么事情,那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相信的! “咳咳” 颜庄表情严肃,看着方休,想了想,委婉的道:“新安候可是又遇上了什么事?”div 第六百六十四章 郁闷的阁老们 方休:“” 这几个老家伙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感情没有惹事,还不能到他们这来了? 这是几个意思? “咳咳” 方休咳嗽了两声,看着三个老家伙,眉头一挑,问道:“诺大的地方,连杯茶水,连个椅子都没有吗?” 这嚣张跋扈的模样,三位阁老见了,都是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这才是新安候么! “有有有,卑职这就去拿。” 旁边自然有人送上椅子和茶水。 方休坐下以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方才悠悠的道:“这一次来,我是有两件事想要跟三位阁老商议一下。” 三位阁老听见这话,彼此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诧异之色,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不知道新安候想要商议什么事?” 以往有什么事情都是在暖阁,陛下在场的情况下,商议的,这单独和新安候商议事情,还是头一次。 几人都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休咳嗽了一声,放下茶杯,缓缓开口:“陛下和我之前聊了许久,觉得可以单设一个女子科举,不知道三位阁老,意见如何?” 女子科举!? 三位阁老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表情变得十分的震惊。 女子在家相夫教子就好,读书也就罢了,没有人会管她们。 可是参加科举!? 这这怎么可以呢!? 颜庄面露严肃之色,本想直接否决,可是想到这不止是新安候一个人的意见,陛下也在里面提出了一些意见。 他想了想,还是道:“女子科举这件事,是陛下想出来的?” “不是。” 方休如实相告。 这几个都是阁老,即便是他撒谎,他们也一样可以去找皇帝求证,没有一点儿意义。 听见不是皇帝想出来的,三位阁老明显的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陛下的意见就好。 若是陛下铁了心的想要开设这个女子科举,那他们几个老家伙还真是骑虎难下了。 既然不是陛下想出来的,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 这是新安侯的意思。 虽然不知道新安候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动‘科举’这一块,但是他们还是回答了。 “新安侯啊,这科举一事非同小可,不是想要改变就可以改变的。” 颜庄刚刚开口,就被方休打断。 “这件事,我当然知道,可是莫非那地丁合一之策,就是小事,就可以随便改变吗?” “这” 几位阁老听见这话,心里面‘咯噔’一下。 听着新安侯的语气,似乎是非要开设女子科举不可了? 几位阁老又是对视了一眼。 还是跟方休关系比较好的颜庄开口说话:“新安侯,老夫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可是这古往今来,哪里有女子读书,女子参加科举的道理?” 方休看着他,表情严肃,说出了那句他之前跟赵嫣说过的话。 “从来都是如此,就对吗?” “” 几位阁老又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休却似继续道:“便说这地丁合一之策,我想问问几位阁老,这地丁合一之策之前没有,他就是错的吗? 就不好吗? 这田赋之策,施行了这么久,就是对的,就是好的吗?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推行这地丁合一之策?” “这” 另一位阁老听见这话,眉头紧皱,反驳道:“新安侯此言差矣,女子在家里相夫教子,这并非是朝廷能够决定的,这天下的父母哪一个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过的好? 也正是因此,所以才让女儿在家相夫教子,让儿子读书参加科举,因为这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百姓们成千上百年总结出的经验,莫不是比不上新安侯一时所想?” “呵”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不屑,看着他,开口道:“你说的这些都是废话,正是因为天下的父母这么想,所以才不会有女子读书。 可若是天下的父母改变想法,让女子读书呢? 那些女子是不是会过的更好? 更可况,女子科举,分科的内容也不一定要与男子相同。 而且,最为重要的,你说女子就该相夫教子,这史书上这么多的女将领兵,难道她们不如男子吗?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便是当今的宫里,也设有很多女官,若是没有她们,宫里能维持的这么好吗? 她们若是像你说的那样,只该在家里相夫教子,那么事情还会是这样的吗?” “这” 那位阁老被说的哑口无言,一时间竟然无言与对。 因为的确史书上不止一次的记载了,女将领兵,击败敌方的,可见这成功与否与是男是女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方休见他哑口无言,乘胜追击似的道:“而且,我从一开始就说了,女子科举,比一定非要与正常的科举相同。 一些事情,比如钱粮的统计,再比如工部的计算,再比如吏部的任人,这些事情,男子可以做,女子就不可以吗? 但是另外一些事,比如上阵杀敌等等等,女子的确是不如男子的,可以取消。 几位阁老,你们都是栋梁之臣,看事情不可以局限在眼前,要看的宽广一些。 你们想一想看,都是同样的试题,女子可以答得出来,甚至答得更好,那么为什么不可以任用女子呢? 若是任用女子,朝廷岂不是还多出了许多得人才? 我记得几位阁老以前最常抱怨的就是没有人才吧? 我以为,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人才,只是几位阁老没有发现罢了” “” 几位阁老听见这话,又是互相对视了一眼。 他们其实并不认同方休的说话。 女子科举? 女子为官? 人才?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可是,另一方面,他们却又不得不承认,方休的话还是有几分的道理的。 最为重要的是,一时之间,他们竟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驳。 但,这件事情,他们是绝不会轻易的同意的。 “新安侯,女子科举,事关重大,老夫等还是需要商议商议,过几天再给你答复,你看如何?” 说话的是颜庄,标标准准的敷衍。 方休听了,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十分直白的否决:“我看,不咋样!”div 第六百六十五章 宝乐坊的告示 “这” 颜庄和几位阁老对视了一眼,表情都有些尴尬。 他们都知道新安侯这句不咋样是什么意思 他们也都知道这新安侯不是好糊弄的,可是,此时此刻,他们的确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方面,他们很不情愿跟新安侯商讨开设女子科举的事情。 可是另一方面,新安侯的地位和受陛下的器重程度,却又让他们没办法忽视这位新安侯。 于是,颜庄面露为难之色,看着方休,问道:“新安侯,那你看,这件事情应该如何做?” 方休看着他,面露和煦的笑容,淡淡的道:“很简单,开设女子科举,你们省事,我也省事,大不了就是挨骂。 你们可以把事情都推到我的头上,我这个人,你们是知道的,最不怕的就是挨骂,他们要骂就让他们骂吧,本侯爷不在乎!” “” 几位阁老听见这话,都是悠悠的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争辩也争不过。 无视也做不到。 此时此刻,他们是真的有些绝望了。 方休见到这一幕,也知道他们为难。 严格来说,这三位阁老也都帮过他不少,不像户部的那些家伙。 他想了想,开口道:“要不,这件事就这么办,女子科举的事情,我来办,你们就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情,谁问就说不知道。 要是实在没办法就把事情推到我的头上,女子科举嘛 不经过礼部,乃至不经过朝廷,什么事情都经过方府,然后再经由陛下,你们看如何?” 几位阁老互相对视一眼,显然对于这个解决方案是认同的。 但是他们不明白的是 新安侯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呢? 方休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的疑惑,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很简单,这第一届女子科举,可以不经由朝廷的认可。 我只是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女子也是可以读书的,也是可以参加科举的,除了相夫教子,也是可以做许多的事情的。 只有全天下的人心里面有这样的概念,时间一长,开设女子科举的事情自然也就是水到渠成了。” 三位阁老听见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比较认同方休的想法。 并不是认同开设女子科举的事情。 可是认同方休的想法。 这件事情办成以后,会有两个结果。 第一个结果,女子科举真的能够选拔出一批人才,这样的话,他们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最为重要的是,反正挨骂的也是新安侯,只要新安侯能够承受的住。 他们心里面自然是没有多大的所谓的。 第二个结果,毫无疑问就是女子科举选拔不出人才,这样的话,他们就更没什么好说的。 事实都已经这样证明了,您新安侯还能怎么办? 他们心里面其实全都明白。 新安侯这个人,虽然说有的时候,的确是不讲理了一些。 可是,在大是大非的上面,其实还是比较讲道理的。 如果女子科举选拔不出什么人才,新安侯也不会继续下去。 这一点,他们可以预想到。 于是,纷纷点头:“就按新安侯说的。” “好!” 方休面露笑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看着三位阁老,笑道:“三位阁老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 三位阁老都是无语,不说话。 什么好消息? 别给他们惹出什么天大的祸,他们都算是没法再高兴了! 方休却懒得理会他们是如何想的,转身离开了正殿。 离开了皇宫,直奔宝乐坊。 为什么不回方府? 原因很简单,如今在京师里面,宝乐坊的影响力甚至已经快要超过方府了! 毕竟经过之前的那一番乱子,整个京师剩下的钱庄已经不多了。 唯一一个比较强势的就是宝乐坊。 而且,大部分的商贾又都知道这宝乐坊的背后站着的是方府。 而方府的少爷新安侯又是陛下那里的红人。 他们自然是愿意相信宝乐坊。 因此,有的时候,宝乐坊的公告甚至比贴在城门前的公告还要有用!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要出城或者进城的,但是大部分的人都会到宝乐坊这里取银子,或者寄存银子。 “少爷” 一段时间没有见面,王宝乐又壮实了一些。 同时,脸上的笑容像是花儿一样。 还好当初做了正确的决定,选择了跟在少爷的身边,要不然 宝乐坊哪里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 当时那一批倒下去的钱庄里面估计就有宝乐坊的名字了! 一想到这里,他对方休就无比的感激。 多亏了少爷啊! “少爷,您有何吩咐?” 王宝乐看着方休,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开口问道。 方休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的道:“贴个公告,就说朝廷要办女子科举,具体的内容,我来说,你来写!” “” 那王宝乐微微一怔,随即面露疑惑之色,问道:“少爷,这女子科举是什么东西?” 方休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他一眼,问道:“科举是什么,你不知道?” “” 王宝乐听见这话,表情有些奇怪。 科举是什么他是知道的。 可是 这女子科举,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少爷这是要开设女子科举? 怎么之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而且,还不是经过礼部,是经过宝乐坊。 这件事情怎么听着那么不靠谱呢? 他表情犹豫,有些话藏在心里,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许久之后,他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道:“少爷,有些话,小的本来不该说的,可是”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休打断:“不该说的就不要说了,好好的做你的事!” “” 王宝乐有些尴尬,但还是道:“明白了,少爷,小的这就去办!” “等会!” 方休又叫住了他。 “什么事,少爷?” 王宝乐有些疑惑。 方休看着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说道:“去趟风筝坊,这女子科举的事情,告诉风筝坊的掌柜,两边同时发出告示!” “是,少爷!” 王宝乐领了命令离开了。 方休坐在原地,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悠悠的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一次会面临多少的阻力。 哎 自己就是这么一个伟大的人,又能有什么办法?div 第六百六十六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宝乐坊和风筝坊的效率都是极高的。 方休下达命令还没有一炷香的时间,京都城的上空就升起了一个闪亮亮的风筝,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大字女子科举。 不用其他的修饰,甚至不用具体的描述,仅仅只是这四个字,众人看了都不由得震惊了。 女子科举? 女子也可以参见科举吗? 一时间,整个京师都好似炸了锅。 不仅仅是那些读书人,也不仅仅只是那些大家闺秀,很多普通的百姓也是参与到了热烈的讨论中。 与其说是讨论,倒不如说是骂战。 毫无疑问,更多的人矛头指向的是这个女子科举的提出者。 当然,他们目前还不知道这个计划具体是有谁提出来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骂人。 “女子参加科举?这是哪个狗东西想出来的?莫不是脑子里面进了水,女子参加科举,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这话我就不喜欢听了,凭什么女子就不可以参加科举?” “因为,因为总而言之就是不行!” 为什么女子不可以参加科举,那人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的。 他只知道,历来都是如此。 女子就应该留在家里相夫教子,若是能参加科举,那成了什么样子? 旁边那人听见这话,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说道:“无非就是偏见而已,谁规定的女子就只能待在家里? 别的不说,就说这京师城,女子做工养活一家人的,难道就没有吗? 都是付出同样多的努力,凭什么女子就不可以参见科举,女子就不可以读书,女子就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相夫教子? 我看提出这个女子科举的大人想的很好!” “放你的屁!古往今来,你可看见有多少女子像你说的那样?女子都是鼠目寸光,都是妇人之见,还有妇人之仁,若是让她们到了庙堂之高,咱们大楚离亡也就不远了!” “对!绝不能让女子参加科举,不然就是祸国殃民!” “说的好!你这狗东西一直在为女子科举说话,你究竟是不是男人?” 身旁众人纷纷将矛头指向那为女子辩护的人。 那人听见众人的骂,只是淡淡的笑。 笑容中有一丝不屑,冷冷的道:“古往今来?古往今来又有多少女子为官的? 既然没有多少,你又如何得出的女子不适合为官的结论? 我以为,若是女子参见科举,通过科考,未必不能为官,她们甚至能比当今的那些庙堂文武做的更好! 别的不说,夏捕头,大家都是了解的,你们说,夏捕头和之前的刘捕头,哪一个好?”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沉默了一秒。 的确。 夏捕头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即便他们很不愿意承认,可是京都城自从有了夏捕头,的确是比以前更加的有秩序了。 但 他们还是不甘心就这么的承认。 毕竟,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而且,这女子不能参加科举,不能为官,是圣人定下的规矩,已经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有错? “那那不一样,你是在混淆视听!” “怎么不一样了,你且说说!” “总而言之,就是不一样,你不要在胡搅蛮缠了,这女子科举若是施行,我第一个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 一时间,群情激愤。 那人见到这一幕,悠悠的叹了口气,也懒得同他们争辩了。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京师的各个角落里。 争论的不仅仅只是路人,还有亲朋好友之间,也是如此。 当然,大部分的人都是不看好这女子科举的。 与此同时,在宝乐坊的门前。 一张告示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女孩到宝乐坊读书,不仅不要银子,若是学得好,每个月还能有一两银子的补贴?” “若是乡试中举,还能获得五十两银子的补贴?” “不仅如此,还有诸多的好处,比如逢年过节竟然还送粮食,还送羊肉,这” “这天地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众人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告示,议论纷纷。 很快,就有人发出疑问。 “男孩可以吗?” 王宝乐看向那人,摇了摇头,伸书! 男孩也可以送到宝乐坊读书,但是一个月要交上一两银子的读书费用。 这一两银子不仅仅只是食宿,还有请先生的费用,还有书本,还有春游,总而言之,只用交一两的银子,就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了!” “这” 众人听了,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对方的震惊。 同时,很快有人大声的质疑:“凭什么女孩读书就可以获得一两的补贴,男孩读书还要交一两的银子?这不公平!”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纷纷的大喊。 “对,这不公平!” “哪里有你们宝乐坊这般做事的?这样的区别对待,你们,你们什么意思?” “男孩读书纵然没有补贴,也不该收这么多的银子!人家隔壁的私塾,先生是实打实的秀才,一年也才收一两多的银子,你这一个月就要一两,未免也太过分了!” “对啊!人家可是实打实的秀才!” “” 王宝乐看着众人,脸上尽是冷色,淡淡的道:“你们可以到别处读书,跟我们宝乐坊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就没有关系,若是你们收这么多的银子,让隔壁的私塾看见了,他们也要收这么多的银子,怎么能没有关系呢!?” “那是别人家的事情,跟我们无关!” 王宝乐冷冷的看着众人,大声的道:“我只说一遍,若是想要到宝乐坊读书的,可以留下来,也可以讨论,甚至可以喧哗。 但是若是再敢诽谤,休怪我们宝乐坊无情!” 话音刚落,几个身穿宝乐坊服饰的小厮站了出来。 说是小厮,倒更像是护卫,一个个的身强体壮的。 之前说话的人见到这一幕,也是不敢再说什么,只敢小声的嘀咕。 “他们宝乐坊这样做,迟早要完!” “就是,一个钱庄,莫名其妙的开什么书院,还免费读书,呸!信他们才怪!” 第六百六十七章 书院 随着时间的推移,类似的声音越来越少。 大部分的人都是盯着那告示看,尤其是家里有女孩的父母们,更是如此。 把姑娘送到宝乐坊读书,既能学到东西,又能获得每个月一两银子的补助,这在他们看来,几乎和天上掉馅饼没有什么区别了。 而且,人家王掌柜说的很好啊! 如今朝廷要办女子科举,女孩读书读的好,未来一样又出路,总比随便嫁个人,然后就当作泼出去的水要好得多吧? 大部分的父母都是这个心思。 但也有家中只有男孩的父母,依旧十分的愤怒。 在他们的眼里,宝乐坊这就是在没事找事! 但是,他们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不仅仅因为宝乐坊背后站着方府,也的确是他们不占着理。 毕竟,人家宝乐坊愿意花这个银子,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时间流逝,转眼就是三天以后。 今年一年发生的事情比往常上百年的都要多。 而且全都是跟方府少爷有关 很快就有人打听到,这宝乐坊的告示,这女子科举,这一系列的举动,都是方府少爷的意思。 这段时间,方府少爷在京都城的名声已经获得了极大的改善。 但仅仅只是这么一件事,不少人对于方休的称呼瞬间又从‘方府少爷’‘新安侯’‘神机将军’改回了原先的‘方府败家子’。 甚至有人给了他新的称呼——败国! 当然,这样的人还是少数。 毕竟大部分的人心里面明白,就是因为方府少爷的存在,他们如今的生活要比以往好了许多。 他们还是有良心的。 但是,女子科举这个事情,他们还是无法容忍。 不管他们能不能接受,能不能容忍,事情总还是要继续的。 很快,也就是三天以后,宝乐坊的不远处,一座新的书院建立了! 这座书院的名字很简单,方休文理书院! 没有丝毫的避讳,就是用了新安侯的名字,更加坐实了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新安侯在支持。 不少人都是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只能看着那书院的牌匾挂在上面。 “文理书院,一听就是那败家东西起的名字,一点都不好听!” “书院是教书的地方,名字好听有个屁用!” “话不是这么说的,古人有云:雅居” “别老是什么古人有云,古人有云,你要是不服气,自己去盖个书院,免费给孩子们上课!” “你这” 书院刚刚开门,门口就聚集了一群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破口大骂者有之,大加赞赏者有之 当然,两者之间的区别也是十分的鲜明。 破口大骂的一般都是读书人,或者是家里有男孩的。 而大加赞赏的,读书人比较少,而且全都是家里有女儿的。 之所以会造成这样的情况,毫无疑问就是书院的一两银子之策了。 男孩读书,交一两银子。 女孩读书,补一两银子。 “别吵了,书院要开门了!”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然后就看见书院的大门缓缓的开启。 没有先生,没有护卫,啥都没有。 只有一个身穿白衫的青年站在门口,笑着看向众人,用清风徐来般的声音道:“方休文理书院今日正式建立,之前报过名的,跟随先生入书院!” 众人看见这白衫青年,都是觉得有些熟悉。 下一秒,突然有人大声的道:“这不是这不是今年京畿之地乡试的亚元常如吗?” “亚元?当教书先生?这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 “真的,是真的,当时放榜的时候,我就在贡院前,解元是新安侯,亚元就是这位白衫青年!” “堂堂的亚元,天之骄子,不安心读书,准备参见会试,来这狗屁文理书院当一个教书先生?你们自己觉得有没有可能?” “他他不是有没有可能的问题,事实就是这样啊!” “照这么说,一个小小的书院,岂不是容下了去年乡试头名和次名?” “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众人看着那白衫青年,一时间都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的脸上纷纷露出震惊的表情。 一般而言,教书先生都是秀才,甚至有些偏远一些的地方,连秀才都不是,只是读过几个字就可以教书。 没办法,毕竟只要中了举,那就算是进入了朝堂,即便是没有位置,一般而言也不会自降身份就当一个教书匠。 可是,这文理书院的先生不仅仅是个举人,而且还是亚元,这在他们的眼里,压根不亚于天方夜谭。 总而言之,就只有五个字这怎么可能? 不管他们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 方休办这个书院,可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每一个先生,他都是挑选过的。 这院长就是当初那个在贡院前向他请教的书生。 方休在挑选院长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后来派人一打听才知道,那书生竟然是第二名。 本以为他不会愿意担任这个院长,却没有想到,方休跟他说了自己的想法以后。 他竟是欣然允诺,接下了这个院长之职。 并且,主动的担负起院长的职责,给孩子们教学科举的科目。 这一点,倒是让方休始料未及。 但是转念一想,当时他能当着这么多儒生的面,以那样的态度向自己问询所谓的‘圣人之道’‘圣人之言’。 本就说明,他对于这些‘学识’是心存疑惑的。 而且,方休还在他的住处发现了一些竹轩斋的书籍。 并不是《西厢记》,也不是《西游记》,而是《基础物理学》《基础算术》《何为图,何为形》《微表情的详细分析》等等杂书。 这些杂书,有一些是方休自己写的,有一些是方休命人写的。 在大部分读书人的眼里,都是不屑一顾。 只有少部分工部、户部的文武大臣,偶尔看看,但是也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这家伙却是当作四书五经一样来读。 几乎是在一瞬间,方休就下了决定。 这家伙一定要是书院的院长!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分科的教书先生,也都是他精挑细选的。 此时此刻,都是站在常如的身后。 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放在常如的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仍然有人处在震惊的状态中。 喃喃道:“亚元啊......” 第六百六十八章 先吃饭,后读书 或许有人质疑方休这个解元的含金量,可是这一年的亚元却是实打实的儒生。 听说,还是寒门子弟。 这念头,一个寒门子弟的亚元在普通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丝毫不亚于后世的高考状元,甚至还要更甚。 即便是再愚昧的人,也知道一个京畿之地的亚元,未来必定是能够飞黄腾达的。 这样的人来当一个教书先生,即便是书院的院长,也让他们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 而且,这书院还有一个所谓的荣誉院长,还是这一年的解元。 一时间,所有人的态度都发生了转变。 就是一开始对这书院各种不屑一顾的读书人们也开始沉默了,同时暗暗的考虑,要不要把自己的孩子送到这方休文理书院读书。 原因很简单,这教书先生可是亚元啊! 而且还有一个解元作为荣誉院长! 有这么两位‘大能’摆在面前,就算是耳濡目染,也一定能够学到些东西,未来不求能够达到他们的高度。 最起码中举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对他们而言,孩子能够中举,已经是不可想象的喜事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短暂的沉默后,整个书院前响起了更为热烈的议论声。 当然,议论的内容已经从‘狗屁书院’变成了‘要交多少银子’。 站在【方休文理书院】牌匾下的常如见到这一幕,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露出淡淡的笑容,开口道:“今日乃是书院第一日教学,原先报过名的孩子可以进去读书,剩下的无关人等,还请安静一些。” 不知怎么的,众人听到常如的话,都安静了下来。 同样的话,方休来说,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只不过这些人更多的恐怕是因为畏惧。 常如来说,却让人觉得理应如此 或许,这就是一个亚元的影响力。 很快,聚集在书院前的人们就散开了。 有些看着自己的孩子的先生是亚元,是解元,一个个的喜笑颜开。 还有一些则是面露思索,考虑到底要不要让孩子到这文理书院读书。 更多的人则是考虑,这一个月一两的银子究竟值不值。 当然,他们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值! 当然值! 若是孩子在这里读书,能够得到解元和亚元的指导,这点儿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简直就是九牛身上的一根毛,可能连根毛都算不上! 家长们渐渐的散去,书院里面却刚刚开始。 书院开学的第一天,原先方休是准备看看的,可是因为一些突然的事情,被楚皇唤到了暖阁,就只能常如住持。 “我是你们的先生,我的名字叫做常如,从今以后,你们可以唤我先生,当然,直呼其名,也未尝不可。” 常如看着面前有些畏惧的孩子们,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轻声的道。 来这里的孩子,大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父母们大多也不是真心想让她们读书,只是想要那一两银子的补助。 因而,大部分的孩子都表现的有些怯懦,听见常如的话,虽然觉得和煦,却仍然只是怯怯地点点头,不敢多说什么。 常如见到这一幕,也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着急教书,而是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可以介绍一下自己,让大家认识认识。” 原先,他是没有做这些准备的。 之所以会这样,纯粹是方休的指示。 当然,他听了以后,并不觉得反对,反而觉得十分新颖。 他虽是寒门子弟,可从小到大,父母仍是省吃俭用,供他去读私塾。 在他的眼里,私塾先生从来都是严肃的,都是呆板的。 何曾像新安侯描述的那样和蔼可亲。 而这些和蔼可亲又对科举有什么用处呢? 他也曾经怀疑新安侯的话。 可是,这一刻,当他看见这些孩子的表情逐渐放松,他才明白。 好像的确是有意义的。 但是,具体有什么意义,他又说不清楚。 估计,过几天,还是要去请教一些新安侯。 “不要害怕,大胆的说。” 常如看着面前的这些孩子,想了想,干脆半蹲在了地上,尽量的平视她们。 这时,一个小女孩站了出来,看着常如,小声的问道:“先生,什么都可以说吗?” 常如看向她,脸上带着笑容,轻轻的点点头:“当然。” 小女孩听见这话,鼓起了勇气,大声的道:“我姓陈,叫做招弟,我爹和我娘想要个男孩,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我觉得挺好听的。” 说到这里,停了。 常如看着她鼓起勇气说出这些话的模样,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明白了。 新安侯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韪,非要推行这个女子科举。 他想了想,问道:“还有吗?” 小女孩想了想,挠了挠头,憨憨的笑道:“来之前爹娘说,来读书有肉吃,所以我就来了,先生,咱们啥时候可以吃肉啊?” “哈哈哈哈哈” 其他的孩子听见这话,都是大笑起来。 常如旁边,负责教学四书五经的先生见到这一幕,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刚刚想要呵斥。 就听见常如道:“你们饿了吗?如果饿了,现在就有肉吃!” 好似一石激起千层浪。 孩子们或是笑,或是期盼,或是有些怯懦。 但是,一双好看的眸子都是盯着常如,大声的问道:“先生,真的吗?” 常如笑着道:“当然是真的,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 “太好了!” “我也还没吃过肉呢!” “听说还有吃不完的大饼!” 孩子们得到肯定的回答,都是喜笑颜开,叽叽喳喳的喊了起来。 常如见到这一幕,更加相信自己做的决定是对的。 在这个书院,自己能获得很多圣人之言里没有的东西。 那就是真实的感受。 这些要比读一千卷,一万卷的书都要好的多。 旁边有人见到这一幕,凑到常如的身边,小声的问道:“今日的功课还没有做,这样好吗?” 常如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既然孩子们饿了,就先让她们吃饭,这是人之常情,书院也没有不允许这样做的的规定。 而且,新安侯创建书院,本就不是为了功课。 更何况,功课就摆在那里,早晚都是可以做的。 我相信,新安侯在这里,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第六百六十九章 何为算术? 那个教书先生听见常如把新安侯搬出来,顿时不说话了。 其他的几个先生也都没有意见。 常如就带着孩子们到了饭堂吃饭。 饭堂里的饭菜虽然比不上醉花阁和春风楼,可对这些普通人家的孩子而言,也算得上是珍馐美味了。 更何况还有三菜一汤,要知道,她们在家里可是连能不能吃饱都是一个问题。 “饭菜来了!” 很快,就有一个大腹便便的厨子端着四个木桶到了饭堂。 一个木桶里面是一道菜,另外一个木桶则是米饭。 常如站在前面,笑着道:“饭菜管够,你们没有吃饱的,还可以继续吃。” 孩子们闻着空气中散发的香气,一个个的都是咽了咽口水。 看着碗里面的饭菜,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常如见到这一幕,觉得有些奇怪,正准备问话,就听见坐在最前面的一个孩子怯生生的问道:“先生,这些饭菜,我们真的可以吃吗?” 常如听见这话,觉得有些恍惚。 他笑着道:“当然,这些都是新安侯为你们准备的,你们想吃多少都可以。” “太好了!” 孩子们顿时发出一阵欢呼声,像是小猫一样,迅速的拿起了筷子,狼吞虎咽了起来。 旁边的儒生见到这一幕,眉头又是皱了起来。 圣人曾经教导过,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什么事情都是要有礼。 这样,这样成何体统? 常如却是微笑着,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她们吃饭。 那儒生见状,很想呵斥这些不懂礼数的孩子,可见到常如没有说话,也就不敢说什么了。 毕竟书院开门之前,新安侯可是特意派人叮嘱过。 新安侯不在的时候,书院的一切事物由常如院长全权负责。 既然院长不说话,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反正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自己既然受了新安侯的银子,就好好的教这些女孩四书五经,科举之法,其他的,看不惯,不过问就是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仅仅只是一炷香的时间,饭堂里面,孩子们都是放下了筷子。 毕竟只是一些女孩,再怎么放开了吃,饭量都摆在那里。 “都吃饱了吗?” 常如看着她们,问道。 “吃饱了!” 孩子们异口同声的答道。 常如点点头,道:“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休息休息,然后开始今天的第一节课,算术,由曾肃曾先生教导你们,你们要好好的听他的课。 明天的时候,会有考试,测一测你们今天的学习的成果。” “是,先生!” 孩子们一个个的都是眉开眼笑。 她们都是女孩,按理说是不可能读书的。 家里有弟弟,或者兄长的,去私塾读书的时候,她们也曾经十分的羡慕。 如今,自己也可以读书,自然是非常高兴。 当然,有些孩子,尤其是家里有兄弟的孩子心里都是有些疑惑。 算术? 读书不应该是读四书五经吗? 算术是什么? 心里虽然疑惑,但这些疑惑很快就在聊天当中消失了。 孩子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谈论着身边的家人,和一些趣事。 常如就站在前面,听着她们叽叽喳喳的谈论,时不时的笑笑。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一个看上去不像是读书人的先生站了出来,用有些粗犷的声音道:“上课的时间到了,咱们回教室。” 孩子们听见这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但是都没有动,而是看向了常如。 常如点了点头,介绍道:“这就是我刚才说的曾先生,从今以后,你们跟着曾先生学习算术。” “是,先生。” 孩子们又是齐声应道,然后朝曾素躬身,齐声道:“曾先生好。” 曾肃原先只是一个摊贩,在菜市场卖卖鱼。 因为要称量重量,算术比较强。 别人可能要掰着手指算上半天的东西,他几秒钟就能算得出来。 两个月前,不知怎么的,一个披甲的士卒找到了他,说是新安侯有请。 他当时还十分的畏惧,不明白新安侯为什么要找他。 到了方府,才发现很多人都跟他一样,都是摊贩,都被新安侯邀请到了方府。 那时,他不仅是恐惧,而且还疑惑。 毕竟新安侯是什么样的人,他还是略有耳闻的。 听说,一言不合就要把人吊起来打。 莫非是某个卖鱼的摊贩言语间得罪了新安侯,然后新安侯要拿他们出气? 这就是当时他的想法。 可是,后来他们没有见到新安侯,只是见到了一个自称是方府管事的人。 那个管事给了他们一本书,让他们读。 而且每天还给他们一点儿银子,遇见什么不会的字,还有人教。 虽然更加的疑惑,但因为银子,他们也就跟着读了。 一直到半个月后。 管事突然给了他们一张纸,上面有各种各样的奇奇怪怪的问题。 让他们答。 虽然疑惑,但是很多的题,竟然刚好跟他看完那本书的想法不谋而合。 仅仅只是一炷香的时间,他就把上面的题目全都写完了。 后来 他才知道,那是新安侯想要选一个教书的先生。 说是教书的先生,但好像又有些不一样。 比如,一般的教书先生都是教导四书五经,而他则是教导算术。 更加准确的说,是教那本书。 一开始,他还担心自己一个从来没有读过书的摊贩,会辜负新安侯的期望。 可是,后来他得知。 原来那份‘卷子’,不仅是他们几个摊贩有,还有一些管事,一些秀才,乃至一些掌柜的都在做。 但是只有他一个人得了满分。 这才是新安侯选他做书院的先生最为主要的原因。 而且 做这个先生,每个月还有五两银子拿。 五两银子,他不知道要卖多少鱼,才能赚得到。 自然是欣然同意。 “先生,我们什么时候上课呀?” 一道声音打断了曾肃的回忆。 曾肃抬眸,看着面前的孩子们,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他拿出一本书,看着孩子们,说道:“这节课,我们学习新安侯编撰的《算术基础》。 当然,你们还不识字,所以我先不让你们看书,而是让你们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叫做算术? 你们仔细想一想,等会要答。” 第六百七十章 最好的防守 书院渐渐的响起读书声。 在另一边,皇宫内,暖阁里。 争吵声也是越来越大。 兵部尚书马文华更是当着楚皇的面,拍起了桌子。 “纵然我大楚水师羸弱,也绝不能当作无事发生,不然,那贼寇只会越来越嚣张,原先北边已有草原诸部袭扰。 西南的土司之乱方才安定,如今海边又出了问题,若是长此以往,便又是一个草原诸部之乱! 兵部的主张很简单,水师羸弱,便多拨些银子给水师,实在不行,就先掉神机营过去应对。 总而言之绝不能坐视那些海寇肆虐,而熟视无睹!” 其余几个公卿听见这话,都是面露思索之色。 却也有人皱着眉头。 片刻之后,还是户部尚书先开口说话。 “马公的想法,我等是了解的,也是明白的,可是这件事情不能这么类比,中原的旱灾严重,还没有得到解决,草原之战,朝廷虽是大胜,可乞颜部撤的及时,保存了一大部分的实力。 归根结底,还是留下了不小的祸患。 若是如马公所言,把重镇的精兵良将都调到东南三道,若是乞颜部死灰复什么,只是点点头:“是!” “既然海寇是像臣说的这这般,沿着海岸,四处袭击,那么即便是神机营剿灭了一部分的海寇,剩下的海寇换个地点,还是一样的。 即便是陛下您将一部分神机营留在东南三道,甚至于在东南三道再设置一处重镇,再创建一个神机营,最后的结果也还是一样的。 东南三道的海岸实在太长了,海寇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仅仅依靠神机营和重镇的士卒们防守是没有任何的效果的!”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觉得有些道理。 可是 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片刻之后,户部尚书看向方休,问道:“那新安侯的意思是只能放任海寇在东南三道肆虐,不去管他们?” 旁边的马文华听见这话,瞪了一眼户部尚书,张了张嘴,又想要骂人。 好在,他还没有开口,方休就说话了。 “自然不是,诸位大人们把这件事情想的太窄了。” 众人听见这话,都没有丝毫的怒意,而是好奇。 他们知道,新安侯这样说一定是有原因的。 方休看向楚皇,继续道:“陛下,诸位大人,其实臣以为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话音落下,整个暖阁又是一阵安静。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这句话...... 听着竟是有几分的道理。 不止是楚皇、户部尚书、礼部尚书等一众门外汉这么觉得。 就是兵部尚书马文华,和几位亲军的将军听到这句话,都是眼前一亮。 这新安侯还真是个天才! 第六百七十一章 黄金之地? 这时,工部尚书说话了。 “新安侯的意思是以攻为守,这一点,我等自然是明白的,问题是,我大楚的水师实在是羸弱,即便是那些海寇也是比不上,如何能胜呢?” 众人听见这话,全都沉默了。 的确,其他的不管怎么样,最大的问题在于水师羸弱这个点。 若是不解决这个问题,说再多也没有丝毫的意义。 众人都是把目光看向方休,希望他能给出解决的方案。 方休见到这一幕,耸了耸肩,摊手道:“水师羸弱,非是一日之寒,我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无非就是多训练水兵,多建造船只。” 众人听见这话,面面相觑。 想要改变水师羸弱的局面,唯独训练水兵,建造船只,这一点,他们当然知道。 问题是如何去做? 要知道,海上的资源如此贫乏,仅仅只是依靠朝廷拨银子,又能维持的了多久? 最后解决了海寇,这些船只又该如何? 总不能在从海上运回运河吧? 人工,财力,都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最后还是免不了荒芜的命运。 哎 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 楚皇听见方休的建议,也是轻轻的皱了皱眉。 这个方法,他自然是知道的。 弊端,他也是知道的。 召集公卿,商议此事,也正是因为如此。 如今,商议了半天,却和没有商议一样。 无非就是两个,一是增强水师,二是派出神机营。 一个治标不治本,另一个治本,耗费的代价却太多。 一时间,楚皇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这个时候,方休又说话了。 他起身,走到中间的位置,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道:“臣有一个法子,可以让朝廷不耗费太多的银子,还能解决海寇的问题,只是” 方休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看向四周,想了想,还是道:“只是,这个法子,臣只能同陛下一个人说。” 暖阁之内,公卿们听到这话,都是安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还是颜庄起身,拱手道:“陛下,老臣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些事,可否容老臣先行告退。” 颜庄的资历摆在那里。 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他要起身告退,也没什么说道。 有他带头,其他的人也都纷纷起身,离开了暖阁。 这里面有些人对方休不满,有些人更认为方休这个人是祸国殃民。 可是有一点,他们却是确认的。 就是,新安侯的确是王佐之才。 既然他说有法子,那很大的概率就是有法子。 他说只能跟陛下一个人说,那应该就是如此。 只要是能解决海寇的问题,其实他们倒是真的不太在乎这些。 片刻之后,暖阁之内就只剩下了方休和楚皇两个人。 “说吧,究竟是什么法子,如此神秘。” 楚皇端坐在龙椅之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悠悠的问道。 见其他人都离开了暖阁,方休也是轻松了一些。 坐回了自己的座位,捏起一块糕点,细细的品了一口,然后方才道:“陛下,其实很简单。 只要让百姓们知道,这海外之地,乃是黄金之地,遍地都是银两。 相信,不用朝廷出资出力,商贾们自己就会组建船队,想着往海外之地跑。 这样,海寇之患,自然消除。” 楚皇听见这话,眉头皱了皱,想了片刻,缓缓开口:“君无戏言。” 方休抬眸,看着楚皇,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这件事情,自然不需要陛下去办,臣自会解决。 而且,臣说的黄金之地,并非毫无根据,臣从这海外之地便得到了许多的珍宝。 别的不说,那红薯就是南洋的一名商人送来的。 陛下,在这海外还有无数的陆地,还有无数的东西,等着我们去发掘,其中未必就没有再像红薯这样的利国之重器啊! 相信陛下也知道,最近京师里面十分盛行琉璃,这琉璃如今已经卖到了白菜价。 实不相瞒,琉璃就是臣从海外之人那里得到的炼制之法! 那海外之人,并非是如陛下所想的蛮夷。 他们也懂得许多的道理,这琉璃的熔炼之法,便是其中之一。 陛下鼓励大楚的子民出海,有利的乃是百姓,有利的乃是朝廷,有利的乃是社稷。 并不仅仅只是解决海寇啊!” 方休说到这里,楚皇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他放下手里的茶杯,抬眸,看了方休一眼,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早已经有此打算?” 方休听见这话,忙不迭的拱手:“臣承认,有过这个想法,只是还没有向陛下进言。 如今海寇盛行,正是提出此建议的好时机,因此臣就说了。” 楚皇点了点了头,面露思索之色。 海外之地 南洋,东洋,西洋 他倒是听说过,只不过那等蛮夷之地,真的有好东西吗? 方休见到楚皇犹豫,想了想,拱手道:“实不相瞒,陛下,臣曾经结交一位西洋之人,名为查理。 臣曾经与他攀谈,得知了一个秘密。” “哦?” 楚皇听见这话,面露好奇之色,开口问道:“什么秘密?” 方休拱手道:“在西洋,其实遍地都是黄金。” 楚皇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他看着方休,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道:“方休,你看朕很像是傻子吗?” “” 方休想了想,坚定的道:“陛下或许不信,可是这的确是查理亲口告诉臣的。 臣之所以如此劝说陛下,其实也是为了私心。 臣深知,自己一个人组建船队,即便是投入再多的银子,也未必能到达那黄金之地。 可是,拉上这么多的商贾一起,就多了很大的可能。 臣”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到楚皇摆了摆手。 “这话不要再说了,你的想法,朕都明白,无非就是借着这黄金之地和海外之地,让那些商贾想着出海。 出海以后,却发现都是海寇,然后又将银子送给水师,是不是这个意思?” 方休尴尬的笑了笑,道:“陛下圣明,一下子就看穿了臣说的这些的本质。” “好了,这件事情就按你说的办,先试一试是否可行。” “是,陛下!” 第六百七十二章 谢过新安侯 方休从暖阁里面走了出来,想了想,还是径直的奔向了宝乐坊。 宝乐坊门前,如今还是有很多慕名而来的人,想要看看这告示上的内容究竟是真是假。 倒也能够理解。 毕竟一个月一两的银子呢。 甚至有人大喊:“王掌柜,您看二十一岁的女孩,还能进书院读书不?” 每次遇见这样的,王宝乐都是毫不留情的给个白眼。 除此之外,书院开门以后,竟是有好多人带着自己的男孩前来报名。 这是让王宝乐完全没有想到的。 毕竟在书院读书可是要缴纳一两的银子,足以他们读一个比较好的私塾了。 犯不着到这书院里来。 他虽然好奇,但是也没有拒绝。 只要是符合规定的,缴纳银子的,全部统计在册。 仅仅半天的功夫,一本小册子都已经写满了。 这时,旁边有小厮凑到他的跟前,小声的道:“掌柜的,少爷来了。” 王宝乐听见这话,忙不迭的收起了小册子,径直往回走。 “少爷可说什么了?” “没有。” 王宝乐点点头,心里面开始思索起来。 少爷这个时候来会是因为什么事情。 极大的可能应该是因为女子科举? 这么想着,他已经取出了那本小册子。 走到后院,果然看见少爷正坐在太师椅上,抿着茶。 他忙不迭的凑了上去,小声的道:“少爷,小的到了。” 方休听见王宝乐的声音,抬眸,看了他一眼,开口问道:“书院的事情,办得如何?” 王宝乐心道,果然是因为这个。 忙不第的递上了书册,恭敬的道:“少爷,这是今天报名的人。” 方休伸手接过书册,看了一眼,面露好奇,问道:“竟然还有这么多的男孩?” 王宝乐点点头,说道:“是的,少爷。” 方休越看,眉头越皱。 他原先因为办书院可能会很难。 不太会有人报名,可是看见这个书册,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错的很离谱。 对京师很多的普通百姓而言,一两银子实在是太过重要了。 即便很多人其实心里面是不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书院读书的,但是因为一两银子,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报名。 这就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总而言之,仅仅一天就有这么多的人报名,书院是绝不能容得下这么多人的。 犹豫了一会,方休还是做出了决定,开口道:“这一期就先招这么多的学生,等会把告示撕了吧。 具体怎么说,你应该比我明白。” 王宝乐听见这话,忙不迭的应道:“少爷您放心吧,小的一定给您办的妥当了!” 方休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递给王宝乐,吩咐道:“今天开始,派几个人,照着这上面写的做事。” 王宝乐伸手接过那张纸,仔细的看了一眼,随即,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他抬眸,看着少爷,有些好奇的问道:“少爷,为何要这样啊?” 方休淡淡的道:“不需要过问,照着办就好了。” 王宝乐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是,少爷,小的一定办的妥当 只是,若真把这消息公布出去,只怕咱们琉璃坊的生意会大大的不如从前。” 方休抬眸,看了他一眼,悠悠的道:“本少爷不缺那些银子。” 得到了这个答案,王宝乐算是彻底的放下了心,拱手道:“小的明白了。” 方休摆摆手,起身道:“本少爷要去书院看看,这里和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是,少爷!” 王宝乐忙不迭的躬身:“少爷慢走。” 这段时间,因为方休一直在暖阁和宝乐坊之间来回奔波,很多事情都是交给了王宝乐。 王宝乐俨然已经成了方府的第三号人物,地位也是水涨船高,自然也是无比的开心。 方休走出宝乐坊,走向仅有一墙之隔的方休文理书院。 此时此刻,已经接近黄昏。 书院里面响起了朗朗的读书声。 方休听着这些读书声,看着那龙凤凤舞的文理书院四个大字,迎着霞光,总觉得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他其实不是一个矫情的人。 但这感觉却是如此的真实。 方休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径直的走向屋里。 屋内,十几个孩子正跟着那先生一字一句的读书。 这些孩子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在来书院以前,别说是读书,就是识字的都没有几个。 这个时候,也只是跟着先生一块读书而已。 先生读一句,孩子们再跟着读一句。 方休到了屋里面以后,读书声却是戛然而止。 那先生看见方休,忙不迭的放下手中的书,到了方休的面前,躬身道:“新安侯,您来了。” 对这几个教授四书五经的先生,方休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感。 但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读书人讲究什么清高。 硬撑着,也不愿意要那些银子,当这个说书先生。 因而,愿意来的人自然也就市侩了一些。 当然,这文理书院,四书五经只是附带的基础课程,并不是重点,让这些人教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方休摆摆书,不用管我。” “是,新安侯!” 那先生走回台前,看着孩子们,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说道:“这一位就是供你们读书的新安侯。 你们吃的饭,读的书,还有跟你们父母的银子,都是新安侯的。” 孩子们听见这话,目光都是转向了方休。 方休的眉头却皱了皱,想了想,说道:“你们吃的饭,你们父母的银子,都是你们好好读书换来的,继续读书吧。” 孩子们听见这话,喜笑颜开。 有孩子大声的道:“新安侯长得好帅呀!”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姓新呢!” “新安侯家里的银子很多吗?” “我爹说了,到了书院,见到新安侯一定要好好的谢谢他,新安侯,您就是我爹说的新安侯吗?” 方休听见这些话,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新安侯只是一个称呼,我姓方,名休,是你们的荣誉院长。 我家的银子不多,应该跟你们家差不了多少。 至于你爹说的新安侯,不出意外,应该是我......” “那新安侯,谢谢您!” 方休听着那小孩单纯的话,觉得心里面一阵温暖,笑道:“你们好好读书,来年就是我谢谢你们了。” 第六百七十三章 所谓理想 此话一出,书院内顿时响起一片欢乐的笑声。 很快就到了黄昏。 书院的第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书院的门前又多了许多的人,一些是来接孩子的家长,更多的则是看热闹的人。 当然,也没有什么热闹好看的。 就是普普通通的上学,放学。 然后,方休和常如在众人面前露了个脸,顿时响起一片议论声。 新安侯暂且不说,另外一位竟然真的是亚元! 这让许多持观望态度的人立刻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孩子送到这书院读书。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书院这一期已经招满了。 他们想要报名,只能等六个月以后。 看着孩子们回家,方休也回到了方府,准备女子科举的相关事宜。 城南的某一处酒楼里。 几个食客聚在一起聊着天。 其中一人抿了一口酒,神秘兮兮的道:“哥几个,你们听说东南三道那边的事儿了没?” “那边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又闹海寇了。” “兄弟,放心吧,那些海寇成不了气候的,也就只能在东南三道那边闹一闹,上了岸,一点儿本事都没。” 那人摇摇头,故作神秘的道:“如果只是海寇,我就不会这么跟你们说了。” “哦?” 其他几人听见这话,都是来了兴趣,开口问道:“那是什么?” 那人捋了捋胡须,笑道:“自然是那黄金之地。” “黄金之地?” 几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古怪。 这黄金之地,他们自然是听说过的。 这两天京师各地都是传的神乎其神的。 听说是在那西洋,有一处岛屿,上面满是黄金,曾经有西洋人到过那里。 黄金太多,装满了整艘船,最后也正是因为太多,还没有回到陆地,就沉没了。 仅仅幸存下来几个人。 这几个人后来又几次建造船只,想要探寻那黄金之地,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听着倒是有那么点儿竹轩斋《桃花源记》的意思。 但是,这一次,很多人都说是事实,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当然,大部分的人都认为是假的。 黄金之地,那怎么可能? 哄小孩儿呢? “你们不信?” 喝酒那人见到众人这副表情,眉头一挑。 其余几人笑了笑。 其中有人道:“房兄,你喝多了。” “我可没喝多,我清醒着呢!” 那人摆摆手,道:“你们还别不信,这事儿还真就是真的!” 其他人摇摇头,不置可否。 他们早已经过了做梦的年纪了。 黄金之地,在他们眼里,就是个笑话。 偏偏,这个笑话还有那么多的人在传,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那被称为房兄的人环顾一周,皱了皱眉头,往前探了探身子,道。 “这个消息,一开始我也跟你们一样不相信,什么黄金之地,就是一个笑话! 可是,后来我家表叔从东南三道那边回京,我才知道,这事儿就是真的! 你们是不知道我那表叔是什么人,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就因为出了一次海,就赚了一堆的银子。”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用冷漠的目光看着他。 显然,没有几个人相信这些话的。 那人见状,摆摆手道:“你们爱信不信,实话告诉你们,不止是那黄金之地,就在那西洋,遍地都是宝贝。 我那表叔也没有到黄金之地,就是去西洋逛了一圈,那银子多的就花不完!” “” 众人仍是怀疑,压根不相信这人说的话。 他们家里又不是没有人去那南洋,过几年回来以后,也不见得就过上了什么好日子。 至于那西洋 实在太远,他们听都没有听说过,更何况见过。 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他们没有见过的东西,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那人见他们不相信,一摆手:“罢了罢了,不跟你们说了,反正我是准备下西洋了,趁着年轻,博上一博!” “下西洋?” 其他人听见这话,表情总算是出现了一些变化。 下西洋,他们是没有见过。 可是,下南洋,他们是经常听说的。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更何况,东南三道那边,如今可是海寇盛行啊! 说不定刚刚出海就碰上海寇,那还了得? 到时候就是人财两空啊! “房兄,你可要想好了,这下西洋,下南洋,可不是你想象的那般的容易!” “对啊,房兄,别的不说,那背井离乡,举目无亲,又岂是一般的人能够忍受的了的!” 其他的人纷纷开口劝说。 那姓房的却好似铁头一般,躺在椅子上,笑道:“你们说的这些,我岂会不知道? 我还是那句话,用这几年的拼搏,换一辈子的衣食无忧! 我且问你们,如今这样的生活,你们满意吗? 科举不中,浑浑噩噩的读书,读个几十年,就算勉强中了个举人,又有何用呢? 最后的结果还都是一样的! 到头来,只是一捧黄土,还不如趁着年轻,出去拼一拼! 就算找不到那黄金之地,到了西洋,那也有大把的银子!” “这” 众人听见这话,面露担忧之色。 在他们眼里,这家伙绝对是疯了! 如今的生活还不够好吗? 莫名其妙的竟然要去下西洋。 风吹日晒,艰苦卓绝,这些暂且不谈,那东南三道可是多着海寇呢! “那若是遇上海寇,该当如何?” 有人开口问道,一脸的担忧之色。 那姓房的摆摆手,一脸的不以为意。 “海寇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多,就算真的倒霉遇上了,那也就遇上了吧,天命如此。 而且” 那人说到这,顿了顿,笑道:“我可是听人说了,陛下前些天召集公卿在暖阁商议了一个上午,商议的就是如何解决海寇的问题。 想来,过不了多久,神机营就要去东南三道了。 除此之外,我还找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兄弟,一块出发,再加上东南三道的兄弟,多凑几艘床,多招募一些勇士,那些海寇也是不值一提!” “” 众人听到这,都是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毕竟,无论西洋,南洋,乃至东南三道,对他们而言,都是太过遥远了。 那姓房的见到这一幕,又凑了上来,神秘兮兮的道。 “最为重要的是,我听说,新安侯那边最近可是正在招募船工呢!”div 第六百七十四章 地是圆的! 此话一出,整个酒楼瞬间安静了许多。 只因为三个字——新安侯。 他们都是地地道道的京师人,自然明白这三个字的分量。 新安侯的人品暂且不论,那眼光可是实打实的。 新安侯都招募船工了,也就说明这件事情十之八九是确有其事了。 一时间,大部分的心思都是活络了起来。 纷纷看向那人。 问道:“此话当真?新安侯真的招募船工了?” 那人眉头一挑,道:“那是当然,我家亲戚可是在新安侯做工的,方府明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却是招了不少的船工,这件事情,你们稍微打听打听就能知道了。” 听见这话,众人的表情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显然更加相信了。 毫无疑问,新安侯若是大张旗鼓的做某件事情,那说不定还憋着坏。 可是,这么悄悄的做一件事,那一定是有好处,没跑了! 一时间,众人的心情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从原先的坚决不相信,到后来的有一丝相信,再到后来的将信将疑。 ‘黄金之地’四个字已经在他们的心里烙下了记号。 以后,只要听到这四个字,都会有一番想法。 那姓房的见到这一幕,也就没有再继续撺掇,而是起身,大声的道:“哥们儿过几天就要下西洋了,今天这顿酒算我的,哥几个吃好喝好!” 同一桌的人听见这话,都是面露笑容,寒暄了几句。 但是心里面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大户人家的子弟即便是出来喝酒,那也都是去醉花阁和春风楼那一级别的酒楼。 在这儿喝酒的,一般而言,都不可能有什么大的成就。 因而,听到刚才那姓房的人说的话,他们也开始考虑起来。 要不要趁着年轻,拼搏一把。 毕竟,自己如今也算是高不成低不就的。 勉强度日,读书是没什么希望了,做工,又没有几个钱,而且还丢面子。 倒不如联合几个兄弟,凑艘船出来,下西洋闯荡闯荡?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相同的想法,很快就讨论起了最近市井之间流传的那些有趣的‘谣言’。 另一边,那姓房的则是到了柜台哪儿,看着账房,道:“多少银子?” 那账房算了算,道:“一共是六十七文钱。” “六十七文?” 那姓房的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什么,说道:“那一桌的酒菜全都算在我这儿。” “好嘞,您稍后,让我算一算。” 那账房看着账本上记着的酒菜,和酒菜的价目,就开始拨起了算盘。 这个时候,旁边却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三百七十二文。” 食客、账房和掌柜的同时看向说话的那个孩子。 “招弟,别瞎说。” 掌柜的开口训斥了一句。 陈招弟却是撇了撇嘴,小声的道:“没瞎说,就是三百七十二文。” 账房和掌柜的都是摇了摇头,没有再理会她。 这用算盘都得半天才能算得出来,一个小孩张口就能说出来? 谁信! 甚至,那掌柜的,也就是那陈招弟的父亲听见这话,皱了皱眉头,心里面有些后悔送女儿去那个什么狗屁方休文理书院读书了。 什么都没学会,倒是学会了说谎和捣乱。 就知道。 那新安侯能教什么好东西。 可不就是那几样——头蒙拐骗! 哎,当初就不该被那一两的银子给蛊惑了。 掌柜的这么想着,就听见算盘的声音落下。 抬眸望去,发现账房正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招弟。 “一共三百七十二文。” 此话一出。 瞬间,三道目光都是落在了陈招弟的身上。 陈招弟脸上露出洋洋得意之色,看着自己的父亲,昂头道:“爹,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就是三百七十二文!” 掌柜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食客也是啧啧称奇。 唯独账房,凑了上来,好奇的问道:“能不能告诉叔叔,你怎么算的?” “那还不简单!” 陈招弟一扬手,道:“就是把那些数字先乘再加就好了!” “先乘再加?” 账房面露疑惑之色。 完全不明白陈招弟在说些什么。 陈招弟却是拿起了笔墨纸张,详细的阐述了乘法口诀是什么东西。 那账房见了以后,眼睛都是瞪大了。 这么简单的计算方法,为何他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现过? “招弟,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掌柜的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看着陈招弟,开口问道。 陈招弟回答道:“是先生!先生还说,过几天教我们更多的东西,这些都是最最基础的。 只有学会了这些,才能学更多。” 这里的先生一定是方休文理书院的先生了。 掌柜的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想了许久,又问道:“你在书院,你们先生就只是教你们算术之法吗?” “当然不是!” 陈招弟想了想,回答道:“除了算术之法,还有很多,比如圣人之言,比如四书五经,但是这些东西,先生都是让我们背,只要背会了就好了。 最重要的还是算术之法,对了,还有一门课程,叫做科学,是最有意思的。 爹,你知不知道,咱们脚下的地,其实是圆的。” 脚下的地是圆的!? 三人听见这话,表情都是变得有些奇怪。 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毕竟,天圆地方,乃是圣人之言,也是无数先祖确认过的事情。 怎么地会是圆的呢? “这也是先生告诉你的?” 掌柜的开口问道。 “对呀!”陈招弟笑嘻嘻的回答:“先生说了,咱们脚下的地是圆的,和天上的太阳、月亮都是一样的。 因为咱们脚下的地不停的转,所有白天的时候,可以看见太阳,晚上的时候就可以看到月亮,还有” “等会!”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掌柜的打断。 “你确定你先生告诉你,地是圆的?” “嗯!” 掌柜的皱着眉头,开口问道:“招弟,你自己看看,咱们脚下的地究竟是圆的,还是方的。 如果是圆的,岂不是站不稳就滑走了?”div 第六百七十五章 英国公到访 这么简单的道理,路边的小孩都知道,真不知道那文理书院的先生都是怎么教的。 地怎么可能是圆的? 刚刚算术带来的惊喜,在这句话面前,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去学点儿东西,回来连地是方的都不知道了! 哎 掌柜的悠悠的叹息一声,正准备让她以后不要去书院了。 突然听到陈招弟的解释。 “先生说了,那是因为咱们脚下的地太大了,所以我们感觉不到它是圆的,但是只要你站在海边,就可以看见船离岸边远一些,就会消失不见。 因为,距离足够远,所以就是这样。 这也就证明了咱们脚下的地,的确是圆的。” “这” 掌柜的听见这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因为他也没有去过海边,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这样的事情。 他想了想,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就说道:“今日的功课做好了没有?” 陈招弟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先生没有给我们布置功课。” “没有布置功课?” 掌柜的再次露出惊讶的表情。 陈招弟点了点头,说道:“先生说了,我们年纪还小,正是玩的时候,到了书院上课就已经足够了,回家以后就不需要再做功课了。” “这” 掌柜的和那账房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诧异之色。 他们都是读过书的人。 都知道,放学以后肯定是要有大量的功课的。 像是文理书院这样的,不布置功课的先生还真是少见。 偏偏,这文理书院还真的能教一些很实用的东西。 就比如这算术之法。 还有那科学 虽然不知道那科学具体有什么用处,可是刚才陈招弟的那一番话,却是让他们觉得这个小丫头和以前不一样了。 知道的很多,若是再在文理书院上几天的课,说不定知道的比他还要多! 想到这里,掌柜的突然有些庆幸。 庆幸当初做了正确的选择,把自己的女儿送到文理书院读书。 “招弟啊。” “爹,怎么了?” “在书院要好好的学,知不知道?” “知道了!” 方府。 方休从书院回来,感觉有些疲惫,准备回去休息一会,还没有到院子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哥!” 是方茹。 几天不见,方休总觉得她个子又高了一些。 “你答应我的,让我当捕快的呢?” 方茹站在方休的面前,抱着手臂,问道。 方休看了她一眼,摆摆手道:“回去等着。” “我都等了十几天了!” 方茹嘟嘟嘴,没好气的道。 方休看着她,问道:“女子科举的事情,你知道吗?” “女子科举?” 方茹好看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段时间,她不是在练武,就是在看书,还真没有关注过京师发生的一些事情。 听见这话,摇了摇头,说道:“没听说过,女子也可以参见科举吗?” “过段时间就可以了。” 方休叹了口气,悠悠的道:“你好好的读书,好好的练武,参见女子科举,到时候,自会让你去当捕快的。” “真的?” 方茹脸上露出狐疑之色,看着方休。 “假的,你不要信。” 方休没好气的道。 方茹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方休摇摇头,就往院子里走。 还没有走几步就被方茹喊住。 “哥,站住!” 方休回头,看着她:“又怎么了?” 方茹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想了想,还是如实相告:“哥,赵嫣她她” “她怎么了?” 方休的心猛的一跳。 虽然知道赵嫣的身边有宗师级别的高手保护。 可是见到方茹这副表情,他还是忍不住的有些担心。 方茹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狡猾的笑容,说道:“没什么,就是她这几天要出城,不知道要做什么,让我转告你一声。” “出城?” 方休听见这话,放下了心。 只要不是突然出现什么意外,以赵嫣的身份,大概率是不会出事的。 只是,这个时间点,她出城做什么。 以往,不论是有什么事情,她可不会单独行动,都是找到他一起行动。 这一次,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出城? 虽是疑惑,方休也没有多想,就摆摆手,道:“知道了。” 这段时间,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方休都没有怎么休息。 第二天睁开眼睛,都已经到了正午。 这时,门外传来秀儿的声音。 “少爷,有客人到了。” 方休起身,推开房门,皱着眉头,轻声问道:“什么客人?” 秀儿给方休使了一个眼色。 方休转头看去,就见到一个还算是熟悉的面孔。 白发苍苍,但是气质依旧。 正是三位国公之一的英国公,也是夏忆雪的爹。 “英国公?” 方休还有些迷糊,揉了揉眼睛,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英国公,他是认识的。 也见过几面。 但是却没有聊过几句。 毕竟,他看不惯这些老家伙。 这些老家伙也看不惯他们。 偏偏,互相又都拿对方没什么办法,倒不如眼不见为净。 上一次见这个英国公,似乎还是几个月以前,京师出事,宁王起兵谋反的时候。 他拿着虎符,命令英国公领兵的时候。 “咳咳” 英国公听见方休的声音,假意的咳嗽了两声,脸上露出自认为十分和煦的笑容,道:“贤侄啊,伯父我可是等了你好久了。” 方休听见这声音,觉得一阵难受,忙不迭的摆手道:“伯父,别笑,我怕。” 的确,这么一张杀气腾腾的脸,故作和煦,是个人都不会觉得舒服。 “” 英国公听见这话,表情有些尴尬。 但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笑道:“方贤侄,伯父我这次来是想要问你一件事。” 方休听见这话,瞬间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秀儿。 秀儿立刻会意,沏茶去了。 方休则是坐在英国公的对面,拱手道:“伯父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哈哈哈哈,也不是什么大事。” 英国公摆摆手,笑道:“听说贤侄你最近在招募船工?”div 第六百七十六章 真真假假 英国公听见这话,露出笑容。 一双眼睛看着方休,缓缓开口:“贤侄啊,听说你最近在招募船工,还在津州府买了一块靠海的地?” 方休听见这个问题,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淡淡的道:“只是谣言罢了。 伯父你也知道,小侄在京师的名声嗯,不太好。 自然而然,多出些惹事生非的人。 无缘无故的,我为何要招募船工呢?为何要卖津州府的地。 明眼人想想看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 方休一开口就把这件事情否认的干干净净。 然后,英国公的表情却是更加的狐疑。 显然,是不相信方休的说辞。 其实来之前他就已经打听好了。 这小子的确是在招募船工,而且是偷偷的招募,都是到其他的州府,招募到了以后,也是没有送到京师,而是直接送到沿海的津州府。 当然,他还是有些怀疑。 毕竟黄金之地这个说法实在是太过莫名其妙,仿佛是突然之间出现的一样,最为蹊跷的还是在海寇盛行的时候冒出这个说法,免不得让人生疑。 因此,他才会想着到方府试探一下方休,却没想到他竟然是极力的否认。 那么就没错了。 极力否认就意味着这件事一定是真的了! 遍地都是黄金的地方,这小子竟还想着隐瞒,自己一个人独占,未免也太贪心了些! 还好,有人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不然,他还蒙在鼓里! 英国公想到这里,脸上露出笑容,又闲聊了其他的话题。 一直到半个时辰以后,方才起身,道:“好了,贤侄,今日就聊到这儿吧,以后有什么事到英国公招伯父,伯父给你撑腰!” 你个老东西,除了有个漂亮的女儿,要啥啥没有,还撑腰,撑个屁! 方休腹诽了两句,脸上却是笑容,拱手道:“那小侄就不送伯父了,慢走慢走。” 英国公笑着摆摆手,离开了方府。 并没有着急回到英国公府,而是到了一个酒楼的雅间。 雅间里面全都是一些侯爷,伯爷之类的勋贵。 早已经等候英国公多时了。 “英国公到了。” “英国公” 雅间内,众人见到英国公,纷纷起身行礼。 英国公看着他们,寒暄了一番,就坐了下来。 酒过三巡,英国公便问诸位勋贵。 “你们猜,老夫方才去了哪儿?”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开口问道。 “英国公一定是要要紧的事儿去忙了。” “对对,一定是有要紧的事,莫不是在暖阁和陛下商议?” “” 英国公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摆摆手,笑道:“并非如此 实际上,老夫去了一趟方府。” 方府? 众人听见这话,表情都变得有些奇怪。 临泽候,他们都是认识的,彼此之间的关系算不上生死之交,但也还好。 可是,临泽候前几天可是被陛下派到了重镇,镇守。 也就是说,如今的方府只剩下一个新安侯。 新安侯么 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不知国公可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方休那小子的手里?” “国公勿怕,我与临泽候乃是生死之交,若真是有什么事情,方休那小子看在他爹的面子上,还是会听我的一些劝,您若是跟他有什么冲突,我可以从中调和”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表情都是变得忧心仲仲。 显然,在这些人的眼里,堂堂的国公,竟然主动去方府,那一定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新安侯那里。 新安侯是什么东西,没有人比他们这些勋贵更加了解的。 简直就是六亲不认,只要有银子,有利益,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威胁一个国公,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英国公听见这话,却是觉得可笑。 摆摆手,道:“老夫戎马一生,难不成还怕他一个小小的方休? 其实,这一次,老夫到那方府,主要是为了打听一件事。” 众人听到这,都是面露好奇。 打听一件事? 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 “国公有什么事情,问我们就好了,何必去问方休那小子呢?” “就是就是,我们这帮子老东西,别的不行,这消息还算得上灵通。” 勋贵们纷纷开口。 英国公看了他们一眼,面露笑容,问道:“是吗? 那你们说一说,这黄金之地究竟是真,还是假。” “这” 众人听见这话,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是沉默了。 显然,对这所谓的黄金之地,他们是没有任何的发言权的。 片刻后,有一人道:“应该是假的吧,若是真的,陛下早已经组建舰队了。” 旁边有人反驳他道:“据我所知,兵部和户部可是拨了不少的银子给东南三道,用的就是修葺船只,招募水兵。” “那是为了海寇。” 另外一人接话道。 “既然是为了对付海寇,为何没有见到神机营出动?” “这陛下这么做一定是有其深意,我等还是不要妄自揣测。” 这句话说出来,众人都是沉默。 但是很多人心里面已经有了答案。 以往的时候也不是没有闹过海寇,但是最多只是增派一镇的精锐支援。 何曾像这般大张旗鼓的招募水兵,听说还要建造新的船只。 甚至工部那边还派出了人,准备建造更大的巨船。 要知道,对付那些海寇,并不需要这些啊! 而且,新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多。 这两天,东南三道那边甚至传来了消息。 说是有下西洋的人回到了故乡,船上全都是装满了黄金的宝箱。 那些黄金就是从西洋拉回来的。 传的有板有眼的,即便是他们,也都不得不相信。 “好了好了。” 这个时候,英国公站了出来,摆摆手道:“方才我去方府问的就是这一件事。” “那新安侯是如何回答的?” 众人听到这话,都是打起了精神,好奇的问道。 英国公看着他们,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悠悠道:“方休那小子就说了几个字——纯属子虚乌有! 而且,老夫问他可曾招募船工,可曾在津州府买地,他也就是两个字,谣言!”div 第六百七十七章 达成一致 此话一出,雅间内顿时响起一片热烈的议论声。 毫无疑问,在场的人都是了解方休的。 自然知道,只要新安侯否认的就是事实,新安侯大方承认的,反而要报有几分的怀疑。 这是他们在京师摸爬滚打这么些时间,总结出的经验。 既然新安侯如此矢口否认,那么就说明船工的事情是真的,继而也就说明 黄金之地,十之八九也是真的! 毕竟,整个京师,若说是消息灵通,陛下排名第一,新安侯排名第三,就没人敢排名第二了! “国公,这事,您怎么看?” 众人讨论了片刻,便看向英国公,开口问道。 英国公是在场众人当中,爵位最高的,地位最高的。 地位高,看的自然也就远。 英国公捋了捋胡须,面露严肃之色,缓缓开口:“若是这黄金之地真的存在,又有许多人找到了这黄金之地所在之地,获得了这许多的黄金。 那么,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就是黄金的价值不如从前。” 众人听到这里,都是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 数量多了,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的价值了。 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了。 就好比琉璃。 原先多少银子才能买到巴掌大的琉璃碗。 如今呢? 在那琉璃坊,几枚铜钱都够买一个的了。 听说,那方府甚至连窗户都是用的特质的琉璃,简直比皇宫还要奢华。 若是真的存在黄金之地,那黄金的价值不如从前也是一定的。 英国公顿了顿,继续道:“我想,诸位府上也都屯了不少的黄金吧。 一旦黄金之地的黄金流到中原,那么那些黄金能值多少,就不一定了。 毕竟你我都不知道,那黄金之地到底有多少的黄金。 圣人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若是我们还像这般熟视无睹,没有一点儿动作,到时候我们这些勋贵,怕是连宅子都养不起了。 毕竟,这些年,言官们叫嚣着咱们这些老东西的待遇太过丰厚,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众人听到这话,面面相觑起来。 他们太明白英国公这些话的意思了。 精简一点就是 黄金之地的黄金一旦流通到了中原,那么他们的黄金就没有价值了。 再加上言官们在后面推波助澜,他们这些勋贵的好处很有可能比以前大大的降低。 因此,不管黄金之地存不存在,他们都要组织舰队,一探究竟。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们自己的利益。 “那英国公,您的意思是?” 有人抬眸,看着英国公,开口问道。 现在这个时候,他们这些勋贵就需要团结在一起。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利益。 而无论是资历,年龄,爵位,乃至在陛下心里面的分量,英国公都是毫无疑问的核心人物。 英国公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环顾了一圈,脸上露出莫名的笑容,淡淡的道:“老夫方才便说了。 诸位的府上应该也存了不少的黄金。 咱们不妨就用这些黄金,组建一只舰队,同那些商贾一样,下西洋去!” “这”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不说话了。 有些人也是低下了头。 这一画面落在英国公的眼里,自然是让他有几分的不屑。 当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是早有预料的。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遇上了什么事情。 这些家伙都是一样的,只要牵扯到了黄金,牵扯到了银子,就想着不掺和,就想着置身事外。 只可惜,置身事外哪里是他们想象的那般容易的。 这世上,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无比的渺小。 “咳咳” 英国公咳嗽了两声,环视一圈,开口道:“老夫实话实说,这个想法并不是老夫一个人的,姓徐的两天前就到过方府了。 也就是昨天,老夫听说姓徐的已经在津州府买了一块地,开始招募木匠。 你们觉得,这是巧合吗?” 众人听见这话,纷纷抬眸。 姓徐的是谁,不言而喻。 一定是定国公了! 魏国公完蛋了以后,京师就只剩下了这两位国公。 两位国公全都提起了此事,那么说明什么,是个傻子都知道。 英国公看见众人的反应,继续道:“而且,这黄金么,也不是只让你们出,老夫的英国公府一定是出的最多的! 老夫就先在这里拿出一千两的黄金,用于找寻黄金之地!” 一千两黄金! 此话一出,整个雅间都是一阵沸腾。 这可是一千两的黄金啊! 比银子可是值钱多了! 不愧是英国公府,拿出一千两黄金,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只是 众人还是有些犹豫。 毕竟这件事情非同寻常。 下西洋,这件事情,自古以来似乎还没有人做过。 南洋那边倒是有不少落魄的人去,但是真正赚到银子的也没有几个。 唯独一点,倒是真的。 他们这些勋贵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没看见,许多的勋贵都在背后开起了商铺。 偏偏因为方休的原因,那些商铺还挣不到多少的银子。 所以,必须要想一个好的办法。 有人纠结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看向英国公,咬牙道:“英国公,我愿意出五千两银子!” 那是一个伯爵。 五千两银子已经接近他一半的身家了。 众人纷纷看向那人。 有些的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 人是盲从的。 看见有人带头,其他的人也纷纷的下定了决心。 “我出一万两!” “我出三千两!” “我出六千六百五十一两!” 众人纷纷的开口。 英国公的脸上逐渐露出了笑容。 他看着这些勋贵,就感觉是看到了银子。 有了这些银子,就有了船只,有了水手。 有了船只,有了水手也就有了银子。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黄金之地上铺满了黄金。 恍惚之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少年的时候。 自己还是一个小小的校尉,跟随着祖父,在北方四州,面对来犯的草原诸部。 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有过了。 如果他再年轻个几十岁,甚至年轻个十几岁。 他都想着自己带着水师,去找寻那黄金之地!div 第六百七十八章 英国公府 有了英国公领头,其他人的心里也是多了几分宽慰。 不管怎么说,英国公还是比较靠谱的。 “我等敬英国公一杯!” 有人站起身,给英国公敬酒。 英国公只是笑笑,回敬了一杯。 推杯换盏之间,不知道是谁又提起了一句。 “听说方休那小子最近在办什么书院,还要办什么女子科举,诸位仁兄怎么看这件事” 众人听见这个问题,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们对这女子科举一定是不认同的。 可是,这里还坐着英国公呢! 谁不知道,提起女子科举,提到的最多的一个人物,就是京都府衙门总捕头夏忆雪。 而夏忆雪正是英国公的女儿。 一时间,都没有人回话。 英国公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看向提问那人,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悠悠道:“女子又如何,当年杨老太君,是女子,不是一样领兵击退了草原诸部的攻击 以老夫看,若是女子真是有本事,未必不能参加科举。 只许州官放火,那是那些儒生们做的事情,咱们都是粗人,就讲究一个道理,谁的拳头大,谁说话。 谁有本事,谁说话。 科举也是一样的道理!” 英国公这话基本上就表明了他的态度。 其余勋贵听了,纷纷点头,迎合道:“英国公说的没错,有本事的人,跟是男是女无关!”x “英国公一句话就把其中的利害道的清清楚楚,实乃我辈之楷模啊!”x 众人都是一阵吹捧。 英国公只是笑笑。 他心里面可比谁都明白这些家伙都在想什么。 酒过三巡,英国公便回到了英国公府。 立刻就有管事的上前迎接。 “国公爷,您回来了。” 英国公看了他一眼,躺在椅子上,开口问道。 “船工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那管事的眉头微微的皱了皱,低着头,小声的道:“回国公爷的话,京师的船工本就不多,这段时间,各个府邸都在招募,小的实在是招不到了。” 英国公听见这话,眉头皱了皱,看向他,冷声道:“不会到其他的州府去吗” 那管事的忙不迭的站着,应道:“国公爷息怒,小的已经派人去招了,只是还需要一点儿时间。” 这段时间,也不知是怎么了。 到处都在招募船工,他原先还好奇,却没想到自家老爷也来了这么一出,被打了个措施不及。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京师里的船工已经不剩下几个了。 便是京畿之地的船工都没有几个了。 毕竟京畿之地不沿海,船工本就少,而且只能制作一点儿木舟之类的小玩意,压根上不得台面。 也不知道国公爷是怎么想的,莫名其妙竟是要招募这么多的船工。 英国公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抬眸,看了一眼那管事的,又问:“那津州府的地,可还买了” 听见这个问题,那管事的打了个寒战,小心翼翼的道:“回国公爷的话,已经差人去问了,只是只是” 他说到这,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不知怎么的,竟是说不下去了。 英国公听到这,抬眸,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有什么话就直说,恕你无罪。” 那管事的这才敢说话。 “国公爷,那津州府沿海的地,全都被新安侯给买了,如今已经涨了数倍。 这么多的银子,小的,小的实在做不了主。” 英国公听见这话,皱着眉头,看向那管事的,开口问道:“不沿海,靠近港口的地呢” 那管事的面露犹豫之色,咬了咬牙,还是回答道:“回国公爷,也也被那新安侯给买了。” 砰! 英国公听见这话,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骂道:“好小子,怪不得笑的这么开心,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他想到离开方府之前,方休那莫名意味的笑容,就气不打一处来,在院子里踱步了起来。 猛灌了好几口茶水,这才消消气。 看向那管事的,命令道:“不管多贵的地,都给我买一块!” 那管事的听到这个命令,忙不迭的躬身,应道:“知道了,国公爷,小的这就着手去办!” 说完就离开了。 英国公一个人坐在这院子里面,生着闷气,突然看见一道身影,脸上顿时露出笑容。 “忆雪啊” 英国公开口,唤了一句。 夏忆雪刚刚放下佩刀,听见这个声音,回头看向自己的父亲,躬身行了一礼,冷冷的道:“爹。” “忆雪啊,为父听说你和新安侯的关系似乎不错” 英国公走到夏忆雪的身边,眉开眼笑的问道。 夏忆雪听见这话,柳眉微蹙,什么都没有说。 这丫头对谁都是冷冰冰的,英国公已经习惯了。 笑道:“为父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爹,律法在前” 夏忆雪想要拒绝,刚刚开口就被英国公打断。 “很简单的一件事,就是让你去跟新安侯商量商量,看看津州府的地能不能卖的便宜些。” 英国公笑着道。 夏忆雪听了,眉头却是皱的更紧。 想了想,只留下了一句冰冷的话。 “爹,女儿与新安侯并不熟悉。” 说完,就带着佩刀,转身离开了。 英国公一个人站在原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这丫头是胳膊肘往外拐吗 哎 英国公叹了口气,纠结了许久,还是决定 吃这个亏! 俗话说,吃亏是福,大不了就是让方休那小子多赚些银子。 有什么大不了的 到时候,只要发现了黄金之地,这些都是小意思中的小意思。 算不了什么! 黄金之地啊。 英国公看着面前的假山,仿佛这些假山都变成了金色。 考虑了许久。 一直安安分分的他,终究还是按耐不住心中许久都没有过的悸动。 决定离开京师,去那津州府看一看。 他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巨船造好,亲眼看着自己的巨船扬帆起航,踏上征途。 甚至,船上的水兵,他都想要自己训练。 想到这里,他已是在庭院内踱步起来。 片刻后,他摆摆手,唤来了府上的管事,命令道:“准备准备,老夫要去津州府看看!” 第六百七十九章 一张地图 津州府。 这是一个位于中原东道的小城,人口不多,大部分都是渔民。 当然,一般都是些小舟,在海岸边捕点小鱼小虾。 真正的港口倒是有一处,只是有朝廷把控着,只有水师的大船可以停靠。 如往常一样,津州府这座小城迎来了新的一天。 不少渔民都是发现了一件事情,不知道何事,这里竟是多出了许多的外乡人。 这可算得上是一件奇事了,毕竟这里比较偏僻,偶尔能有一两个外乡人到访,已经是很神奇的事情。 如这般,一下次见到成千上百的外乡人,记忆中还是头一次。 当然,以前也并不是没有过。 记得以前有一位皇帝曾经微服私访,到过这里,之后那段时间就有许多的人来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又有哪位皇帝微服私访到了这里、域名 百姓们都是好奇的猜测着。 那些外乡人却是不理会他们,径直的进了城。 英国公便是这诸多外乡人其中的一位。 他骑着马,走进城,觉得一切都是十分的新鲜。x 毕竟一直生活在内陆,行军打仗也很少来到海边,记忆中这还是头一遭。 不免觉得四周的一切都是十分的新奇。 “这津州府一直都是这么大的风” 英国公感受着强风,看向身旁的管事,开口问道。 那管事忙不迭的回答道:“回国公爷的话,这津州府沿海,一年四季都是这般的强风,偶尔会有风平浪静的时候。” 英国公听见这话,眉头皱了起来,冷声的道:“即使如此,为何要在这儿建造港口船只建造完成后,岂不是会被风浪摧毁” 那管事的是从津州府本地找的,因此对当地的这些事情还算是比较熟悉。 想了想,回答道:“国公爷,朝廷在这儿建造港口也是无奈之举,毕竟这王土之北就只有这么一块沿海。 而且风浪虽是大了些,但建港的其他的条件倒是还好。 朝廷再这里建造港口,只是为了备用,让水师能有个停靠的地方,真正的港口还是在那东南道。” 英国公听到这,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淡淡的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船只在这儿建好了以后,经过此港口,运到那东南道的港口” 那管事的忙不迭的躬身,应道:“小的就是这个意思。” 英国公摆摆手,道:“明白了,走吧!” 一行人就这么到了城里。 进了城,相比于城外就要好很多了。 最起码,风没有那么的凛冽。 “国公爷,您的宅邸就在前面。” 那管事的在前面领路。 一边领路还一边介绍道:“这宅邸是津州府少有的几处好宅子,原先是新安侯的,小的花费了三千两的银子才买了下来。” “三千两银子” 英国公听见这话,又是气得不行。 这方休简直了 什么时候想的都是银子。 这么一个小小的宅邸,竟然需要三千两 放在京师还值这么多的银子,放在这儿,估计一千两都不值! 仅仅只是倒卖这么一下,就进账了两千两,实在是黑啊! 那管事的还在介绍。 英国公却是听不下去了。 直接翻身下马,就往宅邸里面走。 这个时候,身旁却是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这不是英国公么,这么巧” 声音十分的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英国公转身看去,就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姓徐的” “是我,是我。” 定国公一脸的笑意,走到英国公的身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无调侃的道:“前些日子,我还听你府上的人说。 那什么黄金之地就是个屁!我家国公爷脑子就是进水了,也不会相信! 没想到,这才几天啊,你这浓眉大眼的老家伙,脑子就进了水” 英国公听见这话,脸板了起来,没好气的道:“你不是也一样 好好的国公不当,偏偏的跑到这里受罪,你想的什么” 定国公笑了笑,不以为意的道:“你想的什么,我就想的什么,多简单的事情。” 两位国公自小就不算对付,长大了以后,也是各自领兵。 准确的说,三位国公就是三个派别,不同的勋贵跟着不同的国公。 呈现三足鼎立的态势。 也正因为如此,魏国公一事结束后。 朝中的文武百官才会同意加封方休父子为临泽候和新安侯。 就是想让他们俩顶替魏国公的位置。 既然是三足鼎立,彼此之间的关系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了。 英国公听见这话,冷哼了一声,懒得理他,就要往宅邸里面走。 定国公见状,却是不要脸的跟了上去。 “你个老东西,自己没宅邸” 英国公回头,等着定国公,没好气的骂道。 定国公咧开嘴,不以为意的笑了。 “这么大的火气做什么,独在异乡为异客,两个老朋友见面,不得喝一杯” “你个老东西还会念诗” 英国公眉头一挑。 定国公笑了笑,道:“不是我说,你这脾气,这么些年,也该改改了,瞧瞧我,这才一年,脾气比你不知道好了多少。” 英国公没好气的道:“你那是被方休给治的!” “” 定国公听见这话,想骂人。 片刻后,还是忍了下来,道:“不跟你斗嘴了,进去坐坐,有正事要跟你商量。” “什么正事” 英国公看着他,开口问道。 在他的眼里,这定国公就不会有什么正事。 定国公表情却是难得变得有些严肃,道:“自然是黄金之地的事儿!” 英国公见定国公的表情如此严肃,也没有再开口讽刺,而是坐了下来。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英国公看见定国公,就想起自己以前说过的话,就觉得一阵别扭,忍不住的就想要骂人。 定国公也不在意,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羊皮纸,平铺在了桌子上。 “你看这是什么” 英国公听见定国公的话,忙不迭的站了起来,仔细的打量起了那羊皮纸上的内容。 分明就是一张地图! 最为重要的是。 庞大的楚国在那张地图上竟然只占了小小的一部分,这么说...... 这地图竟是记载了楚国之外的地方!? 第六百八十章 劳动课 “这地图,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英国公抬眸,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定国公,开口问道。 定国公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道:“你猜。” 英国公顿时无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片刻后,方才明白过来,试探性的问道:“是方休那小子” 定国公笑的更加开心,说道:“看来你个老家伙这段时间也是长进了不少。”x 英国公听见这话,微微一怔,想了想,突然明白了什么,道:“那小子早就准备好了” “我可没有这么说。” 定国公耸耸肩,道:“你可知道最近东南三道闹海寇” 英国公摆摆手:“那是自然。” 他虽是国公,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利,可是这方面的事情还是比较了解的。 “可是仅仅只是为了解决海寇之事,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英国公想了想,犹豫了片刻,道。 定国公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说道:“所以,这小子一开始的目的绝不是什么海寇,也不是什么黄金之地,他只是想要更多的船。 想要更多的人下西洋,至于究竟有没有黄金之地,压根就不重要!” 英国公听见这话,有些不明白。 定国公见状,指着那地图,说道:“你看到这地图,你想到了什么” 英国公怔怔的看着地图,没有说话。 他倒是想到了某种可能,只是未免太过荒谬。 然而,定国公却是道:“很简单,你想到的,就是我想到的,咱们两个老家伙想到的,也就是方休那小子想到的!” 英国公听见这话,彻底的懵了,陷入了思考之中,久久无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深深的叹了口气。 京都府。 方休文理书院已经创建七天的时间。 这七天的时间,京师的百姓对这文理书院的评价越来越同以前不一样。 一开始,对这个文理书院,大家都是贬低,或者不屑。 如今,却是争着抢着想要自己的孩子去哪儿读书。 甚至,有富贾开出了一千两银子的价格,只求自己的孩子能够在文理书院读书。 偏偏还被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也是十分的简单,这一期的学生已经招满了! 这 京师的百姓们听说这个消息,不免诧异。 一千两银子都没法买到一个名额,这文理书院究竟该多么厉害 不过,仔细想一想,倒也正常。 这文理书院可是新安侯办的。 若说是不缺银子,新安侯在楚国算得上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文理书院的名声打响了。 对在里面读书的孩子们而言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但是文理书院周围的百姓,生活却是发生了很多的变化。 比如,很多的人在文理书院附近买了屋子,就让孩子住在这里,说是能受到熏陶。 毕竟离书院比较近。 也就意味着离解元和亚元比较近,耳濡目染一定能够读好书。 甚至有些人都是办了小板凳,在书院外面,希望能够听到里面的声音。 当然,无论他们怎么做,对书院里面的孩子都是没有太大的影响。 又是一天的清晨。 孩子们照常到了书院。 却发现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常如院长,而是另外一位院长。 就是那位新安侯。 “新安侯,先生们呢” 孩子们站在方休的面前,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开口问道。 方休看着他们,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说道:“先生们教你们的是文化课,今天我们不上文化课,上劳动课。” 劳动课 孩子们的脸上露出好奇之色。 一个个的都是跃跃欲试。 “那新安侯,今天不用读书了吗” “今天可以不做算术题吗” “今天”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问着。 方休大手一挥,说道:“今天咱们压根不在书院里面上课!” “太好了!” “总算不用做算术题了,我的脑子都要晕了!” “还有那个乘法口诀,我都背了三天都没背下来!” “还有常如先生教的文章,其实我一点儿都听不懂!” 这个年纪,纵然她们再喜欢学习,学个几天也就不耐烦了。 此时此刻,她们的抱怨就是最好的证明。 方休听了,脸上露出笑容,看着她们就仿佛看见了年幼时的自己。 那时,自己也是不喜欢读书。 只是,后来离开了孤儿院,才明白读书的重要性,才开始奋发图强。 开设这门劳动课,其中的一个目的就是让她们明白劳动的艰辛。 从而,让她们好好的读书。 当然,锻炼体魄也是比较重要的目的。 “好了,都上马车,咱们今天出城,跟着农民伯伯们劳作!” 方休一挥手。 孩子们兴高采烈的上了马车。 在她们看来,所谓的劳作,也就是郊游一般的性质。x 这些孩子,一部分是商贾的孩子,另外一部分则是穷苦百姓的孩子。 这个时候,两者之间的差距就体现出来了。 商贾的孩子兴高采烈的看着马车外的风景。 穷苦百姓的孩子则显得有些怯怯的。 方休骑着马,跟在马车的后面。 短短的一个时辰的车程就到了郊外。 寒冬已过,已是春天。 万物复苏,到处都是生机盎然的景象。 这个时候,田地里面的杂草也是最多的。 方休特意的买下了一亩田地,就是用作劳动课。 “新安侯,咱们今天就在这儿读书吗” “新安侯,劳动课究竟是做什么的啊” “我们是要锄草吗” 方休听着耳旁传来的声音,摆摆手,大声的道:“劳动课,顾名思义就是要以劳动为主! 今天,你们的任务就是清楚这田地里面的杂草,每个人发给你们一个箩筐。 只有把箩筐里面的杂草全都清除干净,才算是完成任务! 所有人全都完成任务,今天这件课程才算结束,你们才可以回家,明白了吗” 孩子们伸手接过箩筐,脸上纷纷露出兴奋的表情,大声的道:“明白了!” 在她们的眼里,只要不是读书,都和玩儿没有太大的区别。 听见方休的话,一个个都是兴高采烈的在田野间奔跑起来。 捉虫的捉虫,打闹的打闹。 真正听了方休话的,却是少数...... 第六百八十一章 改变 可以理解,毕竟只是孩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黄昏。 然而,大部分的孩子手里的箩筐里面只有稀稀疏疏的几片叶子和几根杂草。 距离方休的要求,差之甚远。 “新安侯,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眼看着天越来越黑,不少的孩子都是聚集在方休的身边,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方休,开口问道。 方休听了以后,却是轻轻的皱了皱眉头,看着她们,开口道:“还记得我原先怎么跟你们说的吗” 几个孩子都是眨了眨眼睛,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方休露出笑容,看着她们,淡淡的道:“只有你们的箩筐满了,方才可以回家。” “啊” 几个孩子都是面露诧异之色。 她们原先还以为新安侯只是开开玩笑,却没有想到竟是真的。x 看着箩筐里面空空如也,又眼看着天越来越暗,这些孩子终于是急了。 好在,先生曾经教导过她们。 遇上事情,不要惊慌。 既然新安侯说了,把箩筐填满,就带她们回家,那把箩筐填满就是了。 一时间,这几个孩子都是开始认真的锄草。 其他的孩子见到这一幕,纷纷询问,得到了这个答案以后,也都是跟在她们的身后,开始锄草。 方休就在一旁,看着她们。 白小纯见到这一幕,凑到方休的身边,小声的道:“少爷,天色已暗,您看” 方休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本少爷方才如何说的” 白小纯瞬间明白了,点点头,应道:“明白了,少爷。” 随着时间流逝,天色渐渐暗了,箩筐越来越满。 不少的孩子都是觉得手臂酸痛,脚上也都起了水泡。 回头看向方休,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 方休却是面无表情,冷冷的道:“这节劳动课刚开始的时候,我便说了规则,你们虽是孩子,却也要遵守规则。 放心,你们的父母那边,我已经差人去说明情况。 你们若是今天完成不了,就不要回去了,在这儿过夜吧。 这个节气,晚上是没有狼的,最多只是蚊虫多一些,不碍事。” 方休此话一出,几个孩子都是吓的大哭了起来。 还有狼 小孩子么 一个人哭,就带动着一群人哭。 瞬间,哭声响彻一片。 方休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看着她们,淡淡的道:“你们哭也没有用,也解决不了问题。 你们的任务何时完成,今日何时结束。” 学生们听到这,哭的电脑端: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方休可不是她们的爹娘,看见她们哭,就不忍心了。 于是。 黄昏之下,田野之上,就多出了这么一副画面。 几十个十来岁的孩子,一边哭,一边弯着腰,在地里锄草。 若是让路过的农户们看见了,指不定要吓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在,方休发给她们的箩筐也不算大。 仅仅只是半个时辰作用。 就算是最慢的孩子也成功的完成了方休的任务,回到了家。 城南,还是那个客栈。 已经关门,却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谁啊!” 开门的伙计没好气的问道。 打开了门,才发现竟然是东家的小姐。 “还有没有吃的” 陈招弟感觉全身上下一阵酸痛,被方府的护卫送回家以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吃东西。 那小伙计见到这一幕,微微一怔,忙不迭的道:“有有! 你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吃的。” 说着,上楼敲门,唤醒了掌柜的。 掌柜的和掌柜夫人听说招弟回来了,都忙不迭的穿戴整齐,走了下来。 他们都是事先知道了这个劳动课,也躲在暗处,看过她们在郊外劳作。 因此,也没有太过担心。 原以为招弟今天晚上可能要住在书院了,却没想到她们竟然完成了任务。 “爹娘!” 陈招弟看着面前的一碗饭,正狼吞虎咽,看见自己的父母。 瞬间,眼眶红了。 看的他爹一阵心疼。 “招弟,这是怎么了” 陈掌柜坐在自己女儿的身边,轻声开口问道。 陈招弟抹着眼泪,说道:“爹,我不想去书院了。” “为什么啊不是学的挺好的吗前些天你还怎么说的说跟先生能学到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而且”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陈招弟打断。 “那是以前,现在我不想去了!书院太辛苦了,每天都要背书,还要做算术题,现在还要劳动。” 陈招弟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 陈掌柜听见这话,好言好语的劝着。 “招弟啊,这书院可不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的,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想去这书院,都没有一点儿办法呢你可知道有多少孩子羡慕着你们呢” 陈招弟吃着饭,只是哭,不说话。 陈掌柜见到这一幕,叹了口气,心疼狠了。 想了想,还是道:“要不这样,明天爹跟你向先生请一天的假,你在家里好好想,以后还去不去书院了可以吗” 陈招弟听见这话,忙不迭的点头,说道:“好,爹,就这样!” 陈掌柜点点头,叹口气,不说话了。 时间过的很快。 转眼间就到了第二天。 陈掌柜一走下楼,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自己的女儿。 竟是帮着伙计在店内打扫起来。 看上去还有模有样的! 陈掌柜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要知道,这小丫头放在以前,可是懒得很,很少会主动帮忙。 没想到,今天竟然这么的勤快 陈掌柜走到她的面前,轻轻的唤了一句:“招弟” 陈招弟回头,看着陈掌柜,应了一声:“爹!” “你这是干吗呢” 陈掌柜看着陈招弟,好奇的问道。 陈招弟回答道:“新安侯说了,在家的时候,若是闲着无事,也要帮家里人分担一些压力。” “” 陈掌柜听见这话,一时无言。 昨天不是还闹着不要去学院吗 今个儿这是怎么了 兴许是看出了自己爹的疑惑,陈招弟想了想,说道:“爹,我想明白了。 先生和新安侯说的都没错,只要女子努力,不一定比不过男子。 女儿以前想得太多,想到自己的名字,就想着证明自己。 却不知道自己的权利,是自己争取来的。 昨天才吃了这么一点儿苦,我就吵着闹着不要去书院,这是不对的。x 如果我真这么做了,就是认输了!”div 第六百八十二章 亩产几千斤! 陈掌柜听见自己女儿的话,脸上露出恍惚之色。 他实在没有想到。 这样的话,竟然是从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这里说出来的。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对于这所谓的女子科举,他也是全力的反对的! 女子都能参见科举,成何体统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自己的女儿读了文理书院以后,他才越发的明白一件事情。 女子和男子其实是一样的。 甚至,他已经有些开始给自己的女儿起招弟这么一个不太响亮的名字了。 谁说女子不如男 新安侯这是给所有人一个平等的机会。 每个人的家里都是有母亲,也会有女儿。 让女子参加科举,其实也是帮助了自己啊! 陈掌柜正在恍惚,听见身旁传来声音。 “爹,我去书院了。” “嗯” 陈掌柜微微一怔,忙不迭的点头道:“去吧!” “再见,爹!” 陈招弟离开了客栈。 陈掌柜一个人怔怔的站在原地。 良久以后,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看着那伙计,开口道:“愣着干什么干活了!” 已是春天。 天气和煦了很多,太阳也是比以前温和了一些。 方休好久已经没有晒过太阳。 难得有空,搬了一个躺椅在院子中间,顿时感觉十分的闲适。 如果,这个时候,可以有手机玩一把游戏就更好了。 方休想到前世的生活,不由的有些感慨。 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院子外却是传来一阵脚步声。 很快,身旁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少爷,钱正到了。” 说话的是白小纯。 方休抬眸,看了他一眼。 越过他,又看了看他的身后。 一道有些陌生的身影正站在那儿,看上去意气风发。 “钱正” 方休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钱正是谁” 一旁。 白小纯:“” 钱正:“” 他们如何也没有想到,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少爷竟是把他给忘了。 好在,下一秒,方休就反应了过来。 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摆摆手,笑道:“原来是钱正啊,少爷我怎么会忘了你呢,刚才给你开个玩笑。 来,白小纯,给他搬个凳子!” “是,少爷!” 白小纯搬凳子去了。 没一会,钱正就坐在了方休的身旁。 他看着自己少爷的身影,不知怎么的,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下一秒,眼眶已经变得有些红了。 哽咽道:“少爷,您瘦了。” “” 方休听见这话,总觉得有些别扭。 虽然知道钱正这是在关心自己,但他还是觉得十分的别扭,摆摆手道。 “这些话就不要说了,少爷我知道你想方府了,本少爷也惦记着你呢” 顿了顿,直接挑过寒暄这个步骤,十分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红薯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钱正正在酝酿情绪,听见红薯两个字,表情却是瞬间发生了变化。 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很多,眼神都是变了,冒出了光,开口道:“回少爷的话,小的领您的命令。 在姑苏城买了上百亩的良田,全都种上了红薯。 如今,全都已经长成了!” “长成了” 方休微微一怔,随即,眼中也是冒出了光。 他还以为,这红薯成熟,需要漫长的时间,需要不断的改进。 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然一次就成功了 这未免有些太过不可思议了! “什么叫做长成了” 但是,为了保险,方休还是没有太过寄予厚望,而是十分谨慎的问了一句。 毕竟,长成了也是有两个概念。 那红薯苗活下来也算是长成了。 一亩地的红薯形成产量,也算是长成了。 可是,这两者之间压根就不是一个概念。 所以,方休才会多此一举,问这么一句。 钱正听见这个问题,可能是想到了百里之外的姑苏城,想要了那田地里的红薯。 脸上露出激动之色,道:“回少爷的话,长成了就是红薯全都成熟了! 一亩地足有几千斤!” “” 方休听到几千斤这三个字,感觉呼吸都是一滞,整个人不可控制的狂喜起来。 自从来到这片世界,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其实他并不是学农学的。 虽是孤儿院出身,但也算是在城市里面,并没有种过地。 对于红薯的产量,其实也不是太清楚。 他只知道。 在这个时代,楚国良田,小麦的产量大概是在三四百斤。 红薯的产量一定是远远高于小麦的产量的。 估计也就是五六倍的样子。 那也就是一千多斤。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 这红薯的产量竟然如此的惊人。 几千斤! 几千斤是什么概念啊! 足够多少人吃饭了! 有多少人因为红薯可以活下来 因为这红薯,楚国可以办成多少的事情! 他有多少的想法,因为这亩产几千斤的红薯可以得到实现 这 方休简直快要疯了。 他腾的一下从躺椅上面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钱正,大声的问道:“几千斤是多少斤” 钱正也是看着方休,强压下内心的激动,回答道:“回少爷的话,小的只起了一亩的田,经过计算,大概在六千斤左右。xx 但是,那块地其实并不算好,也就是说,一亩田地平均大概在六千五百斤!” “多少!” 方休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来到这片世界,他还是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 钱正想了想,肯定的道:“一亩良田的产量在六千五百斤!” “六千五百斤” 方休坐回了躺椅上,脸上的表情已经从刚开始的欣喜若狂变成了现在的面无表情。 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六千五百斤! 那可是六千五百斤啊! 一亩田地就是六千五百地,一百亩,一千亩呢 要知道,一亩的小麦只产三四百斤啊! 将近二十倍的产量。 从此以后,只需要把一半的小麦改种红薯。 整个楚国,成千上百万的百姓就再也不用担心‘吃’这个问题了! 这是怎么样的功绩啊! 一时间,方休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第六百八十三章 你可知是多大的功绩? 这 不要说是别人,就是方休自己,听到这个消息,都有些不敢置信。 有可能吗 六千五百斤 这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 方休面露思索之色,片刻后,抬眸看着钱正,一脸严肃的问道:“你确定,一亩的产量在六千五百斤左右” 钱正面露坚定之色,肯定的道:“小的敢用性命担保,一亩的产量就算没有小的说的这么多,也绝不会少于六千斤!” 钱正这个人,还是可以值得信任的。 当初之所以派他前往姑苏城,栽种红薯。 一方面是看他对农作物比较熟悉,另一方面就是看他老实忠厚,是一个脚踏实地的人。 既然他这么肯定,那么十之八九就是没有错的了。 方休想到这里,面露喜色,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好!既然如此,你跟着我一起去面圣!” “面,面圣” 钱正听见这话,怔住了。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户,种种红薯还行。 看了几本书以后,管理几个人也勉强凑合。 可是 让他在皇帝的面前说话,他,他哪里有这个本事 一时间,钱正的表情僵住了。 好一会才道:“少,少爷要不算了,您一个人去面圣吧,您要回答什么,小的先给您汇报,然后您再告诉陛下。x 小的,小的胆子小,不敢见陛下,怕见了陛下,说不出话,给您老人家丢脸。” 方休听见这话,瞥了他一眼。 往前走了一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有什么好怕的,陛下可比少爷我平易近人的多,你在我面前都敢说话,到陛下面前又有什么不敢的 放心,这件事情我给你作主了! 丢脸也是丢的我的脸,我都不怕丢脸,你怕什么,走,随我面圣!” 说完,就迈步朝院子外面走去。 钱正见到这一幕,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少爷都这么说了,他要是再怂下去,那也真不好说什么了。 因为最近书院的事情比较多。 方府的门前,马车都是常备着的。 方休上了马车,回头看去,才发现钱正站着不动,没好气的道:“站着干什么” 钱正忙不迭的道:“少爷,小的跟在后面跑就好了。”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觉得哭笑不得,下车拍拍他的肩膀。 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庄重的道:“你可知红薯一事,意味着什么” 钱正没有明白,少爷为什么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微微一怔,没有回答。 直到方休问了第二遍,他才有些怯生生的开口。 “小的想,若是有了红薯,有了这么多的粮食,这天底下应该就没有这么多的人会挨饿了。 大部分的百姓也应该能吃上饭了。” “说的好!说的很好!” 方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了两声,道:“这不是说的很好么!到了陛下的面前也这样说就好了!” 顿了顿,然后道:“那你可只知道培育出这红薯是多么大的功绩” 钱正微微一怔,似乎明白了少爷的意思,眼眶有些红了。 方休见状,也就没有再多说,而是笑着道:“实话告诉你,这红薯之所以能成,你占了一半以上的功劳! 你的辛苦,少爷我都看见了,本少爷记得你离开京师以前,还是个挺精神的小伙。 这才短短的几个月,黑了也瘦了,皱纹也是多了,正是年轻的年纪,却是满脸的沧桑。 你付出的辛苦,本少爷没有说,却都是知道的。 今日,这马车就算是本少爷不坐,你也要坐!”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钱正自然是没有再拒绝的理由,感动的点了点头。 但他还是坚持让方休先上马车。 方休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方府的车夫对京师的路也算是无比的熟悉了。x 尤其是从方府到皇宫的这一段。 他更是不知道走了多少遍。 因此,很快就到了皇宫。 一切都是老规矩。 看见新安侯,什么话都不用说了,门口的守卫自然是一律放行。 即便新安侯身边还带着一个人。 即便新安侯没有陛下的手谕。 因为他们知道新安侯在陛下那里的分量。 也知道新安侯当初是怎么救了陛下的。 若是新安侯想要害陛下,那么压根不用等到现在。 换句话说,他们对新安侯的信任更甚于几乎已经预定了太子之位的康王殿下。 方休对此却已经习惯了,压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更何况这件事情十分的紧急。 那些繁文缛节,他也没心思去管。 就这么带着钱正到了养心殿。 养心殿外面的宦官见到了方休,也是没有丝毫的诧异,忙不迭的躬身行礼。 “新安侯,您到了!” 方休看了他一眼,开口问道:“陛下呢” 那宦官正在打量着方休身边的钱正,听见这话,忙不迭的回答道:“回新安侯的话,陛下他正在暖阁里面,还有几位阁老,正在商议水师的事情。” 水师的事情 方休倒是有些诧异。 没有想到,这么点儿事情,楚皇竟然和几位阁老要商议这么久。 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那宦官,开口道:“劳烦公公禀告一声,就说我有一等一的大事,还希望能够见陛下一面。” 新安侯想要见陛下,那基本上是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的。 因此,那宦官也是笑了笑,躬身道:“咱家明白了,新安侯您稍后。” 说着,掀开帘子,走进了暖阁。 片刻后,就听见暖阁里面响起了一道尖利的声音。 “宣新安侯觐见!” 方休听见这话,回头,朝钱正笑了笑,叮嘱道:“跟着我到暖阁,见到了陛下以后,先行礼,我如何行礼的你如何行礼,明白吗” 钱正整个人紧张到了极致,听见这话,忙不迭的点点头,颤声道:“小的明白了。” 方休见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怕说多了,他更紧张。 方休就这么掀开帘子,走进了暖阁。 钱正自然是跟在了后面,不敢走慢一步。 方休走到暖阁里面。 看了一眼,果然,三位阁老都在。 “臣新安侯方休,参见陛下!” 第六百八十四章 朕要微服私访! 暖阁里 楚皇和三位阁老都是把目光放在了方休的身上。 还是楚皇先开口。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看着方休,问道:“有何要事,片刻的时间都等不得?” 方休拱了拱手,恭敬的道:“陛下,臣的确是有一等一的要事!” 抬眸,看着楚皇,表情十分的严肃,开口问道:“不知道陛下您还记不记得红薯?” “红薯?” 楚皇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他想起来了。 似乎是在三四个月以前,方休跟他提起过这种农作物,似乎产量很高? 是小麦和稻米的数倍? 算一算时间,似乎最近也该收成了。 楚皇看着方休,脸上露出笑容,问道:“可是红薯到了收成的时候?产量多少,味道如何?” 方休点了点头,恭敬的道:“回陛下的话,的确是到了收成的时候,产量如何,味道如何,这些具体的细节,臣带了栽培这红薯,照料这红薯的人,由他为您解答。” 他说完这话,拱了拱手,看向身后的钱正,示意他上前。 钱正有些畏惧的看了一眼自家少爷。 又怯生生的里的四个人,感觉全身上下都在发颤。 虽然如此,他还是鼓起勇气,站了出来,学着方休的样子,拱手行礼。 “小的,小的钱正,参见陛下。” 楚皇听见这话,觉得有些好笑。 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的面前自己小的。 虽然如此,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摆摆手,随口道:“这红薯是你栽培的?” 钱正听见楚皇问话,十分的紧张,深吸了一口气。 强压下紧张与恐惧的情绪,方才道:“回陛下的话,这红薯是我家少爷栽培的,小的只是负责照料。” 虽是说出了完整的话,但是声音还是颤的,而且只是低着头,不敢抬眸。 楚皇见到这一幕,觉得有些好笑,又问:“方才朕问新安侯的话,你可听见了?” 钱正拱手回答道:“小的听见了。 陛下方才所问,红薯产量多少,据小的初步统计,这红薯的产量大概在一亩六千五百斤左右,具体的多少,小的还不知道。 因为只挖了一亩的地,不过小的想,应该相差不多,甚至可能还要多上一些。 有一些田地比较好的,应该能达到一亩七千斤。” 此话一出,整个暖阁安静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暖阁之中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 是内阁首辅大学士颜庄没握住手里的茶杯,掉在了地上,发出的响声。 他忙不迭的道:“臣万死。” 楚皇却是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些。 此时此刻,他完全处在懵的状态。 脑海里面是空白的,耳旁只回响着三个字‘七千斤’。 七千斤 七千斤啊! 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整个楚国的百姓,从今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吃不饱的问题了。 这是怎样的功绩啊! 简直可以比肩尧舜禹汤了! 当然,他想的也不是这些。 什么功绩都是后说。 他想的要比这些更多。 充足的粮食,首先可以解决中原的问题。 然后,可以拥有更多的人力。 有了更多的人力,就可以解决更多的问题。 因为,这世上大部分的问题到了最后都可以归结为粮食的问题。 一时间,楚皇的脑子乱了,竟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该说些什么。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 许久以后。 他才清醒了一些,抬眸,看着钱正,强压下内心的激动之情,问道:“是七千斤,还是七百斤?” 他怕自己听错了。 毕竟七千斤实在是太过夸张了。 “回陛下的话,是七千斤!” 钱正坚定的道。 之前有过回答方休的经验,这一次面对楚皇的反应,他倒是没有太过惊慌失措。 毕竟他自己统计完了以后,看到这个数字,也是差不多的状态。 他明白自家少爷和皇帝此时此刻的心情。 “当真?” 楚皇的眼眸微微一凝,看着钱正,又问了一遍。 似乎觉得这样有些没有力度。 他顿了顿,冷声的道:“要知道冒功和欺君,乃是大罪!” 这话说的就重了一些。 钱正却没有被吓到。 因为那地里的红薯,不少都是他自己挖的。 能吃的部分到底有多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就算不到六千五百斤,产量再低,土地的质量再差,也绝不会低于六千斤。 一千斤的误差是正常的。 他虽然没有见过楚皇,却听说过楚皇乃是一个仁厚之君。 不可能因为一千斤的误差而降罪他的。 于是,拱了拱手,用最坚定的声音道:“回禀陛下,一亩的产量的确是六千五百斤,不会有错!” 此话一出,又是一阵安静。 暖阁里面,还从未有像今天这般。 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的。 楚皇一双眼眸,紧紧的盯着钱正,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然而,并没有。 从头到尾,钱正的表现都是十分的坦荡。 而且十分的有信心。 完全不像是在冒功。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如何了。 他的潜意识告诉他。 这七千斤很有可能是真实的。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这是冒功。 世上绝不可能有亩产这么多的农作物。 七千斤未免也太夸张了。 思索了许久。 准确的说是犹豫了许久。 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的道:“好,朕要微服私访,要下江南,亲自看一看那红薯的产量!” “这” 方休和钱正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一点儿诧异。 他们来的时候,想过了很多种可能。 也想过很多楚皇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可能会有的反应。 唯独没有想到,楚皇竟然会为了这么一个消息,要亲自下江南。 要知道,即便是快马加急,从江南两道到京畿之地,至少也需要数天的时间。 马车就更不用说了。 再算上沿途的护卫,沿途的布置。 来回一趟,耗费多少的银子不说,时间上就需要一个月打底。 当然了,从水路可能要快一些。 但也快不到哪里去。 放在以前到没什么,可是...... 方休知道,这楚皇的身上可是还有蛊毒的啊! 第六百八十五章 辅国大臣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找到解药,或者手术失败,楚皇最多也就只能再活六七个月。 这六七个月的时间要花费将近三分之一在这个红薯上面。 若是最后得到的结果不是那么的令人满意。 方休想到这,已经不敢再想了。 他怕楚皇失望。 也怕自己失望。 更可况,楚皇的身体本就不太好。 路上又十分的颠簸,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那该如何是好? 而且,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 或者说是最重要的问题。 楚皇去江南了,这京师该由谁坐镇? 康王? 就目前来看,的确是他最为合适。 可无论是楚皇,还是方休心里面都明白。 康王地位合适,可是他的能力还不合适。 若是没有合适的辅佐之臣,康王压根没有能力坐镇朝廷。 方休想到这,抬眸看向楚皇,劝道:“陛下,微服私访此事重大,更何况江南两道距离京畿之地,路途实在是遥远。 中间可能出现的变故实在是太多了,陛下,臣还是请您多考虑一些。” 旁边的三位阁老此时此刻也都是反应过来。 按照常理,他们也应该跟方休一样,劝楚皇坐镇朝廷。 可是,此时此刻,他们却是没有任何的表态。 甚至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在考虑什么。 方休不是傻子。 他见到三个阁老是这个反应,立刻就明白了楚皇的用意。 抬眸,看着楚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本来想好的劝说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果然 如方休所预料的那样,楚皇开口了。 “这红薯乃是大事,一等一的大事!整个朝廷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朕这一次微服私访是一定的! 方休,你不要再劝朕了,劝也没有用,朕意已决! 朕不在京师的这段时间,就有康王坐镇,三位阁老和新安侯为辅国大臣,协助康王处理事务。 任何事情,若是产生分歧,由四位辅国大臣决定!” 这是要 方休微微一怔,表情出现了一些变化。 他太明白楚皇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红薯,更多的是他在为自己的身后事做准备啊! 康王是什么样子,显然楚皇心里面是明白的。 因此,才会设下这个考验。 若是康王通过了考验,这皇储的位置就一定是他的。 于情于理都应该如此。 若是没有通过 那就不一定了。 因为,不论如何,楚皇还有另外一位皇子呢。 虽然那个皇子年幼,甚至还没有封王,但是也是具有皇储的资格的。 而且淑妃的家族在朝廷也是有一定的分量,不可能出现康王谋反成功的情况。 除此之外,还设置了四位辅国大臣。 三位阁老加上自己。 三位阁老做辅国大臣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自己 方休竟然不知道楚皇这么做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自己都绝不是做辅国大臣的料啊! 别的不说,就是年龄这一关就过不去。 方休这么小的年纪,若是中了进士,都是已经能够载入史册,被称为天才的了! 更何况是辅国大臣。 辅国大臣这四个字的分量极重。 看重的可绝不仅仅只是能力,最为重要的还是资历啊! 三位内阁阁老,原先的地位就相当于辅国大臣,坐这个位置,不会引来任何的非议。 但是方休说到底,无论贡献了多少,为了提出了多少的策略。 无论帮了朝廷多少,终究只是一个武勋。 只是一个新安侯。 而且在这新安侯之上,还有定国公和英国公。 无论从哪一方面讲,这第四个辅国大臣都不该是方休。 这不是怕挨骂。 事实上,方休什么都怕,就是不怕挨骂。 这是 担子啊! 肩上的重担! 方休虽然想着为朝廷,为楚国的百姓做一些事情,可也仅仅只是如此了。 他从来都没有。 哪怕一刻都没有,想过挑起这般的重担啊! 因此,楚皇的话音刚落,方休就站了起来,走到暖阁中间的位置,表情严肃的看着楚皇。 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陛下,臣无论是能力,还是资历,都不足以担当辅国大臣的职位。 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三位阁老听见这话,都是有些诧异。 呀!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新安侯这样。 明摆着的好处,竟然不要。 这还真是奇了怪了。 楚皇听了,却是露出笑意。 显然,他早已经想到了方休会这样做。 他抬眸,看着方休,面露笑容,淡淡的道:“哈哈哈哈哈! 朕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朕还记得上一次,朕要让你去亲军,你也是这般说的,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当时朕是如何回答你的,如今朕也是一样的回答。 你可以在府上,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甚至什么都不过问。 俸禄,朕一样发给你,这辅国大臣的位置,你也一样要坐!” “” 方休听到这话,无语了。 这是什么意思? 感情这胆子,自己必须得挑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办法做出决定。 片刻后,拱手道:“陛下,臣” 刚刚开口就被楚皇打断:“好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朕意已决,不要再议论了。” “陛下” 方休还想要说。 却见楚皇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老,一脸庄重的道:“红薯,朕是必须要去看的,这件事情牵扯甚大,若是真如新安侯和这位” “小的钱正。” 钱正见楚皇指着自己,忙不迭的道。 楚皇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继续道:“和这钱正所说,一亩的良田能够产出七千斤的红薯,那么朝廷如今所制定的许多策略,都会发生改变。 我大楚在这世上的地位也会骤然发生改变。 因此,朕要去看,这朝廷暂且就拜托给诸位了。 诸位都是老臣,都陪在朕身边许久了,你们做事情,朕是放心的。 康王......” 楚皇说到康王,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道:“你们尽力而为,都退下吧,朕要休息了。” 第六百八十六章 意气风发 楚皇都说他要休息了。 无论如何,方休也不能再说了。 更何况楚皇压根就没给他这个机会。 因为他摆摆手后,便直接离开了暖阁,留下方休一个人坐在原地,久久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他的三位内阁的阁老见到这一幕,也都没有多说。 只是跟方休打了一个招呼,便离开了暖阁。 方休一个人站在暖阁,许久之后方才叹了口气,摆摆手,对钱正道:“回府!” “是,少爷。” 钱正的脸上却满是笑意。 不仅仅是为他,更多的是为少爷。 辅国大臣是什么职位,具体的他其实也不太清楚。 可是辅国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他还是明白的。 少爷担当如此重任,乃是天大的喜事啊! 可是他看见方休的表情以后,却是怔住了。 为啥少爷看起来不太高兴 莫不是嫌弃这个辅国大臣的位置太低了 可是 三位阁老也是辅国大臣,这个职位都算是低的话。 那还有比这个更高的职位吗 钱正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方休也懒得跟他解释,什么叫做懒癌。 回到方府以后,方休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 一想到老皇帝把这么一堆烂摊子交给他,他就觉得一阵烦闷。 当初就不该参见那个亲军校阅! 或者干脆交白卷,就没有这么多的麻烦事了! 方休感叹般的摇了摇头,觉得无比的郁闷。 然而,很多事情不是他抱怨两句就能改变的。 该来的,不管怎么样,终究还是会来。 方休在府上休息了几天以后,便有宦官来宣读旨意了。 好家伙,原先说是微服私访。 实际上却是公开宣布了皇帝下江南的消息。 而且还把这四位辅国大臣的名字给贴在了告示上,昭告天下。 方休这是赶鸭子上架。 就算是想躲那也没办法躲。 这道旨意宣读完了以后。 那宦官收起圣旨,站在原地,笑呵呵的看着方休。 毫无疑问,这是在等赏钱呢。 惯例。 金榜题名和升职加薪,这都是要给赏钱的。 不多,就只是讨个彩头。x 可是,这宦官等了许久,也没见方休有什么动静。 他有些疑惑了。 这新安侯是什么意思 怎么看着好像还有些不高兴 当了辅国大臣都不高兴 这世上怎么还有这样的人,还有这样的事情 他正疑惑这呢。 方休抬眸,突然看见了他。 看见这宦官,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看见他的脸上的笑容,更是有些愤怒。 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脚。 “狗东西,笑什么笑本侯爷看上去就那么可笑” 那宦官被踹了一脚,整个人都懵了。 他以前也不是没有出宫宣读过旨意。 可是 无论到了那里,即便是在尚书、侍郎府上,对方不说是毕恭毕敬吧。 那也是礼敬有加。 何曾像新安侯这般的不待见。 不待见也就罢了,竟然还踹人 这 他可是传旨宦官,可是宫里的颜面。 新安侯他,他怎么能这么做 那宦官怔了片刻,想要发怒。 可是想到新安侯的地位,和辅国大臣四个字,顿时不敢说什么了。 与此同时,他也总算是明白了。x 刘成老祖宗让他去新安侯府的时候,其他的人为什么会露出那样奇怪的表情了。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 这 那宦官怀疑人生了一会,正准备起身告退就听见一声训斥。 “还留在这儿干吗还不快滚!” “” 那宦官彻底的无语了。 但偏偏还说不出什么。 赏钱没要到,反而白挨了一脚踹,一顿骂。 只好灰溜溜的离开了方府。 那宦官走了以后。 方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面,踱步了好一会,方才平复下心情。 没办法。 老皇帝的旨意,不领还不行。 而且人家说的很明白了。 不需要你做什么事情。 哪怕是在府上什么都不做,不去宫里都没有什么事情。 就是x 这辅国大臣的位置,你必须要坐! 自己这又能有什么办法 哎 领着吧! 方休摇了摇头,一脸的郁闷。 这时,院子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紧接着,就有小厮走了进来,恭敬的道:“少爷,外面来了好多好多的马车,您要不要去看看” 方休微微一怔,问道:“可看清都是什么人了” 那小厮犹豫了一下,表情有些尴尬,道:“那些人和马车都是气势汹汹的,小的,小的当时有些害怕,就没怎么敢看。 但好像都是朝廷的人。”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气势汹汹的 莫不是因为女子科举的事情 方休思来想去。 似乎也只有女子科举的事情,能让这些家伙如此愤怒了。 这时,又是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又有一个小厮走了进来,恭敬的道:“少爷,门口来了好多的人,说是要见您!” 方休正烦着呢。 这个时候,又来了这么一件事。 他心里面的怒气没地方施展,正好拿这些人出气! “有多少人” 方休眼眸之中闪过一道寒光,看向那小厮,开口问道。 那小厮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自家少爷露出这种表情了。 他怔了一下,忙不迭的道:“回少爷的话,一共不到百来人。” 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有些颤抖。 因为他知道,自家少爷凶狠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少爷的声音传来。 “把府上的人都给我召集起来,给他们一人发一根棍,跟少爷我出去打狗去!” 两个小厮听见这话,都是忙不迭的拱手,“是,少爷!” 放在以前,这样的事情,少爷那是经常做。 可是,自从少爷患了脑疾,这平白无故就打人的事情好像少了许多。 方府的小厮们都觉得有些生疏了。 拿起棍子的时候都是挥舞了两下。 一直到聚在一起,才好像恢复了以前的那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只要跟着少爷。 他们谁都敢打! 就是这么的自信! 就是这么的豪横! 谁让他们是少爷的狗腿子! 方休看见他们,脑海里面也是浮现出了前世的零星回忆,顿时感觉意气风发。 一挥手,大声的道:“走,跟少爷我打狗去!” 第六百八十七章 不要那些花里胡哨的 方休领头,十几个小厮跟在后面,手里都是拎着一根棍子。 远远的看去,颇有几分的气势。 尤其是方休,走在前面,更是如此。 “开门!” 一声令下,门子忙不迭的打开了门。 方休迈步走了出去。 果然,外面吵吵闹闹的。 十几辆马车在方府的门前排起了长队。 一眼望去,得有上百号人都在方府的门前等着,不少人还是说说笑笑的。 方休见到这一幕,顿时感觉气不打一处来,一挥手,就要招呼小厮们上去。 这个时候,却有人发现了他。x 只见那人的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一挥手,大声的道:“新安侯出来了!” 瞬间,整个方府的门前吵成了一团。 “什么新安侯,是辅国大臣!” “对,应该是辅国大臣!那是哪家的小厮的这么不懂规矩” “辅国大臣,小的是定国公府的管事,您看,这是北海上好的珍珠!” “珍珠算什么小的来自工部尚书府,这是上好的珊瑚,辅国大臣,您看,这珊瑚,多红!” “” 类似的吵闹声不绝于耳。 方休听了以后,却并没有觉得烦闷,而是郁闷。 这些家伙竟然不是上门找事的 不知道怎么了,有某一瞬间,方休竟然还觉得有些失望。 竟然不是上门找事的。 为什么不上门找事啊 自己不是提出了女子科举吗 这些家伙不是都反对女子科举吗 怎么一个个的都还到自己的府上送上珍宝 这 某一瞬间,方休竟然产生了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他是多么的希望能有些人到方府的门前来找事啊! 那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揍他们一顿了。 当然,按照他以前的作风,就算是没有任何的理由,在街上随便看到一个人,带着狗腿子们上前揍那人一顿,别人也是不会说什么的。 反而会觉得 这才是新安侯! 新安侯回来了! 但是,方休自己的心里过意不去。 毕竟他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 无缘无故揍人这件事情,他还真的做不出来。 他正这么想着,前面忽然有一个人大声的道:“辅国大臣,您看看小的这里的珍珠,您看一眼啊!” 方休听见这话,看向了那人,眼眸之中闪过一道寒光,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脚。 “吵什么吵,不知道安静一些!” 那人手里还捧着珍珠,被踹了这么一脚,整个人都懵了。 他如何也没有想到。 辅国大臣踹人的理由竟然如此的新奇。 吵 这方府的门前这么多的人,吵闹的又不只是他一个人,辅国大臣为什么就踹他一个 一时间,他凌乱了。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继续说话。 只见他捧着珍珠,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继续道:“辅国大臣不亏是辅国大臣,踹人的风姿,小的就是几辈子那也赶不上啊! 辅国大臣,您看看小的这里的珍珠,这都是北海上好的珍珠啊! 每一颗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 小的知道您喜欢珍宝,因此,费了不知道多少的心思,才从南洋的商人那里,买来了这些珍珠” 话音未落,方休上前,又是一脚,没好气的骂道:“北海的珍珠,你从南洋的商人那里买真当本少爷不识货啊!” “” 那人听见这话,彻底的无语了。 因为x 辅国大臣说的好像有点儿道理啊! 这珍珠,他的确是从南洋商人那里买的。x 买的时候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好看。 再加上那南洋商人变着法的说这珍珠的好,他当时觉得挺好的也就买了。 可是如今听来,却觉得自己是被人骗了啊! “辅国大臣不亏是辅国大臣,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小的对您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五体投地啊!” 那人还在不停的谄媚。 方休却是听不下去了。 他皱起了眉头,看着那十几辆马车周围的上百号人,大声的道:“不管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不管你们带了多少的礼物! 不管你们的礼物是怎么的珍宝,怎样的珍惜,本侯爷一律都看不上!” 此话一出,整个方府的门前都是安静了片刻。 众人的脸上都是露出诧异之色。 新安侯成了辅国大臣以后竟是不收礼了 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事情 真是奇了怪了! 新安侯竟然不收礼! 一时间,众人都开始有些怀疑人生了。 这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新安侯啊! 可是,下一秒,方休却又继续说话了。 “这些花里胡哨的,本侯爷看不上,你们说的再好,那也没有用,关键还是要看值多少的银子! 因此,别跟本侯爷说这些,本侯爷只一句话,把你们的这些珍宝都换成银子,再给本侯爷送来! 本侯爷没功夫去给你们鉴定,再换成银子!” 对了! 这才是新安侯么!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松了口气。 若是新安侯不收礼了,他们反而觉得奇怪。 奇怪之后,就是恐惧。 新安侯不收自己的礼了,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自己要完了啊! 这还了得 因此,即便是得不到什么好,只要是把礼送到了方府的府上,他们就算是安心了。 方休看着众人重新露出笑容,感觉有些无语。 这些家伙,哎 方休叹了口气,顿时觉得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摆摆手,吩咐了小厮们一句,便转身离开了方府。 类似的场面,方府的小厮们也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 因此,处理起来也是十分的熟络。 白小纯领头,站在最前面,看着众人,摆摆手,大声的道:“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排队,不要吵闹,每个人都可以把礼送到我们少爷手上,一个个的都不要着急,都有机会!” 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那些带着珍宝的,无论是什么古董字画,还是什么珍珠珊瑚,就不要往前凑了,回去换成了银子再回来!” 不少人听见这话,都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得...... 白来了! 有人叹息,自然也会有人欣喜。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新安侯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我带的银子!带的银子!哈哈哈哈哈!” 第六百八十八章 所谓尊重 白小纯听见这话,皱了皱眉头,瞥了那人一眼,淡淡的道:“安静点!” 顿时,那人不敢说话了,乖乖的排起了队。 虽然带着珍宝来的人不少,可是很多人还是没有离开,而是排起队,同时暗暗的吩咐自家的小厮回附上去取银子。 排着队送礼,这样的事情,整个京师,乃至于会整个楚国,也就只有方府的门前能够看的到了。 也算得上是一种奇特的景象了。 但是偏偏没有人说什么,因为打家都是习以为常。 换句话说,他们知道新安侯是什么样的人。 若是新安侯不收礼,他们才觉得奇怪呢! 队伍还在排,且人数越来越多。 即便这京师什么都缺,也有一样东西是不缺的,那就是勋贵。 这京师到处都是勋贵,这一点几乎是毋庸置疑的。 而一个勋贵前来送礼,剩下的勋贵也一定回来。 若是他不来,心里就会犯嘀咕。x 人家送了礼,自己没有送礼,新安侯会不会特殊对待自己呢 这可不是一个小问题啊! 放在以前,说句实话,那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你不去招惹新安侯,新安侯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去招惹你的。 这是无数人的经验。 但现在就不行了。 因为新安侯可不是新安侯了,那是辅国大臣! 辅国大臣意味着什么 一共四位辅国大臣,权利已经超过了代管朝廷的康王! 那是什么 就是四分之一的皇帝啊! 另外三位阁老是什么人,他们都是知道的。 不说什么大公无私,但的确是不会在你们背后给你使绊子的。 而且他们就算是想送礼。 那三位阁老也是一定不会收的。 新安侯么 大家都知道,就不用多说了。 白小纯摆摆手,道:“下一个。” 话音刚落,却有一个身穿华服的管事走到了他的身边,看着他,面露笑容道:“可是白总管” 白小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是谁” “咱们曾经见过的啊,您忘了” 那管事的笑了笑,看着白小纯道。 白小纯摇了摇头,淡淡的道:“不记得了。” 那管事的听见这话,笑的有些尴尬,但还是道:“我是康王府的总管,等会康王殿下要来,您看”x 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望向周围,道:“这么多的人,似乎有些不太好吧” 白小纯听见这话,怔了一下。 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面无表情的道:“没有什么不好的,放心,人不算多,排一会就到了” “” 那管事的微微一怔,似乎没明白白小纯的意思,问道:“白总管这是什么意思” 白小纯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讥讽,只是解释道:“排队送礼也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即便是康王府,我也做不了主,还是排队吧。” “” 那管事的听见这话,彻底的懵了。 这白小纯是什么意思 排队送礼 难道康王殿下到方府来看望新安侯,不是新安侯的荣耀吗 这狗东西怎么会想到康王殿下是来送礼的! 而且竟然还让康王殿下排队 那管事的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愤怒之色。 但是想到来之前,恭老的叮嘱,他还是强行的压下了怒火,尽量的露出笑容,开口道:“白管事怕是误会了。 我的意思是,这么多的人在这里,康王殿下到了,怕是不安全。” 很正常的一句话,谁知道白小纯听了以后,脸色却是瞬间变了。 他瞪着那管事的,没好气的骂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说我会行刺康王殿下 或者说,我家少爷会派人行刺康王殿下 你当我家少爷是什么人了 你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 “” 那管事的听见这话,彻底的懵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怔了一下,慌了。 忙不迭的摆手,为自己辩解:“白管事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还是什么意思快点儿滚!你若是再在这里待着,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白小纯冷着脸,冷声道。 那管事的听到这里,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作为康王府的管事,不管到那里,别人都是毕恭毕敬的,何曾像这般的卑微,去跟别人商量。 偏偏人家还一定儿都不领情。 他已经彻底的无语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从来都没有遇上过类似的事情。 虽然耳旁仍在回响恭老的再三叮嘱,可他还是忍不住的想要一走了之,就把这里的情况跟康王殿下如实相告。 可是 犹豫了许久,他还是停住了脚步,挤出一抹笑容,道:“白总管,真的要闹得这么僵吗” 白小纯听见这话,笑了笑,只是道:“康王殿下若是上门作客,我家少爷一定是欢迎的。x 可是你见过谁上门做客,还要派人提前通知,想要清场的” 那管事的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作为康王府的管事,做什么事情之前已经习惯了把康王摆在了第一位。 却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主人家的感受。 此时此刻,听见白小纯的话,他方才明白为什么白小纯会是这样的态度。 因为,即便他自己把态度放得很低,可是做的事情还是把自己抬在了很高的位置上。 的确,若是某个人到了康王府,通知他要把其他的客人先赶走。 他也会愤怒的。 当然,陛下除外。 可是新安侯是什么样的人 那是除了陛下外,其他的人都不放在眼里的一个人。 因此,即便是康王殿下在新安侯这里也应该是跟其他人没有分别的。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笑容,道:“多谢白总管提醒,我明白了。 康王殿下片刻后就到,我先去向康王殿下禀告。 他们” 说到这里,看向了那些还在排队送礼的勋贵,开口道:“就让他们继续在这儿吧。” 顿了顿,又道:“刚才是我冒犯了,抱歉。” 说完以后,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方府。 白小纯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渐渐的远离,悠悠的叹了口气。 他是真的不明白...... 为何少爷一定要这样对待康王...... 第六百八十九章 俸禄不能少 虽然不明白,但是少爷的吩咐,他还是一定要做的。 因此,刚才才会用那样的态度对待康王府的人。 不管怎样,最后的结果还算是好的。 并没有闹得太僵,但是也没有表现得太过平和。 也算是完成了少爷给他的任务。 白小纯悠悠的叹了口气,便转身看向还在排队的勋贵们,摆摆手,大声的道:“下一个!” 距离方府的不远处。 有一辆看上去朴质无华的马车正停在那里。 周围坐着几个行人,正在三三两两的闲聊。 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行人虽是在闲聊,目光却从来没有离开过马车。 没错。 马车里面坐着的正是如今朝廷的代理者,康王殿下! “康王殿下,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您看” 之前在白小纯身旁的那个管事来到了康王的身边,详细的阐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康王听了以后,眉头略微的皱了皱,却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道:“知道了。” 那管事的听见这话,心里面咯噔一下,知道这是殿下不高兴了。 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离开了马车。 片刻后,康王走出了马车,脸上已经是淡淡的笑容,看着那管事,摆摆手道:“走,去见一见辅国大臣方休!” “是,殿下!” 那管事的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跟在了康王的身后。 方府的门前,还有不少的勋贵正在排队。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小声的惊呼。 “康王殿下来了!” 此话一出,整个方府门前瞬间安静了。 不少人都是抱着怀疑的心态,转头看去,再看见康王的脸以后,一个个的都是怔住了。 他们还只以为是开玩笑,没有想到康王殿下竟然真的到了! 这可是康王殿下啊! 未来妥妥的陛下。 竟然徒步而来,而且身旁就只跟着一个小小的管事,连护卫都没有,这 勋贵们都是很机敏的。 看见这一幕,瞬间明白了什么,忙不迭的转过了头,生怕康王殿下看到了自己。 事实上,康王早就已经知道是那些人在这里排队了。 因此,也并没有特意的去关注他们。 因为据他所知,整个京师,除了少数的几个侯爵没有来,便是定国公府和英国公府都派了人。 既然如此,那么他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总不能把这些勋贵的名字都记在心里吧。 那样,就算他以后真的做了皇储,那也就没人可用了。 想到这里,他的表情不由的又阴沉了一些。 虽是如此,但他还是走到了方府的门前。 白小纯正忙着收礼,压根就没有看见他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他只是装作没有看见他。 迎接康王是一个门子。 没错,就是一个小小的门子。x 即便只是一个乞丐,也是他给开的门。 康王来了,仍旧是他给开的门。 康王见到这一幕,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怒火,看着那门子,问道:“新安侯可在府上” 那门子见到康王,声音有些发颤。 但还是应道:“回,回康王的话,在的。” 康王听见这话,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容,道:“既然如此,还请通报一声。” “是,是” 那门子听见这话,脸上浮现诧异之色,但还是应了下来。 康王殿下到府上,竟然还要让他通报一声。 他没有听错吧 虽然他很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他诧异过后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而是转身回府禀告去了。 排队的人见到这一幕,更加的诧异,准确的说心里面已经是无比的震撼。 堂堂的康王殿下,到方府竟然还要人先禀告 这这未免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片刻后。 那门子便回到了康王的面前,行了一礼,道:“康王殿下,您请进。” “嗯。” 康王轻轻的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进了方府。 周围的人都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康王。 直到康王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才好似疯了一般,疯狂的议论了起来。 “我没有看错吧,那是康王殿下” “废话,不是康王殿下还能是谁” “康王殿下竟是上门拜访新安侯,而且还没拦在了门外” “我承认我错了,我以前一直以为新安侯只是看不上我们,没有想到,新安侯是除了陛下,谁都看不上!” “新安侯啊新安侯!” 这些议论声,康王是听不到的。 因为,此时此刻,他已经走到了方府里面。 院子里面,方休正在晒太阳。 转头,看见康王,起身,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道:“康王到了啊!” 看向身旁的秀儿,吩咐了一句:“去煮壶茶。” “是,少爷。” 秀儿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院子。 康王看着面前略显轻佻的方休,心里面已经愤怒到了极致。 深吸了一口其,才勉强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挤出一抹笑容,道:“本王还是要恭喜新安侯了,如此年纪便成为了辅国大臣。 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 方休听见这话,摆了摆手,故作谦逊的道:“哪里,哪里,比起康王殿下您,还是差的太远了。”x “” 康王听见这话,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休竟然拿自己跟他对比 这 康王又是深吸了一口气,方才道:“父皇已经离开京师了,这两个月,本王要和新安侯一同处理朝廷事务,不知道新安侯可有什么想法 说出来,也让本王心里面有个底。” 方休听见这话,笑了。 他看着康王,走上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还是康王殿下了解臣啊,臣是个懒散之人,对于这朝廷事务没有任何的想法。 若说是有什么想法,倒也是有,但只有一个...... 陛下离开京师之前是答应过臣的,臣即便是不到宫里,不办任何的事,这俸禄是一两都不会少。 不知道康王殿下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康王听见这话,更加的愤怒。 这是多么的轻视本王,才敢说出这样的话啊? 第六百九十章 康王殿下如何看待此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怒火,挤出一抹笑容,道:“本王自然是知道的。” 方休听见这话,笑了,道:“康王殿下知道就好。” “”x 话是这么说的没有错。 可是康王听了总觉得有些别扭,更加的郁闷了。 这个时候,秀儿端着茶杯走了过来。 先是给方休斟茶,然后才是给康王斟茶。 好在之前经历了那些事情。 康王对于这些细节,反而是没有什么感觉了。 要是这方府的人尊敬他了,他反而会觉得奇怪。 人就是这么奇怪。 你要是骂他,他会愤怒。 可是你打他,打的时间久了,然后再骂他。 他还会觉得欣喜。 可能康王如今就是这样吧。 “康王殿下,尝一尝这上好的龙井。” 方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伸出手,做邀请状道。 康王点点头,端起茶杯也抿了一口。 倒的确是上好的龙井。 之后就是一番闲聊。 方休不得不承认。 在某些方面,康王的确不是那么的一无是处。 比如聊天 方休都不知道,康王哪里来的这么多的话。 偏偏都是闲聊,没有什么重点。 当然了。 作为皇子,小的时候就要接触各式各样的人。 若说不会说话,也不可能成为如今的康王。 又闲聊了几句。 方休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康王,脸上露出笑容,问道:“康王殿下可听说了女子科举的事情” 康王听到女子科举四个字,微微一怔。 随后,摇摇头,故作疑惑道:“这女子科举是什么,本王还真没有听说过。” 女子科举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别说是京师了,就是整个京畿之地,乃至于中原道和北方四州,百姓们都是听说了这件事情。 堂堂的康王殿下,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话说出来谁信 当然,这也是说话的艺术。 康王这么说,几乎是在很明确的表示。 本王不想谈及这个话题。 若是一般人听到康王这么说,也就是笑笑,然后不提起这件事了。 可是,显然,方休不是一般人。 他非但没有不提起这件事,反而脸上露出笑容,看着康王,为他解释。 “既然康王殿下没有听说过,那臣就为康王殿下您解释一下。 这女子科举,顾名思义,就是为女子设置的科举,选拔出来的一样是进士,一样是举人,无论是地位,还是待遇,和普通的科举都没有区别” 刚刚开口就见到康王皱了皱眉头,摆摆手道:“新安侯,咱们还是聊一聊其他的吧。” 也不知道康王是明白了,还是想通了。 总而言之,现在他跟方休说话,是一点儿弯都不愿意饶,都是十分的直白。 方休听见这话,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却是压根没有理会,反而继续道:“为何要聊其他的 康王殿下,陛下如今离开了京师,这朝廷就是由您主持的啊! 这女子科举乃是一件大事,难道您不该仔细的过问一下吗x 陛下把女子科举这件事情交给臣处理。 臣自然是要听取各方面的意见的。 原先有些话,臣是要跟陛下说的,只是如今陛下去了江南,这些话,臣就只能跟你说了。x 你却不愿意听,这样的话,臣做这些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 其实,臣也没什么想要聊的。 就是想要问你一个问题。 对于这女子科举,殿下您是什么样的态度。” 康王听见这话,沉默了。 女子科举,他显然是知道的。 不仅知道,还是十分的了解。 甚至曾经花费了很长的时间,和他的谋士恭老聊过这件事情。 分析过利弊。 恭老是支持这女子科举的。 但是他却不支持康王支持女子科举。 这话说的有些饶。 其实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 这女子科举是可以推行下去的。 但是不能由康王殿下推行,而是要找一个黑锅。 显然,方休就是这个黑锅。 至于为什么这样 再简单不过了。 康王需要获得士大夫们的支持。 既然想要士大夫们的支持,科举就不能动! 无论是什么女子科举,还是什么男子科举,总而言之,科举不能有任何的变化。 若是有了变化,康王这里,很多士绅可能就不能看重了。 因此,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是离开了王府。 康王对于女子科举这件事情,都是闭口不提。 无论谁问,就只是一句话回应。 不知道。 不了解。 不评论。 但是 方休如今却是一定要他回答。 康王犹豫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四周。 方休见到这一幕,忍不住的笑了一下。 淡淡的道:“康王殿下还请放心,臣这院子,除了臣再也没有其他的人了。 而且臣也不要康王殿下长篇大论,只是想要康王殿下的一个态度。 康王殿下对这女子科举,究竟是支持,还是反对” 康王还是有些犹豫。 毫无疑问,他不信任方休。 方休见状,摇了摇头,说道:“若是康王殿下不愿意说,那也就罢了。” 说到这,顿了顿,叹了口气道:“只可惜陛下任命臣为辅国大臣,臣却是连康王殿下对朝廷当下最为重要的一件事的态度都不知道。 若是陛下回来,臣又该如何向陛下交代啊! 到时候,臣就只能实话实说了。 臣再三的询问,殿下却只是闭口不言,一副不愿意搭理臣的模样。” 康王听到这里,嘴角抽动了一下。 但是方休却没有停,继续道:“到时候,臣还想要请教一下陛下。 一个人在世看重的究竟是实打实的功绩,还是自身的羽毛,还是自身的名誉。 为臣者,该当如何” “” 康王听到这里,再也无法淡定了。 简直就是诛心啊! 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简直是一击就能击中自己的要害。 若是父皇真的听见了这个问题,会怎么想他 设置四位辅国大臣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考验他。 到头来,一位辅国大臣却是发出‘功绩或名誉’的疑问。 父皇该怎么想? 康王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着方休,咬咬牙,道:“本王对这女子科举的态度很简单。 既不支持,也不反对......” 第六百九十一章 变故 这话说的十分的投机取巧。 很符合所谓的中庸之道。 方休却并不在乎。 因为他想要的只是那一句话。 不支持,也不反对。 换句话说,就是不反对? 方休的脸上露出笑容,开始琢磨怎么用康王殿下的这个不反对为女子科举造势。 毕竟仅仅只是楚皇的支持,这个女子科举也是很难推行的。 但是再加上一个未来极有可能成为储君的康王殿下,情况或许就不一定了。 楚皇能够执掌朝廷多少年,还是一个未知数。 之后的康王殿下可一定是会在龙椅之上做很久的。 方休想到这里,看康王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他站起身,走到康王的面前,张了张嘴,准备说些什么。 这时,门外却突然响起一声呵斥。 “这里是临泽候府,你要做什么?” 紧接着就是刀剑的铿锵声,还有就是一阵喊杀声。 方休听到这些声音,脸色一变。 却又很快的恢复了正常,看向康王,笑道:“康王殿下,您觉得这刺客的目标会是谁?” 康王显得十分的镇定,摇了摇头。 方休就这么看着他,似乎一定要他给出一个答案。 显然,康王经过之前的那件事情,对于方休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既然你想要答案,那就给你答案。 “既然是在临泽候府,本王猜测,这刺客的目标应该是新安侯你。” “哈哈哈哈!” 方休听见这话,哈哈打笑了起来,开口道:“那这些刺客还真是挑了个好时间。 早不来晚不来,他偏偏要等到康王殿下您到了我的府上,他才来,还真是巧了。” 康王听见这话,眼眸微微一凝,却没有说什么。 外面的喊杀声还在继续。 方休却已经坐回了座位上。 端起茶杯,品着茶。 显然对这临泽候府的护卫十分的信任。 康王见状,也是重新的坐回了座位上,和方休一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外面的声音总算是少了一些。 片刻后,白小纯走了进来,看了康王一眼,凑到方休的身边,小声的说了两句。 方休听了以后,看着康王,笑道:“康王殿下,想不想知道这些刺客是谁派来的,目标又是谁?” 康王看着方休,不说话,嘴角却始终带着一抹笑意。 方休也是看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康王才回答道:“其实本王还是挺想知道的。 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有有人在背后谋划,毕竟这个时间实在是过于巧合了。” 方休笑了笑,道:“其实臣也很想知道。” 说到这,摆了摆手。 白小纯立刻会意,离开了院子。 片刻后,柳青压着一个刺客走进了院子。 让方休有些想不到的是,柳青的胳膊上竟然有一道伤口。 以柳青的轻功,这些刺客竟然能够伤的到她。 显然,这些家伙的实力非同小可。 而且经过专业的训练。 虽然如此,他们却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侯府,守卫竟然是如此的森严。 到头来,浩浩荡荡的,却连第一道门都没有突破。 “我问你两个问题,若是回答的好,我可以饶你一命。” 方休起身,走到那个刺客的面前,看着他,露出笑容。 那个刺客听见这话,面露不屑之色,啐了一口。 表示自己十分的不屑。 方休见到这一幕,笑了,伸出一只手指,道:“第一个问题,你这是第一次做刺客吗?” 那刺客听到这个问题,微微一怔。 旁边的康王也是怔住了。 这算是什么问题。 方休却是伸出了第二根手指,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你想活吗?” “” 那刺客虽然诧异方休的两个问题是这个,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表情坚定,说明自己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方休见到这一幕,摇了摇头,看向白小纯,道:“好了,他已经没用了,带下去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但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众人全都知道。 康王看着白小纯把刺客带走,几次想要说些什么,到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想要看看方休到底要做什么。 那刺客被带下去了。 柳青也离开了院子。 院子里面又只剩下方休和康王两个人。 方休的脸上尽是笑意,迈步走到康王的身前,看着他,笑道:“康王殿下,臣问了两个问题,刺客已经招供了,您怎么看?” 康王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随即,表情僵住了。 “哈哈哈哈!” 方休看见康王露出这样的表情,笑的十分的轻狂。 开口道:“若是臣告诉康王殿下,臣问的两个问题是 是不是康王殿下派你来的? 行刺的目标是不是康王殿下自己。 康王殿下,你觉得怎么样?” 康王的脸色十分的阴沉,不说话。 方休还是笑。 笑了许久以后才停下。 他看着康王,悠悠的道:“康王殿下,臣其实不知道这刺客究竟是谁派来的,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但是他们连这第一道门都没有进来,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康王还是不说话,显然做好了以不变应万变的准备。 方休也不在乎他说不说话。 只是表情变得有些冷。 准确的说,是眼眸之中闪过一道寒光。 “殿下,你知道臣的胆子大,而且臣就是一个地痞混混,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您说,要是臣把那刺客的剑拿过来,给您刺上一剑。 这京师的百姓会如何想,这陛下会如何想,朝中的文武百官会如何想?” “” 康王听见这话,眼眸微微一凝。 也不知道是在思考方休会不会这么做。 还是在想,方休这么做的后果会是什么。 但不管他是怎么想的。 有一件事情是可以肯定的。 他害怕了 因为他的手在颤抖。 方休见状,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笑道:“康王殿下,您还是不太了解臣这个人啊......” 说到这,顿了顿,方才继续道:“不然,这样的把戏,您是一定不会用的。 因为臣比你用的要高明多了。 别看臣是地痞混混,这地痞混混的招数,也不是谁都能用的......” 第六百九十二章 陛下会如何想? 康王坐在石凳上,不说话。 此时此刻,即便是一直无比的镇定的他,也有些慌了。 虽然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可心里面究竟想着什么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 沉默,长久的沉默。 方休就坐在他的对面,静静的看着他。 方休不说话,康王连动都不敢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 方休突然笑了。 他看着康王,摆摆手,笑道。 “康王殿下若是没有什么要说的,还是请回吧。” 康王听见这话,方才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对方休还算是有一些了解。 既然方休这么说了,应该是不会再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可是,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他的表情还是有些阴沉。 坐了一会方才起身,看着方休,笑道:“新安侯,希望下次咱们见面,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情。” 方休听见这话,也是露出笑容,淡淡的道:“自然。” 这件事情就这么平平淡淡的结束了。 莫名其妙的开始,也是莫名其妙的结束。 康王一直到离开方府,走上马车,回到康王府,都是觉得有些恍惚。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不解的并不是刺客的出现,也不是方休后面的那一系列让他现在想起还觉得一阵后怕的举动。 而是 为什么那些刺客竟然连平日里感觉没什么特别的方府的第一道门都进不去!x 他现在很后悔。 但是后悔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或许他压根就不该去方府。 “殿下,您” 那管事见到康王一副心不在焉的目光,脸上露出担忧之色,想要说些什么。 康王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x 那管事的见状,自然是不敢多说什么。 康王一个人走回了王府,走到了后院。 旁边的下人送上了上好的龙井。 康王看见那龙井茶,却是想起了在方府发生的那些事情,手又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越想,他越害怕。 不管是真是假,方休究竟有没有失心疯。 但是他的疯狂却是真的。 若是当时方休真的狠下了心。 康王已经不敢再想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他无法想象! 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康王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的确是上好的龙井的味道。 和在方府喝的没有什么区别。 “殿下!” 这时,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康王转头看去。 没有意外,正是他的谋士。 白发苍苍的恭老。 “殿下,你遇刺了” 恭老走到康王殿下的身旁,面露关切之色,开口问道。 康王见到这一幕,叹了口气,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还好,没有什么意外。” 恭老听见这话,也是叹了口气,道:“的确是没有什么意外” 顿了顿,继续道:“殿下,你为何就是想不开呢” 康王听见这话,端起茶杯的动作微微的一停滞,笑道:“恭老你这是什么话” 恭老看着他,表情十分的凝重。 片刻后,开口问道:“殿下,老夫就问您两件事” “” 康王听见这句话,眉头紧皱,手又忍不住的颤了一下。 恭老见到这一幕,心里面咯噔一下。 显然猜到了什么。 但他还是问道:“殿下,这刺客是不是你派出去的” 康王摇了摇头,表情严肃的道:“本王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蠢事。” 恭老听见这话,并没有轻易的相信,而是看着康王,道:“殿下,这里只有你我两个人。” 康王不说话。 恭老继续道:“殿下,若是您连老夫都没有办法相信,那是真的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 这话说的倒是真的。 康王府刚刚创建的时候,恭老就已经在府上为他出谋划策了。 无数次的事实也证明。 恭老的谋划是正确的。 不管怎么样,康王一路走来,恭老的确是对他帮助最多的那一个。 康王的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 想了许久,还是点了点头,说道:“那些刺客,的确是本王派出去的。” “殿下啊!”恭老听见这话,拍了拍桌子,咬牙道:“殿下,您怎么会做这样的糊涂事啊!” 康王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看着恭老,咬牙切齿的道:“这件事情不能怪本王! 你可知道今天在方府,那方休是如何对待本王的 别的不说,本王到了方府,竟然还要在方府的门前等待那门子请示。 门子请示过后,方休他同意了,本王才能见他! 本王见父皇都没有这么的麻烦! 更何况如今父皇去了江南,这京师是本王作主! 他竟然还敢这样! 若是本王以后继承了皇位,他又会怎样” “那殿下您也不能派刺客啊!” 恭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叹息道:“殿下,先不说方休他究竟是不是人才。 您继承了皇位以后,他会不会尽心尽力的辅佐您。 就说目前而言 您还没有继承皇位呢! 方休他是陛下最信任的臣子,没有之一。 这么小的年纪,和三位阁老并列为辅国大臣,您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陛下对他的信任,甚至已经超过了对您的信任!” 说到这,顿了顿,提高了声调继续道:“殿下,无论如何,就算是陛下去了江南以后,不想回京师了。 那您也还只是殿下,而不是陛下! 只要您一天是殿下,那方休就是不能动的! 无论这件事情是不是您做的,那刺客,是不是您派出去的。 只要是方休出了一点儿意外,这笔帐最后都还是要算在您这里的! 您可知为何陛下要让新安侯留在京师 这不仅仅是对新安侯的考验,也是对您的考验啊! 现在倒好,新安侯倒是沉住气,您没有沉住气。 您说,若是陛下回到了京师,听说了这个消息,陛下会如何的想 陛下还没有仙去呢 您就在这里,派出刺客去陛下最为信任的臣子的府上。 您自己说! 陛下他会如何的想这件事情!” 恭老说到这里,已经是极为的愤怒了! 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 康王竟然会这么蠢! 第六百九十三章 质问 在这之前,他再康王尽量不要去招惹新安侯。 无论新安侯说什么,无论新安侯做什么,全都当作没有听见,全都当作没有看见。 对付新安侯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理睬他。 只要你理睬了他,不论怎么样,最后受伤的一定是你! 而且 新安侯在京师是什么样的地位,便是街上的孩子都知道。x 即便您是康王,也要小心谨慎为好! 然而,就是这么样的再三叮嘱,康王竟然还是做了这么愚蠢的事情! 恭老深吸了一口气,愤怒的几乎说不出话。 康王被这般指责,脸色十分的阴沉,不说话,就这么一个人坐着。 片刻后。 恭老平复了一下情绪,看着康王,开口道:“殿下,如今您就只剩下一个挽救之法。” 康王抬眸,看向恭老,问道:“什么挽救之法” 恭老看着他,表情十分的认真,说道:“很简单,不承认!” 顿了顿,方才继续道:“不管别人怎么说,不管别人怎么问,你就是不承认,这方府的刺客跟您有关。 便是这全天下的人都认为这刺客是您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您也要坚定信念,这刺客与您无关! 而且您自己也要相信,这刺客与您无关!只有这样,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 康王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皱,问道:“本王承认,方休他的确是有几分的才能,父皇也的确是信任方休。 可本王有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有必要如此吗” 恭老听见这话,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殿下啊!若是不重要的话,您的父皇为什么为任他为辅国大臣呢 难道您以为陛下不知道新安侯与您并不对付吗 陛下之所以这么做,恰恰是因为他知道啊! 正是因为他知道新安侯与您不对付,所以才会把你们两个留在京师。 目的就是想要看看新安侯能不能辅佐您,若是不能” 说到这,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 但后面的话,即便是他不说,康王也能猜得出来。 无非就是不能,再换一个。 可是 宁王犯下的可是谋反的罪! 还有谁能换 似乎是看出了康王的心思,恭老道:“殿下,您万万不可抱有侥幸的心理。 陛下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您不知道吗 陛下是一个仁厚之君没错,可是陛下的仁厚是对江山,是对社稷。 陛下为何如此的器重新安侯 还不是因为新安侯的心中有社稷,若是您不适合,陛下一定会考虑其他人的。 别说有旁系王爷继承皇位的先例,就是没有。 还有一位昊皇子呢! 您要知道,新安侯可是昊皇子的师父啊!” 康王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片刻后,他的脸色更加的阴沉。 显然对恭老的这话并不算认同。 果然,他开口辩解道:“方休的心里有社稷 本王看未必吧。 方休是什么样的人整个京师谁不知道,那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败家子!而且还患有失心疯。、域名 这京师每天不知道有多人盼望着他离开京师呢! 本王这样做,换句话说,那是顺从了民心!” 恭老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表情变得无比的庄重。 “殿下,您确定吗” “当然!”康王表情十分的坚定,道:“别的不说,你到那些茶馆、酒馆去看一看,去听一听,这京师每天有多少人骂方休!” 恭老听见这话,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道:“殿下,您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康王听见这话,怔了一下。 他还是第一次听恭老对他说失望两个字。 “此话怎讲” 康王看着恭老,开口问道。 恭老看着康王,没有之前那么愤怒,而是深深的叹了口气,道:“殿下,您真的觉得这京师很多人骂新安侯吗 您确定你听到的,不是旁人想让你听到的 或者说,不是旁人为了讨好您,故意在您的面前说的 您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 偏信则暗。” 康王微微一怔,没有回话,只是道:“继续说。” 恭老叹了口气,继续道:“的确,这京师是有不少人骂新安侯。 可是您可知道骂新安侯的都是什么样的人 那都是真正的纨绔,他们骂的最多的是英国府的那一位,第二就是新安侯,您可想过为什么 您想一想,若是纨绔骂的新安侯的多了,地痞混混骂新安侯的多了。 新安侯会得到什么 而且,除了这些人以外,京师里面还有一些人,骂新安侯一样骂的很多。 那就是商贾。 可是您可知道这些商贾虽然骂着新安侯,但都需要宝乐坊的银子进行周转 每天宝乐坊的门前有多少商贾排队,您可知道 您可知道这些商贾为什么会骂新安侯 您可知道春风楼、竹轩斋、京师大剧院,这些地方一个月能够进账多少的银子 您可知道这些银子都被新安侯用在了什么地方 您知道吗 你不知道,所以您觉得这方府就是纸糊的,派出几个刺客就能攻破。 可实际上呢” 康王听见这话,表情变的十分的阴沉,却没有说话。 因为恭老刚才问的那些问题,他的确是一个都不知道。 恭老摇摇头,看着康王,继续道:“除了这两类人,还有一类人也是经常的骂新安侯,我相信,殿下之所以会得出所有人都讨厌新安侯的结论,也是因为这些人吧 那就是这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 的确,这些人也是经常的骂新安侯,可是恕我直言,他们也只是骂一骂。 除了骂一骂,又有什么用呢 无论是一开始的改土归流,茶马互市,还是后来的亲军校阅,亦或者是前段时间的地丁合一,一直到如今的女子科举。 新安侯做的哪一件事情,不是让这些人骂 可是最后的结果又是如何 这一点,我不用说,殿下自己应该也知道吧 除此之外,这些人越骂新安侯,新安侯得到的陛下的信任也就越多。 得到百姓们的信任也就越多。 您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而且您真的以为...... 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这么骂新安侯,心里面就真的讨厌新安侯吗?” 第六百九十四章 红薯地 康王听见这话,眉头紧皱,看着恭老,开口问道:“难道不是吗?” 恭老看着他,悠悠的叹了口气,开口道:“可能有些人骂新安侯的确是因为厌恶新安侯,可是大部分的人这么做,只是为了有点儿好的名声而已 其实他们内心对新安侯所做的那些事情不一定就是万分的厌恶。 别的不说,康王殿下,我且问你。 若是那些人真的无比的厌恶新安侯,为何陛下任命新安侯为辅国大臣时,他们并没有反对? 要知道,辅国大臣这样的位置,可不是陛下一个人想任命就可以任命的。 还有三位阁老呢? 他们也没有一个人反对,您想过这一切是为什么吗?” 康王仍旧保持沉默,不说一句话。 但是他的心里面已经有了答案。 显然,他对恭老的话也是有一部分的认同的。 恭老见康王沉默,悠悠的叹了口气,感叹道:“事已至此,殿下,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力的挽回了。 就按照我说的那样,不管如何,都不能承认。 除此之外,还要派密谍司大力追查此事,摆出一副一定要追查到底的态度,只有如此,那些人才会相信。 殿下真的与此事无关。 当然了,就算他们不相信,那也是无所谓的事情,只要陛下不能确定是殿下所为,就好了” 康王低着头,表情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很久,方才抬眸,看着恭老,悠悠的道:“好。” 半个月后。 姑苏城外。 几辆豪华的马车行驶在官道上。 官道的周围,是身穿重甲的护卫,远远的看去,足有上千人这么多。 显然,这是皇帝到了。 某辆马车上。 楚皇看着从京师发来的密报,突然脸色一变,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斥道:“简直是胡闹!” 马车外,刘成听见楚皇的怒吼声,忙不迭的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道:“陛下,发生什么事情了?” 楚皇看着他,表情变得有些冷,问道:“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姑苏城?” 那刘成抬眸,看了一眼窗外,想了想,回答道:“回禀陛下,最多只要半个时辰就要到姑苏城了。” 楚皇点点头,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突然吩咐道:“姑苏城的知府,是不是带人在城外候着?” 刘成忙不迭的道:“回禀陛下,好像确有此事。” 楚皇摆摆手,道:“让他们不要等了,朕不进城,朕看了红薯,即可回京。” 刘成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想到楚皇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要知道,一开始陛下可是打算在城外多过些日子的。 莫名其妙的选择了即可回京。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一定是京师发生了某些事情,促使了陛下做出这样的决定。 莫不是康王又做出了什么让陛下不高兴的事情? 跟在陛下身边这么长的时间,刘成对很多事情了解的十分透彻。 仅仅只是一想,就猜出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无非就是康王殿下和新安侯又闹出了什么矛盾。 虽是如此,他还是道:“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差人去通知那姑苏城的知府。” “去吧。” “是,陛下!” 刘成离开马车以后。 楚皇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然后拿起文书,继续看了起来。 虽然是在马车上,但是很多事情,他还是没有落下。 比如看文书,再比如看京师传来的密报。 以前的那些皇帝,下江南或许是为了贪图享乐。 但是楚皇却不是,他只是单纯的想要看一看这红薯之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除此之外,就是对康王的一个考验。 却没有想到。 康王竟然这么的禁不住考验。 他前脚刚刚离开京师,后脚就发生了刺客的事情。 但凡是个人,也知道这究竟有没有可能。 楚皇悠悠的叹了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不去想这些事情。 与此同时,马车也掉转了方向,开始往城郊走去。 大概过了一两柱香的时间。 马车停了下来。 刘成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道:“陛下,到了,前面就是新安侯买下的良田。” 楚皇点了点头,起身走下了马车。 刘成自然是跟在身边,小心翼翼的护着。 “这一片地就是红薯?” 楚皇看着那片红薯地,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开口问道。 刘成顺着楚皇的目光看去,忙不得的回答道:“回禀陛下,那儿的确是红薯。” 楚皇看了一眼刘成,又看了一眼红薯地,脸上露出笑容,摇摇头道:“朕没有想到,这拯救万民的红薯竟是这么的平平无奇。” 刘成也是笑了笑,但是没有接话。 红薯地里,还有好多的农户正在干活,看见这么浩浩荡荡的队伍,都是被吓了一跳,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楚皇看见他们,脸上露出笑容,摆摆手,道:“让那些人过来,朕有话要问他们。” “是,陛下!” 刘成忙不迭的应了一声,然后吩咐身旁的护卫去喊了几个农户过来。 几个农户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是谁,要做什么。 但是他们却是可以肯定一些事情。 那就是,眼前这几个家伙都是大人物,而且都是他们惹不起的大人物。 因此,在护卫们喊他们的时候,没有说什么,全都过来了。 等到了楚皇的面前,他们才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个人身上穿的竟然是金灿灿的龙袍! 身穿龙袍的是什么人物。 即便是他们一个字都不认识,那也是知道的。 他们一时间,全都怔住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按照常理,他们应该紧张,应该恐惧。 可是,此时此刻,看着近在咫尺的皇帝。 他们却是连恐惧,连紧张都忘了,只觉得脑子里面是一片空白。 楚皇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 这一路走来,什么样的人,他都见过。 这样的反应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没什么好苛责的...... 因此,楚皇看着他们,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开口问道:“你们都是这红薯地的农户?” 第六百九十五章 脚踏实地! 没有人回答。 并非是他们不回答,只是没有反应过来。 的确,任谁看到皇帝,没有一定的时间,他也反应不过来。 楚皇爷不着急,就这么带着和煦的笑容,看着他们。 片刻后,有一个农户终于反应了过来,小声的道:“是,是的。” 楚皇看向那名农户,又问:“这地里全都是红薯” 那农户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楚皇一眼,回答道:“回皇帝的话,这附近的地里面种的都是红薯。” “嗯。”楚皇轻轻的点点头,看着那名农户,开口问道:“你们这是在干吗” 那农户回答道:“在收红薯,时间到了,如果再不挖出来,怕是要烂在地里。” 楚皇看向四周。 的确,大部分的农户都是在地里挖着红薯。 楚皇想了想,问道:“这一亩地能收多少上来” 农户回答道:“应该有几千金,我们也都没有算过。” 这些农户都是从附近招募来的,这地也不是他们的地,没有算过是很正常的事情。 楚皇来这里之前,对这些事情也是略有了解。 因此,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摆摆手,唤来了负责附近的守卫的亲军的将军,下达了旨意。 “让你的人都过来,帮他们一起挖红薯,朕要看看,这一亩地究竟有多少红薯!” 那名将军听见这话,有些犹豫。 毕竟他们都是负责皇帝的安全的。 全都去挖红薯了,若是皇帝的安全出了什么问题,他该如何交代啊x 虽然犹豫了,但是想一想。 还是没有反对,领下了旨意,道:“是,陛下!” 然后,转身找了几十个比较强壮的亲军士卒,到了那农户的身旁。 “几位可是要挖红薯。” “是。”那将军点了点头。 几人便挑了一块地,跟着那农户挖起了红薯。 楚皇站在一旁看着。 虽然是春天,但是天气已经有些热了。 刘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寻来了油纸伞,给楚皇挡太阳。 楚皇却是摆了摆手,道:“朕要亲自去挖一挖这红薯,看一看这红薯究竟是什么样的。” 刘成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忙不迭的道:“陛下,不可啊!” 这挖红薯其实那么容易的。 别看这些农户做起来如此的简单,可实际上却是很难啊! 刘成做宦官以前,家里也是穷苦人家,也是种地的。 知道,这收成时候,农户们都有多累。 陛下若是想要体会一下,倒是没有什么。 可是看陛下这个架势,明显是想要跟着农户们一起挖红薯,这就有问题了啊! 陛下可是千金之躯,若是因为挖红薯,出了什么意外,可该如何是好啊! 刘成哭丧着脸,劝道:“陛下,这挖红薯是很累的,您是千金之躯,是万金之躯,您的肩上可是扛着江山社稷啊! 您您还是”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到楚皇摆了摆手,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之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首诗词,朕还是几岁的时候,就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可是,这农户究竟有多么苦,朕只是从这些诗词,从这些文字中得到,还从来没有切身的体会过。 今日,朕便想要切身的体会一下,这农户究竟有多么的苦。 不过只是挖红薯而已,朕是知道分寸的,若是朕累了,朕乏了,自然也就不会继续了,你不必如此紧张” 刘成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不知道想了多久,正准备派人护着陛下。 就见到陛下已经拿起了锄头,走向了田地。 他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忙不迭的凑了上去。 只是,走到一半,他的脚步微微的一顿。 犹豫了不知道多久,还是转身从护卫那里拿了一个锄头,跟在楚皇的身旁,挖起了红薯。 陛下都在那儿挖红薯。 他一个做下人的,在旁边看着,那算什么事情 能够做到这个位置,刘成在这方面比谁都要清楚,也比谁都要了解。 “这红薯听上去如此的神奇,能够拯救万民,能够给成千上百万的百姓提供粮食,看上去竟然这么的平平无奇 别的不说,看着竟然像是野菜一样。” 楚皇挖起了一块红薯,仔细的端详了片刻,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刘成听见这话,没有接话。 原因很简单 他累了。 虽然只是挖了几块的红薯,但他已经累了。 别看他的武功高强,可是毕竟老了。 一瞬间的爆发力还是有的,挖红薯需要的却不是爆发力,而是长时间劳动的体力。 楚皇挖了两块红薯,也是累了。 他放下那块红薯,眉头皱了皱,感叹道:“朕只是挖了一会,就这般的累了。 那些农户看着年纪跟朕的差别不是太大,他们却要在这太阳底下站几个小时,重复的挥舞锄头 哎x 什么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就算是读了一千遍,读了一万遍这样的诗句,都不如切身的体会一下,来的实际。” 他说这话的时候,深深的叹了口气。 因为以前,他是十分的相信这些诗句,相信这些文字的。 可是,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这些文字,这些诗句其实压根不算是什么。 那些文人,那些诗人坐在家里,坐在书桌前,喝着酒,喝着茶,写下这样的诗句。 纵然是再感人,又有何意义呢 对于那些读诗的人而言,他们读这些诗词,无非就是想要感受农户的辛苦,感受人世间的百态。 可是这样,难道不是感动自己吗 读再多的诗词,还真的不如切身的去做一些事情。 一时间,楚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觉得自己这四五十年,都好像白过了一样。 与此同时,他也好似明白了 明白了方休为什么懂得这么多,为什么很多事情,别人都办不成,但他却很轻松的就办成了。 因为他知道。 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他知道,很多事情,不是看书就能解决的。 而且需要脚踏实地。 只有脚踏实地,才能了解。 只有了解,才知道该如何解决! 第六百九十六章 味道如何? 楚皇站在农田里,看着忙碌的农户们,发出一声叹息。 纵然他读了这么多的诗词,每天浏览这么多的奏章,又有何用 真的不如离开自己的暖阁,出来走一走,亲眼看一看这个世界啊! 楚皇想到这里,默默的离开了农田,站在一边,看着农户们继续挖红薯。 那刘成见到这一幕,也是松了口气,忙不迭的放下了锄头,跟在楚皇的身后。 楚皇看了他一眼,本想让他帮那些农户继续挖红薯,可是转念一想,这狗东西陪着自己也是不容易,也就没有再为难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很快,这一亩田地里的红薯就全都被挖了出来。 不用楚皇吩咐,亲军的人便拿来了度量衡的器具。 然后把红薯放在上面,一点一点的称重。 楚皇虽然看不太懂,但还是站在一旁等着。 但其实他的心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大概。 别的不说,他几乎都不用称重,仅仅只是看上一眼,都能够确认这红薯的产量一定是远超稻米的! 至于真的到了七千斤与否,已经不是特别的重要了。 重要的是红薯的确是存在的,而且的确是有这么好的产量。 他虽然还在等待,但是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 这笑容是欣慰的笑容。 不只是因为这红薯,还是因为方休 他到现在还记得这红薯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是一个南洋商人,自称是万年人参。 若是寻常人,怕是就把它当成万年人参了。 将错就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也没有人知道万年的人参究竟是有什么的功效。 既然自己是花了真金白银从别人的手上买的万年人参,那就把它当作万年人参,送出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世上的人,大概很多都会抱有这样的心态。 便是楚皇自己,也未必能够免俗。 事实上,这类似红薯的东西,他以前并不是没有见过。 曾经有个南洋商人也是向他进贡过这个东西。 只是说的是异域的人参。 他当时也没有多想,就把这人参赏给了妃子。 如今想来,如果自己不轻易听信那南洋商人的话,说不定这红薯早就已经培育成功了。 说不定,那中原的饥灾也就不会发生了x 楚皇想到这里,眉头微微一皱,又是悠悠的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亲军校尉已经把那红薯的重量给统计好了,走到楚皇的面前,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礼。 然后道:“陛下,这一亩田地里的红薯,重量为七千一百这话的时候,他自己都是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七千一百三十二斤 这是什么样的概念啊 这么一亩红薯地,产出的粮食可以抵得上十几亩,乃至几十亩的稻米了。 这是怎样的功绩啊!x 若是所有的土地上都种上这种红薯,那天底下,还用愁没有粮食吃吗 答案是很显然的,没有! 若是所有的土地都种上这红薯,怕是从此以后,朝廷什么都不用管了! 有了饱饭吃,还有谁愿意去做那些鸡鸣狗盗的事情 有了饱饭吃,谁不愿意去读圣贤书 有了饱饭吃,该多出多少的人,为朝廷出力 有了饱饭吃 那亲军校尉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尚且能够联想的这么多。 更何况是楚皇呢 此时此刻,他的脸上露出激动的表情,久久无言。 他太明白这红薯的意义了。 可是,这个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陛下,可是这红薯要怎么吃呢” 楚皇微微一怔,随即懵了。 对啊! 怎么把这一点给忘了! 这红薯若是味道极差,难以下咽。 便是产量再高又有什么用处呢 估计也只是如同那糠一样,只有人饿的受不了的时候,才会去吃。 那么他的产量高就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楚皇想到这里,眉头微微一皱,看向那些农户,吩咐道:“去问问,这红薯要怎么吃。” “是,陛下!” 旁边立刻有亲军护卫问话去了。 仅仅只是片刻。 那农户便出现在了楚皇的面前,“陛下。” 经过这么一短时间的忙碌,他们已经能够坦然的面对楚皇了。 因为,他们刚才可是亲眼看见,楚皇也是在地里干活呢! 这么说,皇帝可能跟他们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无非就是身旁的人多了一些,用的是金的锄头罢了。 楚皇却压根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想,只是问道:“你们可知道,这红薯要怎么吃” 楚皇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面是有些紧张的。 生怕这些农户的回答,给自己来一个大喜大悲。 这红薯的产量高,让他们如此的高兴的主要原因,是建立在这红薯是粮食,可以吃的情况下的。 若是这红薯不能吃。 那么它的产量再高也没有丝毫的意义。 那几名农户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是露出疑惑之色。 这红薯开挖也有不少的时间了。 身为皇帝,竟是连如何吃都不知道 这皇帝未免也太笨了! 他们心里面这么想,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而是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回陛下的话,这红薯吃的方法有很多种,可以洗一洗直接吃,清甜可口。 也可以用火烤了吃,清甜香糯,也可以煮着吃,也是很好吃,但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比一般的粥要好喝的多,很甜。 而且,这东西很抗饿,比其他的粮食抗饿的多,吃一点就感觉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力气! 我们现在都是便挖红薯,便吃红薯,偶尔吃上一两个,钱管事也不会说什么。” 钱管事指的自然是钱正。 楚皇微微一怔,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竟然有法,似乎很好吃 很香甜 这怎么可能 在楚皇的认知里,天地之道就是中庸之道。 万事万物都维持一个平衡。 竹轩斋出版的那一本《基础物理学》里,管这个似乎叫做能量守恒。 反正都是一个意思。 就是说这红薯的产量高,那么其他地方一定有所不足。 怎么可能产量又高,味道又好? 第六百九十七章 烤红薯 在楚皇看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他转念一想。 这些农户可能压根就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 觉得这红薯好吃,乃是人之常情。x 毕竟,他们压根就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 又怎么知道,什么东西好吃,什么东西不好吃呢 这么一想,楚皇心里面就释然了。 因为他需要的不是什么好吃,而是能够下咽,能够作为粮食。 只要这些农户们觉得好吃,就已经足够了。 他这么想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听见那农户道:“陛下,您要不要尝一尝这红薯” 楚皇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笑容,淡淡的道:“好啊,朕还从来没有尝过这红薯是什么味道。” 旁边的刘成听见这话,脸上却是露出犹豫之色,站在楚皇的身边,想了想,还是道:“陛下,毕竟这红薯还是不干净,您还是”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楚皇打断。 “这红薯是朕亲自从地里挖出来,莫不是朕还会自己害自己吗” 刘成听见这话,顿时不敢说什么了。x 因为他心里面明白楚皇下江南的目的就是这红薯。 若是执意阻拦,一定是会出问题的。 因此,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派人去找了一桶水。 然后把那红薯反复的清洗。 直到没有一点儿泥,方才用小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好似水果一般,递给楚皇。 楚皇本来想像那些农户一样直接啃着吃,可是看见这一幕,也没有说什么。 随便拿起一块,尝了尝。 瞬间,脸色变了。 这红薯竟是如同那水果一般 味道香甜可口 这么说,岂不是生吃就可以了 楚皇脸上就带着这诧异的表情,又拿起了一块,吃了起来。 表情又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不仅味道香甜可口,而且还十分的抗饿。 他只是吃了两块,就感觉有些饱了。 旁边的刘成看见这一幕,却是有些担心。 陛下不会吃出什么问题吧 好在 他这么想着,楚皇已经是拿起了第三块。 既然陛下都吃了第明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刘成松了一口气。 楚皇的表情却又出现了一些变化。 他看向刘成,吩咐道:“去支起一口锅,朕要尝一尝,这红薯熬成粥以后是什么味道。 除此之外,再派人烤两个红薯,朕也要尝一尝!” 这哪里是什么充饥的粮食啊 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即便是楚皇,也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香甜的食物。 最为重要的是,这红薯那可是没有经过任何的加工的! 要是经过御膳房的厨子加工以后是这个味道也就罢了。 没有经过任何的加工,仅仅只是从地里面挖出来就是这个味道。 楚皇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只能说,方休真是发现宝了! 刘成见到这一幕,心里面十分的诧异。 这红薯竟然是这么的好吃 让陛下都是如此的赞不绝口 未免有些太过夸张了吧 心里面虽然有疑问,但他还是没有说什么,立刻派人去寻找锅了。 好在,马车上本来就是准备了锅的。 没一会,锅就支起来了。 然后 跟着车队的御厨也来了。 看向楚皇,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开口问道:“陛下,这红薯该如何做” 能够被选中,跟着楚皇一块下江南。 这御厨自然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也是御膳房当中做菜最好的一个御厨。 在御膳房这么长的时间,皇帝喜欢吃什么菜,他一定是知道的。 但是,此时此刻,他还真的不敢擅作主张。 因为这红薯他还是第一次见,连是什么味道都不知道,又该怎么做,他怎么可能知道呢 因此,只好问楚皇了。 没想到楚皇却是摆了摆手,随口道:“不用怎么做,就直接加些水,加些米,熬成粥就好了,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加。” “可是陛下” 御膳房的御厨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他还刚刚开口就听见楚皇道:“朕自然是知道,加些调料,这粥会更加的好喝,但是朕是要尝尝这红薯本身的味道,只要简简单单的就好。 所谓大道至简” 是个人都能够看得出来。 此时此刻的楚皇,心情十分的好。 因为以前楚皇心情不好的时候,常常是不愿说话。 但是现在这么一个如何熬粥,就能让他说这么多,一定是心情很好了。 御厨听了以后,也是明白了。 对于他这样的御厨而言,熬粥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这红薯看上去和梨差不了太多。 用梨熬粥的时候怎么熬,现在就怎么熬x 只要注重一下火候就好了。 这么想着,他已经开始生火。 另一边,那烤红薯却已经制作完成了。 楚皇看着那看上去就十分好吃的烤红薯,问道:“怎么还不拿上来” 那士卒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开口回答道:“回陛下的话,这红薯有些太烫了,卑职担心” “嗯,朕知道了。” 楚皇点了点头,正准备看看那粥能熬成什么样子。 旁边的农户却是开口了:“陛下,这烤红薯就是要烫的时候才好吃,若是凉了下来,反而不好吃了,就没有烤红薯的那个味道了。 陛下,这也是我们的经验。” 楚皇听了以后,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笑容,只说了一个字:“好!” 然后,转身看向那拿着烤红薯的士卒,道:“用纸包着,拿给朕尝一尝。” “这” 那士卒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不敢答应,而是看向了刘成。 刘成也是很犹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楚皇见到这一幕,眉头却是微微一皱,冷声道:“莫非朕已经到了连烫一些的东西都吃不了的年纪了吗 那朕还下什么江南” 那士卒听见这话,知道再这样下去,陛下一定会生气的。 于是,不敢再犹豫,去寻了纸,包着红薯的一部分,呈给了楚皇。 “陛下,小心烫。” 楚皇伸手接过红薯,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小口。 脸色瞬间就变了! 第六百九十八章 不能多吃 其他人看见楚皇变了脸色,微微一怔,全都变得紧张起来。 莫不是这红薯有什么问题? 一时间,众人都是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这时,楚皇却是忽然发出一声感慨。 “朕还是第一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震惊了! 堂堂的天子啊! 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意味着什么? 一时间,众人都是有些恍惚,压根不太相信。 一个小小的烤红薯,平民充饥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这么的好吃? 若是真的如陛下所说的这般,那这红薯岂不是成了只有天上才会有的东西? 他们几个都是想要尝一尝,可是烤好了的红薯就只有这么一个。 一时间,他们也不好说什么,更是不敢说什么。 直到楚皇一个红薯全都吃完。 他们才敢开口:“陛下,这烤红薯,卑职等可否也尝一尝?” 楚皇看了他们一眼,脸上露出笑容,摆手道:“当然!” 大手一挥,旁边的农户又烤了很多的红薯。 给这些护卫和宦官们一人一个。 这些人吃了以后,脸色也全都是变了。 竟然真的这么好吃?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 一个小小的红薯竟然真的这么的好吃。 天啊! 这 即便是跟在陛下身边多年,见多识广,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同时,全都震惊了。 他们也都是有见识的人,自然知道这红薯这般的好吃,意味着什么。 大楚崛起就在今朝! 楚皇也是如此想的,心情无比的好,看向那农户,大笑道:“这红薯好,好啊!” 顿了顿,又忍不住大笑,“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足以说明他现在的心情。 其余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也都是十分的高兴。 唯独那些农户,完全的摸不着头脑。 一个小小的红薯,那算的了什么? 别说是那些勋贵了,就是他们这些再普通不过的农户都是想吃就吃,没什么好顾及的。 怎么这些人好像是第一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似的? 都说做皇帝好,做皇帝好。 如今看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好么。 毕竟,堂堂的皇帝,竟是连一个红薯都没有吃过。 不少农户心里面都这么想,不由得摇了摇头,看向楚皇的表情竟然有些同情。 楚皇却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此时此刻,他的全身心都放在了红薯上面。 如今,只是姑苏城外这一小片的城郊种植了红薯,若是在各州府推广种植这红薯,又该是什么样的场景? 楚皇想到这里,沉默了。 片刻后,摆摆手道:“才跟朕烤一个红薯。” “是,陛下!” 护卫领命离开了。 农户见到这一幕,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但还是站了出来,阻止道:“陛下,这红薯虽然好吃,但是不能多吃。 吃多了,肚子会胀气的。” 楚皇听见这话,看向那农户,问道:“真的?” 农户点点头道:“我们都是试过,那胀气的感觉,不好受” 楚皇听见这话,犹豫了。 如果真如这农户所说。 红薯吃多了,会胀气。 那么,似乎并不能代替主粮啊。 但是 胀气也不是什么大的毛病,总比饿的没东西吃要强。 楚皇想了想,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是在整个楚国推行红薯,还是一部分种植红薯,一部分种植稻谷。 楚皇很犹豫。 偏偏跟在他身边的又是没有户部的人,也没有人能够给他建议。 其实就算是户部的人,也没有办法给他建议。 那些成天只会之乎者也的家伙,下过地吗? 挖过红薯吗? 种过稻谷吗? 他们又懂什么? 明明是户部,掌管着天下的钱粮,可是这些人里又有多少连粮食是什么样的,一亩稻谷的产量是多少,都不知道? 怕是不少吧! 楚皇想到这里,忽然有些明白了。 为何方休一直要执意变革科举。 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啊! 实践永远是最为重要的! 只有亲身经历过了,才能明白这个道理。 楚皇就是如此。 经过刚才那一番,下地挖红薯,楚皇也更加坚定了要变革科举的信念。 但是这红薯究竟该不该推行。 楚皇自己也搞不清楚。 他犹豫了好一会,方才叹了口气,看向刘成,下旨道:“传书给新安候,问一问他,这红薯究竟可不可以取代稻谷。”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关系到楚国未来的发展。 刘成听了以后,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忙不迭的躬身,“是,陛下,奴婢这就去办!” 方府。 方休躺在椅子上,晒着太阳。 已经是春分,天气正好。 方休每隔几天就会出来晒一次太阳。 当然,这段时间,他也实在没有什么事情。 偶尔去一去书院,看一看孩子们读书。 再偶尔去一趟神机营,看着士卒们训练。 然后就是带着柳青、方茹和林婉晴,去城郊逛一逛,放一放风筝。 总而言之,就是清闲的很。 当然,即便如此,内阁的那帮老家伙倒是不想他那么的清闲。 三番两次的问他何时到内阁去。 方休一开始还回信回绝,后来干脆就懒得管了。 随便你怎么发,怎么问,我不回你就是了。 除此之外。 京师里面还发生了一件讨论的比较多的事情。 毫无疑问,自然就是几天前的刺客。 新安候遭遇刺客,其实并不是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情。 因为,就这短短的一年的时间。 新安候好像已经遭遇了两次刺客了,算上这一次,已经是第三次了。 围观群众们也早就已经习惯了。 他们都知道,新安候得罪了不少的人。 有人派出刺客,那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 因为,刺客的目标究竟是不是新安候,还不一定。 康王殿下当时就在新安候的身旁! 而且,据他们所知。 当时的康王殿下好像到方府没有一会,刺客就到了方府。 当然,全都被拦了下来。 一时间,各种猜想全都出来。 有人说是这刺客是新安候派出去的,目标是康王殿下。 原因不用多说,是个人都知道他俩之间不对付。 当然,这是少数。 最多的还是说 这刺客是康王殿下派出去的! 第六百九十九章 又一封信 毫无疑问,康王殿下定然是极力的反驳,甚至还派出了密谍司、大理寺、刑部协同调查,目的就是为了找出刺客背后的指使者。 只可惜,这么长的时间,别说是什么刺客了,一个指使者都没有找出来 但还是有很多的百姓相信了康王。 但更多的人还是坚持自己原来的看法。 无论他们如何,方休都是无所谓的态度。 刺客究竟是不是康王派出来的很重要吗? 在他看来一点儿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刺客出现的那一刻,方休已经做出了决定。 想到这里,他的眼眸之中闪过一道寒光,却是什么都没说。 这个时候,庭院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方休转头看去,是白小纯。 白小纯走到方休的面前,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取出了一封信件,道:“少爷,这是陛下给您的信。” “陛下的信?” 方休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想到,楚皇在江南这么远的地方,竟然还会给自己写信。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 方休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但是,不管怎么样,楚皇的信都是躲不过的。 想想看,还是打开看了一眼。 然后 “这么点儿事情还要写信?” 方休很郁闷。 亏他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原来只是因为红薯。 想了想,道:“去拿本少爷的文房四宝。” “是,少爷!” 白小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方休点点头。 没一会,白小纯就送来了文房四宝。 方休拿起笔,开始写。 很快就写完了,道:“给陛下送去吧。” 白小纯点点头,拿起信件,正要离开。 “等会!” 方休又把他给叫住了。 白小纯转头看向方休,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开口问道:“少爷,有何吩咐?” 方休又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件交给他,摆摆手道:“把这封信件送到宫里,必须亲手交到淑妃的手里,记住,不要让其他人看见了。” “是的,少爷!” 白小纯看着那封信,似乎想到了什么,心里无比的震撼,但还是压住了震撼,伸手接过,恭敬道。 说完,转身离开了院子。 一时间,整个院子又只剩下方休一个人。 方休坐在躺椅上,看着白小纯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什么,悠悠的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自己做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 不管如何,事已至此。 走一步,看一步吧! 远在京师千里之外的姑苏城外。 楚皇还在郊外,看着那些红薯。 不远处,却是匆匆忙忙的跑来了一群人。 “你们是何人?这里禁止靠近!” 护卫们上前拦住了那些人。 其中一个人站了出来,脸上陪着笑,道:“下官下官是姑苏府的知府,想要面见陛下,您看,可否行个方便?” 那护卫听见这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想了想,道:“我去通报一声,你且在这里等着。” “好,好的!” 那知府兴许真是跑着来的,看上去就很累。 那护卫摇摇头,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禀告去了。 片刻后,回来看着那人道:“陛下说,你们可以过去。” “好,谢谢。” 那知府听见这话,笑得更加开心。 忙不迭的带着人到了楚皇的面前。 “臣姑苏城知府参见陛下!” “臣姑苏城同知参见陛下!” “臣姑苏城通判参见陛下!” 一群人都是跪在了地上。 楚皇看着他们,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开口问道:“你们所有人全都到齐了,那衙门现在是谁在看着?” “这” 那知府显然没有想到陛下竟然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间怔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皇看着他,皱着眉头,摇摇头,说道:“罢了,说吧,你们要见朕,所为何事?” “这” 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道:“臣等都是离开京师数年,许久没有见过陛下,甚是想念,因而听说陛下在这里,所以才想要看看陛下您” “朕好的很,要你们看什么。” 楚皇眉头一皱,冷声道。 几个人又是面面相觑,被呛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片刻后,楚皇又道:“朕听说,新安候在此地种植红薯的时候,你们几个可是一直想着阻拦?” 几人听见这话,又看了看地里面的红薯,哪里还能不明白楚皇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 一个个的全都是跪在地上,头贴着地,大声的道:“臣等冤枉啊! 新安候种植这红薯,臣等一直是大力支持的啊! 别的不说,这些地就是臣等卖给新安候的!” “你们真是当朕什么都不知道吗?”楚皇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冷,看着那几个人,冷声道:“新安候第一次派人到姑苏城的时候。 你们就百般阻挠,这田地,人家用真金白银买了,你们莫名其妙的又要收回去。 若不是临泽候平叛的时候,经过了江南两道,这片地,你们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吧? 朕没有管这件事情,并不是因为你们做的对,更不是因为朕支持你们。 只是因为,新安候大度,并没有向朕提起这件事。 姑苏府这两年的收成也还算可以。 朕这才没有管你们,你们倒好,如今竟然还想要向朕邀功? 说句实话,朕从来就没有见过像你们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此话一出,那几人全都震惊了。 同时,心里面升起深深的恐惧。 陛下竟真是什么都知道? 一时间,他们都是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任由陛下指责。 片刻后。 见楚皇不说话,他们方才齐齐的喊了一声:“臣等万死!” 没成想,这一句话竟是又让楚皇怒了。 “万死,万死朕若是真的让你们万死,你们又要说,求陛下饶臣一命了! 你们这些把戏,朕算是看的太过了! 朕就只是一句话...... 你们可知错?” “臣等知错!” 几个人忙不迭的道。 楚皇看着他们,冷哼了一声,摆手道:“既然知错,这里还有不知道多少的红薯,你们拿着锄头,帮农户们干活吧!” 第七百章 又一个伯爵! “这” 知府几人听见这话,都是懵了。 楚皇见到这一幕,瞪了他们一眼,问道:“怎么?不乐意?” 知府几人哪里敢说不乐意,忙不迭的躬身:“臣等遵旨!” 然后,一人一个锄头,跟在那些农户的后面,挖起了红薯。 那些农户看着知府大人,一开始还很紧张,可是看见他们也是拿着锄头,也是要挖红薯,一个个的全都是露出笑容。 原来在他们眼里,无比尊贵的知府大人,在陛下那里,也是如同路边的蝼蚁一般。 陛下让他们拿起锄头,他们二话都不敢说。 楚皇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脸上却是仍有怒意,冷冷的道:“朕真是该让这些家伙每一个都到地里去挖一次红薯,让他们也知道,这挖红薯究竟是什么感觉!” 旁边的刘成擦着汗,不敢说话。 生怕陛下注意到了自己。 又让自己挖红薯去了。 一连几天,楚皇就在衙门里面处理姑苏府的公文。 偶尔就是在这城郊四处的逛一逛,再不然就是到这里,看一看这知府挖红薯挖的如何了。 不得不说,这些家伙学起东西来,还是挺快的。 短短的几天,挖红薯才算是挖出了点模样。 有些甚至要比农户的动作还快。 这一天。 楚皇如往常一样,站在田边看着他们。 突然,一个护卫走了过来,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道:“陛下,新安候来的信。” “哦?”楚皇微微一怔,道:“拿给朕看看。” 显然他没有想到,方休的回信竟然这么快就到了。 按照他的想法。 估计方休看到信,得浪费一段时间,写回信,又是浪费一段时间。 毕竟,这个人有多懒,他是知道的。 伸手接过信,自上而下,仔细的浏览起来。 片刻后,他看着信,悠悠的叹了口气。 原来这红薯竟然不能够当作主粮。 但是即便只是当作辅粮,也是完全足够了! 毕竟一亩可是有足足七千多斤的产量呢! 别的不说,就是这个产量就完全碾压其他的稻谷了。 而且,味道还这么的好。 楚皇想到这里,脸上再次露出笑容。 同时,心中感慨。 仅仅只是一年的时间,方休这小子就给整个楚国和朝廷带来了多大的变化。 此时此刻,他有些庆幸。 还好当初让这小子去参见亲军校阅了。 不然,这么一个人才,就浪费了! 还好 还好啊 这么想着,楚皇开怀大笑。 笑完了以后,又是看向身旁的刘成,吩咐道:“好了,红薯的事情,朕已经清楚了。 这一次新安候又立了大功,还有他府上的那个人 一个人带着十几个护卫到了姑苏府,结果只剩下五个人,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什么都没有 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楚皇皱着眉头,怎么也想不起这个人的名字。 旁边的刘成见状,忙不迭的提醒道:“叫钱正,陛下。” “对,钱正!” 楚皇的脸上露出恍然之色,摇摇头道:“朕的年纪真是大了,竟是连有功之臣的名字都记不住了,哎” 说到这里,深深的叹了口气,又道:“这个钱正也算是为红薯的种植立下了汗马功劳。 方休那小子,朕一时间也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好赏的。 就先赏那个钱正吧。 朕若是没有记错,他还没有爵位吧? 就封他为杜明伯。” 刘成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心里无比的震惊。 如此说来,那一个小小的方府,岂不是出了两位侯爵和一位伯爵? 当然,他心里面明白,钱正其实并不能够算得上是方府的人。 但是,对钱正,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这个人,可谓是孑然一身。 唯一的出处就是方府。 封他为伯爵,也就等于是再给方府一个伯爵的爵位了。 想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应道:“是,陛下!” 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心里面却是想。 这一次回京以后,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了新安候。 “对了,刘成啊” 楚皇看着不远处挖红薯的知府,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刘成。 刘成忙不迭的应道:“陛下,您有何吩咐?” 楚皇看着他,问道:“朕若是没有记错,户部侍郎严松似乎在临泽府?” 刘成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片刻后,回答道:“回禀陛下,严大人如今的确是在临泽府,任的是中原道节度使。” 楚皇点点头,又道:“朕记得他是最为反对这地丁合一之策的,他到中原三道也有一段时间了,朕倒是想要看看,他有没有一点儿改变。”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这一次回京的时候,去临泽府转一转吧。” 刘成忙不迭的道:“是,陛下!” 楚皇点点头,目光再一次看向那田里的农户们,表情恢复了原先的庄重。 不知道他的心里面究竟在想一些什么。 刘成站在楚皇的身后,也是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生怕打扰了陛下。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转眼间,又是两天以后。 地里面的红薯,大部分全都被挖了出来。 仔细的统计了一下,这寥寥的几亩地的红薯,竟是够整个姑苏府的人吃上好几天的。 楚皇得到这个消息,几乎想要把整个姑苏府城郊的良田,全部都给种上红薯。 但是,想了想之前方休信上所说的,还是算了。 这红薯生长不需要多么好的土地,即便是在北方四州,只要不是冬季,气候太过恶劣。 那也是可以种植,可以生长的。 而稻谷就不一样了,必须要良田才能种植。 若是在那些荒芜的田地上,压根是种不出来的。 因此,方休给楚皇的建议是,或者说给户部的建议上。 在一些无法种植稻谷的田里,种植这种红薯。 而原先可以种植稻谷的田地,则是尽量的维持不变。 楚皇也是采纳了这个建议。 最终决定,把这些红薯储存起来,用作种子,运送到一些比较荒芜的地方,然后种下。 等到来年的时候,再作为粮食。 除此之外,也就没有什么了。 楚皇又叮嘱了那姑苏城知府两句,便再一次启程,离开了姑苏府...... 第七百零一章 托? 姑苏府的知府喊着恭送陛下!,心里面却是送了口气。 总算是把他送走了! 楚皇一行人离开了姑苏城后,直奔临泽府。 临泽府距离姑苏府也不是太远,仅仅两天的时间就到达了。 楚皇坐在马车上面,看着周围的环境,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片刻后,唤来了刘成。 “陛下,有何吩咐?”刘成开口问道。 楚皇看着他,道:“让护卫都留在这里,给朕寻一件商贾的衣服,朕要微服私访。” “这” 刘成自然是犹豫的。 毕竟微服私访可不是一件小事,更何况是在这里。 指不定就从哪里冒出了一个刺客。 楚皇看着刘成,知道他也是担心自己的安全,因此并没有发怒,而是悠悠的道:“莫非一个小小的临泽府,供奉们都保护不了朕了?” 此话一出,刘成顿时松了口气。 对啊! 差一点把这个给忘了。 还有皇室供奉呢! 于是,躬身道:“奴婢明白了,陛下您稍后,奴婢这就去寻一件来。” 说完,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等到回来的时候,拿着一件普通的衣服。 楚皇换上以后,让护卫们都留在此地。 自己一个人,再带上一个刘成,离开了这里。 临泽府。 还如往常一样繁华。 无论如何,毕竟是中原道最繁华的城池,即便是遭了灾,也是如此。 楚皇走到临泽府的路上,总觉得这地方比姑苏府看上去还要好的多。 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 摊贩们吆喝着烧饼胭脂等。 这繁华的景象,倒是有点儿京师的感觉。 真是出乎楚皇的意料。 毕竟他来这里之前,可是已经做好了整个临泽府萧条破败的打算。 却没有想到,看到的竟是这些场景。 “烧饼,临泽府最好吃的烧饼!” 片刻后,楚皇逛的有些累了,便在一个烧饼摊前站定,看着那吆喝烧饼的老人。 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开口道:“要两个烧饼。” “好嘞,二十文钱。”那老人也是带着笑容。 旁边的刘成听了,忙不迭的从怀里取出铜钱,递给老人。 老人接过后,从炉子里拿出了两个烧饼,递给了楚皇。 楚皇伸手接过来,给了刘成一个,然后自己吃了起来。 闲逛了这么长的时间,的确是有些饿了。 “老人家,我还是第一次到这临泽府来,总感觉这临泽府和以前听说的不太一样啊。” 楚皇看着路边繁华的景象,漫不经心的问道。 老人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道:“您啊,以前听的那些倒也没有错。 这临泽府以前就是萧条,也就是今年才好一些。” “哦?”楚皇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开口道:“我可是听说,这中原道今年遭了灾,很不好过。” 老人点点头,说道:“您说的没错,咱们临泽府这地界还算是好的,听说其他州府,好多人饿的受不了,都跑到江南两道和那京畿之地去了。” “那为何?”楚皇听见这话,更加的不解。 总感觉这两者之间是矛盾的。 老人见楚皇疑惑,呵呵一笑,说道:“还不是因为新安候,当今陛下真是英明啊,派了新安候来我们这儿!” 楚皇有些不解。 这跟方休那小子又有什么关系? 朕不是派他来推行地丁合一之策的吗? 他刚想开口询问,就听见老人继续道:“新安候到了我们临泽府,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去了粮仓。 新安候还真是厉害啊! 一眼就看出来粮仓里面的粮食不太对劲,然后就从那些商贾和士绅的府上搜出来了,原先属于粮仓的粮食。 然后这些粮食全都分给了我们这些百姓。 再然后就是地丁合一之策! 这个地丁合一之策是真的好啊,我已经十几年没有种过地了,但是回老家,听那些亲戚说,也知道这地丁合一之策,让咱们这些普通的百姓都能吃上饭了! 这一切还不都是新安候给我们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新安候当时在的时候,那可真是勤奋,听说一整天都在处理文书。 那累的忘记吃饭,是经常有的事情。 还有好多以前受了冤枉的,找了新安候,也都有了结果。 新安候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好人啊!” 说到这里,那老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眶中竟是带了泪。 刘成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 别的,他倒是信。 新安候勤奋? 他宁愿相信太阳是从西边升上来的! 楚皇见到这一幕,却是感触良多。 派方休那小子到这里,只是他一时的想法,却没有想到竟是让临泽府改变了这么多。 那老人还没有停,继续说道:“只可惜啊 新安候只在咱们临泽府待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又换了一位。 哎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新安候回去的时候,在城门前,成千上万的人送新安候” 楚皇和刘成听见这话,都是一阵诧异。 还有这事? 怎么从来没有听方休说起过。 这小子 倒还真是 在楚皇的心里,方休的形象又变得好了一些。 但刘成却是不相信。 此时此刻,他已经开始有些怀疑了。 这老家伙,不会是新安候留在临泽府的托吧? 就新安候那个狐狸,说不定还真有可能? 几个月前就预测到了陛下有可能到临泽府微服私访 这新安候未免也太厉害了些! 老人继续道:“不过,好在后来的这一位严大人也还好,虽然比不上新安候,但也还算是勤奋,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跟之前的那位相比,是好了很多。 最为重要的是,新安候当时在的时候,定下的许多规矩,严大人都没有去破坏。 比如这地丁合一之策,严大人反而是非常的支持。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临泽府越来越繁华,越来越多其他州府的人,愿意到这临泽府来。 前几天还听说,甚至有不少的人,在江南两道待不下去了,来我们临泽府的呢! 那等富庶之地,也愿意到我们临泽府来。 这一切都是新安候的功劳啊!” 第七百零二章 震惊的楚皇和刘成 这句话说完,不止是刘成,就连楚皇都有些觉得。 这个老人是不是方休的托了 毕竟,从刚才到现在,只聊了这么几句,这老人就不知道夸了方休多少词。 楚皇只能是笑了笑。 吃完烧饼以后,继续在街上闲逛。 这一次,楚皇选择去了几个酒楼。 在酒楼里面和掌柜的还有一些食客闲聊。 却没有想到,得到的结果出乎意料的一致。 竟然 所有人的说法都和那个老人一模一样! 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这就有些让人震惊了。 当然,刘成震惊的是新安候竟然能够找这么多的托。 楚皇震惊的是方休竟然这么的受人爱戴! 作为皇帝,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这些人说的这些话,意味着什么。 此时此刻,饶是楚皇,也不由的心中震撼。 某一瞬间,他也不知道,当初让方休回到京师,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了。 毕竟 楚皇想到这里,摇了摇头,不再继续往下想,而是起身,离开了这里。 这一次的目标是临泽府衙门! 临泽府的衙门和其他州府的衙门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要是真的说是有什么区别的话,也就是门口的两个捕快,看上去更好说话一些。 “请问,节度使大人在吗” 刘成走到那两个捕快的面前,开口问道。 两个捕快听见这个问题,都是看向刘成,表情有些奇怪,但是却没有不耐烦。 而是回答道:“节度使大人不在衙门,而在节度使府” 楚皇和刘成听见这话,都是微微一怔。 随即反应过来。 对啊! 在衙门的应该是知府。 以前到各个州府的时候,只要去衙门,各地的节度使自己就会过来。 这一次微服私访,竟然把这个事情给忘了。 实在是 楚皇摇摇头,不想说话。 两个捕快却是好奇的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想见节度使大人” “我家老爷的确是想见一见节度使大人,不知道可否”x 刘成看向捕快,开口问道。 两个捕快互相对视了一眼,回答道:“当然可以,节度使大人说了,任何人,哪怕是街上的一个乞丐,只要是有合适的理由,都可以见到节度使大人。” “这” 楚皇和刘成听见这话,又一次的震惊了。x 他们这段时间,走过的州府也算是不少了。 却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 楚皇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即,表情变得有些阴沉。 他还记得,严松以前不是这么一个喜欢投机取巧的人。 怎么短短的两个月的时间,就变成了这样 显然,他是认为,严松提前得知了他可能经过临泽府的消息。 故意的上演这么一出。 刘成想的却没有这么多,只是问道:“不知道两位大人说的,合适的理由是什么” “只要合适就好”两个捕快顿了顿,想了想,回答道:“你们先得说一下你们的理由,我们才好帮你们判断。 这个理由到底合不合适。” 刘成听见这话,点了点头。 说的的确是有几分的道理。 于是,看向楚皇,开口问道:“老爷,您看” 楚皇脸上露出思索之色,开口道:“我想在临泽府买两块地,却不知道能不能见一见节度使大人,跟他详细的聊一下。” 话音刚落,就听见那两个捕快道:“当然可以,节度使大人可是很希望你们这些商贾到我们临泽府来的! 你若是真心的想要在临泽府买地,相信节度使大人会为你详细解释的。” “” 楚皇听见这话,有些无语,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还担心,这个理由不算是很合适呢 两个捕快见楚皇的表情有些懵,还以为他不知道节度使府在何处,开口道:“对了,其实节度使府离这里也不算太远,你们往北一直走,再拐个弯就到了,很近,也很容易就能够找到。 找不到也没有事情,随便找个路人问一下,相信他们会告诉你的!” 刘成听见这话,点点头,脸上露出笑容,从怀里取出了一块碎银,递给说话的那个捕快。 “谢谢两位了。” 两个捕快见到那碎银,脸色顿时变了,有些阴沉,冷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 刘成听见这话,有些懵了。 怎么 这点碎银竟然还不够 这只是两个小捕快啊!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又从怀里取出一块碎银,递给捕快,笑道:“小小的一点敬意,两位大人还请不要嫌弃。” “谁要你的敬意,你当我们是什么了!” 没成想,两个捕快见他又取出一块碎银,竟然怒了。 刘成这下子彻底的懵了。 要知道,即便是在京师。 即便是他到国公府去传圣旨,最多也只是领这么一点儿银子啊! 而且遇上新安候那样的,还是一点儿银子都领不到。 这两个捕快是什么意思 自己只是问问路,这点儿银子竟然还不够 莫非刚才他说,谁都可以见节度使大人。 这个意思是要用银子开路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反而露出笑容。 因为这才符合他想象当中衙门该有的样子。 另外一边,楚皇的表情也是变得有些冷。 显然,想的和刘成差不多。 但是,没想到的是两个捕快开口了。 “我们是临泽府衙门的捕快,我们有俸禄,不需要你们的银子,这点儿银子,你们还是自己留着,给愿意收的人吧!” 两个捕快冷冷的看着刘成和楚皇,没好气的道:“你们都是外乡人,第一次到临泽府,没什么好说的,这一次,我们俩就当作没有看见。 下一次,别怪我等禀告知府大人,让知府大人定你们的罪!” 此话一出。 楚皇和刘成彻底的惊讶了。 原来他们竟然是真的不愿意收。 还有这样的事情 按照常理,这才是捕快们该有的样子。 可是楚皇一路走来,见过太过的鸡鸣狗盗之辈了。 知道,这些都已经成了习惯。 却没有想到,在这临泽府,竟然看见了他原先想看到的一幕。 真是...... 百感交集。 第七百零三章 竟然是陛下! 楚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些明明是他想看到的,或者说,是他原先觉得本应该如此的。 可是,此时此刻,真正的看见了,又觉得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只知道,这很不容易。 是的。 他知道,出淤泥而不染,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挤出一抹笑容,看向两个捕快,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很好。”x 两个捕快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完全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在说些什么。 只好冷冷的回道:“该说的都已经给你们说了,别在这里耽误我们做事,到了节度使府,就按照你们刚才跟我说的,说给门子听,他们会为你禀告的。” “好,谢谢两位。”x 刘成忙不迭的道。 他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只想着快点儿离开。 因为这临泽府总给他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处处都是莫名其妙的。 让他觉得早点儿离开为好。 楚皇不知道再想些什么,感慨般的叹了口气,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带着刘成转身离开了。 到了节度使的府邸。 不出所料,前面的确是站着两个门子。 刘成自然是上去问话。 没有想到的是得到的答案竟然和那衙门的捕快所说的一模一样。 甚至,两个门子都是笑脸相迎。 这副模样,让刘成一度以为他们是不是被看出了身份。 楚皇见到这一幕,自然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对方并没有看出他的身份。 因为他从他们的眼里没有看到半点儿紧张和畏惧。 无论是什么人,哪怕是一个字都不认识的农户,听到皇帝这两个字,见到皇帝这个人,也会忍不住的紧张和畏惧。 几十年来,没有一次例外。 楚皇是知道的。 所以这两个人的确是不知道他皇帝的身份。 既然如此,为何会这样 一时间,楚皇自己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是无所谓了x 因为他已经看见了严松。 “节度使大人,外面有两个从外乡来的商贾,说想到在临泽府买上几块地,种上一种新的作物,好像是叫红薯,人已经在外面了,您看” 管事站在严松的身旁,恭敬的问道。 严松正在看文书,听见这话,抬眸看了那管事的一眼,问道:“从哪里来的商贾那红薯又是什么,都知道吗” 管事的听见这话,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道:“下官下官不知。” 严松听了,也没有责备他,而是叮嘱了一句:“下次尽量的问清楚了。” “是,大人!”管事的忙不迭的躬身。 严松看了最后一张文书,放了下来,起身道:“他们在哪儿,本官去见一见他们。” 管事的指着窗外,忙不迭的道:“他们正在外面候着呢。” 严松看了一眼窗外,果然看见了两道人影。 总感觉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虽然觉得熟悉,但他也没有想过可能是自己认识的人。 毕竟他可是地地道道的京都府人,在中原道没有什么亲戚朋友。 而中原道距离京畿之地虽然不远,可很少会有人从京畿之地跑到中原道的。 所以是他认识的人的概率很低。 可能只是自己太过于思念家乡了吧。 他这么想着,有些自嘲的轻笑了一声。 当初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是为了理想而来的。 即便是面对方休那样的人,他也未曾低下头。 可是,到了这里,经过了这两三个月的时间。 他方才知道,自己从前的理想是多么的可笑。 在临泽府这样中原道最为繁华的州府,都有许多的百姓连饭都吃不上! 更别说是其他的地方了啊! 这就是他一直坚持的理想。 而方休不! 新安候离开的时候,成千上万的百姓相送,哭着挽留。 至今,他还都记在心里。 原来 自己最为厌恶的人,竟然应该是自己最为敬佩的人。 经过这两三个月的时间,他越发坚定自己的这个想法。 新安候是真正的心里面装着这些普通的百姓的人! 以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的。 现在才知道,原来新安候才是啊!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是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你们是从外乡来的商贾我且问你们,红薯是何物” 话说到一半,声音却是戛然而止。 严松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两位商贾,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随即,彻底的怔住了。 楚皇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笑容,同时有些高兴。 此时此刻,严松的表情是装不出来的。 严松的确是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临泽府。 这么说,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而不是故意演戏给自己看! 楚皇想到这里,笑的更加开心,调侃道:“怎么,才过了两个月的时间,竟然连朕的模样都认不出来了” 朕 朕 朕! 旁边的管事一开始还不以为意,听见这话,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楚皇。 心里面无比的震撼。 如果他刚才没有听错。 这个人自称的是朕 朕,不是当今天子的自称吗 莫非这个人就是当今天子 的确是听说当今天子从江南道返回京师,过段时间要经过中原道。 可是,怎么会是这样的 没有龙袍,没有各种护卫,只是穿着普普通通的衣服,还是自称商贾。 一瞬间,他明白了。 陛下这是在微服私访啊! 但是他还不确认。 万一是假的,怎么办 自己要是跪下了,行礼了,岂不是很尴尬。 于是,那管事下意识的看向了节度使大人。 此时此刻,节度使大人还处在震惊的状态中。 听见楚皇的话,直接跪在了地上,头贴着地。 “臣严松参见陛下!” “臣不知陛下到这儿,有失远迎,臣万死!” 旁边的管事听到这话,已经可以确认了。 眼前这个商贾竟然就是当今的天子! 是皇帝陛下! 一瞬间,紧张,畏惧,席卷而来。 同样跪在了地上。 “小的,小的参见陛下!” 第七百零四章 新安候是臣第二个敬佩的人! 楚皇脸上带着笑容,看着面前的严松,开口道:“朕还真的当你忘了朕。” 严松眼睛里满是泪水,颤声道:“臣不敢!” “不敢”楚皇微微一怔,随即笑的更加开心,道:“看来你还是对朕心有怨气啊!” 说完,看着他,开口问道:“你就准备让朕这么站着” 严松忙不迭的起身,道:“陛下,里面有坐的地方。” 楚皇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走进了屋子,坐了下来。 管事的忙不迭的斟茶去了。 他如何也没有想到。 这个自称是商贾人,竟然就是传说中的陛下! 此时此刻,心都还有些颤。 严松则是站在楚皇的身边,低着头,不说话。 看上去的确是心有怨气。 楚皇见到这一幕,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看着他,开口问道:“朕听说了 你在临泽府,办的事情都挺不错的。” “都是陛下教导的功劳。”严松端端正正的站好,开口道。 楚皇笑了笑,又道:“朕听说,只要是有合适的理由,即便是路边的一个乞丐,也可以见到你 身为节度使,朕所见到的无不是维持自己的威严,你为何会想着这样做” 严松微微一怔。 他还以为楚皇是直奔的节度使府。 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一会事情。 陛下应该是在临泽府城里转悠了好一会了。 很多事情,都已经了解的比较清楚了。 于是。 他犹豫了一下,如实回答道:“因为新安候就是这么做的。” 此话一出,无论是楚皇,还是刘成,都是怔住了。 有些不敢相信严松所说的话。 别的不说。 就是那声新安候。 他们都不是特别的相信。 因为,别说是他们,就是随便从京师找一个人来,都知道。 严松为什么会被送到这临泽府来。 还不是因为跟方休那小子争辩。 按理说,他应该是最为厌恶方休的。 如今却说出了因为新安候就是这么做的这样的话。 完全让人不解啊! “这是什么意思” 饶是楚皇,一时之间也不清楚严松是怎么想的。 只能开口问。 严松的脸上露出笑容,回答道:“回禀陛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新安候也是这样,任何人只要有合适的理由,即便是街上的乞丐,也可以见到新安候。 臣接手以后,自然也该如此。” 楚皇皱了皱眉头,开口问道:“朕若是没有记错,你不是最为厌恶新安候吗” 这话说的十分的直白了。 严松听了以后,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反而是淡淡的一笑,回答道:“回陛下的话,臣以前无知,所以觉得新安候只不过是一个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仗着出身勋贵便目中无人的败家子。 臣自持甚高。 自认为是圣贤的弟子,自认为是饱读诗书,自认为” 又连说了好几个自认为,然后好似自嘲般的一笑。 然后道:“臣刚开始听到陛下你让臣到这临泽府来,实不相瞒,臣是有怨气的。 可是如今,臣却是明白了您到良苦用心。 新安候的确是一个王佐之才,不论从各方面,新安候都是一个王佐之才。 臣到了临泽府,更接近普通人,才知道以前的自己都是飘在云上,所想的一切都太过想当然,压根不可能实施。x 即便是实施了也未必能够造福百姓。 然而新安候不一样。x 他是勋贵,却比臣等更加明白,人们想要什么,更加明白,他们需要什么。 而且,新安候也不像臣想象的那般不学无术,游手好闲。 事实上,在临泽府的这段时间,臣从人们那里得知了,新安候是最为勤勉的那一个。 臣想通了。 新安候做的是对的! 尤其是在臣换上普通人的衣服,走在街上的时候,更加的明白,新安候是对的! 陛下说,臣以前最为厌恶新安候。 臣承认。 可是,如今,新安候是臣除了陛下您以外,第二个敬佩的人。” 楚皇听见这话,怔住了。 别的都好说。 这个勤勉 莫非方休那小子只是在自己面前装出一副懒散的模样 旁边的刘成听见这话,却是有不一样的想法。 这方休到底是花了多少银子。 让全临泽府的人都说他的好话,这也就罢了。 竟然还能说的动他的死对头,给他说话。 这未免就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新安候啊 果然不可是新安候! 刘成想到这里,心里面也不由的敬佩起方休。 但是敬佩的方面却是不一样。 楚皇听着严松的话,沉默了许久。 方才悠悠的叹了口气,道:“你说的这些,朕也是最近方才明白啊! 朕以前信任方休,是因为方休的热忱之心,和他的才能。 可是 朕到了那姑苏城的城郊,亲自的挖了红薯,才明白原来有些事情和朕想的并不一样。 而这些,方休他都是明白的。 虽然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可是朕可以说,他比京师,比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们,看的都要多,懂得都要多! 而且理解的更为透彻!” 严松站在楚皇的身旁,发自内心的认同,点了点头。 原先楚皇是想要表扬一下严松的。x 可是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就又说到了方休的身上。 明明方休那小子在临泽府只待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但是临泽府却处处都能够看的见方休的银子。 王座之才,大概便是如此。 无论你把他放在什么地方,他都能带给你惊喜。 楚皇想到这里,脸上露出笑容。 这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啊! “陛下,您舟车劳顿,应该饿了吧,要不要给您上一些吃的” 严松站在楚皇的身旁,开口道。 楚皇摆摆手,道:“朕刚吃过红薯和火烧没多久。” 火烧是临泽府的特产。 这红薯又是什么东西 严松微微一怔,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红薯。 好像刚才陛下乔装成商贾的时候,提到的就是这个红薯。 “陛下,臣可否知道......这红薯是何物?” 严松站在楚皇的身旁,终于是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楚皇听见这话,也是反应了过来。 这一次到临泽府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就是种植红薯! 第七百零五章 荒地也可以种植 楚皇抬眸,看了他一眼,回答道:“这便是新安候在姑苏城外种植的一种粮食,亩产量可以达到七千斤,而且十分的好吃。” 严松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随即,脸上露出不相信的表情。 “臣原先任户部侍郎,对于钱粮一事,还是有些了解的,小麦的亩产量也就在四五百斤左右。 这还是收成好的时候。 恕臣直言,那红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达到七千斤的产量。” 楚皇听见这话,并没有生气,反而是露出笑意。 原因很简单。 严松的想法,跟他原先的想法是一样的。 换句话说,只要是正常人,听到这个消息,都会觉得不正常。 七千斤的产量 那怎么可能呢?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啊! 楚皇看着严松,脸上带着笑意,开口问道:“严松,你以为朕为什么会突然的选择在这个时间到江南来?” 严松微微一怔,沉默了。 片刻后,方才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开口问道:“陛下到江南是因为这红薯?” 楚皇笑而不语。 后面的话,不用多说,严松自然也是知道的了。 既然陛下到了江南,那一定是亲眼看过了。 若是陛下的话都不相信。 那么诺大的楚国,怕就是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 严松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亩产七千斤 这怎么可能呢? 新安候又是怎么样发现这种粮食的? 莫不是新安候是神仙? 正是因为曾经掌管过户部,严松比其他人更加的了解亩产七千斤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所以,此时此刻才会这样的震惊。 那是七千斤! 七千斤啊! 可以造福多少的人? 别的不说,就是这临泽府 可以说楚皇经历过的心理历程,此时此刻,严松全都经历了一遍。 楚皇在一旁,看着严松的表情不断的变化,觉得有趣。 摆摆手,道:“刘成,去烤个红薯,给严大人尝尝。” 刘成忙不迭的应道:“是,陛下!” 旁边的管事忙不迭的道:“刘公公,您跟我来” 刘成带着红薯离开了。 仅仅只是片刻,就带回了已经烤好了的红薯。 烤红薯刚刚到屋子里面,一股香气就开始弥漫。 严松闻到这个香味,眼眸一亮。 的确是粮食! 而且闻上去,味道应该不错! “尝尝吧。”楚皇看着严松,开口道。 旁边的刘成忙不迭的把红薯递给严松。 严松伸手接了过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顿时,感觉一阵神清气爽。 紧接着,尝了一口。 眼眸又是亮了。 竟然这么好吃? 严松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楚皇,道:“陛下有这红薯,我大楚有望啊!” 楚皇听见这话,点点头。 这几天的时间,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一些。 不过。 刚开始看见这红薯,尝过这红薯,他的表现和严松没有什么区别。 严松几口吃完红薯,似乎想到了什么,抬眸看着楚皇,开口问道:“陛下,您是不是想在临泽府种植着红薯?” 陛下做事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既然刚才陛下是乔装的想要在临泽府买地的商贾。 背后自然有其深层的含义。 毫无疑问,就是在这临泽府种植红薯了。 “对!”楚皇也没有否认,轻轻的点点头。 严松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脸上却是露出为难之色。 片刻后,开口道:“陛下,这红薯的确是好东西,可临泽府临泽府没有多少的良田啊! 只怕这红薯没有办法种植。 然后原先已经成功的长成的小麦,也毁了 这样就有问题了。” 临泽府之所以成为中原道最为繁华的城市,原因只有一个 这临泽府的位置是比较好的。 中原道的各个州府到临泽府的距离相差不多。 所以商贾一般都聚集在临泽府。 可是临泽府还有一个问题。 就是良田比较少。 周围大部分的都是荒地。 因此,这边很少会有农户。 仅有的几亩良田种植的是小麦。 就这,还是无数农户不知道辛勤了几年才有的成果。 若是突然改种红薯,免不了会出现一些问题。 楚皇听见这话,表情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 原因很简单。 之所以选择临泽府种植红薯,恰恰是因为他附近都是荒地。 良田很少。 楚皇想要的就是这样的荒地! 因为方休留给他的信,很明确的说了。 这红薯不需要良田。 种在良田上,反而是浪费良田。 之前之所以选择在姑苏城城郊种植,只是因为数量稀少。 如今数量多了,就可以种在荒地上了。 楚皇原先想要解释,可是想了想,觉得实在是麻烦。 于是,看向刘成,道:“新安候和杜明伯的信呢?拿来给严大人看看。” 刘成忙不迭的道:“是,陛下!” 说完,从怀里取出两封信,递给了严松。 严松心中好奇。 新安候,他是知道的。 可是这个杜明伯是谁? 是一个人的名字,还是爵位? 听着似乎像是爵位。 只是杜明府似乎没有伯爵吧? 莫非是新封的? 没听说朝廷最近与草原四部有什么冲突,如何又能新封一个伯爵? 严松想不明白,干脆就不去想,而是伸手接过了信件。 自上而下,仔仔细细的浏览起来。 仅仅只是片刻,他的脸上就露出诧异之色,脱口而出:“这红薯竟然不需要良田,在荒地上也可以种植!?” 楚皇点点头,说道:“这杜明伯便是一直种植这红薯的有功之臣,他所记录的按照新安候的说法,数据。 他所记录的数据表明。 这良田上种植的红薯和荒地上种植的红薯,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中间相差的产量,最多也就是一两千斤,算不上什么。 而且这红薯只能当作辅粮,主粮还是需要稻谷。 刚刚好。 原先的良田尽量的不要动,荒地种植红薯。 以后就不缺粮食了!” 楚皇这话说的十分的笃定。 原因很简单。 这一切都是数据告诉他的。 那上面白纸黑字写着的,十几亩田的对照。 良田和荒地之间也就差了一两千斤。 以红薯的产量,一两千斤算得了什么? 第七百零六章 书院的第一天 严松听见这话,一开始还不信,可是转念一想。x 陛下跑了这么远,为的就是这个红薯,自然是比自己要了解的多。 因此,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躬身行礼,“是,陛下!” 楚皇看着严松。 片刻后,摆摆手,道:“去安排吧。” “是,陛下!” 严松又是躬身行礼。 京师,方府。 方休在院子里面。 白小纯走了过来,恭敬的行了一个礼,“少爷,信已经送到了。” 方休点了点头,抬眸看着白小纯,开口问道:“淑妃娘娘可有什么要说的” 白小纯摇摇头,说道:“淑妃娘娘只是说让皇子殿下从今以后到您的文理书院学习,除此之外,还有一封信,小的不敢擅自主张拆开看,便拿回来给您看了。” 一封信 方休又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了那封信,翻开后看了几眼,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道:“拿去烧了吧。” “是,少爷!” 白小纯应了一声,伸手接过那封信,没有二话,直接取出理书院,还顺了他的心意 方休无奈的摇摇头,看向白小纯,吩咐道:“你带殿下去书院吧。” “是,少爷。”白小纯看向赵昊,行了一礼,道:“殿下,我们走吧。” 赵昊点点头,看向方休,道:“师父,我放学了再来看您!” 说着,蹦蹦跳跳的离开了院子。 看样子,已经是已经期待了很久了。 方休见到这一幕,摇摇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赵昊跟在白小纯的身后,上了马车。 没一会就到了文理书院。x 因为方休提前有过叮嘱。x 不允许任何人透露赵昊的身份。 因此,书院的人还以为这孩子只是新安候某个朋友的孩子,并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当然,也没有特别对待。 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学生。 而这 也正是赵昊想要的。 一个普通孩子的身份。 不必走到那里都被人盯着。 不必做错了一点儿小事就要被一通指责。 不必时刻惦记着今天的功课有没有好。 不必 总而言之。 对他而言,皇子的身份只是一个负担。 尤其是他知道自己前面有康王兄,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皇帝的情况下。 更是如此。 他只想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 仅此而已。 “好,今天我们学习乘法口诀!” 前面的先生拿着一本书,看着底下坐着的孩子们,道:“来,跟我一起念,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孩子们虽然不知道背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可还都是跟着读了起来。 走神,开小差的也有,但是不多。 即便是有,一会也就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了。 即便是错过了一些知识,那也是不必担心的事情。 因为第二节课的时候,先生一定会再讲一遍的。 赵昊坐在前排,听着身旁的朗朗读书声,感觉整个人都放轻松了很多。 这才应该是他想象当中读书的样子。 而不是几个先生盯着自己一个人,稍微出了些错,稍微的走了些神,就要被大加指责。 甚至摆出各种圣人之言,各种圣人经典,教育自己。 他对那些早就已经没有办法就结束了。 毕竟一节课只有三炷香的时间。 对这些孩子们而言,能够坚持学习三炷香的时间,已经是一件极为不容易的事情了。 先生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并不拖堂,基本上都是准时下课。 即便是没有下课,最多也只是再讲一会。 这让赵昊十分的开心。 因为在皇宫。 若是那些先生讲的时间长了,他就只能听着。 常常要饿着肚子。 “好了,下课!” 教算术的先生合上了书,看着孩子们,脸上露出笑容。 孩子们也是起身,“先生再见!” 先生笑了笑,这才走出教室。 先生离开后,整个教室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孩子们互相追逐,打闹。 没有办法,毕竟是喜欢玩闹的年纪。 先生们一开始还打算管一管。 后来想想看,还是决定算了。 只是制定了一些规则。 比如,打闹的时候,不允许动书籍和桌椅板凳,也不允许欺负别人。 也不允许太大声的喧哗 诸如此类。 没有想到,效果还行。 “喂,新来的,我听说咱们书院已经不招新的学生了,为什么你还可以来读书” 陈招弟看着赵昊,好奇的问道。 其他的人听见这话,也都是看向了赵昊,纷纷说话。 “对啊!我爹可是说了,咱们都是最幸运的一批人,后面的学生,就算是交一百两,一千两的银子,都不让他们到学院里面读书呢!” “还有,还有,听说户部侍郎的孙子想要到学院读书,都被新安候拒绝了呢!” “为什么你可以到这儿读书啊”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赵昊听见这些声音,有些手足无措。 他还是第一次和这么多的同龄人在一起。 可是下一秒,他就沉稳了许多。 毕竟,以前和他相处都是白发苍苍的先生。 应对他们都可以,更何况是几个孩子。 赵昊看着他们,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我叫赵昊,新安候是我姐夫!” 第七百零七章 科学课 此话一出,全场安静了一瞬。 然后 响起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赵昊看着他们,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这件事情还没有多少人知道,你们不要告诉别人,包括先生。” “放心,我们都是很讲义气的,既然你告诉我们了,我们一定不会跟别人说的!” “就是,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 孩子们又是议论了起来。 但是毕竟只是小孩,一件事情讨论了还没有一会,就有人道:“对了,等会就是科学课了,先生是不是说要带我们出去上课” “对啊!又要上科学课了!” 孩子们听到科学课三个字,都是开心的笑了起来。 唯独赵昊,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 等到他们讨论的快要差不多了。 才上前问了一句:“什么是科学课” “科学课,你都不知道你以前在那里上学的” “很正常,好像除了咱们书院,其他的私塾都是没有科学课吗” “是的吗那他们还真是够可怜的!” 孩子们还在讨论。 赵昊听了以后,却是更加的好奇。 这科学课究竟是什么东西。 怎么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 “先生来了!” 这个时候,响起了一道声音。 孩子们迅速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赵昊见到这一幕,笑了笑。 这书院倒是和自己在皇宫读书的时候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都是看见先生就怕。 他笑了笑,也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好了,这节课,我们学些毛毛虫。” 先生一出现,赵昊就怔住了。 这个先生看上去好年轻啊。 似乎比他们大不了多少。 穿着长衫,站在上面,总给人特别奇怪的感觉。 虽然如此,但是其他的孩子都是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赵昊见到这一幕,拍了拍自己的小脑袋。 想道:师父说过,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便是比自己还小的孩子,若是真的有学识,给自己传授知识,就是喊他一声先生,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赵昊这么想着,举起了手,开口问道:“先生,毛毛虫是什么东西” 此话一出,整个教室都是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是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赵昊。 包括先生。 若是赵昊说 毛毛虫有什么好研究的 他们倒是觉得没有什么。 因为一开始,他们上科学课的时候,也都是这么想的。 也就是到了后来,才发现科学课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而是一门非常有趣,也非常实用的课程。 可是赵昊问的却是,毛毛虫是什么东西。 这就让他们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这个人难道连毛毛虫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吗 这未免有些 赵昊显然也注意到了其他人的眼神,放下了手,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我说错话了吗”x 站在台前的先生,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 但是听见这话,却是表现得十分沉稳。 笑着摆摆手,道:“你没有说错话,恰恰相反,你的问题很有意义。 毛毛虫,相信大家都见过,可是毛毛虫究竟是一种什么东西,他可以存活多久,生命存在几种形态。 大家都知道吗” 孩子们的脸上都是露出思索之色。 的确,毛毛虫,他们都是见过。 可是能够存活多久。 还有什么几种形态。 他们压根就不知道。 甚至听都没有听说过。 赵昊就更不一样了。 他坐在原地,说实在的,有些懵。 因为他压根就没有见过毛毛虫。 听上去似乎是一种虫子。 是像蚊子那样的吗 先生看见这一幕,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不知道吧 所以我说刚才那位同学的问题非常好,这节科学课,我们主要研究的就是 毛毛虫究竟是一种什么东西” 说着,道:“正好是春天,外面的毛毛虫也是比较多的,这节课,咱们出去上,三个人为一小组,剩下的人,跟着先生。 咱们出去找毛毛虫!” 此话一出,整个教室都是沸腾了! 出去上课! 这是他们最为期待的事情。 毕竟是孩子。 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待在学堂上课,只要是能出去,哪怕是上劳动课,很累,他们也很开心。 赵昊听见这话,则是彻底的懵了。 上课,学习,难道不都是在课堂上的吗 或者说,不都是在教室里的吗 记得,以前的先生曾经告诉过他。 读书最为需要的就是静心。 难道离开了课堂,也可以读书,也可以学到知识吗x 这未免也有些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赵昊想到这,眼眸已经亮了起来。 他现在很开心 同时,又觉得自己很幸运。 若是当时没有遇上师父,此时此刻的他怕是还在皇宫里面跟着先生读书呢。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甚至可以离开教室! “好了,出发!” 先生给他们分了组以后,一摆手,喊道。 孩子们听了后,又是兴高采烈的一阵吵闹。 赵昊也是如此。 以前,先生教导他,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维持庄重,维持严肃。 只有这样,才有威严。 可是在书院里面,他不必如此。 他可以像一个普通的孩子。 想要玩闹的时候就玩闹。 想要读书的时候就读书。 他可以走神,可以看向窗外,可以想自己的事情! 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吗 赵昊这么想着,脸上露出笑容,跟着先生离开了书院。 书院的门口,自然是有马车等着的。 因为经常有劳动课,科学课。 是要到城郊的。 所以方休赞助下,书院是有十辆马车,十二个时辰都是准备着的。 赵昊上了马车。 差不多半个多时辰的时间,就到了郊外。 先生看着他们,说道:“好了! 你们应该都见过毛毛虫,现在先生给你们布置一个任务,每个人去抓一只毛毛虫! 给你们两柱香的时间,两柱香后到这里集合! 对了!赵昊是第一次上科学课,你们要多照顾一下他,有什么事情要互帮互助。 不抛弃,不放弃任何一个伙伴。 总而言之,千万别让他跑丢了。 就说这么多,出发吧!” 第七百零八章 向来都是如此 赵昊还是一脸的茫然,但听见先生的话。 还是跟着自己的小伙伴们离开了。 这个季节,毛毛虫十分的好找。 而且又是在郊外。 几乎可以说遍地都是。 孩子们只要能找到树,够得到树上的叶子,就能找到。 赵昊看着它,眉头却是轻轻的皱了起来,问道:“先生要我们捉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旁边的陈招弟看了他一眼,笑了,道:“你不会还怕毛毛虫吧” 赵昊听见这话,小脸一红,大声的道:“怎么会!x 我只是不明白,我们是来书院读书的,捉这个虫子,又有什么用处 这个科学课又到底是干什么的” “想这么多干什么,重点是科学课很有意思。” 旁边又有一个小孩开口道。 赵昊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他倒是还从来没有想过,学习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在他看来,学习永远都是无比的痛苦的。 有意思 怎么可能! 可是,看着自己的小伙伴们在追逐打闹。 此时此刻,他不由得觉得有些恍惚。 如今他所经历得一切,放在一天前,他是压根不敢想象得。 可是,这确实存在。 难道说自己是皇子,所以就要安静得读书。 他们不是皇子,就可以追逐打闹 只是书院这样,还是外面得私塾都是这样。 一时间,赵昊感觉自己想的很乱。 这时,他感觉自己的手臂突然有点儿凉。 下意识的低头看去,竟然发现 那儿趴着一只看上去有些令人害怕的毛毛虫! “快点把它拿走!” 瞬间,赵昊的脸色变得煞白,颤声道。 陈招弟见赵昊的脸色变了,不再逗他,拿起了毛毛虫。 同时,大笑道:“还说你不害怕,你刚才脸都白了!哈哈哈哈哈!” 赵昊听见陈招弟的笑声,有些无语,瞥了她一眼。 表示自己不想理她。 陈招弟却是凑到了他的身边,道:“我听爹娘说,当今的皇帝就姓赵,你也姓赵,你认识皇帝吗 你和皇帝是什么关系” 不得不说,陈招弟是这群孩子当中最为聪明的一个,也是观察的最为仔细的一个。 她显然明白 方休文理书院并不是说来读书就来读书的。 她可是听说,很多人花了上千两的银子都未必有用呢。 她们家是开客栈的。 上千两银子是什么概念,她自己明白。 普通的穷苦人家,怕是一辈子也见不到这么多的银子。 可是这个赵昊却是轻松就到书院读书了。 看上去压根没付出什么代价。 这就很奇怪了。 他说新安候是他的姐夫。 可是,事实上,新安候似乎并未成亲。 他又姓赵 当时,她就开始怀疑赵昊了。 到后来,上科学课的时候,赵昊问先生,什么是毛毛虫。 她的心里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 这世上有几个人会连毛毛虫是什么都不知道 赵昊不知道毛毛虫,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毛毛虫。 这个世上有什么地方是没有毛毛虫这些东西的。 陈招弟思来想去,似乎也就只有皇宫了。 果然。 “不,不认识!”赵昊矢口否认。 陈招弟看着他,笑了两声道:“你撒谎!” 赵昊听见这话,深吸了一口气,坚定的道:“我没有撒谎,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认识就认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又不会骂你,也不会说你。” 陈招弟撇了撇嘴,显然十分鄙视他撒谎的这种行为。 赵昊却是一脸的坚定,坚决否认陈招弟说的一切。 陈招弟见状也就不说话了。 片刻后,赵昊看着陈招弟,开口问道:“其他的私塾和书院也是像这样吗” “什么意思”陈招弟不解的看向赵昊。 赵昊道:“其他的私塾也是像咱们书院这样,有科学课,有这么多的马车,可以离开京都城上课吗” “不知道” 陈招弟摇了摇头,说道:“我没去过其他私塾。” 顿了顿,又道:“其实我都没有见过其他私塾,如果没有新安候,可能我这辈子都不知道什么是读书。” “”赵昊沉默了。 虽然一直待在皇宫里面,可是自从拜了师父为师父。 师父就经常带他离开皇宫,去看看普通人家,穷苦人家和乞丐们过的是什么生活。 因此,他是知道的。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 读书的时候,有不知道多少个先生看着。 饿了,想吃饭了,御膳房立刻就会送来各种珍馐。 这些,他都是知道的。 “你以前也没读过书吗” 陈招弟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抬眸,看向赵昊,开口问道。 赵昊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对,我以前也没读过书。” 陈招弟狐疑的看着赵昊,脸上写满了三个字不相信。 “你是男孩,怎么可能没有读过书。” 陈招弟撇了撇嘴,看向前方,有些感慨似的道:“只有像我这样的女孩,爹娘才不会让我们读书。” 赵昊听见这话,脱口而出:“为什么” 他有些不明白。x 因为他记得。 父皇经常叮嘱他们要好好的读书。 无论是皇姐,还是皇兄,都是如此。 只不过皇姐是自己读书,偶尔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找先生请教。 那个时候,他还十分的羡慕皇姐的。 比他们要轻松多了。 陈招弟听见赵昊的话,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 毕竟只是一个孩子,又怎么明白这背后的原因呢。 她只知道。 作为一个女孩,就是不该读书的。 就是应该学习女工,将来嫁给一个好夫婿,然后相夫教子,度过自己的一生。 虽然她的年纪还小。 但是长大以后,早晚都是要经历这些的。 她也曾经问过爹娘。 为什么会这样。 问什么女孩就不该读书。 为什么就该相夫教子。 爹娘当时没有认真回答,只是随口应付了一句。 “从古至今,向来都是如此。” 知道了 原来,向来都是如此。 可是陈招弟却不想这样。 她想读书,想参见科举,想过自己的生活。 她不想嫁人,也不想相夫教子 可是,爹娘并不在乎。 直到有一天,爹告诉她。 她可以读书了。 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因为这是只有在她的梦里才会发生的事情。 第七百零九章 破茧成蝶 “不管以前是怎么样的,现在” 陈招弟的脸上露出笑容,看向赵昊,大声的道:“我们可以读书了!因为有新安候!” 赵昊听见陈招弟的这话,不知怎么的,感觉莫名的有些自豪。 因为新安候。 新安候是他的师父啊! 他很想告诉陈招弟,新安候其实是自己的师父。 可是纠结了许久,还是没有开口。 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集合!” 陈招弟和赵昊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起身,回到了队伍里面。 先生站在最前面,看着他们,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道:“相信经过这次活动,你们对毛毛虫的形态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那么,你们知不知道,这毛毛虫之后会变成什么” 孩子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先生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笑容,正准备开口说话。 陈招弟举起了自己的手,大声的道:“会变成蝴蝶!” 此话一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毛毛虫这么难看,蝴蝶这么好看,他们怎么可能是一种东西” “就是!而且毛毛虫是爬的,蝴蝶可以飞!” “陈招弟又在胡说了!明明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毛毛虫真的能变成蝴蝶,我就我就” “你就什么” 孩子们都在议论。 但是观点都是一样的。 毛毛虫不可能变成蝴蝶。 陈招弟听见这些话,脸上露出气愤的表情,环视一周,大声的道:“毛毛虫就是可以变成蝴蝶!我亲眼看见过的!” “切!骗人!我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 “一定是骗人的!” 又是一阵议论声。 站在最前面的先生见到这一幕,摆了摆手,大声的道:“大家全都安静一下!” 显然,先生说的话还是比较有用的。 先生一开口,孩子们就安静了下来。x 全都看向了先生。 先生则是看向了陈招弟,脸上露出笑容,说道:“陈招弟说的没错,毛毛虫就是可以变成蝴蝶! 他们是一种动物不同的不同生命形态。 一开始,毛毛虫会先变成蛹,然后蝴蝶就会破蛹而出,其实都是一种动物!”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安静。 所有孩子都是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包括赵昊。 蝴蝶,他是见过的。 到了春季,御花园到处都是蝴蝶,看上去美丽极了。 只是,他如何也没有想到,蝴蝶竟然是由毛毛虫变得。 “这就是我们今天要学习的东西,类似于毛毛虫和蝴蝶的动物还有很多,比如” 先生还在说话。 孩子们却都已经没有心情听了。 他们有些无法接受 美丽的蝴蝶竟然是由毛毛虫变来的。 陈招弟的脸上却是露出笑容。 看! 自己说的没有错吧! 竟然还都不相信自己! 赵昊想的却是比他们更多。 毛毛虫可以变成蝴蝶。 和一些人,通过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 不是一样的道理吗 可是 毛毛虫天生就是可以变成蝴蝶。 人却又不一样。 一时间,他有些不太明白。 先生后面说了什么,他也记不太清楚了。 书院的第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等到放学的时候。 大部分的孩子都已经快要忘记了这件事情。 最多只是记得蝴蝶是毛毛虫变得。 赵昊却是不一样。 他回到了方府,看向自己的师父,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方休正在跟秀儿他们打麻将。 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随即,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显然,他没有想到。 赵昊小小的年纪,竟然这么擅长心灵鸡汤的道理。 一个小小的破茧成蝶,都能想到的这么多。 虽然方休对这些心里鸡汤似的问题十分的不屑,但是面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徒弟的提问。 他还是回答:“你说的这些都没有错,可是,你有没有想过。 有些毛毛虫,未必能够变成蝴蝶,甚至都没有办法变成蛹。” “为什么” 赵昊眨着眼睛,看着方休,一脸的不解。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道:“原因实在是太多了。 比如某个玩闹的孩子路过,把蛹扔到了水里,再比如下了一场大雨,毛毛虫被冲下了树叶。 再比如” 方休说了很多很多。 赵昊听了,脸上的表情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x “如果真是这样,那些毛毛虫也太可怜了。” “不是如果事实就是如此。” 方休放下了手里的麻将,看着赵昊,表情十分的庄重,严肃的道:“不止是毛毛虫,人也是如此。 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有太多的人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了。 风雨,雷电,蝗虫、红虫,这些都有可能让人变成你所说的那些可怜的毛毛虫。 人的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的” 一时间,方休想不到什么好的形容词。 虽然没有说完,但赵昊显然明白自己师父的意思。 表情也是变得有些沉重,道:“师父,徒儿明白了。” 方休看着他有些颓废的模样,心里也有些难受。 可是,下一秒,他就更加的坚定。 为人君者,要心怀天下,但是更不可有妇人之仁!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非常的重要,就是 不能伤秋悲春! 很多事情,背后的现实是很残酷的。 早一点让赵昊明白,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而且 同一件事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 只要赵昊能够明白这一点。 得到的好处,要远远大于坏处! 方休这么想着,已经没有心情在继续打麻将了。 他把牌推倒,说道:“今天就到此为止” 方茹还正在看牌,听见这话,没好气的道:“我马上就要胡了!” 方休压根没有理她,装作没有听见。 起身,走到了赵昊的面前,表情十分的庄重。 “昊儿,师父明天给你向先生请一天的假,你跟先生去一趟城南的粥棚。” 城南的粥棚,就是方府每天给那些乞丐和穷苦百姓施粥的地方。 赵昊以前去过一次,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虽然不明白师父为什么突然要带自己去粥棚。 他还是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师父!” 第七百一十章 生活......哪里那么容易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转眼间就到了第二天。 赵昊早早的就在院子里面等着了。 虽然他很渴望去书院,见到自己刚刚认识的那些好朋友,跟先生学习各种各样有意思的知识。 即便是枯燥乏味且无聊的算术,他都十分的感兴趣。x 可是,他知道。 既然师父为自己请假,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因此,并没有任何的反对,就早早的等着了。 方休呢 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可是要到正午才能醒过来。 但秀儿起来做饭的时候,看见了赵昊站在院子里面等着。 想了想。 即便抛开他皇子的身份,也只是一个孩子,这么一直等着似乎不太好。 于是,敲门道:“少爷,殿下到了。” 片刻后,里面传来一道声音,“知道了!” 方休起身,推开房门,走出来,看着赵昊,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不错,有几分你师父我的模样。” 赵昊听见这话,脸上露出骄傲的笑容。 得到师父的认同,他颇为自豪。 一旁的秀儿,表情却是有些古怪。 当然,少爷是什么样的,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因此也没有说什么。 “走,带你去粥棚看看。”方明笑道。 “是,师父。”赵昊躬身,行了一礼。 跟在方休的身后,走上了马车。 车夫也是早已经在院子外面等候多时了,看见方休,忙不迭的行礼:“少爷好。” 方休点点头。 马车驶向城南。 这条路,车夫也是十分的熟悉。 再加上清晨的时候,来往的路人不算太多,很快就到了。 京师大剧院的北面,春风楼的南面。 有一片空地。 搭着几十个棚子。 里面人来人往,看上去十分的热闹。 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但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这里面的人都是衣衫褴褛。 甚至有些人压根就是乞丐的打扮。 那些棚子也是显得十分的破败。 包括那些人手里拿着的碗也都是乞丐的碗。 不用说,都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方休和赵昊一走下马车,就能够闻到那股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 方休没什么感觉。x 因为他隔几天可能都要路过这里一次,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 赵昊却是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他完全无法想象。 这么的人是怎么能待的下去。 仅仅只是这些难闻的气味,就让他觉得受不了了。 以前他倒是来过这粥棚一次。 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那个时候的粥棚跟现在还有一些不同。 因为那个时候的粥棚是比较小的。 来的人也远远没有这个时候这么多。 而且,以前的粥棚,不需要任何劳作,就能够领到一碗粥。 如今却不一样了。 只有那些年迈的动不了,或者是几岁的小孩,才可以没有条件的领到粥。 而且,饭量大的小孩,还可以多领到一碗。 至于那些有手有脚,还没有年迈到一定年纪的,都需要用东西来换。 当然,他们能有什么东西 无非就是一些在城外挖的野菜,才不然就是在城里捡的一些垃圾。 没错,就是垃圾。 虽然这些人不明白堂堂的方府要垃圾有什么用 其实方府的下人们也不明白。 但既然能够用垃圾换粥,他们自然是愿意的。 这是一件双赢的好事。 自从粥棚有了这个新的规定以后,可以明显的感觉到整个京师城干净了许多。 这就是好处。 “师父,那些人他们为什么不去找个活计,赚点儿工钱,总好过捡垃圾换吃的吧。”x 赵昊看着这些粥棚里面,拿到一碗粥就面露高兴得家伙,皱了皱眉头。 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方休听见这话,看了一眼赵昊,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这京师哪些铺子,如今还缺伙计” “” 赵昊想了想,摇头道:“徒儿不知。” “既然不知,你为何这么说” 方休看向那些人,说道:“没有了解一件事情,就不要轻易的发表言论,尤其是你!” “为什么师父,昊儿只是一个孩子。” 赵昊好奇的问道。 他还知道自己是一个孩子。 童言无忌 这就还好。 方休转过头,看着赵昊,说道:“因为你是皇子。 这是一个在旁人眼里几十辈子也求不来的身份。 或许你很厌恶这个身份,但是他带给了你充足的食物,好看的衣服,还有你想要的很多很多的东西。 你刚才问为师,他们为什么不去找个活计,赚点儿工钱。 为师告诉你,很多事情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 你说找个活计。 又是那么的容易的吗 如今的京都城,最不缺的就是伙计,那些因为中原饥灾,流落到京都城的流民,数量早已经超过了需要的伙计数量。 京都城里面,如今很多地方的伙计都是不要工钱的。 他们只要一件干净的衣服,一些能够果腹的饭菜,还有一处容身之所。 像你说的那样,维持自己的体面罢了 可是,剩下的人呢” “”赵昊似乎明白了什么,面露愧疚之色,已经低下了头。 方休看了他一眼,却是继续道:“剩下的人都在这里了,因此你的那个问题,若是让这些人回答,若是有读过书的,只用五个字就可以了。 你可知道是哪四个字” 赵昊低着头,小声的道:“徒儿知道何不食肉糜。” “知道便好。” 方休的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你的年纪还小,不明白这些乃是人之常情。 而且,你仅仅只是听了为师的几句话就能明白这件事,那是很好的。 不像这京都城里面的许多人,明明已经上了年纪,明明身居高位,明明掌握着那么多的资源,明明享受着这些普通人带给他们的好处。 却还要到处问。 不是已经给你食物,不是已经给了你容身之所 甚至有些人,连容身之所都不愿意给你。 就这样,还要到处问,逢人就问,他们为何要这样 为何要做出那些令人觉得不耻的事情? 他们觉得是那些人道德败坏,是违背了圣人之言。 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 还要指着人家问...... 这不也是一种何不食肉糜吗?” 第七百一十一章 伙计与掌柜 方休一开始说的,赵昊还能听得懂。 可是到了后面,赵昊就是一脸茫然。 完全听不懂方休在说些什么了。 方休自然也是明白。 这些道理,赵昊小小的年纪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理解的。 当然,他也不指望赵昊能够理解。 只是叹了口气,十分简明扼要的道:“为师告诉你这些,并非是想告诉你多么高深的道理。 只是想让你记住一句话,生而为人,不是都像你拥有这么好的资源。” 赵昊微微一怔,随即点点头道:“师父,徒儿明白了!” “嗯,明白就好。” 方明点点头,道:“我们过去看看。” “是,师父!” 虽然那味道还是那么难闻。 赵昊却是竭力的不表现出厌恶。 跟在了方休的身后。 “新安候!” 方休刚刚出现在粥棚的周围,就听见一声呼唤。 方休转头看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流民,看上去还是个孩子。 正眨着眼睛,看着自己,笑的十分开心。 方休并不认识他,但还是点了点头,面露笑容。 那孩子见到这一幕,笑的更加的开心。 一声新安候,让整个粥棚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下一秒,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新安候来了!新安候来看我们了!” “新安候真是个好人啊!不但给我们施粥,还每隔一段时间就来看我们。” “对!同样都是老爷,新安候为何就这么好,再看看其他的人!” “要我说,皇帝就该新安候来当!” “这话谁让你说的!你这是在害新安候,你知不知道!要是再让我们听见,得非打你一顿!”x “” 赵昊听见身旁的议论声,心里面不免觉得骄傲。 这是自己的师父! 可是,又觉得有些失落。 的确,他们所爱戴的人是自己师父。 可是,这京师这么多的王公贵族,还有父皇。 那都是兢兢业业,想着百姓们能够安居乐业。 为何 想到这里,他不免叹了口气。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师父之前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那些王公贵族,甚至是自己的父皇,从来都没有想过和这些普通的百姓们站在一起啊! 既然如此,这些百姓们,尤其是穷苦的百姓们。 又为什么要爱戴他们呢 此时此刻,他不免觉得有些讽刺。 这京师许多的谣言,其实他是知道的啊! 包括什么失心疯。 什么纨绔败家子。 什么一言不合就把人吊起来打。 这些,其实他都是知道的! 虽然他一直都相信自己的师父,认为那些都是师父的对手的污蔑。 可是。 京师里面许多人都是这么说。x 偶尔,他就会想,这些人为什么要这么污蔑师父 师父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让他们这么的厌恶。 让他们这么的排斥师父。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 原来是因为师父和他们不是站在一起的啊! 他们若是知道 他们眼里的不学无术的纨绔败家子 一言不合就将人吊起来打的恶霸。 在这些百姓这里,竟然是如此受爱戴。 他们又是如何的想的。 还好自己的父皇不相信那些家伙的话。 父皇是一个忠厚之君,不会偏听偏信。 可是康王兄呢 康王兄,他虽然没有见过几次面。 但还是比较了解的。 康王兄那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十分的彬彬有礼,对待谁似乎都是一视同仁。x 可实际上,却是个小心眼。 自己当初抱怨一句自己的生辰,康王兄没给自己准备礼物。 只是玩笑话。 后来都被康王兄提起来好几次。 父皇终究有一天是要老的。 这一点,即便是个孩子,也是明白的。 父皇老了以后,不还是康王兄坐在那个位置上吗 那个时候,师父又该怎么办呢 一时间,赵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无论从哪方面而言,康王兄应该是他支持的人。 可是 相比于康王兄,他跟师父相处的时间更长,而且更觉得融洽,感情也是更加的深厚。 除此之外。 先生们还一直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父亲应该是比皇兄强一些的吧 赵昊跟在方休的身后,一直在胡思乱想。 方休却是看着那些流民,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这粥棚,一直是以赵昊的名义建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 那些言官们很少在这个粥棚上面做文章。 便是康王,也很少提起粥棚的事情。 但是赵昊却只来过这里一次。 而且流民们都没有见过他,甚至连他长得什么模样,都不清楚。 方休觉得,是时候让这些流民看一看赵昊了。 同样。 也是时候,让赵昊看一看这些流民了。 “少爷,您来了。” 方府的小厮们正在施粥,见到方休,忙不迭的凑了过来,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道:“这里那么脏乱差,您还亲自来,实在是让小的们无比的敬佩。” 这些话,方休听的太多,早已经免疫。 但还是笑了笑。 这一年多,他的脾气已经好多了。 对这些小厮,也不像从前那样,动不动的就拳打脚踢。 他转身看向前面。 那里许多的流民已经放下了碗,静静的看着方休。 显然,他们也是明白的。 新安候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到这里来,而且身后还带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孩子。 新安候一定是有话要说。 因此,他们都是安静下来,看着方休,等着。 方休见状,开口道:“本侯爷早就说过,这些粥,不是施给你们的,是你们用东西换的。 是你们本就应得的。 方才,本侯爷又听到有人说了,施粥。 本侯爷不喜欢这个词,相信你们也都不喜欢。 以后不要再说了。 你们都是粥棚的伙计,做的活计是清理京都府,你们心里面应该知道,而不是把自己当成乞丐。 这是本侯爷最后一次说这个问题。” 话音刚落,整个粥棚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所有人都是面露激动的看着方休。 显然,他们很认同新安候说的话。 更为认同新安候。 因为新安候也认同他们。 方休顿了顿,继续道:“你们既然是伙计,自然也该认识一下掌柜的。 本侯爷以前就说过,本侯爷不是这粥棚的主人。 如今也该让你们见一见掌柜的了!” 第七百一十二章 皇子殿下! 此话一出,全场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又是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所有都是把目光放在了新安候身旁的那个小男孩身上。 纷纷好奇,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下一秒,有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大声的喊道:“我想起来了,这粥棚是皇子殿下!” “皇子殿下怎么可能,皇子殿下那等尊贵的身份,怎么可能到这里来” “新安候一样身份尊贵,不是也来了” “新安候是新安候,跟其他的勋贵不一样!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众人议论纷纷。 方休则是没有说话,就这么的静静的看着他们。 片刻后,方才道:“没错!你们的掌柜便是我身旁这位,皇子殿下!” 此话一出,全场又是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皇子殿下!竟然真的是皇子殿下!” “没想到皇子殿下竟然也会到我们这人来!” “要知道,陛下都从来没有来过啊!” “还有那康王殿下,都说康王殿下是好人,未来当了皇帝,一定是个好皇帝,可是,我们在京都城那么长的时间,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还什么好皇帝,都是一样的! 要我说,新安候做不了皇帝,还不如让这位小皇子当皇帝!” “对,康王算什么,就该这位小皇子做皇帝!” 这一次,他们说这些话,竟然出奇的没有阻拦。 甚至有些人还在推波助澜。 当然,大部分人都没有发现这其中的异常之处,而是别人说什么,他也就说什么。 人都是具有从众心理的,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下。 赵昊还是第一次站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显得有些紧张,双手颤抖了一下。 看着身旁的师父。 方休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笑容,鼓励的点了点头。 赵昊见师父点头,转头看向面前的上千号人,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紧张的情绪,缓缓开口。 “其实这不是本皇子第一次到这里来了,师父以前就带本皇子来过这里,那个时候,这里还不像现在这样,人还很少” 赵昊越说越感觉放松,双手已经是不再颤抖了。 底下的人则是静静的听着。 时不时的议论几句。 尤其是听到赵昊刚开始说的几句话的时候,所有人的脸上都是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们没有想到。 这位皇子竟然之前就来过这里。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这小皇子是在信口开河。 可是,到了后面,他们就知道小皇帝以前的确来过粥棚。 因为他说的很多情况就是粥棚刚开始的样子。 若是没有来过,是不可能了解的这么仔细的。 原来关注粥棚这里的不仅仅只有新安候,还有皇帝殿下。 一时间,所有流民的心里面都是涌过一阵暖流。 原来,皇室并没有放弃他们。 或者说,小皇子并没有放弃他们。 想到这里,不少人的眼眶已经是红了。 他们都是背井离乡的人。 原先有很多的选择可以去。 尤其是那江南两道,乃是富庶之地。 他们都没有选择,却来到了京都城,原因就是因为这里是天子脚下。 可是到了以后,事实却是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 虽然慢慢的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没有人理他们,习惯了没有人在乎他们。 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 习惯了浑浑噩噩。 可是,此时此刻,听到还有一位皇子,在默默的关注他们。 他们真的感动了。 那种感动不是用语言可以形容过的。 赵昊却是没有注意到这些。 他站在台上,继续道:“师父是一个好人,他常常教导本皇子,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实不相瞒,本皇子一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毕竟,无论是在父皇和康王兄的眼里,还是诸位的眼里,本皇子都还是一个孩子。 可是,有了粥棚以后,本皇子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只有诸位能够吃饱肚子,有容身之所,本皇子才能开心!” 说到这里,整个粥棚爆发出一阵掌声。 好! 说的太好了!x 不亏是新安候的徒弟! 若是皇帝和那个什么康王能够明白这些道理,他们又怎么会流落到这般田地! 什么皇帝。 什么康王。 别人吹捧的这么厉害,到头来呢 还不如一个孩子! 不! 还不如这么一位小皇子! 可笑! 实在是可笑啊! 粥棚里面的人都是如此想的,看向赵昊的目光,也变得有些不太一样。 由原先的好奇、不屑到如今的敬重、感激。 虽然他们知道这粥棚一直都是新安候和方府的人在管理。 可是有些聪明的人也明白。 这么一个粥棚,在其他的州府都不太可能出现。 知府和节度使顾及颜面,即便是要施粥,也不会搭建一个固定的粥棚。 即便是要搭建一个固定的粥棚,那也一定是在郊外! 更何况是京师 他们都是流民,不是乞丐。 其中有一些人更是读过书,看事情也都是看的十分的透彻。 他们的心里面十分的明白。 按照常理,京都府的府尹大人,户部的尚书大人,礼部的尚书大人。 总而言之,就是那些大人。 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允许把粥棚建在城里面的,还是一个固定的粥棚。 而且位置还是在整个京都府最为繁华的城南。 别的不说,若是让那些外邦看见了又该如何。 堂堂的大楚,京都府,最为繁华的地方,竟然有这么多的乞丐。 这难道不有损朝廷的威严了吗 但是,事实却是粥棚存在了。 而且没有任何的阻力。 从来没有一个捕快想要拆除这里的。x 甚至他们离开粥棚,都没有听几个人谈论起这件事情。 这说明什么 说明有人在默默的保护这个粥棚。 或者说,这个粥棚存在的意义已经大于它不存在的意义。 新安候或许可以维持这个粥棚的存在。 但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 因为他们都明白,这京都府里面可是有不少新安候的仇人。 成天的想要做些文章。 不可能放过粥棚这个机会。 那么,答案就只剩下了一个。 那就是这位皇子殿下! 正是因为这位皇子殿下,所有粥棚可以合理的存在,以显示皇恩浩荡! 第七百一十三章 以静制动 别看这些流民衣衫褴褛,好像乞丐一样。 其实有些问题,他们还是看的很清楚的。 就比如皇子殿下为何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 大部分的人都是从众的喊着皇子殿下! 但不代表所有的人都是这样,仍然有几个人低着头,脸上露出沉思之色。 这些人都在思索。 新安候这个时候带着皇子殿下到粥棚,是想要做些什么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尤其是在皇帝陛下离开京师以后,这个问题更加的重要。 而且,若是没有记错,前几天可是有消息说。 那方府的刺客可是康王殿下派出去的。 几件事情加在一起看,就觉得非常的有意思了! 不止是这极个别的流民。 康王府。 不少管事的也是在议论此事。 “听说了吗新安候昨天带着皇子去了粥棚,还说了一些话,具体什么的不太清楚。 总而言之,就是皇子殿下要尽量的帮助那些流民。” “当然听说了,才短短的一天,整个京师全都传开了! 就连竹轩斋的报纸都说了这件事情,而且标题是什么,你们知道吗” 其他的管事都是摇头,好奇的看着那人:“标题是什么,说啊!”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露出震惊的表情,沉默了。 作为康王府的管事。 他们太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更明白为什么短短的一天的时间,整个京师都会知道这件事情。 说到底,还是因为整个京师最有影响力的两家铺子,不遗余力的推波助澜。 一家是竹轩斋,另一家是宝乐坊。 而这两家铺子背后的人,都是新安候! 事情到了这里就十分的明朗了! 新安候是做出决定,要支持皇子了! 就是不知道新安候做出这个决定,和之前那个刺客的事情有没有关系。 若是有关系的,未免有些讽刺。 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这个词更加的合适一些。 康王府的管事都知道这件事情了。 更何况是康王和他的谋士恭老。 此时此刻。 他们坐在院子里面。 品着茶,脸上都是没有任何的表情。 但是,熟悉他们的人都知道。 没有表情,恰恰证明了他们慌张的心情。 是的 他们慌了! 尤其是恭老。 康王对于这件事情,只是觉得平白无故的多出一个竞争对手,十分的不值。 但是恭老对此却是一直保持专注。 甚至说,从很久以前,他就想过这个可能。 但是并没有提醒康王。 因为他知道,若是自己告诉康王新安候很可能支持小皇子,那么康王殿下一定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可是。 这件事情就是要沉得住气。 越是沉得住气,赢面就越大。 说句实话。 在他的眼里,小皇子压根就算不上是一个威胁,他才多大的年纪 懂得什么 别说文武百官们认不认他这个小皇子。 就说他自己,愿不愿意参与夺嫡,还是一个问题呢! 可是,加上一个新安候却是完全不同了。 当今的陛下是一个忠厚之君,可是也是一个拥有雄才的君主。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采纳新安候的许多建议。 比如地丁合一。 是的。 地丁合一,之所以可以成功的推行,绝不仅仅是因为新安候。 还有陛下啊! 若不是陛下一直默默的支持,面对无数的进谏,置之不理。 最后又果断的换掉临泽候,派上新安候。 这地丁合一又怎么可能成功 如今的女子科举也是一样的道理。x 正是因为如此,这样拥有雄才君主,在选择继承人的时候,恰恰会选择一个和他不一样的君主。 很多人都觉得。 康王殿下和小皇子之间。 一定是小皇子更像陛下,因为小皇子仁厚啊! 可是,恭老却是知道。 相比于小皇子,可能康王殿下才更加的像陛下。 毕竟,陛下在登上皇位之前,可不像现在这么仁厚。 陛下的仁厚是给子民,是给大臣。 而不是给竞争对手。 这一点,康王殿下恰恰相似。 所以,恭老知道。 若是相同的年纪。 陛下就不会有任何的犹豫了,一定会选择小皇子做他的继承人的。 如今,小皇子身旁多了一个新安候 这 恭老皱着眉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康王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然后就看见恭老的表情。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恭老可还是在想方休的事情,放宽心,纵然方休全力的支持,又有何用 本王的这位皇弟,既没有人支持,也没有什么文韬武略。 仅仅只是在粥棚说了几句话,就让你们紧张成这个样子。 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岂不是笑话。” 恭老听见这话,眉头微蹙,看向康王,道:“殿下,老夫希望您能明白一件事情。 有的时候,那些流民的支持,反而比朝中的文武大臣的支撑更加的重要。 朝廷虽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是没错的。 可是,您看看,如今的陛下,他愿意这样吗 士大夫到了如今,早已经不像从前了,他们倒是不太愿意与天子共治天下了! 他们想要自己治天下! 不然,您以为陛下为何要实行地丁合一,仅仅只是新安候的几句劝说吗” 康王听见这话,眉头也是一皱。 随即,又舒展开了。 “那又如何” 的确,那又如何 问题的关键从来都不在于这个啊! 可是在于他能不能登上皇位。 这是目前最为重要的事情。 恭老听见这话,有些失望,但还是道:“殿下,老夫只是希望你能记住。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放心,本王一直都记在心里呢!”康王不以为意的道。 恭老见到这一幕,想要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因为他知道,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康王不把小皇子放在眼里。 认为即便是有了新安候的帮助,小皇子也绝不可能成气候。 可是 哎...... 如此也好。 最起码,短时间内,康王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动作的。 目前,康王府最需要的恰恰就是这个! 以静制动! 第七百一十四章 目光短浅! 只希望这一次能够安然的度过,不要引起什么大乱,他就满足了。 恭老这么想着,摇摇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尽量的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 在另外一出宅邸。 几个勋贵聚在一起,也在商议此事。 “听说马新安候带着小皇子去了城南,小皇子说,要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句话什么意思,你们应该不会不懂吧” 一名侯爵环顾四周,开口说道。 “这有可能是小皇子口误,毕竟他年纪还小” “小皇子年纪小,新安候年纪还小吗新安候是什么样的人物大智若愚,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带小皇子去那里,又为什么没有制止小皇子说话” 众人都是沉默不语。 “不知道诸位还记的吗康王殿下是如何对待我们这些不愿意顺从的武勋的” 众人还是沉默。 有些话,他们心里面明白,但是不敢说。 当初康王和宁王的夺嫡之争,最为激烈的时候。 几乎两个亲王都在拉拢武勋。 他们这些人想要中立都不可得。 不是被康王针对,就是被宁王针对。 如今,宁王出了事情,夺嫡只剩下一个康王。 情况却又不一样了。 他们这些原先中立或者支持宁王的武勋,纷纷遭到针对,没有一个过上了好日子。 甚至没有了宁王,就连支持康王的那些武勋都没有以前那么舒坦了。 整个京师,武勋里面还行的,除了两位国公,就只有新安候。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投奔新安候试一试,总比现在这样,要好的多。 “罢了,这件事情,你们不愿意露面,我都可以理解,到时候我自己去寻新安候,说明我们是支持小皇子殿下的,你们不需要承认,只要不否认就好,如何” 那名侯爵看着众人,开口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点了点头。 目光离开这里,移到方府。 虽然天气很好,可方休总感觉有那里不太对劲。 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即便是方府的下人,都显得十分的紧张。 不知道他们心里面在想些什么。 方休还是一样的没心没肺,待在方府里面,喝喝茶,看看书,偶尔打打麻将。 当然,内阁的三位阁老,还在孜孜不倦的把公文抄录一遍,送到他这儿。 即便是没有任何的回音。 他们也都这么做了。 毕竟当初陛下离开京师的时候,说得明明白白,一共四位辅国大臣。 即便是他们三个已经占据了大多数,可是这个流程还是要有的。 于是。 方休有的时候无聊,也会带着赵昊,一起看一看公文。 分析一下问题产生的原因,三位阁老又为何会采取那样的措施。 背后的目的是什么。 能够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影响是好,是坏。x 这些事情看上去很小,但都很重要。 这一天,还和往常一样。 方休带着赵昊,坐在院子里面,看着公文,开口道。 “这东南道又在闹海寇,你可知三位阁老为何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举措,只是说一些客套话” 方休拿着公文,躺在摇椅上,吃着秀儿递过来的桂花糕,开口问道。 赵昊听见这个问题,脸上露出思索之色,想了许久都没有一个头目。 于是,抬眸看向自己的师父,轻轻的摇摇头,小声的道:“徒儿不知。” 方休听见这话,放下了公文,深吸了一口气,道:“很简单,因为他们蠢! 他们看不上东南道那些沿海的州府,认为那里没什么作用。 他们的目光都盯着北方四州,盯着西南道,因为那儿有人虎视眈眈。 他们的目光还盯着京畿之地,因为陛下不在这儿,他们生怕出了什么事,陛下会兴师问罪。 他们的目光还盯着那江南两道,因为那里是富庶之地,咱们大楚的税银,大半都是从那里收上来的。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东南道那些沿海的州府,那些在海上捕鱼,用以谋生的渔夫,和那江南两道,京畿之地一样的重要! 那都是我大楚的财富! 只是他们目光短浅,看不到这一点罢了!” “” 赵昊听见这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原先还以为师父会夸奖三位阁老,然后像以前一样分析利弊,却没有想到竟然是一通骂。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等到定国公和英国公那几艘大船造好,等到那批士卒训练成精锐的水手,等到大批大批的船只离开东南道,离开津州府。x 去探寻那黄金之地,带回来大批量的黄金、白银,他们就知道那地方的好了!” 方休摇摇头,叹了口气,又念叨了一句:“昊儿啊” “徒儿在。” “你可千万不要像颜庄那些老东西一样,只能看见眼前的利益,我们要把目光放得长远一些,最好是放在浩瀚的星空上,这样才不会被局限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你知道吗” 赵昊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肃然起敬,点点头道:“徒儿记住了。” “很好。”方休欣慰的点点头。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方休和赵昊同时转头看去。 还没有看见人,就听见一阵吵闹声。 “国公大人,国公大人,新安候和小皇子议事呢,您不能进去!你就算是要见新安候,那也得小的通报一声。” “放屁!堂堂的英国公,就是见陛下,那也没听说要通报一声的! 按照辈分,方休那小子该喊本国公伯父!怎么 见都见不得了” “国公大人,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趁着本国公还没有发火,快点儿滚!” “大人,您” 一般而言。 方府是有暗卫的。 但是那些暗卫也会分情况,是不是要介入。 比如上次的刺客事件,他们就毫不犹豫的出现,拦住了那些刺客。 此时此刻,面对这位英国公,暗卫们心中有数,知道他没有恶意,因此都没有动。 既然如此,那小厮怎么可能拦得住半生戎马的英国公。 “滚!” 英国公一把推开那小厮,迈步走进了院子。 然后就看到了两双眸子都是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下一秒,他就觉得有些尴尬,行了一礼,道:“见过皇子殿下!” 第七百一十五章 不适合 “国公不必多礼。”赵昊开口道。 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 方休的脸上带着笑容,看着英国公,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方府。 英国公则是走到赵昊的面前,小声的道:“皇子殿下,老臣有些话想要和新安候说,您看” 若是寻常人,无论如何都是不敢让堂堂的皇子殿下回避的。 但是英国公就不一样了! 以英国公的身份,别说是小皇子,就是康王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回避算不上什么。 赵昊听见这话,则是面露犹豫之色,看了看自己的师父,又看了看英国公。 暗自比较着。 若是英国公和自己师父打了起来,究竟是能赢。 方休不知道赵昊都在想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道:“昊儿,你去看看秀儿姐姐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好,师父!” 赵昊是小孩,却也不是小孩。 听见这话,哪里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忙不迭的跑开了。 “老臣恭送殿下!” 英国公开口大声的道,一直等到赵昊走远了。 才把目光移回来,看着方休,脸上露出愤怒之色,问道:“姓方的小兔崽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情” 方休听见这话,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开口道:“什么事情无非就是打打麻将,看看戏。 怎么,这难道触犯了大楚的律法不成” 英国公听见这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x 他也不知道方休究竟是真傻,还是在装傻了。 憋了好久,方才道:“你为什么要带小皇子去粥棚” 此话一出,方休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带他去粥棚这粥棚本就是以他的名义办的,这件事情是陛下允许的,朝武大臣全都知道。 莫非堂堂的英国公竟然连这个小事都不知道” 英国公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其实你带着小皇子去粥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想问你。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是不是你教给小皇子的” 方休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慢悠悠的道:“这句话是我说的,可却不是我教给昊儿的。” “除了你,还能有谁” 英国公气冲冲的问道。 方休看了他一眼,悠悠的道:“自然是陛下。” “” 英国公沉默,还是沉默。 “怎么了不信”方休见到这一幕,一挑眉头,问道。 英国公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于是 还是沉默。 方休看着英国公,开口道:“国公,你想的什么,其实我心里面都明白。 无非是觉得我这番举动是参与了夺嫡之争,是向康王殿下挑衅。 可是你曾想过与否,对康王,我挑衅的还少吗” 这话几乎是在明示了。 英国公低着头,看着桌上的茶杯,还是不说话。 跟一开始的气势汹汹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方休见状,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这些话,只是道:“其实,有些事情一开始就是注定的了。 就比如说这一次,就算我不带昊儿去粥棚,你觉得以康王的气量,又能容忍昊儿一天天的长大成年吗 陛下如今可是正值壮年,若是寻得了解毒之法,十年八载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若是陛下想要立下储君,早在宁王出事的时候就已经立下了。 为何会等到现在。 甚至身种毒蛊,至今都不愿意立下储君 甚至还在离开之前,让我做了这个辅国大臣,陛下是什么意思。 英国公你应该不会不明白吧 若是你不明白,应该也就不会无缘无故的到我这儿方府来了。” 英国公听见这话,抬眸看向方休,冷冷的道:“当初你爹和我是在沙场上过命的交情。 怎么,你做错了事,老夫还不能想着拉你一把” 方休听见这话,笑了。 笑了好一会,方才开口问道:“英国公,不,伯父,这话说出来,您自己相信吗” “事实就是如此,无论相信或不相信,都是如此!”英国公表情坚定的道。 方休听了,是真的忍不住笑了。 他实在没有想到,英国公竟然还会说出这些话。 方休笑了一会,停住,看着英国公,表情逐渐变得认真,开口道:“若是我没有猜错,这段时间,尤其是宁王出事了以后,康王殿下对待诸公不如从前了吧” “”英国公不说话。 方休见状,继续道:“实不相瞒,我第一次见到康王殿下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若是宁王是蠢,那么康王就是彻彻底底的坏。 当初的九大重镇将军遇刺,到了如今,还没有查出刺客,伯父你觉得是为什么 当年支持康王的武勋有多少,支撑宁王的武勋又有多少。 狡兔死,走狗烹。 这就是康王! 他目前还没有登上皇位,就对原先给他极大帮助的武勋们如此,等他登上了皇位呢 英国公,若是我没记错,你支持康王也有不少年了吧。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真的不清楚吗” 英国公还是沉默。 但是他的表情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 显然方休说的话,正是他心里面想的。 而这也是他今天到这方府来的真正原因。 当年,康王和宁王夺嫡的时候。 魏国公坚定不移的站在宁王这里,英国公实际上却是持观望的态度的。x 在大部分的场合支持康王,可实际上却没有给康王什么实际上的帮助。 两边观望,墙头站着。 这是最为愚蠢的做法。 可是英国公就这么选择了。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 或许背后有什么原因,但他表现的就是如此。 所以,如今宁王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 他高兴的同时也不免心慌。 因为他想到的是僵持的局面,而是一边倒的局面。 “伯父,说句实话,您适合在沙场上驰骋,却不适合留在这京畿之地,您的某些意图,表现的实在太过明显了。” 方休看着英国公,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有些话,其实我真的不愿意跟你说,说了你也理解不了。 何苦呢...... 不如放轻松些,我知道城东有个馄饨摊挺好吃的,走,我请客!” 第七百一十六章 馄饨摊 馄饨摊 请客吃饭 英国公听见这话,怔住了。 他们现在在聊的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就算你不放在心上,也不至于这么轻视吧 可是,方休却是压根没有他那样的想法。 方休已经站了起来,看向不远处,大声的喊了一句:“昊儿,走,师父带你吃馄饨去!” 话音刚落,就看见赵昊一溜小跑到了方休的身边,笑着道:“太好了!徒儿听说父皇离开京师前,就是在那个馄饨摊吃的馄饨,徒儿早就想尝尝了!” 方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没有说什么,只是脸上带着笑容。 然后,回头看向英国公,开口问道:“伯父要不要一起去” 英国公听见这话,脸上流露出犹豫的表情。 一开始听说吃馄饨,其实他是拒绝的。 可是后来听说陛下离开京师前,竟然是吃的那一家的馄饨。 他就有些犹豫了。 身居高位,做什么事情都是有其含义的。 陛下离开京师最后一顿饭,必然也是重要的。 为什么会去一个小小的馄饨摊,吃一碗馄饨呢 完全没有道理啊 英国公陷入了沉思,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来这两者有什么联系,便摆了摆手,道:“既然是陛下去过的馄饨摊,那老臣自然也是想要尝一尝的。” 这话是说给赵昊听的。 方休却是摇了摇头。 三位国公当中。 属魏国公心思最为细腻,定国公脾气最为火爆。 这英国公 是真不知道说什么了,在不同的人的面前,有不同的面孔。 真不知道怎么会有夏忆雪那样的女儿。 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虽是这么想,方休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的表情。 只是道:“吃个馄饨而已,人家做儿子的,牵挂陛下也就罢了,你这么大的年纪” 英国公听见这话,脸涨得通红。 偏偏还没办法说什么,半天只好道:“陛下乃是国之栋梁,是成千百万的百姓的支柱,我牵挂陛下,又如何”x 方休听见这话,摇摇头,道:“我说老夏,这里有没有外人,扯这些虚的做什么,你以为你说这些,昊儿就会到陛下面前说吗 好歹也是堂堂的国公,非要去做天狗” 天狗是何物 英国公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愤怒之色。 自己的年纪比他爹还要大。 竟然喊自己老夏。 刚才还是伯父。 这狗东西,果然是患了失心疯了,一会一个样子! 英国公强压下怒气,懒得再同他争辩。 他怕自己再说下去,会被这狗东西给气晕了。 只是摆摆手,道:“别说这些废话了,要吃就快点去吃!刚好老夫的肚子也饿了!” 方休听见这话,终于是笑了,上前拍拍英国公的肩膀,大笑道:“这才对么!这才是堂堂的英国公,国公风范!” 说完,没给英国公说话的机会,转身看向不远处站着的白小纯,吩咐道:“去,备马车。” “是,少爷!” 白小纯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方府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马和马车。 因为方府的那些管事,经常要在方府和店铺之间来回,所以马车就比较多。 很快就准备好了一辆。 方休三人上了马车。 告知了位置。 车夫就挥舞了马鞭。 京师说小不小,说大,实际上也没有那么大。 只要是固定的摊位,这些车夫都记在心里面,很容易就能够找到了。 “少爷,到了!” 马车停在馄饨摊前。 方休三人走下马车。 方休转身看向那车夫,摆摆手道:“你回去吧,过半个时辰再来接我们。” “回去做什么,让他们在这儿候着,哪里有人等马车的道理” 英国公听见方休的话,没好气的道。 方休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而是看着那车夫道:“别听他的,你走吧,到点了来接我们就好。” “是,少爷!” 那车夫自然是听方休的,驾着马车,离开了馄饨摊前。 英国公见到这一幕,皱了皱眉头。 心里面道:这不是没事找事呢 虽是这么想的,却也并没有再说什么。 毕竟小皇子还在这儿呢。 而方休又是小皇子的师父 当着人家师父的面说人家总归是不太好的。 “老板,来三碗馄饨,要两碗大的,一碗小的,其中一碗多加点调料。” “好嘞,老爷!” 这馄饨摊,吃饭的人很多。 那馄饨摊主,压根就忙活不来。 说话的时候,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方休却是丝毫不在意,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那英国公虽然地位尊崇,乃是国公,几乎可以说是武勋中的皇帝。 可是,年轻的时候,也是摸爬滚打了多年,这种小摊子,他再熟悉不过了。 以前每次领兵离开的时候,路过一家烧饼摊,他总要吩咐人买上两个。 如今,时光荏苒,也不知道那烧饼摊如何了,应该是比不上当年了。 英国公想到这里,不知道怎么的。 竟然有些感慨。 想当初的生活是多么的轻松,多么的惬意。 每天只需要想着一件事情就好了,那就是训练兵卒,锻炼身体。 可是如此,他肩上扛着整个国公府。 上百人的荣华富贵,全都在他一个人的手里,稍有不慎,就是万丈深渊。 每天一睁眼,眼前就是各种消息。 康王殿下如何了 宁王殿下如何了 陛下如何了 夏忆雪那个丫头又惹出什么事端了 这么多的事情,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来气。 这么多年了,早已经没有了当初行伍时候的洒脱。 有的时候,他倒是有些羡慕姓徐的那个老东西。 若是自己当初也是像他一样,遇见谁都是火爆的脾气,遇见谁都不给面子。 也就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般左右为难的地步了。 就算支持的康王胜了,都还要小心翼翼的。 实在是 哎。x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英国公想到这里,叹了口气,拍了一下桌子,开口问道:“那馄饨还要多久怎么还没好” 话音刚落,就听见馄饨摊主道:“这位老爷您别着急,马上就好了!” “快些!”英国公冷哼了一声。 转头看向方休。 却发现,此时此刻的他正用一种面带微笑的表情看着自己。 说不出的......奇怪! 第七百一十七章 是个好人? 英国公见到这一幕,心里面咯噔一下。 他实在是太了解方休了。 或许他不了解他的内心想法,却是了解他的外在表现。 这个眼神,这个笑容,这个表情 准没有好事! 几乎是在下一秒,英国公就要站起来,溜了。 可问题是这里可不只有方休一个人,还有小皇子呢 自己就这么跑开了,总觉得有些说不过去。 最起码就目前而言,还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英国公有些纠结,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去该留。 这个时候,馄饨摊主也是端着馄饨走了过来。 “热腾腾的馄饨呦!几位客官慢用!” 那馄饨摊主把馄饨放在桌上。 方休端起来,先是喝了口汤,然后没有说什么,直接吃了起来。 剩下的就只有两碗。 一碗大的,一碗小的。x 小的自然是属于小皇子的。 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碗。 英国公看着那一碗馄饨,战战兢兢的,不敢说一句话。 他害怕,害怕这馄饨里面有什么 想到这儿,他下意识的看向了那馄饨摊主。 虽然看上去和普通的小摊贩没有任何的区别。 可是他总觉得十分的奇怪。 具体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 纠结了许久,还是不敢拿起筷子,就这么看着方休和赵昊吃馄饨。 过了好一会,方休抬眸,看见英国公面前的馄饨竟然一点儿都没动,脸上露出好奇之色,开口问道:“英国公怎么不吃” 英国公听见这个问题,尴尬的笑了笑,回答道:“老夫不饿,你们吃,你们吃,哈哈” “莫名其妙,刚才说饿的是你,如今说不饿的也是你,哎老了就是老了,神志不清。” 方休漫不经心的道。 英国公听见这些话,差点儿气个半死,却也没有说什么。 毕竟人家说的似乎也没有错。 方休吃了一碗,觉得没吃饱,于是又把英国公的那一碗,拿过来,吃了几口。 “你!” 英国公见到这一幕,瞪大了双眼。 方休抬眸,看着他,面露疑惑,开口问道:“你不是不吃吗” 英国公沉默,还是沉默。 沉默了许久,才无奈的点了点头。 于是,方休继续吃了起来。 英国公闻着馄饨散发出的香味,眉头紧皱。 很郁闷,十分的郁闷。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馄饨竟然没有任何的问题。 实在是失策啊! 想想看也是。 无论如何,自己也是他方休的伯父! 跟他爹的交情更不用说了! 他就算是再混,再失心疯,应该也算计不到自己的头上。 这么想着,英国公默默的叹了口气。 都怪自己太多心了啊! 英国公这么想着,看向方休的眼神都缓和了许多。 仔细想想。 京都府里面都流传方休到底做了多少的坏事。 可是这些坏事都是针对那些人而言,对他们这些武勋却是没有任何的影响。 甚至几次事情过后,武勋的地位还提高了不少。 比以前是大有长进了。 自己却听信了那些人的谗言,看看方休,实际上是一个好孩子啊! 英国公这么想着,默默的叹了口气。 然而 这个时候,身旁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喂!今天的银子交了没!” 英国公转头看去,就看见几个地痞混混就站在那馄饨摊主的面前,一脸的凶神恶煞。 这些地痞混混到这里做什么,不用说,别人都知道。 旁边的人也是响起了议论声。 “这几个家伙又来了天天找人家摊主要银子,不给就打,也不知道衙门的人怎么就不想着管一管。” “衙门的人人家在衙门里面有人!” “你怎么知道” “我告诉你,这位可是京都府尹的外甥,要不然为何没有人管” “谁说没人管,那夏捕头不就是管了,给他们抓回去,关了三天。” “三天三天算得了什么,其他的人估计就关个半个月了,为什么关他的时间就这么的少,还不是因为” 后面的话,没有说,众人也都明白。x 还不是因为他是京都府尹的外甥 众人纷纷摇头叹息。 有些人觉得事实并非如此,可是又说不出什么。 毕竟,这段时间,这馄饨摊发生的事情,他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说来倒是也奇怪。 这几个家伙,别的摊贩的麻烦都不找,就只找这馄饨摊的麻烦。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馄饨摊的人得罪了他们 哎 做个小本生意,还遇上这些人,除了实在倒霉,好像也没什么其他好说的了 英国公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记得,自从夏忆雪那丫头做了捕头,这京师已经很久没有勋贵子弟再敢闹事了。 别说是现在。 就是放在以前,一个小小的京都府尹的外甥,那也不敢嚣张啊! 这是什么地方 是京都府! 无数的勋贵都在这儿呢! 一板砖下去,十个当中,有六七个都能跟勋贵攀上亲戚。 这绝不是夸张,事实就是如此。 因此,一个小小的京都府尹的外甥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人家 英国公心里面疑惑,却也没有说什么。 毕竟 他们三个都是以普通人的身份出来的,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也管不了。 准确的说,是不想管。 免得惹出了什么麻烦。 这麻烦不是来自京都府,更不是来自京都府尹。 而是,康王府。 毕竟,小皇子还在这儿呢。 若是让康王知道了自己和小皇子在一块。 再结合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是个人都会怀疑。 更何况康王又是一个疑心很重的人。 英国公虽然对康王如今的一些行为有些不满,却还是坚定的站在康王这一边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几位老爷,今个儿是真没钱了,能不能再宽限两天?再过两天,赚到钱了,一定给您送过去。” 那馄饨摊主看着几个地痞混混,小心翼翼的道。 几个地痞混混,尤其是那个领头的家伙。 据传是京都府尹的外甥的,听见这话,眉头一皱,骂道:“老东西,忙活了这么久,一点儿银子都没有,你蒙谁呢?是不是找打!?” 第七百一十八章 冲突 那馄饨摊主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道:“我们这都是做的小本生意,本来就没有几个银子的。” 那地痞混混听见这话,更加愤怒,一巴掌扇在摊主的脸上,怒吼道:“今个儿不管你说什么,爹都要看见银子! 没有银子,把你们摊子给你掀了,信不信!” 正在馄饨摊吃东西的人们,听见这话,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这是京都府尹的外甥未免也太嚣张了些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皇子殿下呢!” “别说,这京师的皇亲国戚还真没有这般行事的!” “哎这里可是天子脚下啊,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那泼皮混混显然也听到了众人的议论,恶狠狠的瞪向他们,骂道:“狗东西,是不是找打” 围观的人们听见这话,忙不迭的低下了头。 这些达官贵人,他们可招惹不起。 对于这馄饨摊主的遭遇,只能在心里面表示一下同情了。 一旁,英国公看着这一幕,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京都府尹的外甥 怎么以前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但是他又说不出来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劲。 毕竟京师的勋贵这么多,他又不可能一个一个的认识。 只好跟那些人一样,看着自己面前的馄饨。 这个时候,围观的人已经越来越多。 不远处就是康王府。 康王府的门前,几个小厮冷冷的看着这一幕,没有丝毫要介入的意思。 “老东西,到底有没有银子,再给你一次机会!说!” 那泼皮混混站在摊主的面前,冷冷的看着他,骂道。 摊主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几乎要哭了,道:“小的这儿是真的没有银子,一天忙活到晚,就挣这么几个铜板,小的家里还有孩子要养,全都给您了,小的拿什么活啊!” 那泼皮混混听见这话,眉头一挑,冷冷的道:“你怎么活,跟爹有个屁关系! 听你的意思,你那儿还有钱咯” 馄饨摊主听见这话,低着头,下意识的看向了某个小罐子。 那泼皮混混显然注意到了那一幕,走上前,拿起罐子就要往地上砸。 馄饨摊主见到这一幕,大声的喊道:“使不得,使不得啊!我们一家老小就指望着这点儿银子过日子呢!您把他砸了,我们可怎么活啊!” 那泼皮混混一脚把他踹开,骂道:“你怎么活,跟爹有什么关系,老东西,爹告诉过你了,今个儿来拿银子,你是没记住还是怎么着 我告诉你! 今个儿爹心情好,不跟你计较,要是下一次爹再过来,还没有银子,一定把你摊子给你掀了!”x 说完,看向自己的小伙伴们,冷哼了一声,道:“走!” 那馄饨摊主见到这一幕,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看着那被泼皮混混拿走的钱罐,哭道:“您就给小的留一条活路吧! 小的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还有爹娘要养” 说完,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众人见到这一幕,脸上都是露出不忍心的表情。 就这么一点儿银子,对这些勋贵子弟而言,可能还不够吃一块糕点的。 对这些人而言,却是能够吃饱的保证啊! 围观的人也都是普通的穷苦百姓,见到这馄饨摊主跪在地上,听着那求饶的声音。 眼前似乎就浮现出了,一家老小饿着肚子的场景。 若真是如此也就罢了。 这泼皮混混可是隔几天就要来一次的! 除非他们一家老小离开京师,到其他地方谋生,不然就可能永远的被人欺负。 这些挨千刀的狗东西! 怎么也就没有人管一管! 这里可是天子脚下啊! 夏捕头就去哪儿了! 围观的百姓们这么想着,突然听到了一道稚嫩的声音。 “站住!” 那泼皮混混听见这个声音,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他转身看向说话的人,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问道:“小朋友,有什么事儿” 赵昊的表情极为的愤怒,冷冷的看着那泼皮混混,道:“你为什么要拿人家的钱x 不知道律法是怎样规定的吗你这样是要被关起来的!” “律法哈哈哈哈!” 那泼皮混混听见律法这两个字,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往前走了一步,看着赵昊,不屑的道:“你可知道我舅舅是谁”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赵昊冷冷的道:“不管你舅舅是谁,你爹是谁,你儿子是谁,只要是在大楚,都必须要遵守大楚的律法!” “哈哈哈哈哈哈!” 那泼皮混混听见这话,笑的更加的开心。 不知道笑了多久,方才道:“实话告诉你,我舅舅是京都府尹,府尹大人! 小屁孩,知不知道京都府尹是做什么的整个京师都归他管!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拿谁的钱就拿谁的钱,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乐意! 你还跟我提什么律法,我告诉你,在这京都府,我就是律法!” 此话一出,围观的百姓们再次爆发出一阵议论声。 “这人竟然真的是京都府尹的外甥” “这怎么可能府尹大人如此公正,如此质朴,如此良善,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无恶不作的外甥” “对啊!我也从来没听说咱们的府尹大人还有一个外甥,这人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人家自己都承认了,你们还不相信府尹大人的确是公正,的确是质朴,可不代表他外甥也是啊!” “别的不说,就眼前这些事,是一个好人能做得出来的” 议论完了这泼皮混混的身份。 围观众人又把目光放在了赵昊的身上,纷纷表示叹息。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怕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惹上了祸事吧哎” “还是太天真了,太孩子气了 咱们这些普通百姓又怎么可能斗得过人家勋贵子弟,没看见这么多的大人都没啃声吗? 哎,也好,年轻的时候吃些亏,以后就能长长记性了,不该管的闲事,不要管。” “这叫什么话,你自己怂了,还不如人家小孩,就乖乖的站着,不要吱声,说什么屁话?” “而且这孩子怕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看看这身衣服,少说也得......几两银子吧?” “莫非......也是个勋贵子弟?” 第七百一十九章 你可知我是何身份? 赵昊听见身旁传来的那些议论声,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愤怒的看着那泼皮混混,大声的道:“这里是天子脚下,你就是律法谁给你的胆子说的这个话你问问你舅舅京都府尹,他敢不敢说这个话 别的不说,就在不远处,就是康王府,你敢不敢在康王府的门前,说这个话!” 赵昊大声的质问,让围观的众人都是露出恍惚之色。 对啊! 康王殿下不就住在这附近 为何这便发生了这些事情,康王殿下都不出来管一管 难道是因为京都府尹 因为康王殿下想要拉拢京都府尹,所以即便那京都府尹的外甥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不管,只是装作没有听见,装作没有看见 这样的话,这位康王殿下未免也有些太 后面的话,不用说来,也是不言而喻。 围观的百姓们对于康王殿下的印象,在此时此刻,瞬间跌倒了谷底。 他们都是普通的百姓,能够住的上院子已经是极为难得,更别说是什么宅邸了。 因此,他们哪里知道,康王府里面可不像他们的家里,外面说话,屋里面都能够听的清清楚楚。 康王府啊! 怕是他们在外面敲锣打鼓,里面都不一定能够听得清。 更何况是隔着一些距离。 康王府的那些小厮们能够看见倒是真的。 但是没有康王殿下的吩咐,他们几个小厮又怎么敢擅作主张呢 对于方休这样的勋贵而言,这些都是常识。 因为他们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当然明白。 可是 这些普通的百姓们却是不知道 他们还以为康王殿下只不想要管这件事情。 于是,又是一阵议论声。 这一次,有了赵昊站在前面,围观群众的议论声也比之前更加热闹。 英国公坐在椅子上,原先正准备站出来,听见围观百姓们的议论声,却是突然怔住了。x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猛地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方休。 果然不出所料,此时此刻,他正坐在原地,用看好戏的眼神看着发生的一切,那表情 说不出的感觉。 但若是他生活在现代,就会明白。 这样的眼神一般只有一种职业会有,那就是导演! 虽然不知道导演为何物。 但是英国公此时此刻已经明白了。 这些事情,这个馄饨摊主,这个地痞混混。 这出好戏,一定是实现准备好了的! 看小皇子愤怒的模样,他应该是不知情的。 那么方休这小兔崽子就一定知情! 非但知情,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就是他谋划的! 这么说 英国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 亏自己还以为这方休是个好孩子。 没有想到,心机竟然这么的重! 竟然把自己都算计了进去。 而且,这手段未免有些太过低劣! 简直就像是地痞混混们使用的一样! 无非就是两种,一个是栽赃陷害,另外一个就是装做好人! 一个黑脸,一个白脸。 演的比谁都要好! 这狗东西! 英国公想到这里,恨不得立刻起身离开,一刻钟都不想和方休待在一起。 但他知道,这出好戏既然已经上演,既然自己已经出现在了这里。 不出意外,自己肯定是没有什么机会离开的! 这狗东西! 英国公忍不住,又在心里面骂了一句。 方休却是拿起勺子,轻轻的尝了一口馄饨汤,继续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康王殿下”x 那地痞混混听见康王殿下这四个字,好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充满了莫名其妙。 然后,没有再继续提这个事情,而是道:“小屁孩,回去找你爹娘去,大人的事情,少搀和! 知不知道”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重复康王殿下这四个字。 却让围观的人们更加的坚定自己原先的想法。 这人一定认识康王殿下! 怪不得! 怪不得行事如此的嚣张! 因为陛下离开京师,去江南了啊! 这京师里面,除了四位辅国大臣,就是康王殿下了。 有了康王殿下撑腰,这些地痞混混有什么好怕的 那的确是谁也不怕了啊! 按照常理,堂堂康王殿下,未来的储君,极有可能的下一个皇帝。 怎么可能会为了拉拢一个小小的京都府尹,做这样的事情。 可是,围观的人们,他们却是不清楚这个概念。 在他们的眼里,京都府尹掌管整个京都府的事情。 许多的事情都要找京都府,那么京都府尹,一定是很厉害的了! 但他们不知道,在其他地方,知府还是比较厉害的。 京师,却完全不一样。 京都府尹,恰恰是最难的那一个。 围观的人注意力已经从眼前的馄饨摊转移到了康王府。 这个时候,那小男孩的一句话却让气氛再次沸腾起来。 “大胆!你可知我是何身份”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把目光转向了赵昊。 他们最喜欢看的就是这些了。 话本上面也是这么写的。 京师大剧院里面也是这么演的。 总而言之,泼皮混混们无论是打砸铺子,还是欺负别人,都会有一个其貌不扬的人站出来。 一番辩驳。 然后泼皮混混们仗势欺人。 觉得人家其貌不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个时候,最为关键。 因为,这个时候,最让他们开心的剧情就上演了! 那其貌不扬的人一声大喝,“你可知我是何身份” 地痞混混们表示不屑。 然后,那其貌不扬的人就开始说明自己的身份。 不是节度使,就是知府,再不然也是个御史,总而言之,就是很厉害的身份,让那泼皮混混吓的不敢言语。 然后除恶扬善,迎来美好的结局。 话本、连续剧,都是这样的。 但是现实当中,他们却是没有见过。 现在没有见过是因为夏捕头。 以前没有见过就的确是没有见过。 似乎像话本里面这样的人,只会存在于话本里面。 但是...... 今天,就在此时此刻,他们见到了! 那其貌不扬,看上去平平无奇,啥也不是的小男孩,说出了那句让人震耳欲聋的话! “你......可知我是何身份?” 第七百二十章 是非不分 别说是围观的百姓们,就是那几个地痞混混听见这句话,都是出现了一些慌乱。 好似看见了自己的命运和自己的结局。 虽然如此,那泼皮混混还是看着赵昊,咬着牙,故作坚强的道:“你是何身份” 语气总感觉比之前弱了一些。 赵昊冷冷的看着那泼皮混混,道:“我乃是皇子!” 此话一出,全场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皇子 皇子殿下 这这怎么可能 虽然他们都想到了很多的身份。 比如哪位国公府的公子,什么六部尚书的公子。 可是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位的身份竟然是皇子! “不可能!”泼皮混混咬牙道:“堂堂的皇子殿下,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你可知道,冒充皇亲国戚,是何罪名”x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沉默,却是觉得无语。 一个泼皮混混,竟然说出了是何罪名这句话。 总让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别说是他了,就是方休听见这话,都忍不住的笑了。 也是真的敢说。 赵昊见众人不信,冷哼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玉佩,道:“这是父皇赐给本皇子的玉佩!你若是不信,尽可以拿给你舅舅看看,这玉佩究竟是不是真的!” 众人还是沉默。 包括那地痞混混。 因为这件事情实在是太难以让人置信了。 当今圣上,还留在京师的一共就只有两位皇子。 一位就是康王殿下。 自然不用说了,年纪摆在那里,如何也是不可能的。 第二位则是小皇子。 算一算年纪 好像和眼前这一位的确是差不了多少。 莫非这一位没有说谎,他真的是皇子殿下 众人都是将信将疑。 赵昊见到这一幕,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声音。 “让让!都让让!聚在这里干吗” 众人都是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不出意外,果然是京都府的捕快! 这些捕快,有一个算一个,事情还没有结束的时候,永远不出现。 事情快要结束的时候,他们才会出现。 如今就是 真不知道这些家伙是如何想的。 围观的人们都是小声的议论起来,却没有人敢大声的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很快,那些捕快就来到了众人的面前。 “都聚在这儿做什么” 为首的一个捕快,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往哪里一站,就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那馄饨摊主见到捕快,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忙不迭的凑了上去,大声的道:“捕快大人,您要为小的做主啊!” 虽然眼前有这个自称是皇子的人为他做主。 可皇子的身份太过虚幻,而且只是一个孩子,谁都没有办法保证他是真的。 还是向捕快求助来的实在一切。 他的这一番举动,倒也是合情合理。 围观的人也都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之处。 那捕快听见馄饨摊主的话,抬眸,看了他一眼,都看了看不远处的泼皮混混,冷冷的道:“到底什么事儿,快些说!” 虽然态度比较恶劣,但京都府的人们都已经喜欢了。 要是哪一天,捕快们说话都是和颜悦色的,他们反而不是太习惯了。 那馄饨摊主也是没有放在心上,看着捕快,大声的道:“这些泼皮混混每天都要到小的这儿要银子,小的要是不给,他们就打! 再不然就是掀摊子,小的实在没有办法只求捕快大人您能帮帮小的。” “嗯天子脚下,还有此事” 那捕快听见这话,眉头一挑,看向那泼皮混混,开口问道:“这人说的话,可属实” 那泼皮混混面露不屑之色,淡淡的道:“自然不实!他说的话,就没有一句是真的! 还什么要银子,掀摊子,我可是府尹大人的外甥,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只不过是来吃了一碗馄饨,他看我身上有银子,便想着让我多出些银子,我不愿意,他便伙同这些人,污蔑我。 我不多给银子,他们就不让我走! 就是如此!” 此话一出,所有人看向他的眼神都是变得有些奇怪。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简直就是颠倒黑白! 刚才发生的事情,他们可都是看在了眼里的。 明明就是这个泼皮混混让那馄饨摊主给银子,怎么这么一说,反倒成了人家馄饨摊主的错x 这馄饨摊开了也有两文字0 好像是从流民进城的时候就开了,味道又好,还很实惠。 从来都没有发生过那泼皮混混说的事情。 这人,真是不要脸! 围观的人都是这么想。 赵昊听了以后,也是很愤怒,腾的一下站起了身,就要为馄饨摊主说话。 然而,这个时候。 那捕快却是看向了馄饨摊主,问道:“他说的话,可属实” 那馄饨摊主忙不迭的矢口否认,大声的道:“大人,绝无此事,绝无此事啊!” 捕快听见这话,转头看向那泼皮混混,问道:“你说你是府尹大人的外甥可是真的” 那泼皮混混眉头一挑,脸上露出笑容,道:“这件事情难道还能有假,是真是假,你去问一问府尹大人,不就全都知道了” “说的有理。” 捕快听见这话,认同的点了点头。 然后又看向馄饨摊主,冷冷的道:“人家一个府尹大人的外甥,怎么会缺你的这点儿银子莫不是如人家所说,你看人家是勋贵子弟,便想着多要银子。 不成功,反而污蔑人家”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围观的人脸上都是露出愤怒的表情。 这捕快简直就是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当然,大部分的人都是一副早知道就会如此的表情。 他们这些普通人,哪里能够斗得过那些勋贵子弟。 人家勋贵子弟的一句话,就让自己这些普通人,不得安宁了。 哎 实在可怜。 实在可怜啊! 他们心里面这么想,去是没有想过。 这段时间,哪里还有勋贵子弟为了几个铜板引火烧身? 在穷苦百姓们的眼里,一碗馄饨可是价值不少的铜板。 可在这些勋贵子弟的眼里。 馄饨却是一分钱都算不上啊! 谁会做这样因小失大的事情呢? 第七百二十一章 总该认识我吧? 围观的人却是不这么想,没办法。 一个人处在什么样的位置,他看见的东西就是什么样子的。 那馄饨摊主听见捕快的话,怔住了。 片刻后,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哭诉道:“大人,不是这样啊!大人,一切都如小的所说的那样啊! 怎么会是那样的,他说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啊!” 极度愤怒之下,已经语无伦次。 说话间,潸然泪下。 最起码,在众人的眼里就是这样的! 那捕快见到这一幕,却是十分的不屑,摆摆手,道:“无论如何,大声喧哗就是你的不对! 这件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重要。 重要得是造成了什么样得结果,多余得话,我也就不多说了。 是非曲直,到了衙门,府尹大人看了,就知道了!” 此话一出,众人全都是沉默。 然后,爆发出一阵热烈得议论声。 这可是天子脚下啊! 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人是京都府尹的外甥,到了京都府,府尹大人还有别的话说吗 毫无疑问,那一定是偏向人家的外甥啊! 这都不用想! 他们几乎可以想象,到了京都府衙门,这件事情会被歪曲成什么样子。 别的不说,就这个京都府捕快说的,就够这馄饨摊主受的了! 到头来,这馄饨摊主非但没能讨回自己的银子,还要到京都府衙门,被打,被骂。 这 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围观的百姓们见到这一幕,即便是再怯懦的人,都议论了起来。 他们其实明白。 这件事情,今天发生了,虽然是在别人那里。 可是,同样的事情,明天也会发生,而且是在今天这里。 所以他们必须说话,即便是这些捕快们并不放在心上。 也要让他们知道。 他们这么做,人们是不满的! 这就足够了!x 议论着,议论着,突然有人把目光放在了赵昊的身上。 对了! 这一位不是自称是皇子殿下么 堂堂的皇子殿下,应该比府尹要强吧 若是他能够站出来说句话。 那么,情况就有可能不一样了啊! 一时间,众人都是看向了赵昊,希望他能够站出来。 赵昊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表情非常的愤怒。 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 他实在无法想象。 这捕快,仅仅只是听说了这人是京都府尹的外甥,就能够是非不分,颠倒黑白。 这些人! 那馄饨摊主又做错了什么 人家的家里还有好多人需要吃饭,好多人要依赖他卖馄饨赚的这点儿铜板。 他的家人们又做错了什么 此时此刻,赵昊算是十分直观的感受到了师父之前告诉自己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是啊 找个活计,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即便是兢兢业业,本本分分,勤勤恳恳,依旧可能面对太多的困难了! 这就是普通人,穷苦人家的生活啊! 并不是所以人都像是勋贵一样,想要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开个酒楼,不会有人上门闹事,也不会有人胆敢欠债不还。 这些并不是一开始就能够拥有的。 恰恰是因为背后的勋贵的身份,才能够拥有的啊! 自己之前想的太过天真了! 赵昊想到这,叹了口气,看向那捕快,冷冷的道:“我也要去京都府衙门!” 那捕快听见这话,瞥了赵昊一眼,脸上露出不屑之色,看向四周,摆摆手道:“这是谁家的小孩儿,快点领走!” 赵昊听见这充满了不屑的话,并没有生气。 这点儿事情已经不值得他为之生气了。 他只是用十分平淡的语气道:“我是皇子,我倒要看看,京都府尹会如何断这件事情!” “皇子” 那捕快微微一怔,觉得好笑。 可是,看见赵昊的眼神,不知道如何,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他只是咬着牙,问赵昊道:“你可知冒充皇亲国戚,该当何罪” 赵昊沉默。 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看的这捕快心里猛地一跳。 冷哼了一声,道:“京都府衙门的大门,永远都是开着的,你想要来看,没人拦着你! 只是,现在你可不只是要看了,你也要跟我走一趟! 冒充皇亲国戚,可不是小罪!” 说到这,朝身旁的两个捕快使了个眼色,道:“把他带走!” “是,大人!” 那两个捕快忙不迭的应下,上前就要抓那赵昊。 赵昊见到这一幕,表情一冷,厉声呵斥道:“我看谁敢动!”x 小小的年纪,却是气势非凡,竟然把那几个捕快都是吓住了,动都不敢动。 方休见状,适时的站了出来,看向那几个捕快,道:“别吵了,你们不认识他,总该认识我吧” “你是谁还认识” 那捕快听见方休的话,刚想要骂人,转头看见方休,却是怔在了原地,不由得颤抖了起来,“候,侯爷” 新安候以前可是在衙门住上过好几天。 新安候,京都府衙门上下自然是没有一个不认识的。 那捕快看见方休,不由得想起了以前发生过的那些事情,非常的恐惧,话都说不出来了。 方休往前走了一步,看着他,脸上露出笑容,淡淡的道:“不要紧张,这件事情该如何,还就如何,你就当我们不存在就好。” 那捕快听见这话,此时此刻都快要哭了。 新安候,谁不知道啊! 他要是骂你,打你,那还算是好的。 要是这样,最起码不会有什么大事。x 可若是新安候对你无比的客气,那就有问题了。 “侯爷您就在这儿,小的们哪里敢当您不存在啊” 他小心翼翼的道。 方休见状,笑了,道:“那英国公在这儿,你们不是也当他不存在吗” 此话一出,全场都是安静了一瞬。 若说京师里面哪个勋贵最有名。 如今,一定是四位辅国大臣里面,唯一的武勋,新安候。 可是以前,毫无疑问一定是四位国公。 当然,如今只剩下两位。 没有想到,堂堂的英国公竟然也会来馄饨摊这儿 对了! 会不会是来见康王殿下的? 英国公在哪儿呢? 眼前这位的确是某位侯爷,还有英国公在这人。 那这个小男孩岂不是......真的皇子殿下!? 第七百二十二章 传说中的新安候 众人都是用无比诧异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的赵昊。 他们如何也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小孩竟然真的就是小皇子! 皇子殿下啊! 他们只是听说过,却从来都没有见过。 即便是康王殿下,他们也只是偶尔的能在远处瞥一眼。 如今,皇子殿下却是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而且是因为有人受到了欺压,才站出来的!x 这就让人感到有些感动了。 那捕快听见方休的话,却是冷汗都下来了。 目光转向英国公,又转向小皇子,心里面开始猛跳起来。 只觉得要崩溃了。 竟然真的是皇子殿下!x 还有英国公! 此时此刻,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站在原地,不停的颤抖。 英国公坐在板凳上,比他们还要郁闷。 他已经很尽力了。 很尽力的不去看方休,很尽力的不去看其他人,很尽力的在隐藏自己。 却没有想到,即便是如此,竟然都被拽了出来。 这方休! 这狗东西! 英国公在心里面疯狂的骂方休。 方休的脸上却是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不远处的那捕快,道:“好了,废话也就别多说了。 就当我们不存在,这件事情该怎么办就还怎么办。 对了,你不是说要去京都府衙门吗 现在去啊,我们也一起跟着去看看。 你自己说的,京都府衙门谁想去看看都可以。 那么,我们应该也可以吧” “” 那捕快站在原地,不停的抹着冷汗,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方休见到这一幕,眉头却是微微的一皱,看着那捕快,冷哼了一声:“本侯爷说话,你莫非没有听见” 那捕快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新安候,小的错了!您饶了小的吧!” 此话一出,全场又是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是把目光放在了方休的身上。 脸上都是诧异。 他们如何也没有想过,眼前的这个少年竟然就是久负盛名的新安候! 新安候啊! 好似也不像传闻的那般 虽然看新安候的外在形象并不像传闻那样的可怕,可是看那捕快的表现,他们却明白。 新安候怕是和传说当中的模样,没有什么区别。 不然,那捕快也不会害怕到这般的地步。 仅仅只是一句话,竟然就这么的跪在了地上。 可是不像啊!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 方休却觉得很无语。 自己好像也没说什么,更没做什么吧。 既没有打他,也没有骂他。 甚至都没有责备他,如何就跪下了 方休看着他,轻轻的皱了皱眉头,道:“本侯爷说的还不够明白吗你该做什么就还做什么,就当本侯爷不存在!” 那捕快听见这话,眼泪下来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新安候盯上了。 自己这就算是完了。 于是,他也就放弃了挣扎,缓缓的站了起来,看着那新安候,挤出一抹笑容,忙不迭的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了”x 说完,看向那馄饨摊主,语气也是变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和颜悦色的道:“劳烦跟我去京都府衙门走一趟吧。” 语气简直跟之前是两个人。 那馄饨摊主听见这话,表情有些犹豫。 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赵昊。 赵昊见到这一幕,轻轻的点了点头,道:“去吧,无妨,本皇子也想看看京都府尹究竟是怎么做的这个府尹!” 话音落下,那捕快和那泼皮混混都是一震,完全不敢吱声。 不管怎么说,这里还都有皇子殿下、英国公和新安候呢。 这件事情,闹得大了,问题也就大了。 闹得小的,问题自然也就小了。 因此,很简单的事情,只要是京都府尹看见了这三位大佬。 亦或者是自己出声提醒一下。 关个这泼皮混混一两个月。 这件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至于自己 听天由命吧。 那捕快这么想着,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看向那泼皮混混,开口道:“走吧!” 这一次,语气就没有这么好了。 可以说跟之前是调换了一下。 一边是京都府尹,一边是皇子殿下、英国公、新安候。 如何抉择,他心里面还是有数的。 就这样,那捕快带着那泼皮混混和馄饨摊主,走向了京都府衙门。 方休和赵昊自然是跟在他的身后。 英国公却是很犹豫。 一方面,他不愿意在掺和这件事情,可是另一方面 这么多的百姓看着,他又不能离开。 不然,成什么样子。 皇子殿下都没有离开,你自己走了。 这 完全不符合情理。 因此,他咬咬牙,也只好跟在了后面。 围观的百姓,有事情见到这一幕,自然能够猜出后面会发生什么,也就没有再继续凑这个热闹。 没事的,也跟了上去。 这京师的百姓,看热闹的本事可是比谁都强。 看见有热闹就想凑上去看一看。 而且 即便是在京都府,皇子殿下都是那么容易见到的。 这一次,好不容易见到了,不得跟在后面好好的看一看。 而且还是这么喜闻乐见的,几乎只在话本里面看见过的事情。 京都府衙门。 京都府尹正坐在书房里面,看着公文。 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不好了,大人!” 京都府尹听见这声音,眉头微微一皱。 他还记得几个月以前,新安候那不要脸的狗东西,赖在京都府衙门的地牢里的时候,就是这家伙在喊,不好了,不好了! 不知道怎么的,听见他的声音,京都府尹总感觉不太吉利。 “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京都府尹看着那人,冷声道。 那人忙不迭站好,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才道:“大,大人,衙门口来了好多的人! 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好多的人?” 京都府尹听见这话,又想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那些商贾堵在衙门口,也是方休那狗东西惹出来的事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捕快,开口问道:“可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 那人回答道:“不知道,好像是因为......您的外甥!” 第七百二十三章 果然如此 “外甥?” 京都府尹听见这话,心里面咯噔一下,显然他比谁都要了解自己那个外甥是个什么货色。 那个外甥惹出的事情,能是什么好事吗? 而且还是这么多的人,聚在衙门的门口。 京都府尹脸上露出思索之色,片刻后,方才不情不愿的站起来,叹了口气道:“走,去看看吧” 方休、赵昊、英国公三个人站在衙门的门口,看着面前的捕快。 方休开口道:“到了衙门,不允许提起本侯爷的身份,你可明白?” 那捕快听见这话,心里面也是咯噔一下。 他太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既然不允许提起新安候的身份,那么小皇子和英国公的身份,也一定不能允许提起了。 若是如此,这件事情究竟会如何发展,那还真不一定。 “小的明白了。”那捕快小声的应了一句。 就带着那馄饨摊主和泼皮混混,走进了衙门里面。 过了片刻,等待了一会。 京都府尹从后院走了出来,坐在最前面,看着堂下的三人,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 仅仅只是片刻,他就猜出了这件事情的经过,一拍惊堂木,开口道:“所为何事?” 没有多余的话,十分直白的开口问。 泼皮混混、馄饨摊主都是跪在了地上。 馄饨摊主先说话,“大人,小的在路边好好的摆摊,这人过来就要小的给他银子,小的不给,他就要打小的! 小的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求您。” 京都府尹听见这话,脸色变得有些黑。 显然,他明白,这件事情,自己那个外甥真的做的出来! 他的表情也是变得有些冷,看向自己的外甥,就要开口。 那泼皮混混却是抢先一步道:“舅舅,您看小侄是会为了那一点银子,就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人吗? 小侄承认,小侄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几年,也没做过几件好事。 可是,小侄不傻啊! 为了这么点银子,还不够一块糕点的钱,就把事情闹成这样,小侄有这么傻吗? 小侄只是不愿意这家伙莫名其妙坑了小侄的银子罢了! 那些银子本来就是小侄借给这人的! 如今他自己不还,反而倒打一耙,小侄冤枉啊!” 此话一出,衙门外看戏的人都是响起了一片议论的声音。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完全挑不出什么毛病。 可是围观的人都是知道,这话是假的。 原因很简单,之前这人在康王府门前的时候,可不是这个说法! 那捕快听了以后,脸色却是一变,震惊的看向了那泼皮混混。 这狗东西是要害自己啊! 莫名其妙,本来都已经说好了的! 到了京都府衙门以后,该认错就认错,该认罚就认罚,一句话都不要多说。 为何如今又这样说了? 这这不是找事么! 即便你说的事实又如何? 最后在百姓们的眼里,你一个泼皮混混说出来的话,又有几分的可信呢? 到头来,这件事情若是闹得大了,对谁有好处? 此时此刻,那捕快听见这话,是彻彻底底的懵了。 他完全不明白,这泼皮混混为何要这么说。 于情于理,都是说不通啊! 但是 京都府尹听见这话,脸上却是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他可是不知道之前发生的那件事情。 因此,这人说的话既然情理上都能够说的通,那么他自然也是要考虑一下的。 虽然,他不会偏倚自己的外甥。 可是也不会冤枉自己的外甥啊! “说的有些道理。”京都府尹轻轻的点了点头,看向跪在地上的馄饨摊主,开口问道:“你可有所异议?” 那馄饨摊主听见这话,头贴在了地上,大哭道:“大人,冤枉啊!大人,小的冤枉啊! 小的绝没有做这样的事情!是他冤枉小的啊!” 京都府尹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这样的人,他经常看见。 一般都是做贼心虚。 可是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板起了脸,看着那馄饨摊主,冷声道:“你如何证明人家是冤枉你的?” 此话一出,又是爆发出一阵议论声。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做如何证明人家是冤枉你的?这京都府尹,还是偏向他外甥!” “就是,为何要证明人家是冤枉你的?既然如此,他外甥又怎么证明,那银子是给那人的?” “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不是莫名其妙,而是事实就是如此,京都府尹么!肯定是偏向他的外甥!” “” 方休听见耳旁的议论声,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却没有说什么。 京都府尹显然也听到了这些议论声。 他的表情渐冷,看着那馄饨摊主,越发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 但是具体是什么蹊跷,他又说不出来。 只是继续道:“换一个说话,你开馄饨摊的银子是从何而来的?” “这” 那馄饨摊主听见这个问题,微微一怔,随即面露犹豫之色,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显然是心虚的表情。 只是,他的这些表现,只有京都府尹那个位置才能看的见。 其他的人看见他跪在地上,还只以为是害怕,害怕的说不出话了。 “这京都府尹,仗势欺人!” “太过分了!” 围观的人又是一阵议论。 那京都府尹却是尽量的不去听,可是看着面前的馄饨摊主,尽力的看着他的眼睛。 他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多年,仅仅只是看了一会,就明白。 这个人并不像他表现出的那么简单! “若是你无法证明,也说不出来开馄饨摊的银子是从何而来的,那么,这件事情会如何发展,你应该知道吧?” 京都府尹冷冷的开口。 那馄饨摊主听了以后,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大声的道:“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大人您就饶了小的吧!” “这” 京都府尹听见这话,有些懵。 自己似乎没有说什么啊? 这人怎么好像自己在威胁他一样? 莫名其妙的! 围观的人见到这一幕,却是另外的想法。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露出恍然的表情,在心里默默的道。 果然......如此! 第七百二十四章 造势 “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 那馄饨摊主跪在地上,还在不住的求饶。 不同的人却是不同的表情。 那捕快心里面咯噔一下,转身看周围人的反应,终于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灰白,只觉得万念俱灰。 京都府尹还处在一脸懵逼的状态,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围观的人都是一脸的愤怒。 虽然他们没有看清事情的经过,可只是想一想,他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昊显然也和那些围观的群众们一样,见到这一幕,站了出来。 他看着京都府尹,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冷声道:“堂堂的京都府尹,难道就是这般断案的吗?” “” 京都府尹坐在原地,一脸的懵。 还是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赵昊见状,继续道:“这么多的百姓看着,这泼皮混混要钱不成,就想要打人,为何到了府尹大人你这里,就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这” 京都府尹面露疑惑之色,看着赵昊,一时间竟然没认出来,下意识的问道:“你是何人?” 赵昊听见这话,笑了,冷笑。 “府尹大人连本皇子也不认得了?” 皇子!? 京都府尹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仔细的打量了一眼。 果然是皇子殿下! 皇子殿下如今不应该是在方休文理书院里面读书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京都府尹来不及多想,忙不迭的起身,行礼,大声道:“臣京都府尹,拜见皇子殿下!” 赵昊冷哼了一声,就站在堂下,道:“你可是京都府尹,京都城几十万的百姓,全都看着你,指望着你! 你是他们的希望,宛若他们的父母,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一声质问让京都府尹彻底的懵了。 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他想要说话,还没有开口呢 那馄饨摊主就大声的哭喊,“皇子殿下,您要为小的做主啊!” 赵昊瞥了他一眼,表情庄重的道:“放心,今天这件事情,本皇子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绝不偏袒任何人!” 话音刚落,衙门外,注意着衙门内的人们就爆发出了一阵喝彩声。 “好!皇子殿下说的真好!” “不亏是皇子殿下!跟其他人就是不一样!” 围观的人们都是面露欣喜之色。 显然,赵昊的那些话,让他们无比的感动。 皇子殿下,记着他们这些穷苦的百姓呢! 方休见到这一幕,听着身旁传来的声音,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没有说一句话。 而英国公看见这一幕,似乎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看了看方休,看了看赵昊,看了看馄饨摊主,看了看那泼皮混混。 看了看捕快,看了看京都府尹。 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整个人都不好了。 方休这狗东西竟然把自己、皇子、京都府尹全都给算计了进去! 实在是恐怖如斯! 赵昊站了出来。 这件事情的结果如何,或者说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京都府尹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皇子殿下的名誉胜过一切。 既然皇子殿下要站出来为百姓们说话,这是一件好事,无论如何,他也是不能反驳的。 其他的人皆是如此。 于是,围观的人们,就欣赏了很长一段时间,赵昊是如何痛斥这些庸庸碌碌的臣子,是如何痛斥那些泼皮混混的。 如果说,原先京都府的百姓们只是知道京师里面除了康王殿下,还有一位小皇子。 如今,小皇子就是真正的进入到了他们的视线。 再配合上之前城南粥棚发生的那些事情。 甚至在茶馆内,已经有人开始说。 小皇子比康王更适合成为储君了。 好似一夜之间,京师四处全都在谈论小皇子。 甚至很多小皇子以前做过的事情也都翻了出来。 比如说在过年的时候,给一些穷苦人家送去保暖的棉被、衣服和果腹的食物。 这件事情,原先很多人都以为是康王殿下做的。 后来,康王殿下澄清,这件事情并非是他所为。 逐渐的,逐渐的,也就成了一个谜团。 如今,终于是揭晓了,原来是小皇子所为! 一时间,小皇子在京师的声势达到了鼎盛! 得知这个消息,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都是些谁,没人知道。 可是愁的是谁,却是人尽皆知。 康王府 康王坐在院子里面,品着茶,脸色阴沉,显得很不开心。 恭老坐在他的身旁,也是面露沉思之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康王的茶盏里面,一点茶水都没喝。 不知怎么的,他只觉得怒火上涌,拿起茶盏,就往地上猛地一砸,骂道:“方休那个狗东西,究竟要做什么!” 康王心眼小,但是不蠢。 他知道,自己的皇弟还是一个孩子,是不可能做出这些事情的。 那么,京师最近发生的这么多的事情,毫无疑问就是方休做的了! 他不明白。 自己这么一个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储君,别人都是极力的想要跟自己攀上关系。 即便是以前的礼部的人,也都是如此。 要知道,礼部的那些家伙以前都是宁王的人,跟康王可是真正意义上的死对头。 而方休 最多只能算得上是有那么一些分歧,甚至可能矛盾都算不上。 毕竟,真要算下来,方休还是救过他的命! 康王也曾经告诉自己,若是方休愿意示好。 以前发生的事情,他都可以既往不咎。 却没有想到,这方休竟然变本加厉。 最近甚至开始为小皇子造势了! 莫非,他还真以为他能带着小皇子,夺取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康王很疑惑,疑惑的同时又很愤怒。 他愤怒的是,方休未免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若是他暗中谋划,那么最起码说明他重视自己。 可是,如今他却是几乎把这件事情摆在明面上了。 就差在自己的脸上,写上几个字——我要让我徒弟成为皇帝! 这......这是无视! 是轻视! 是蔑视! 康王如何能忍的下去,如何能够保持镇静,又如何能够不愤怒? 第七百二十五章 以不变应万变 “殿下息怒,方休不是一个蠢货,恰恰想法,他比我们想象的都要聪明。” 恭老抬眸,看着康王,表情十分的严肃,开口道:“正是因为如此,他这么做,一定是有其缘由。 目前而言,老夫认为,他的目的就是要激怒康王殿下您。 无论您做什么,最后的结果都不会比现在更好。 您要知道,您现在是占据上风的! 准确的说,是牢牢的占据上风,因此,您并不需要做什么。 做的越多,反而错的越多,而这正是方休他想要的!” 这些话,只能恭老来说。 若是其他人说,那么毫无疑问,康王断然不会采纳。 非但不会采纳,而且还会怀疑 你这狗东西,是不是方休那个狗东西派来的! 但是恭老就不会。 因为他知道,恭老是绝对可以信任的。 即便如此,他仍旧十分的不爽,看着恭老,咬牙道:“方休这是在恶心本王!” “对!”恭老的脸上露出笃定的表情,道:“方休他就是在恶心殿下您! 他知道,若是想要参与夺嫡,以小皇子的目前拥有的资源而言,是完全无法与您相提并论的。 所以他就是要恶心你! 让你露出破绽,这样,破绽越来越多,可乘之机也就越来越多。 这叫做不破不立! 是地痞混混们最常用的办法! 众所周知,方休最擅长的就是这些地痞混混的方法!” 康王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点了点头,道:“说的有些道理。” 他沉默了许久,抬眸看向恭老,开口问道:“那本王应该怎么做?” “殿下如今最好的应对之策,就是什么都不做,以不变应万变!” 恭老的表情十分的坚定。 康王听了以后,又是沉默。 许久后方才点了点头,道:“本王知道了。” 方府。 方休坐在庭院里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英国公坐在他的对面,脸色十分的阴沉。 方休又抿了一口茶,抬眸看向英国公,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道:“伯父为何看起来不高兴啊? 如今,京师的百姓可是认为你比康王殿下良心多了” 方休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英国公就怒了。 他抬眸,恶狠狠的瞪着方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老夫说怎么无缘无故的要请老夫吃馄饨,原来是在这个地方等着老夫呢! 一碗小小的馄饨,就把老夫给拖下水了,你这心机! 说!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谋划此事的!” 方休一脸的懵,好似听不明白他说什么一样,开口问道:“伯父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拖你下水,什么叫做谋划此事? 谋划何事,小侄自己怎么不知道?” “你!”英国公很气,却没有什么办法。 就只是去吃了一碗馄饨。 如今在很多人的眼里,他已经是和小皇子一伙的了。 简直是莫名其妙! 当初康王和宁王相争的时候,他可是没少出力。 如今,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小皇子的羽毛 太可笑了! 越想越气,他的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揍方休一顿。 方休见到这一幕,却是忍不住的笑了。 “你个小兔崽子,笑什么笑!”英国公又是呵斥。 方休还是笑。 笑了许久,方才道:“英国公啊英国公,莫非你真的以为,那些人说你是昊儿的鹰犬,是昊儿的羽翼,是因为馄饨摊的事情吗?” “”英国公听见这话,微微一怔,有些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方休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开口道:“实话说,有的时候,我真觉得你这么多年的国公,白当了,简直还不如我爹!” 英国公听见这话,怒了,骂道:“你个小兔崽子什么意思,想当年老夫在沙场上杀敌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呢!” “可是这里是京师,不是沙场,刀剑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方休严肃的道。 英国公怔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有说话。 方休继续道:“只是他们想让你成为昊儿的鹰犬,想让你成为昊儿的羽翼,如此而已,并非是什么馄饨摊。 这么多年,你为康王也做了不少的事情吧? 仅仅只是因为和小皇子吃了一顿饭,就把你归为小皇子的羽翼,你觉得这合理吗?” 英国公还是沉默。 方休见状,继续道:“其实你自己的心里面也明白,狡兔死,走狗烹,不如你当时也不会来方府找我了。” 英国公还是沉默。 这一次,方休也沉默了,没有继续说话。 沉默了许久。 英国公开口了。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方休听见这话,笑了,淡淡的道:“很简单,看看戏,听听曲,打几盘麻将,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若是以前,英国公听见这么不着四六的话,一定是要开骂。 可是刚才的那些话,却是让他明白,方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因此,他只是道:“以不变应万变?” “那是康王应该做的。”方休淡淡的道。 “那是什么意思?”英国公不解。 方休转头,看了一眼英国公,开口问道:“你在康王府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康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英国公微微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眸一亮,道:“你的意思是康王一定会有动作?” 方休笑了笑,道:“这就是康王,即便他的身旁有着顶尖的谋士,他依旧会我行我素,即便是不那么明显,他也一定会给我,给你下绊子。 到了那个时候,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如今,就静静的等着吧,看看戏,听听曲,品品茶。 别说,这是上好的龙井,钱正从江南两道送过来的,你要不要尝尝?” 英国公听了方休的话,也显得比以前轻松了很多,哈哈的笑了两声,说了一个字:“好!” 然后,端起茶杯,品了起来。 这副模样跟之前简直就是两个人。 品了会茶,方休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放下了茶盏,看着英国公,开口问道:“对了,黄金之地的事情怎么样了?” 第七百二十六章 十万两罢了,至于吗? 英国公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想到方休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什么黄金之地?没听说过......”英国公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的道。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看着英国公,揭穿他道:“你在津州府买的宅邸都是我的,你觉得那些事情,我是不知道吗?” 英国公听见这话,尽量的维持自己,但还是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造些船出去转一转。” 方休听见这话,忍不住的笑了。 “十几个勋贵,加在一起才凑足了十万两的银子,这也是闲着?”方休看着英国公,眉头一挑,开口问道。 英国公听见这话,表情僵在了脸上。 这件事情,他都知道!? 莫非是哪些勋贵里面,有人投向了方休? 一时间,英国公想的很多,心里面已经把好多人都怀疑了个遍。 方休见到这一幕,总觉得有些可笑,摆摆手道:“别瞎猜了,京都府有将近一半的酒馆都有我的银子,你觉得你们在酒馆聊这些,我会不知道?” 说到这里,顿了顿,叹息道:“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些年来,武勋们一直比不上文官? 看这些细节就能知道了!人家文官,康王,宁王可不会选择在酒馆聊这些事情。” 英国公听见这话,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他知道,方休说的没有错。 其实他当时只是想要和几个老朋友喝个酒,后来聊起这件事情,也只是稍微提到了一句,却没有想到。 隔墙有耳啊! 方休见英国公的表情很不好,又是笑了。 此时此刻,方休才明白,这些勋贵原来是真的蠢! 堂堂的英国公都是如此,更何况其他的武勋。 像自己老爹那样的,还没遇见事情,就事先躲起来的,还真不常见。 方休看着英国公,淡淡的道:“实话告诉你吧,这黄金之地是我随口说的,并不一定存在。” “......” 英国公听见这话,怔了一下。 沉默,随即还是沉默。 他感觉自己懵了。 投了这么多的银子,浪费了不知道多少的人力。 为了这件事情,甚至还在津州府买了好多的地! 最后竟然说是随口说的! 这...... 方休! 狗东西! 一时间,英国公怒火上涌,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方休,颤声道:“你......你!” 方休也没有想到英国公的反应这么大,摆摆手道:“不就是十万两银子么,至于吗?” “不就是十万两银子......” 英国公一拍桌子,怒吼道:“你知不知道,为了这十万两银子,爷爷们都要把家底掏空了!” “啊?”方休听见这话,怔了一下,问道:“就十万两银子就把家底掏空了?” 英国公看着方休好似不以为意的表情,气的想要吐血! 这...... 这是什么狗东西! “你就为了卖津州府的那几间宅邸,就如此兴师动众,编造这些?”英国公颤声道。 若是他身旁有兵器的话,此时此刻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 方休却是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道:“你想的太多了,主要只是想让你们造船而已。 这世上值钱的可不仅仅是黄金......” 英国公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方休看着他,表情十分的认真,道:“很简单,比如咱们发现了另外一块陆地,而那陆地上的人还是百年前的生活,不知道陶瓷为何物,不知道琉璃为何物。 你该如何?” “......”英国公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完全想不明白。 方休见状,脸上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叹了口气,说道:“很简单。 若是他们有其他的好东西,比如说各种宝石,比如说各种粮食,再比如说黄金,白银。 这个时候,这片大陆和那黄金之地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英国公听到这里,还是一脸的疑惑,完全不明白方休在说些什么。 方休见到这一幕,叹了口气。 他有些后悔和英国公说这些了。 就他的智商,压根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巨大的利润。 于是,继续解释道:“若是那片大陆上的人十分尚武,即便是我大楚的王师也很难战胜。 那么,我们就可以用在大楚早已经廉价的琉璃,去与他们交换黄金、白银。 然后,再用这些黄金、白银到京师去买琉璃,再运到那片大陆,交换黄金、白银。 反反复复,无穷尽也,仅仅只是几次,原先不值钱的琉璃就变成了满船的黄金,你明白了吗?” 话都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英国公才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方休见状,摇摇头,认为这人是没啥机会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这个时候,英国公却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抬眸看向方休,开口问道:“可是这京都府的琉璃大部分都是你自己生产的。 其他的作坊生产,都被你的人给砸了。 还有必要用黄金、白银交换琉璃吗?” “......”方休听见这话,无语了。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这英国公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傻。 尤其是在贸易这方面。 “我只是说比如......比如,知道吗!?” 英国公点点头。 仍旧是面露思索。 片刻后,抬眸看向方休,开口问道:“那若是那片大陆的人并不尚武,我大楚的王师可以轻易的击败他们呢?” 这个问题...... 问的还行,最起码比上一个问题好。 方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润嗓子,继续道:“既然这样,那就更简单了......” 刚刚开口,还没有说话,英国公就好似明白了什么,自问自答的道:“老夫知道了!可以把他们纳入我大楚!” “......”方休无语的看着他,问道:“纳入大楚以后呢?” “这......”英国公不解。 方休看着他,叹了口气,继续道:“纳入大楚,是一件很简单的时候,可是之后呢? 就不那么简单了,首先那些地方距离京都府不知道多远,一封信从那里送到京都府,可能要几十天,甚至半年的时间。 陛下的旨意,朝廷的文书,怎么送到那里?” 英国公听见这话,懵了。 对啊! 怎么送到那里? 第七百二十七章 康王殿下要见您! 英国公还处在有些懵的状态,方休却是继续道:“其次,将那地方纳入大楚,之于朝廷,又有什么好处? 朝廷可以收到多少的粮食,多少的银子?” 英国公摇了摇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方休看着他,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因此,有些事情,并不是像你想象得那样简单的。” 英国公听见这话,面露思索,问道:“那么应该如何?” 方休看着他,很想踹他一脚,想了想,还是算了,只是道:“放在以前,这些人都是如何处置的?” “充当......” 英国公刚刚开口,就明白了什么,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方休,问道:“你的意思是......” 方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的道:“我什么意思都不是,你不要瞎想。 总而言之,只要船离开了津州府,离开了大楚,总归是能够赚到银子的。 只要是发现了新的陆地,那就是黄金之地,你可明白?” 这话就有点儿像是长辈教训晚辈。 可要是论年纪,英国公比方休大了三四十岁。 但英国公不得不承认。 在某些方面,方休这小兔崽子的确是强的多。 照他这么说,可不得是造船! 而且造的船越多,挣的银子也就越多。 总而言之就两个字——好啊! 英国公想到这,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这船并不是那么容易造的。 我大楚虽然没有海禁,可是出海捕鱼的还是少数,即便是有,也只是些小船。 那些渔夫没有银子造大船,因此,老夫造船乃是头一遭。 你也应该知道,头一遭的话,有许多的事情是不可避免的。 老夫在津州府,是三艘船一起造,用的是不同的图纸,不同的船工。 前些日子,津州府传来了消息,已经有一艘船沉了。 如今只剩下两艘,估计过些日子才能建好,建好了以后,能不能出海。 出海了以后,能航行多久。 沿途的补给怎么办,这些都是问题。 而且都是短时间内无法解决的问题。 老夫没有带过水师,可是想来道理都是一样的。 到了海上,那些海员若是思念故土,又该如何,若是生了病,该如何。 若是遇上了海寇,该如何。 若是发现了新的陆地,该如何。 这些都是问题。” 英国公说到这,方休对他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 不亏是英国公,虽然贸易方面不懂,可是其他方面却是看的十分的透彻。 的确,如英国公所说,这些可都是问题! 一旦处理不好,整条船,乃至未来组成船队,都有可能毁于一旦! 方明的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片刻后,摆摆手,轻描淡写的道:“这些事情先放在一边,慢慢来,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英国公听见这话,有些无语。 这话可不像是这小子的风格。 果然,下一秒,方休又道:“反正这么多的船也不是我的,我就等着你们成功了以后,顺着你们的路走。” “......”英国公很无奈。 但也没什么办法。 两个人相对而坐,喝着茶。 又聊了一会‘黄金之地’的事情。 这时,院子外面却是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小厮快步的走到方休的身旁,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开口道:“少爷,有件事......” 说到这,停住了,抬眸看向英国公。 方休脸上露出笑容,淡淡的道:“英国公是自己人,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是,少爷!”那小厮看着自家少爷,开口道:“康王殿下命您前往宫中。”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怔,看了一眼英国公。 英国公也在看他。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显得有些诧异。 他们之前讨论的时候就说过。 康王这么小心眼的人,即便是有顶尖的谋士,也难以成就大事。 甚至在某些方面,他还比不上宁王。 却没有想到...... 前几天发生的事情,他今天就找上门来了。 真是...... 方休摇了摇头,淡淡的道:“告诉康王,本侯爷没空。” “是,少爷!” 那小厮应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方休却是喊住了他,道:“站住!” “少爷,您还有何吩咐?”那小厮面露疑惑之色,开口问道。 方休看了他一眼,又道:“本少爷刚才如何说的,你就如何说,一个字都不要改动!” “是,少爷!” 那小厮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他走了以后。 方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悠悠的道:“看见了没有,我如何说的? 你别不信,这一次,康王绝不会再像之前一样了! 等会,他就会再让我去宫里,或许会有些措辞,但内容大差不离。 估摸着,到最后若是我执意不去,他还会做出其他的事情。 比如到这里来接我,想要陷我于不仁不义,不忠不孝。 再或者把这件事情告知整个京都府,让百姓们看看我这个新安候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再不然,就是以女子科举的事情做文章。” 英国公听见这话,看向方休的眼神,又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短短的一刹那,这小子竟然能分析出康王接下来会做什么? 这未免也太过......恐怖了! 别看这么几句,说着容易。 可是想要说到点子上,还真的不是那么的容易的! 很多的谋士,加在一起,分析了半天,可能还不如方休这么一句话。 看来,方休这小子,能够短时间之内,成为新安候,又成为四位辅国大臣中的唯一一位武勋,地位还在国公之上。 不仅仅只是聪明。 人情世故,他也是看的十分的透彻啊! 方休却是不以为意,继续的道:“别说,如今康王在想些什么,不用想,我都知道。 无非就是想要树立自己的名声,败坏我新安候的名誉。 我就不明白。 这么长的时间,康王怎么还没有想通。 名誉二字,可不仅仅是在朝堂之上,不仅仅是在文武百官之上。 而是在许多普通的百姓的生活之上的! 很多的东西,不是说说,也不是看表面。 他这么做,只会让百姓们觉得,康王莫名其妙。 至于新安候...... 呵,向来都是如此。 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第七百二十八章 康王的应对之策 英国公听见这话,又是面露敬佩之色。 原来这小子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不仅仅是因为他能看穿陛下在想些什么。 他还能看穿勋贵们在想些什么,看出百姓们在想些什么,甚至能够看出那些流民、乞丐们都在想些什么。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很多人身在其位,眼前的风景就被限制住了,他们只能看的见眼前的东西,其他的东西都看不见。 但是方休这小子不一样,他的眼界实在是太宽广了。 英国公这么想着。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方休之所以会明白这么多,原因就是他以前就是那些流民的一员啊 成年以后,从孤儿院出来,无依无靠,可不就是现在的那些流民吗? 方休知道当时的自己,想要仅仅只是一口饱饭,一个住处,和干净的饮用水,如此罢了 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生而尊贵,却很少有人能有方休的体会。 或者说,他们也都是那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公,只是他们不知道罢了。 方休和英国公继续这个话题,闲聊着。 言语间,很快 之前那个小厮又回来了,恭敬的道:“少爷,康王殿下说了,这一次商量的事情非常的重要,必须要您参加。 他说您是辅国大臣,该担当起这个责任。” 英国公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诧异之色,看着方休,心道:竟然真如他所说的,一点儿都不差 方休听见这话,只是摆摆手,淡淡的道:“告诉康王,本侯爷可以留在府上,可以不去皇宫,这是陛下离开之前的旨意,陛下说过的原话。 本侯爷没工夫理他” 英国公听见这话,又是有些诧异。 他知道方休这个人的胆子很大,却没有想到他的胆子竟然这么大。 说话未免也太莽撞了。 他不知道的,方休并不是故意为之,他是真的没有把康王放在眼里。 同时,他也认为,康王并不值得他放在眼里。 换句话说,整个京师,整个楚国,就没有人值得方休正眼相待。 那小厮听见这话,也是面露犹豫之色,开口问道:“少爷,就这么说吗?” 方休看了他一眼,道:“当然,不然呢?” “是,小的明白了” 那小厮应了一句,转身离开了。 “这样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那小厮走了以后,英国公看着方休,不解的问道。 方休看了他一眼,道:“不过分,就该是这样,就是康王在我面前,我也是这样说,而且更有气势。 只不过那小厮模仿不出本侯爷的气势,本侯爷才懒得同他说这么说” 英国公听了这话,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转眼间,已是近黄昏,太阳都要落山了。 英国公起身,也要准备离开。 这个时候,那小厮又凑了回来,道:“少爷,康王殿下说,若是缺了您,许多的事情都商议不成。 若是实在不行,康王殿下可以带着几位阁老到方府来与您商议。” 方休和英国公听见这话,都是微微一怔,彼此对视了一眼。 方休诧异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感慨般的道:“没想到还小看这康王了。” 英国公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略微皱起的眉头已经说明了他此刻的心情。 这件事情不太好办 按理说,方休留在方府处理事情,这是陛下允许的。 无论谁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即便是康王。 任何人胆敢质疑,那质疑的就不是方休这个新安候,而是质疑皇帝陛下。 可是那康王若是真的带着文武百官到了方府。 问题就被甩给了方休。 若是方休真的同意这么做了。 那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呢? 不言而喻,第二天,京都府怕是会传遍这个消息。 紧接着就会有人质疑,康王殿下还要带着文武百官到方府去找你,你好大的面子 你那究竟是勋贵的府邸,还是皇宫 真是 英国公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如何应对。 方休的脸上却是露出笑容,开口道:“回去告诉康王,方府乃是本侯爷自己的府邸,本侯爷并不欢迎他们。 他们爱去哪里去哪里” “” 英国公听见这话,彻底怔住了。 他实在没有想到,方休竟然会用出这么无赖的办法。 偏偏这个办法又恰好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此时此刻,英国公对方休算是彻底的服了。 有方休这小子在。 若是陛下能够在多活几年,小皇子能够再长大一些。 小皇子取代康王,成为皇储,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老夫先离开了,不必送。” 英国公这么想着,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摆摆手,笑道。 方休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本来也没想着送你。” 英国公心情正好,听见这话,心情又是不好了。 哼了一声,也没有说什么,离开了方府。 那小厮也是领命离开了。 等他回到方府,已经是第二天了。 天刚蒙蒙亮,那小厮就站在方休的门前,等着告知这个消息。 但是一直等了两三个时辰。 方休才推开房门,眨了眨眼,看着他,问道:“这么一大清早的,有何事?” 那小厮听见这话,下意识的抬眸,看了一眼天空。 都已经日晒三杆了,这还叫做‘一大清早’的吗? 他欲哭无泪,只能道:“少爷,康王殿下说他知道了,而且康王殿下就站在门口等着呢” “什么?” 这一点,方休倒还是真没有想到。 因为康王是一个极其看重名誉和面子的人。 当初他中了蛊毒,解毒的时候,他可是万念俱灰,恨不得就这么离开人世间。 最后,御医们好言相劝,他才慢慢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却没有想到,今天竟然是愿意站在自己的府门前等着。 这康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度了? 方休略微思索了片刻,很快就想通了这件事情。 若是没有猜错,一定是这康王的谋士得知了他主动挑衅的事情。 站出来给他出谋划策了 不然,无论如何,康王也是不可能想到这些办法的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七百二十九章 想站多久就站多久 方休想到这里,脸上露出思索之色,想着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但仅仅只是下一秒,他就做出了决定,摆手道:“让康王在门口站着吧,该站多久就站多久,想站多久就站多久,无妨。” 那小厮听见这话,有些犹豫,问道:“少爷,康王殿下已经站了三个时辰了。” 方休看着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摆手道:“放心好了,康王不是傻子,站了一段时间,他自己会回去的。” “是,少爷” 那小厮听见这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方府的门前。 康王站在那儿,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阴沉。 即便是父皇,也从没有让他等这么长的时间,这方休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未免也嚣张了些。 可是偏偏他又没有什么办法。 站在方府的门前,等着方休,这是恭老给他的建议。 也是他权衡利弊以后,最后做出的决定。 的确,站在方府的门前,是最好的解决的方式。 很简单,京都府的百姓们得知了这个消息,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康王殿下礼贤下士 新安候不识抬举 即便京都府的百姓们并不在乎新安候如何。 那康王殿下礼贤下士这一点应该是有的吧? 而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在这里站一段时间而已。 仅此而已 “殿下,您该歇息一会了。”康王府的小厮凑到康王的身边,小声的提醒道。 康王看着面前的大门,没有说话,表情还是十分的阴沉。 这时,方府的门缓缓的推开。 一个小厮站了出来。 康王见到这一幕,眉头微微一挑。 莫非方休那狗东西识相了? 他这么想着,那小厮已经凑到了康王的面前。 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淡淡的道:“康王殿下,我家少爷刚刚醒了,他说您要站多长时间都可以,若是渴了,小的可以给您送些茶来。” “” 康王听见这话,怔住了。 下一秒,他的表情变得非常的阴沉。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 自己等了足足的三个时辰,得到的竟然是这个答复 感情之前那么长的时间,方休那狗东西竟然没有醒 这都已经日晒三杆了啊 康王看着那小厮,眼眶变得有些红,怒火猛地上涌,恨不得给他一脚。 但是,他的理智,还有他的身份却是不允许他这样做。 因此,他深吸了一口气,尽力的平复自己的情绪,淡淡的道:“本王知道了” 可以说非常的有涵养了。 这时,那小厮却是继续道:“我家少爷还说了,若是您累了,他的躺椅可以借您用一下。” 康王听见这话,简直要怒发冲冠,深吸了口气,强忍着打人的冲动,只说了一个字:“滚” 那小厮听见这话,也没有恼,甚至笑了。 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康王见到这一幕,更加的愤怒,冷哼了一声,一甩袖袍,转身,大声的道:“走” 这地方,再也待不下去了 春风楼。 这里俨然已经成了整个京都府,乃至整个楚国最为有名的酒楼。 很多的名菜,声名远播,便是东南道、西南道的人都听说过。 往来的商贾,到了京都府,第一个要来的地方,就是春风楼。 甚至有人说出,天下美食,唯春风楼尔 因此,这春风楼也扩建了一次又一次。 如今,已经能够容纳一两千人了。 是的,一两千人 一个酒楼的面积,甚至比十几个小酒楼的面积加在一起还要大。 食客也是如此。 一个酒楼的食客,比十几个小酒楼的食客加在一起都要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春风楼的消息也是极为灵通。 甚至并称为京都府三大消息的来源地。 第一个毫无疑问是竹轩斋。 竹轩斋的报纸在京都府,在整个楚国的地位,甚至已经不亚于六部中的礼部。 这一点没有丝毫的夸张。 礼部的公告,在很多的时候都没有竹轩斋的公告来的有用。 甚至出现了这种现象。 新任的礼部尚书想要公告某个消息的时候,都是在竹轩斋的报纸上刊登的。 礼部也不止一次的提出,自己创办报纸,最起码要与竹轩斋分庭抗之。 然而,都没有成功。 虽然陛下没有制止他们创办报纸。 可是相比于已经创办了数个月的竹轩斋,还是差的太多了。 他们的很多消息,百姓们压根就不喜欢看。 也是因为如此,礼部的报纸一开始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些人买的。 可是时间一长,买的人越来越少。 到了最后,已经没有一个人买了。 最后,礼部的报纸也就形同虚设了。 这并不是重点。 除了竹轩斋外,还有两个消息的来源地。 一是宝乐坊。 这就不需要过多的解释了。 毕竟是这么多的人的银子在的地方。 无数的眼睛都盯着这里呢。 消息自然是无比的灵通。 第三个,就是这春风楼了 食客们经常在一起聊天。 说不定就被别人听了去,然后就传开了。 能够在春风楼吃饭的,一个个的身份都是非凡。 最差也是商贾。 他们聊的东西,见过的东西,自然是其他人没有办法比的。 当然,也有一些人刻意的在春风楼散布一些消息。 这样的人还不在少数。 有的时候,很好分辨,有的时候,很难分辨。 他们所需要做的事情也是很简单。 就是点几道饭菜,然后大声的聊天,不经意的透露那些从内部人士那里听到的消息。 有人相信,有人则是不相信。 但都无所谓,只要消息能够传开,对于这些人而言,他们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这一天就是如此。 几个食客围坐在一个桌子上,桌子上摆着各种珍馐。 他们却是懒得看一眼,只是大声的聊天。 “听说了吗?昨天康王殿下想要与新安候商议事情,但是新安候如何也不同意。 康王殿下就在方府的门前等了三四个时辰,直到最后,都没有等到新安候” “真的假的堂堂的康王殿下,一个小小的新安候,怎么可能?”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七百三十章 与预想完全不一样啊! “那可不是,许多人都看见了” “不亏是康王殿下啊,竟是如此的大度,容人之量,让我等佩服” “也不亏是新安候,简直什么荒唐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竟然让康王殿下在门前等了三个多时辰,他把他自己当成了什么东西” 几人大声的说话,声音自然是传到其他人的耳朵里。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也开始讨论起这件事情。 “隔壁桌说的,你们可听见了” “听见了。” “是真是假” “怕是真的,新安候做这样的事情,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这一次是把康王晾在门外,实在是好生痛快” “新安候果然是性情中人就连康王都不放在眼里,哈哈哈哈哈我等果真没有看错新安候” “前段时间,京都府尹的事情,康王默不作声,如此却是遭遇了报应吧” “康王呵他的心思若是有办法用在朝堂之上就好了,先是京都府尹,又是新安候。 他一个王,未来的储君,偏偏像是个谄媚的小人,实在是可笑,可笑” “就是,三个时辰,他可曾去粥棚待过一刻钟的时间” “要我说,新安候这次做的对没办法做的更对了这种人,就该晾着他”x “对了,听说小皇子到文理书院读书去了” “是的我家女儿就在文理书院,和小皇子一个班呢” “还有这样的事情” “当然了,我告诉你,那小皇子可真是平易近人,前段时间去了粥棚,看望了那些流民可乞丐,前两天又为我们普通百姓出了气。 就是年纪小了些,要我说,这储君的位置就该属于小皇子的” “慎言,慎言啊” “有什么好慎言的,你真当康王在乎我们这些市井小民怎么想的他的眼睛无时无刻的不在盯着那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呢 说不定,过两天又到礼部尚书的门口等着了” “” 众人都是议论着,说话的内容和这也都是大同小异。 最开始谈论起此事的几人听见众人的议论,脸色都是十分的阴沉。 他们都是康王府的人。 到这里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为康王殿下宣传这件事情。 可是 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啊 按照常理,这些人不应该是歌颂康王殿下大度,然后痛斥新安候小气么 怎么实际情况却是反过来了 这该如何交代啊 一时间,这几人又都是面露愁容。 哎。 在康王府办差,真是难啊 康王府。 康王看着手下的人送来的信,上面写着酒楼内,众人议论的内容。 他气的脸色铁青,几乎说不出话来。 恭老在一旁,表情也是不太好看。 类似的言论,他之前预想过。 毕竟,在如今的京都府,方府的名声可要比康王府的好多了。 没错 是方府的名声比康王府的好多了 在许多的勋贵、百官的眼里,这或许是压根就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他们对于方休的印象,还停留在地痞混混、不学无术的败家子的上面。 可是对于京都府的许多百姓而言,方府可是实实在在的做了许多有利于他们的事情。 别的不说,就是这一个月,方府又新建了许多的书院,让没钱读书的孩子免费读书。 还管饭,还有先生教。 就这一点,就让京都府的百姓们对新安候称赞不已了。 除此之外,之前的许多的事情,也是让他们明白。 究竟谁才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的确,新安候以前做过许多在常人的眼里十分荒唐的事情。 比如,一言不合就把人吊起来打。 再比如,把人家御医给吓的昏了过去。 可是,这些都是针对那些勋贵的。 便是上街,新安候欺负的人也都是那些纨绔子弟。 还真没有欺负过他们这些普通的百姓。 他们不是傻子。 知道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 如今也全都明白了。 所谓的不学无术的败家子,不过是那些讨厌新安候的勋贵们的一面之词罢了。 那么为何有这么多的勋贵们讨厌新安候呢 因为新安候是站在他们这些普通的百姓这一边的啊 这些 恭老都是知道的。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方休的影响力竟然已经到了这般的地步。 无论是什么酒楼。 是商贾比较多的,是穷苦百姓比较多的,是普通百姓比较多的,甚至是流民、乞丐聚集的破庙。 所有人讨论的方向都是出奇的一致。 康王殿下不把他们这些普通的百姓放在眼里。 只有新安候把他们放在眼里 新安候是个好人 这种信任已经到了近乎盲目的地步。 别说是康王,便是陛下,也未必有如此的影响力。 恭老想到这,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道:“殿下,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咱们轻举妄动引起来的。 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只要能够及时止损就好”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康王打断:“及时止损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方休都欺负到本王这里了,本王还有忍着 他方休是什么东西” 康王说到这里,已经是怒不可遏,猛地拿起桌上的茶盏,往地上砸去 瞬间,茶盏四分五裂。 恭老见到这一幕,即便他只是一个谋士,也是怒了。 猛地站了起来,看着康王,大声的道:“殿下,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难道您自己真的不知道吗x 你去宫里的时候,老夫是如何说的,就当方休这个人不存在。 那你是如何做的 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有做,第一件事情就是让方休见你 你自己觉得这有可能吗无非就是想要挑衅,这一点,您觉得百官们、方休、百姓们是不知道吗 到最后成了这样,也只是你自取其辱罢了! 今天,老夫已经可以下了定论。 若是康王殿下您在一意孤行,非要找方休的麻烦,非要去惹方休这个人。 哪怕是老夫如此劝阻,你也不愿意听,不愿意去正视这个问题。 这储君的位置,到了最后,无论如何也落不到您的头上!” 第七百三十一章 好机会 康王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 他如何也没有想到,这恭老竟然会说出这些话。 当然,他更没有想到。 这些话竟然让他觉得,他说的并没有错 的确 事情之所以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全都是因为自己一意孤行啊 若是不去招惹方休,就当他是不存在的,那么又怎么会发生后来这些事情呢 康王想到这,脸上露出恍然之色,看向恭老,突然平静了下来,缓缓开口:“恭老教训的是,本王明白了x 任由他方休如何做,本王全都忍着,无非就是当他不存在罢了 只要再忍几年,等到父皇驾鹤西去,这方休还不是案板上的鱼” 恭老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拱手道:“恭喜康王殿下,您总算是想通了” 康王点点头,看向恭老,面露庄重之色,命令道:“从今以后,任何关于方府的消息都不要送到本王这里,眼不见心不烦,如何处置,你看着做主吧。” 恭老点头道:“是,殿下” 又是新的一天,还是原来的院子。 如今,英国公没事就要来和方休聊聊天。 反正在府上也没有什么事情,倒不如来找他,还能多学习学习 什么 你说堂堂的英国公有什么好跟新安候学习的 别的不说。 英国公这厚脸皮的功夫可是比以前见涨了许多。 “老夫第一次来,还是上好的龙井,现在得,连茶叶都不上了,你也好意思” 英国公看着那茶盏,没好气得道:“老夫告诉你,快点儿把那上好的龙井拿过来,要不然 哼哼,老夫就赖在你这里,不走了” 方休看着他,比他还要无赖,没好气的骂道:“不走就不走,冻着了,热着了,被蚊子叮着了,被够咬着了,可别怪我” 说话间,看向身后的小厮,吩咐道:“去,把威武给我牵过来” 威武是方休养在府上的一条猎犬,看上去十分的威猛。 方府的下人们都称呼他为小老虎。 当然,目前为止,还没有咬过人,只是打猎的时候,叼个兔子罢了。 “别来这一套,你吓唬不了老夫” 英国公冷哼了一声,正准备说话。 突然听见一阵低吼声,在抬眸望去,只见一条威猛的猎犬正站在院门口的位置。 那小厮拽都拽不动。 “哪来的这么大的狗” 英国公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脱口而出。 方休的脸上露出笑容,道:“一个西洋人远游的时候,留给我的,从那西边,飘洋过海来的,叫做啥黑背牧羊犬。” 英国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狗,诧异过后,脸上露出喜色,道:“还有没有,给老夫也来一只。” 顿了顿,忙不迭的补充道:“放心,不白要你的,给银子 一百两银子,够不够” 方休沉默,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英国公见到这一幕,又道:“一千两银子总够了吧” 方休还是不说话。 英国公道:“这一千两银子都够买十几只猎犬了,你这黑背牧羊犬,说实话,也就是看着好看,未必能有那猎犬来的凶猛。” “凶不凶猛,要不要让它给你表演一下”方休听见这话,眉头一挑,开口道。 英国公本想说,那就试试 可是看见那黑背牧羊犬呲牙咧嘴的模样,想了想,还是算了。 这时,方休又开口道:“跟你说了,这狗是那查理带过来的,再多的银子也买不到。 除非造艘船,去那查理的家乡,说不定能找到。” “查理的家乡”英国公微微一怔,面露疑惑之色。 他知道查理是谁。 就是那个把烧制琉璃的技术卖给方休,让他赚的盆满钵满的胡人。 只是 查理的故乡在什么地方,别说,他还真不清楚。 “那查理的故乡在什么地方”英国公面露疑惑之色,开口问道。 方休看着他,淡淡的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过些日子应该就能知道了。” “什么意思”英国公不解的问道。 方休看着他,目光灼灼,表情庄重,难得变得十分的严肃,缓缓开口:“我听说,你和姓徐的老东西,几艘船全都造好了”x 英国公听见这话,骂道:“你个小兔崽子,姓徐的怎么说也是你长辈,怎么说话呢” “别装傻充愣,到底是不是” 英国公面露沉思之色,想了许久,方才回答道:“的确是造好了,只是还停在那儿,没有动。” 方休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既然已经造好了,为什么不用 你不是想要这黑背牧羊犬吗 那船离开了津州府,在海上漂个十年半载,运气好漂个几天,说不定就能找到那查理的故乡了。 到时候,想要多少只黑背牧羊犬,还不都是小事” 英国公听见这话,似乎想到了什么,总感觉这方休是不怀好意。 他开口道:“老夫说,这康王最近不找你的麻烦了,你是不是就想找老夫的麻烦了” “你这说的叫什么话” 方休听见这话,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的道:“我告诉你,这可是赚银子的大好机会。 别的不说,就是这黑背牧羊犬,在那查理的故乡,可能最多只值一两银子。 甚至有可能只价值几个琉璃碗,到了那里,用银子换黑背牧羊犬。 到了京都府,一只再卖上个上百两银子。 这就是赚了九十九两啊 若是我没有记错,英国公府多年的老底全都投了进去吧,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若是晚了,被别人抢了先,我看你们如何” 英国公听见这话,觉得很有道理。 可是,下一秒,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方休,开口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造船,反而让撺掇我们造船。” 方休听见这话,笑了,眉头一挑,故作神秘的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造船呢?” 英国公听见这话,微微一怔,疑惑道:“那怎么没在津州府见到你的人?” 方休则是道:“为何一定要建在津州府?” 英国公听见这话,彻底的怔住了...... 不是建在津州府,难不成还是建在东南道吗? 第七百三十二章 神威 他这么想着,好似明白了什么,抬眸看向方休,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脱口而出道:“你派人去了东南道” 方休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什么话都没有说。 英国公见到这一幕,瞪大了双眼,道:“好小子,那东南道这么远,你不亲自去,怎么能管的住那些船夫 若是建好了船,船夫们带着船跑了,你又该如何” 方休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他一眼。 这些问题,他倒是还真的没有想过。 果然,不亏是行伍出身,在管理这方面,想的的确是比别人要多一些。 但是 他还真的不在乎这些。 “跑了就跑了,只要船还在就行。”方休淡淡的道。 “人都跑了船怎么可能还在” 英国公面露不解之色,开口问道。 但是,下一秒,他好似明白了什么,道:“我明白了,你想要的只是黄金之地的位置,只是那些船能够到达黄金之地,至于是不是你的船,能不能赚到你的银子,你压根不在乎” 方休听见这话,有些诧异的看了英国公一眼。 他还真的没有想到,英国公竟然能够在短时间之内想明白这些事情。 他还以为,英国公可能压根无法理解自己的做法。 事实上,英国公的确是无法理解。 下一秒,他就发出了自己的疑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休看着他,淡淡的道:“很简单我乐意” 英国公听见这话,有些无语。 但是他隐隐约约的明白,方休这么做是为了朝廷,为了楚人。 因为若是那些船只真的找到了新的大陆,真的找到了所谓的黄金之地,那么最为受益的一定是朝廷,一定是大楚x 但他有些怀疑 倒不是怀疑这个计划所能够带来的好处。 他怀疑的是,方休是这么一个人吗 于是,他开始仔细的思索。 思索了片刻后,他还真的想到了一些事情,开口道:“你派去的人是白小纯,对不对” 方休听见这话,也没有否认,只是点了点头。 英国公见他承认,脸上露出恍然之色,道:“老夫明白了,你为何如此的有恃无恐,原来是白小纯,他这个人,老夫是知道的,世世代代都忠于你们方家,跟你们方家可谓是休戚相关,他自然是不会背叛你的。 也是因为如此,你信任他,派他去东南道,只是其他的人,诸如老夫和那姓徐的老东西,却没有如白小纯这般忠诚的管事了。” 英国公想到这,竟然觉得有些感慨。 没有想到,论起府上下人的忠诚,堂堂的英国公府和定国公府竟然还比不上一个方府。 方休看着他,淡淡的道:“你只是想多了,我派白小纯,只是因为他的能力比较强,能够办好事,仅此而已,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是最为基本的道理。x 我的方府每一个人都值得信任,便是随便一个端茶递水的丫鬟,我都相信她们,即便是面对威胁,也不会做出对方府不利的事情。 这不仅仅是我的原因,最主要的是,对于他们而言,方府就是他们的家,是真正意义上的家 而不是在其他的府邸,那里只是他们工作、休息的地方,如果有一天,他们愿意离开,还是会离开。” 英国公听见这话,怔住了。 当然,只是怔了片刻,他就不去想这件事情了。 这不是关键。 他问方休道:“既然你的人早已经去了东南道,那你的船”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是很明确。 就是你的船造好了没有 方休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道:“你如今还以为这黄金之地,是我在诳你们吗” 英国公听见这话,瞬间明白了 怕是人家早就已经把船给造好了 这么说 之前市井上传闻的一切,都是真的了 一时间,英国公坐在原地,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方休这小兔崽子,实在是厉害啊 怔了片刻,他抬眸看着方休,开口问道:“老夫可是听说了,东南道那边多的是海寇,都是从那些海外之地来的,一个个的极为凶猛,尤其是在海上,简直堪称是疯狂。 甚至有些人十分的猖狂,时不时的就要下船,侵扰当地的渔民。 东南道的渔民们深受其害,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你的船只造好了以后,又该如何” 方休听见这话,淡淡的道:“这便是我至今还没有让白小纯带人出海的原因。” 英国公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心道:这世上也有让你方休为难的事情。 他看着方休,故意挑事道:“那你该如何解决,总不能把船扔在那里,不管了吧那之前付出的一切,岂不是白费了,可惜,实在是可惜啊” 方休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一眼英国公,眼眸之中闪过了一道寒光。 英国公不经意的一瞥,恰巧看见他眼眸之中的那道寒光,竟然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 即便是久经沙场的他,见到这眸子,都是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的恐惧 当然,也仅仅只是片刻,毕竟是英国公,从沙场之上走出来的 但他还是有些诧异。 他若是没有记错,方休这小兔崽子好像就没有经历过什么危险,经历过的最大的危险也就是在方府的时候,经历过几次刺客。 可是,那些又算得了什么 怎么会表现出这般的气势 他心里面万分的疑惑。 再看了一眼,却发现方休重新露出了笑容,道:“很简单,对付那些家伙,只要比他们更加疯狂就好了 神机营前段时间刚刚研制出了一种兵器,我准备把它用在我的新船上。” “新兵器?”英国公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单单是‘神机营’这三个字,就已经足够了,再加上‘新兵器’这三个字,他似乎有些明白了,方休为何如此的有恃无恐。 那新兵器的威力,怕是远超常人的想象! 虽然知道方休不会告诉自己,他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问道:“什么新兵器?” 方休看着英国公,面露笑容,风轻云淡的说出了两个字:“神威!” 第七百三十三章 安川府 东南道,一处幽静的宅邸。 白小纯站在院子中间,抬眸看着湛蓝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是可以看的见他的表情异常的严肃,和在方休面前简直就好像是两个人。 一脸的庄重,配合上这个体型,按照常理,应该是会有些违和,但是,事实恰巧相反。 这幅画面看上去竟然异常的和谐,由此可知,原来白小纯并不是如方府众人,包括京都府众人想象的那般,只是一个只知道谄媚的狗腿子,他的实力放在京都府的任何一个府邸,都是足以担当大管事的职位的。 甚至要比大管事还要强。 只是他不说罢了。 他也不屑于表现出来自己的才能,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从某些方面讲,其实本质上,他和宫里面那位大太监刘成都是一类人。 “白总管,安川府知府大人求见”一个小厮凑到白小纯的身旁,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道。 没错,是求见 安川府虽然是东南道的一处州府,可是面积比较小,再加上位置比较偏,旁边就是海,还经常受到海寇的侵袭,因此地位比较低。 得知白小纯是新安候府上的大总管,自然是觉得自己低人一等。x 当然,白小纯这么从京都府一路走来,路上各州府的人见了,没有一个不是毕恭毕敬。 若是放在以前,这是绝不可能的。 可是如今却是不一样了 新安候如今又多了一层身份 辅国大臣 这四个字的分量可是很重的,更何况他们都知道,白小纯乃是方府的大总管,乃是新安候狗腿子中的狗腿子,自然是要毕恭毕敬的对待了。 白小纯也已经习惯了,看了一眼那下人,摆摆手,淡淡的道:“知道了,让他过来吧。” “是,白总管”那下人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白小纯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少爷面前的样子,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同时,心里面默默的道,自己都已经离开京师将近一个月了,也不知道少爷那边如何了,过的好不好。x 这么想着,院门外已经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一个看上去有些苍老的人缓步走到了白小纯的身前,行了一礼,颤颤巍巍的道:“臣安川府知府常庸,见过白总管” 这位常知府看上去竟是比英国公还要年长。 白小纯见到这一幕,觉得有些诧异,开口问道:“常大人,如此年迈,为何还要亲历亲为这安川府的衙门就没有其他人了吗 东南道的节度使府就没有其他人了吗” 这话是不带有恶意的,只是有些疑惑,同时为这位常大人感到有些不平罢了。 白小纯在东南道的节度使府可是看见了很多比这位常大人年轻的知府,为何不让他们到这安川府来 毕竟安川府是整个东南道受海寇影响最大的州府啊 那常知府听见这话,也明白他说这些话的意思,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摆摆手,不以为意的道:“安川府太偏了,事情又太多了,他们不愿意来,乃是人之常情,老夫一把年纪,活也是活够了,福也都享了,到这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再者说,这府上还有几万的百姓,他们难道不知道安川府比不上其他的州府吗不知道这里海寇肆虐吗 他们还留在这里,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还留在这里,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他们离开了,海寇就会得寸进尺,他们都留在这里了,老夫又为何不能留在这里呢” 白小纯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敬佩之色。 别看他是一个狗腿子,可是对于这些近乎称得上是孤胆英雄的人物,他一向是很敬佩的。 当然,他敬佩的不止是这位常大人,还有这安川府的这么多的百姓。 他知道,在安川府生活下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白小纯想到这里,脸上露出思索之色,犹豫了片刻后,开口问道:“不知道常大人来到我这里,可是有什么问题” 常知府想了想,道:“其实不算是什么问题,就是老夫听说白总管正在建造船只” 这么大的船只,早晚都是要知道的,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白小纯也没有否认,直接点了点头,道:“确有此事,常大人可有什么指教” “指教谈不上”常知府摆了摆手,颤颤巍巍的道:“只是老夫有些事情,想要跟白总管您说一声。 这东南道的海寇可不比那中原道的山贼,他们都是海外之人,比山贼们还要凶猛。 无论大船,还是小船,都还能躲过他们,因此,您建造的这船,老夫担心”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是意思却是很明确了。 虽然你是白总管,虽然你出自京师的方府,虽然你的背后站着新安候,但是那些海寇可不认识这些。 他们疯狂起来,可是谁都不认的,有的时候,海寇之间都是常常的你争我夺。 因此,剩下来的海寇或许不是人数最多的,船只也或许不是最大的,但是战斗力一定是最强的 即便是建造在庞大的船队,在巨大的船只,也很难能躲过他们。 白小纯听了以后,却是露出淡淡的笑容,好似不放在心上一般,风轻云淡的道:“这一点,还请常大人放心,既然我能够出现在这里,能够在这里建造船只,这里的情况,我自然是了解的。 包括那些海寇。 我也可以在这里告诉常大人您,那些海寇,他们没有几天可以蹦跶的了” 此话一出,整个府邸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从京都府到这里的下人毕竟是少数。 这府邸的很多人都是安川府本地的人。 他们比谁都要了解那些海寇的凶猛,因此,听见白小纯这无比自信的话,都是怔住了。 别说他们,就是常知府,听见这话,都是愣了一下。 随即苦笑道:“白总管,万万不可轻敌啊! 在老夫之前的那一位知府便是如此,太过轻敌,因而......哎......” 后面的话不说出来,但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第七百三十四章 港口 这东南道的节度使并不是没有想过解决海寇的问题,甚至有好几次,节度使大人都是亲自这是士卒们来到了这边,奈何那些海寇实在是太过凶猛,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x 最后的结果就是 哎 上一任的知府就这么被沉到了海底,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没有人愿意到这安川府来啊 所以,一听见白小纯这么说,这常知府心里面就觉得有些慌。 敌人可怕,这没什么问题,实在不行,躲着就好了,可怕是没有把敌人放在眼里。 到时候,没有想着躲着,那么问题就大了。 想到这里,常知府的脸上露出坚定之色,看着白小纯,表情十分的严肃,缓缓开口:“白总管,老夫有些话还是要跟你说清楚的。 你初来乍到,很多事情不清楚,老夫完全能够理解,老夫只想着劝你一句,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若是老夫实在是拦不住你,你轻举妄动了,老夫也只希望一件事情,那就是别带上我安川府的几万百姓,一块轻举妄动。 即便是你把新安候搬出来,老夫也不会同意的” 这话说的和之前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刚才还有点低声下气,如今却是另一模样。 白小纯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于是,笑道:“常大人请放心,安川府的人,我是一个也不会用的,我用的一定是我从京都府带过来的人,当然,剿灭了海寇以后,我也不要你们付出什么。 这些是朝廷欠你们的,你只需要提供一些最为基本的信息便好,就是附近的山川地势,再或者是附近有什么海寇,有多少人,最多可以聚集起多少人。 有什么武器,对船只有什么威胁,这附近的海域到了哪里,海寇比较少,到了哪里,海寇比较多。x 越详细越好。” 那常知府听见这话,知道白小纯还是没有放弃攻击海寇的想法,默默的叹了口气,也没有再劝。 这样的人,他见过他多了,劝是劝不回来的。 他们没有见过海寇,永远也不知道海寇的厉害。 既然如此,倒不如让他们见一见海寇,之后也就安静很多了。 最起码不会再给自己找麻烦,再给自己找事情了。 这么想着,常知府摆摆手道:“既然如此,白总管就随意吧,只要不妨碍我安川府的百姓就好。” 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海寇的具体资料,府上的衙门自然是有的,只是整理出来需要一定的时间,尤其是把他们全部的总结,最多明天,老夫让人把这些资料送到白府,你看如何” 白小纯听见这话,点了点头道:“无妨。” 常知府也是点点头,本想坐下来喝喝茶,可是想了想,怕白小纯把新安候拿出来,让他带着衙门的去与海寇搏斗。 因此,站在说了几句,寒暄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他离开以后,白小纯身旁的小厮忍不住凑了上来,小声的问道:“白总管,咱们真的要去剿灭那些海寇吗” 白小纯瞥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不以为意的表情,淡淡的问道:“不然呢” 那小厮听见这话,咽了咽口水,脸上忍不住的露出恐惧的表情,开口道:“白,白总管,您是不知道那些海寇的厉害。 那些海寇疯起来,可要比山贼还厉害的多的多,尤其是在海上,咱们大楚的水师弱,而且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人家就是吃这碗饭的。 那怎么也比不了啊” 他说到这,看见白小纯面无表情,也就停住了,不说了,只是做了最后一个总结:“白总管,所以说咱们还是算了吧。 小的知道新安候很厉害,方府出来更厉害,也知道总管您带着的人,从京都府一路走过来,过五关斩六将,不知道杀了多少的山贼,剿灭了多少的山贼老巢。 可是,那不一样” 白小纯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摆摆手道:“这件事情,你们不用管,放心,到时候你们都留在安川府,不会让你们到海上的。” 此话一出,府上的情绪方才平复了一些。 这些府上的小厮原先还有以为自家老爷要带着自己去海上,与那些海寇搏斗呢 别说他们都不是兵卒,没有什么像样的兵器,就是有兵卒,有甲胄,有像样的兵器,他们也是不可能去面对那些海寇的。x 毕竟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亲眼的看见过海寇,知道他们是如何的凶猛。 自己可没那个胆子 白小纯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因此并没有对他们有太多的苛责,只是交代了几句话,就转身离开了这宅邸。 宅邸的下人们看着白小纯的背影,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只是希望 白总管运气好一些,能够从那些海寇的手上捡回自己的一条命。 如此而已,其他的也不奢望了。 白小纯却压根不在意他们是如何想的,他牵过一匹马,径直的离开了安川府。 到了海边。 这里有一个港口,是很久以前就修建的。 海寇们也知道不能竭泽而渔,因此只是大部分的时间都还是在海上,只是偶尔到港口这里来,而且绝不会破坏任何一艘船只,更不会破坏港口。 甚至曾经还发生过一段让人啼笑皆非,不少人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段时间,因为海寇出现的太过频繁,所以不少的渔民都是心生恐惧,不敢接近那港口,更不敢出海去打渔。 然后,又是狂风暴雨,破坏了港口。 渔民们就更不敢出海了。 结果那些海寇竟然派人到岸边,修好了港口。 当然,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能够理解。 最让人无语的事情是,他们竟然还派出了人,到各个村庄里面,宣告一件事情,那就是三个月之内,海寇们不会在出现在距离岸边近的海。 告诉渔民们,这段时间可以放心的打渔,不会有任何人侵扰他们。 这就......让人觉得莫名其妙了。 因此,这港口常年都是保持着完好的状态。 因为需要它的不仅仅是渔民,还有海寇。 如今却是要多出一方势力了,商贾! 第七百三十五章 新的征程 此时此刻,就在这个港口,比往常多出了许多的船只,每一艘船只都比想象得还要大得多 旁边排列得小渔船跟他们相比,简直就如同蝼蚁遇见了猛虎,显得如此得渺小。 白小纯一出现在港口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尤其是跟着他从京都府到这里的那上百号人。 忙不迭的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凑了过来,“白总管,您有何吩咐” 这上百号人,有几个是船夫,有几个是船工,剩下的都是神机营的精锐,退下以后到了方府。 要是论战斗力,他们未必能够比得上各重镇的精锐,可若是加上兵器,即便是所有重镇的精锐们加在一起,都未必能够比得上他了 因为,这一次来到这安川府,他们带上了新的兵器神威 看上去平平无奇,就是一根金属管子,然后底下放了个支架,不知道的人看见了以后,可能连他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但是只要看见了他真正的威力,就会感受到深深的震撼,从此以后,看见这神威就绕着道走。 一路上之所以可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解决这么多的山贼,就是因为这些神威 也正是因为这些神威的存在,白小纯才敢在那常知府面前,夸下海口。 别的不说,几个小小的海寇,那几艘小小的船,也能和神威相提并论 不需要多么精锐的水师,那些海寇们还没有靠近方府的船,就会被神威全部剿灭了 神机营的精锐们不如今该说是方府的护卫们,凑到白小纯的身边,一个个的都是跃跃欲试,想要知道什么时候能跟那些海寇一决高下 在这安川府待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他们都是知道在安川府的百姓们眼里,海寇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 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用一场胜利,鼓舞安川府的百姓们,威慑那些猖狂的海盗们,让他们知道大楚不是那么好惹的 别说他们是在海上,便是逃回了他们的那一亩三分地,招惹了我大楚,最后也还是要被剿灭 这就是他们存在的目的,这就是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x 他们就是来剿灭海寇的x 他们就是要让海寇害怕的 什么黄金之地,那都是其次 剿灭海寇,才是重中之重 若是海寇还在,即便是发现了黄金之地,那对于大楚,对于朝廷,也没有丝毫的好处。 他们身上肩负着重任 这并不是他们的想法,而是来这里之前,少爷告诉他们的 他们一直都记在心里,这段时间除了造船,就是去海里游泳,熟悉海里的环境,说句实话,他们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他们是战士,不是水手 他们很清楚这一点,因此,一看见白小纯,他们就兴奋了。 他们知道,白总管是很少来港口的,这一次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宣布。 果然,白小纯看着他们,从怀里面取出来一封信。 上百号人一看见那封信,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们知道这是少爷的信 少爷来信了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白小纯还是没有说话,默默的打开那封信,自上而下的看了一眼以后,微微的一怔。 随即,抬眸看向众人,环视一圈,面露庄重之色,道:“这是少爷的信,我读给你们听 剿灭海寇计划正式开始” 没错,千里迢迢的从京都府到安川府送了一封信,就写了这么十个字 上百号人听见这话,也都是一怔,随即都是露出笑容。 是少爷 没错了 于是,纷纷的欢呼起来。 白小纯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脸上也是露出淡淡的笑容,目光望向了远方。 湛蓝的天空下是湛蓝的海洋。 从今天开始,他白小纯,就要代表方府,代表少爷,离开故土,正式的踏上一段全新的旅程了 距离安川府十几公里处,有一座小岛。 岛上全都是树木,看上去好似没有居住的痕迹。 但若是仔细的观察就会发现小小的一座海岛,竟然有三座港口。 若是再仔细一点,再仔细一点,就会发现,这港口的不远处,树林里面藏着许多的房屋 这些房屋里面都住着人。 当然,不可能是楚人。 楚人重乡土,讲究一个落叶归根,便是渔夫掉到了海里,什么也找不回来了,也定是要设个衣冠冢的。 因此,很少有楚人会生活在这样的海岛上。 运用排除法,即便海岛上面的不是楚人,那就只有海寇了。 没错,这些人都是海寇,而且还是这东南道势力最为庞大的一支海寇。 拥有大小船将近二十艘,海寇上千人 此时此刻,在这海岛的某一处港口。 两个海寇正在站岗 若是让其他人看见了,定是会觉得惊奇,这海寇竟然还这般的有纪律。 事实上,其他的海寇还真没有站岗的,更是没有这么守纪律的。 唯独这支海寇,别的海寇称呼她们为收割者 对楚人而言,这个称号总觉得有些奇怪,可是对他们而言,却是无比的正常。 因为他们不是楚人,也不是土著海寇,而是胡人 准确的说只有几十个人是胡人。 他们原先只是商贾,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到了这里,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找不到回去的路,然后又不知道怎么的就成为了海寇。 然后又不知道怎么的,就逐渐的发展壮大了起来,直到今天。 “你说,咱们还等多长时间才能出海” 一个海寇站着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皱着,没好气的道:“以前都是想出海就出现,自从那位来了,竟然还要等那些渔民,还有给那些渔民机会,莫名其妙,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别说了,祸从口出,还是安安心心的站岗吧。” 另一个海寇开口道。 刚开始的那个海寇却是道:“怎么?怕什么?咱们可在这里待了十几年了,那位才来几年?两年都没有吧?真以为坐在那个位置上就是老大了! 我告诉你,要是她再过分一些,哥几个就......” “就什么?” “就......老,老大,您,您怎么来了?” 第七百三十六章 维娜 那海寇好似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脸上露出恐惧之色,声音都是颤抖起来,整个人显得无比的慌张。 别说是他,就是他身旁的同伴都是如此,战战兢兢,不敢发出哪怕一丁点儿的声音。 此时此刻,那道声音再一次的响起。 “我说就什么” 视线逐渐的拉近,说话的是一个有着金黄色头发的女子,面容很明显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 这是一个胡人 就是这么一个胡人女子,让岛上的海寇们都是战战兢兢,也只敢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抱怨两句。 但没有想到的是,站在港口这里,竟然都能遇见老大 之前放下狠话的那人,此时此刻已经快要接近崩溃了。 他感觉自己简直是倒霉到家了,脸上露出苦涩,再也无法狡辩下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道:“老大,我知道错了您饶我这一次吧求求您,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堂堂的七尺男儿,说话间竟然真的哭出了声。 而且是哭的泣不成声。 跟之前的嚣张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旁边那人虽然之前没有说什么话,此时此刻也是被吓到,同样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准确的说是一丁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生怕自己引起了老大的注意。 那胡人女子见到这一幕,脸上仍是面无表情,但眼眸之间隐隐约约看见不屑之色。 她就这么站着,静静的看着那人跪地,磕头,大哭。 直到对方已经没有力气,她才悠悠的说了一句:“说完了说完了就下去吧”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若是寻常人,压根就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但是这两人都是岛上的海寇,一听就明白,这下去究竟是什么意思。 毫无疑问,就是要到海里去 方圆数十里就只有这么一个小岛,到了海里,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不言而喻。 就算是运气好,没有遇见鲨鱼,没有遇见狂风暴雨,没有遇见其他的海寇。 他也没有食物,没有饮用水,更没有体力,能够游到另一个小岛,那么留给他的结局注定了只有一个。 毫无疑问,毫无生机 那海寇听见这胡人女子的话,吓的脸色铁青。 但是也没有说什么。 作为一个海寇,平常都是做什么的,他们自己心里面当然清楚,压根就没想着能够活到最后。 因此,对死亡其实没有普通人那么恐惧。 他们恐惧的是生不如死。 到海里去 其实还好,最起码还没有到生不如死的地步,也就是受几天的折磨,如此而已。 这么想着,他已经做出了决定,整个人也显得坦然了许多。 大大方方的站了起来,整个人都是颤抖的。 他想要说些什么,想了许久,还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于是,转身,往前走去,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扑通一声跳进了海里。 从头到尾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因为他知道,只要老大开口,那么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坦然一些,这样,最起码可以少受一些折磨。 这样,剩下的那一名海寇仍是跪在原地,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 其实这段时间,岛上心有怨气的不只是他一个人。 他们都是海寇,就是靠这个吃饭的。 那些渔民在他们眼里就是鱼,好好的鱼放在自己的面前,你不去抓它,这是能受得了 而且,常常就是两三个月这样。 这让他们这些海寇更加的受不了了。 但是他还是比较小心谨慎的,虽然心有怨气,虽然这港口没有其他的人,虽然正常来说,除了站岗的人,压根就不会有人接近这里,但他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也恰恰是他的小心谨慎,救了他一命。 因为接下来,他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女声:“你跪在这儿干什么起来站岗” 他听见这个声音,整个人都是松了一口气,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缓缓的站了起来,大声的道:“是,老大” 等了很久,方才敢缓缓的抬起头。 面前已经没有了人影,仿佛之前发生的事情就好像是一场梦一般。 但是空荡荡的身旁,还有不远处那道还在海里挣扎的人影提醒着他,这一切都不是梦 刚刚老大的确是来到了这里 同时,他心里面更加的庆幸。 还好 还好啊 “老大,这已经是第三个了,看来最近兄弟们确实有很多怨气” 一个胡人海寇凑到海寇老大维娜的身旁,小声的道。 维娜抬眸,看了他一眼。 那胡人海寇立刻低下了头,不敢再说一句话。 维娜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道:“楚人有一个成语,你知不知道” 那海寇想了想,回答道:“老大您要说的是不是竭泽而渔” 维娜看了他一眼,道:“不,是慈不掌兵否则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不可用也。”x 若是有楚人在场,就会对这些话十分的熟悉,这些分明是楚国兵书上的名句x 这个胡人海寇的头子,还是一介女流之辈,竟然对楚人的兵法这般的熟悉,实在是让人感觉到赞叹。 另外一个胡人海寇听见这话,却是完全搞不明白了。 事实上,他的楚语都没有学的多好。 若不是老大规定,岛上只能使用一种语言楚语,无论如何,他也是不会说这些语言的。 他思索了许久,轻轻的摇了摇头,小声的道:“老大,我不太明白。” 维娜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不需要明白。” “老大您说的没错。”那胡人海寇听见这话,却是露出了笑容,道:“我们只需要跟在老大您的后面,老大您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其他的老大您做主就好了。” 维娜听见这话,心里无比的嗤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却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摆摆手,突然开口问道:“我听说,安川府那边的港口最近有一些动静?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具体的说说......” 第七百三十七章 第一次交锋 那海寇听见这话,微微一怔,显然是没有想到老大会突然问这个问题。x 但是,下一秒,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兴奋之色,开口道:“老大,其实也没什么,好像是从京都府来了几个人,要在安川府造船。” “造船”维娜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皱,看向那海寇,显得十分不理解。 显然,这个时候,只要是脑子稍微正常一些的都不会选择在安川府这样海寇经常出没的地方造船的 维娜的脸上露出思索之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胡人海寇开口道:“我一开始也不太理解,还以为是什么谣言,昨天的时候,我亲自带人去安川府的港口看了一眼,发现那里的确是多出了几艘大船 看上去要比咱们最大的船还要大个好几倍 也不知道究竟是做什么用的,而且可以看见不少的人,看衣着都不是安川府的人,应该就是传言当中从京都府过来的。 至于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这一点,其实我还真的是不太清楚,毕竟您的命令,没人敢违反,最多也只是在旁边看一看。” 维娜听见这话,点了点头,想了想,问道:“那些人是商贾,还是渔民,还是大楚的士卒” 那胡人海寇想了想,回答道:“若是没有看错,应该有一部分是士卒,有一部分是船夫。 当然,即便都是士卒,其实也没有多少人,加在一起也就一百左右。” 一百左右的人对于他们这支海寇而言,真的是没有任何的威胁。 先不说海寇的战斗力完全碾压安川府的士卒。 便是那些所谓的重镇的精锐,他们也不是没有遇见过。 说句实话,也就是那样,远远没有想象当中过的那么厉害。 “一百人。” 维娜还是那副沉思的表情,任何人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她想了许久,实在想不出一百个士卒能做什么。 即便是一百个士卒是大楚最为精锐的士卒,只要是在海上,那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毕竟海上和陆地上可完全不是一回事情。 这些海寇在陆地上的实力都是丝毫不弱于那些堪称精锐的重镇士卒,: 因此,维娜开口道:“明天派几艘船,带几个兄弟,去安川府探探路。” 那胡人海寇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面露兴奋之色,大声的道:“好嘞老大,您就等好吧” 说完,快步的转身离开,很显然是找人去了。 维娜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喃喃自语,“京都府来的究竟有什么目的” 不管那些从京都府来的人有什么目的,这些海寇们可是懒得管。 他们只知道一点,在这岛上待了两个多月,他们总算是有个机会出去逛一逛了 即便并不是干活,但只是探探路,那也是好的 总比闷在这岛上来的好得多。 因此,一得知这个消息,众海寇们都是沸腾了起来。 当然,沸腾也没有什么用。 机会就只有那么几个。 对方只是一百人,而且看上去还不全都是士卒。 去的人多了,也没有什么用,还可能会惹出一些乱。 因此,那胡人海寇只是挑选了一百五十多号人,然后又挑了两艘船。 便踏上了旅程。 他们这个岛离安川府的确是很近。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出发,仅仅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已经到了安川府的港口。 “七当家的您看” 刚刚到安川府的港口,就有人凑到那胡人海寇的身旁,大声的道。 那语气好似看见了什么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胡人海寇抬眸朝港口的方向看去,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没好气的骂道:“不就是几艘大船,有什么好看的 让兄弟们准备好,把兵器都磨亮些,等会可是要派上用场的” 他之前亲自带人来港口看过,知道这里建造了几艘大船,因此,并没有觉得奇怪。 可是其他的海寇没有来过。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船,一个个都是显得十分的兴奋,异口同声的喊道:“是,七当家的” 海寇的船逐渐的靠近。 海寇们也是越发的兴奋,尤其是看见那些大船的附近还有人的时候,他们更是如此。 他们和那些山贼还不太一样。 不少的山贼原先都是普通的百姓,实在没有办法了,走投无路之下,才选择落草为寇。 海寇却是不一样 他们相比于山贼,要更加的凶残。 很多的时候不仅仅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还为了满足自己。 因此,看见那大船的旁边站着那么多的敌人,他们并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更加的开心。 只有那胡人海寇见到这一幕,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他记得自己曾经听老大说过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有人见到海寇还这么沉稳的。 这些人看上去没有一个是年轻人,应该早已经过了热血的年纪。 他们见到自己这些海寇,还如此的沉稳,甚至没有一个人出现逃跑的迹象。 显然他们心里有底 换句话说,他们不怕 在安川府,不怕海寇,那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这些人也都不是傻子,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他们知道海寇们,也就是自己这些人,伤害不了他们 那么 他们是哪里来的底气呢 那被称为七当家的胡人海寇正思索着呢,船已经是越来越接近港口了。 不少的海寇已经开始挥舞手里的兵器,发出一些没有丝毫意义的嚎叫声,让那些渔民,或者说船夫恐惧。x 然而 事情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那些大船旁边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恐惧的。 甚至不少人的脸上都是露出了笑容。 船只越接近港口,那胡人海寇就越能看清那些人的表情。 他总觉得这些人的表情那么的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下一秒,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心里面咯噔一下,脸色也是一变。 这些人的表情竟是和一个时辰的他们没有任何的区别! 都是......兴奋! 第七百三十八章 神威之威 那胡人海寇见到这一幕,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多年的直觉让他知道,大事不好了 几乎是在下一秒,他就发出了命令,大声的嘶吼道:“全部后撤” 奈何 没有人听见他声音。 所有的海寇都是用通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些船夫,哪里有人注意到他喊得是什么。 而且,即便是他们听到了,怕是也不会做出任何的反应。 原因很简单,他们都两个多月什么都没有做了,见到这群好似羔羊的船夫,哪里还能忍得住x 就算是忍得住,那时间也是来不及了。 神威已经被推上来了 但是那些海寇却是不认识,虽然有些疑惑,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唯独那胡人海寇,好似明白了什么,眼眸微微一凝,再次嘶吼:“都给老子回来没老子的命令,一个都不许动”x 结果和之前没有半点儿区别。 压根没有人理他。 这些都是海寇,他们凶残,战斗力极其强悍,几乎堪比重镇精锐。 但是有一点,他们却是完全比不上重镇精锐的,甚至比不上普通的安川府的士卒,那就是纪律 一旦离开了岛,他们就没有一点儿纪律,谁都不听了 也就是维娜稍微能够镇住场面,其他的人压根不行。 那些海寇看着自己的船只离岸边越来越近,一个个的发出无意义的嚎叫。 这时,一声巨响突然在他们的耳边炸开 嘭x 海寇们都是一脸懵,完全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看似铁球的东西从天而降,然后重重的砸在船上。 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了。 就听到又是一声巨响。 嘭 整个铁球炸开来,紧接着就是眼前一黑,全身上下传来剧痛。 然后就是火光四溅。 然后就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巨响接二连三的响起。 每一次响起就带走一片人,好似曾经的他们,无情的收割着那些渔民的性命。 只可惜,这一次被收割的是他们。 那胡人海寇的船落在后面,看见面前发生的一切,一个个的全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那是什么东西” “是海神海神降下惩罚了” “快跑,快跑啊” 这些海寇的胆子很大,可以说是悍不畏死。 但那仅仅只是面对同样的海寇和渔民们的时候。 任何人,无论是什么身份,最为恐惧的时候,一定是面对自己未知的事物,就好像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 那铁球就像是老天爷的三叉戟,每次落下一颗,就带走一片生命 他们不怕死,可是害怕这样不明不白的就死了。 因此,仅仅只是一瞬间,他们的心理防线就被神威击穿,一个个的全都躲在了船后,想要逃离这个海神降下惩罚的地方。 那胡人海寇也是无比的恐惧。 但是他明白 这一切可不是什么老天爷降下神罚。 而是那些人的兵器 他们之前推出的那个东西,是一种兵器,能够把让铁球炸开,能够造成巨大的伤害,能够击穿船只,能够夺走自己的性命 与此同时,他也终于明白了对方为什么这么有恃无恐,因为他们有这种兵器啊 想到这,他的心神大乱,第一反应竟然是要回到岛上,告诉老大这个消息。 若是晚了,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想着,他强忍着恐惧,一路扶着桅杆,到了那船舵手的附近,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破口大骂:“还不赶快调转船头,你个狗东西在这干什么找死吗” 那舵手听见这话,猛地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应道:“小的知道了小的知道了” 说完,开始调转船头,准备离开。 岸上。 白小纯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幕,看着正在调转船头的海寇。眼眸微微一凝。 仅仅只是片刻,他就做出了决定。 追 “赵成,你带几个人去追。” “是,白总管” 一个方府护卫拱了拱手,领命以后,带着几十个人上了巨船。 巨船上早已经装好了神威。 仅仅只是二十个人就能操纵这么大的巨船。 很快,风帆就挂了起来。 一阵风吹过,巨船缓缓的动了起来。 海寇们见到这一幕,脸上纷纷露出恐惧之色,恨不得跳下船,游泳逃跑。 当然,他们都是在海上长大的,知道人游泳的速度再怎么快,也一定是比不上船的。 只是默默的祈祷,后面的巨船千万不要追上自己。 只可惜,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忍,短短的一炷香的时间。 那巨船就已经到了他们的船后。 只听得接连几声的巨响。 海寇们心里面都是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完了” 安川府,白府。 白小纯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学着自家少爷的动作,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然后看向面前已经被吓的魂飞魄散的家伙,冷冷的道:“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从从收割者之岛。”胡人海寇颤声的回答。 白小纯听了以后,脸上露出不解之色,只觉得没有什么比这个名字更加的奇怪的了。 然而,他旁边的安川府的小厮听了以后,脸上却是露出震惊的表情,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白小纯注意到了这一幕,开口问道:“你听说过收割者之岛” 那小厮听见白小纯问话,忙不迭的回答道:“小的的确是知道,不止是小的知道,整个安川府没有人不知道这收割者之岛的。” 白小纯听见小厮这话,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开口问道:“这收割者之岛很有名气” “不止是有名气,他们......”那小厮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恐惧之色。 但仅仅只是一闪而过,他就继续道:“他们是安川府附近最为强大,也是最为凶残的一支海寇,听说足足有上万号人,上百条船!” 上万号人? 白小纯听见这话,也是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同时莫名的感到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那胡人海寇听见这话,却是有些无语...... 第七百三十九章 这样显得深沉 要是收割者之岛上真的有上万号人,他们还做什么海寇,早就坐着船,直奔津州府,直取京都府去了 他们这些人难不成还真的以为,自己是因为爱好才做的海寇 说到底,其实还不都为了生活。 想到这,那胡人海寇不由得悠悠的叹了口气。 白小纯抬眸,看着他,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问道:“果真如他所说” 那胡人海寇知道这话是在问自己,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有这么多,但也差不了太多。” 作为一个海寇,虽然已经果断的投降了,但他心里面还是有些向着收割者之岛的。 那岛上的人说的多一些,也会让这些家伙产生一些顾及。 自己没有回到岛上,老大一定会派人探个究竟,到时候知道了结果,事情也就好了。 最起码,老大绝不会再傻乎乎的派人到这安川府来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白小纯听说有上万人,没有丝毫的忌惮,反而面露笑容,眼眸之中闪过兴奋之色,看着自己,大声的道:“好太好了一万的海寇,这都是功劳,都是功劳啊” 此话一出,整个白府都是陷入了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无论是那胡人海寇,还是那安川府的小厮,全都是如此。 自己没有听错吧 这白总管莫不是疯了 一万多的海寇,一万多的海寇是什么概念啊 咱大楚的一个重镇也才多少人啊 更何况这海寇还这么的凶猛。 这哪里是功劳,简直就是就是夺命的魂咒啊 他们心里面这么想,却都是不敢说什么。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也算是明白了这位白总管究竟是一个什么人。 只要是他做出了决定,你再怎么说,那也是没有用的,倒不如少浪费些力气。 到时候,若是白总管真的失了智,决定要反攻海寇的老巢,他们大不了跑就是了 反正这么多年在安川府,他们别的没有学会,这逃跑的功夫,绝对是称得上一流。 别说是海寇,就是兔子也未必能够比得上他们 几个小厮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些觉得洋洋得意。 那胡人海寇的表情却是非常的奇怪,开口道:“白总管,虽然收割者之岛上的人不到一万这么多,可是 兵器什么的可是一点儿都不缺少,而且又占据着有利的地形。 当初那些水师,上万人可都是没能拿得下来。” 这话说的,到好似他不是海寇,而是水师的一员了一样。 白小纯听见这话,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那是水师,跟我有何关系”x 胡人海寇听见这话,怔了一下,下意识的开口问道:“难道您不是大楚水师的人吗” 白小纯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哈哈笑了两句,没有任何的隐瞒,坦然承认道:“在下方府大总管白小纯是也” “方府哪个方府” 那胡人海寇却是一脸的懵,他只知道安川府,只知道津州府,只知道京都府,这方府是什么府,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思索了片刻,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莫非这个人说的是某个宅邸 果然,他还没有开口,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整个楚国哪里还有其他的方府定然是新安候府了” 按照常理,方府应该是临泽候府,只是最近的一段时间,临泽候的出场实在是太少了。 对于大部分的人而言,只是记得辅国大臣新安候的名号。 自然而言,临泽候府也就变成了新安候府。 对于楚国的人而言,新安候这三个字,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简直比当今的内阁首辅大学士,颜庄的名字还要如雷贯耳 但是对于这些海寇而言,还真的没有听说过所谓的新安候。 因此,好奇的问道:“新安候是谁”x 白小纯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冷,但是却并没有愤怒,只是冷笑了一声,淡淡的道:“放心,过段时间你就会记住这个名字了。” 说完,看向那胡人海寇身后的两个方府护卫,下达了命令:“把他带回去好好的问一问,这收割者之岛究竟有多少人,多少船,战斗力如何,在什么位置” 那胡人海寇听见这话,彻底的懵了。 自己不是已经投降了吗 这人是什么意思 两个方府护卫听见这话,脸上却是露出狰狞的笑容,应了一声:“是,大人” 说完,就看向了那方府护卫,拖着他离开了白府 白小纯一个人坐在原地,学着自家少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抬眸望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时候,他旁边的小厮也是顺着白小纯的目光看去,不解的问道:“白总管,您在看什么呢”x 白小纯收回目光,瞥了他一眼,悠悠的道:“只是随便看看,这样显得深沉。” 众人:“” 收割者之岛。 某个大厅,维娜坐在一个用白骨铸成的座椅上,脸上的表情十分的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旁边有人凑了上来,小心翼翼的道:“老大,七当家的还没有回来呢” 维娜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人听见这话,低下了头,顿时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不得不说,维娜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可是管理的能力,却不是一般的强。 事实上,她的战斗力也不弱于其他的海寇。 只是,她有的可不仅仅只是战斗力。 很快,她就想明白了这一切。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不是遭遇了其他的海寇,就是遇见了风暴。 这样的事情,在海面上发生的也不少。 她正这么想着,便有一个人凑了上来,躬身道:“老大七当家的船找到了” 这话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船找到了,就意味着人没找到。 既然人没找到,那意味着什么呢? 肯定是没了! 这都不用想! 维娜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看着那人,冷冷的开口,问道:“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第七百四十章 分家 那海寇的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抬眸看见维娜的眼神,心里面猛地一颤,方才敢说话:“回老大的话,是在是在安川府港口附近发现的。 船已经沉了,而且都是碎片,七当家的他们每一个还在,海面上飘着不少咱们的兄弟,每一个活着的,活着的兄弟应该都是被那安川府的人带走了!” 此话一出,维娜的脸色一变。 老七是去干什么的,没有人比她更加的清楚。 那是去探探路的。 探路探成了这样,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安川府 几个从京都府来的人 几艘巨船。 看来,对方来者不善啊! 维娜这么想着,正思考着应对之策,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抬眸望去,就看见面前站着几个人。 都是收割者之岛上的顶梁柱,都是当初跟着她一起从家乡到大楚来的人。 维娜没有说话,那几个人也没有说话。 旁边前来汇报的小海寇见到这一幕,立刻就明白了什么,拱拱手行了一礼,道:“小的先下去了。”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他走了以后,维娜看向另外几人,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几人表情十分的庄重,开口道:“老大,我们该撤了!” “嗯” 维娜听见这话,整个人都怔住了。 即便是她在收割者之岛上都是稳如泰山,也从来没有过这般表现。 原因很简单,这些家伙可都是什么样的人,都是曾经要拿着刀上岸和大楚硬拼的人! 这些人如今竟然说要撤了! 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让人觉得不可置信。 因此,维娜也很快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开口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那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人开口道:“老七那里,我去看过了,他们压根就没有上岸,船就被击沉了,还有不少的人不是被海溺死的,而是被什么兵器杀死的。 因此,我们想着,可能是京都府的神机营来了,他们有一种兵器,好像是叫做什么天罚。 当初黔国公叛乱的时候,就是那个什么天罚出场,不费吹灰之力就灭了黔国公的十万大军。 而且他们又建造了这么多得巨船,若是不出意外,定是要大力得清剿我们这些海寇得!” 这个人是几人之中唯一一个楚人。 他曾经是安川府得一个小秀才,后来遇见了海寇,不知怎么得投降了以后就成了海寇得一员。 多年来为收割者之岛出谋划策,也算是有不小得贡献,也逐渐得融入了收割者之岛。 因此,岛上的人对他还算是比较信服的。 维娜听见这些话,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她虽然没有听说过神机营,也没有听说过天罚。 可是从老七探路的结果和所谓的十万大军灰飞烟灭中,她也知道这个什么神机营绝不是好惹的! 因此,仅仅只是瞬间,她就做出了决定。 “听你们的,召集兄弟们,咱们离开这里!” “这” 几人听见这话,都是面面相觑,开口问道:“现在吗” 维娜点点头道:“就是现在,老七他们下落不明,落在了谁的手里,你们想不到吗 老七的确是个硬骨头,不会轻易吐出我们的位置,可是其他的人呢 所以,既然决定要离开,就快点儿离开,就是现在!” 有人面露犹豫,开口道:“可是,老大,有些兄弟肯定不会愿意跟我们离开。” “那就让他们留在这里,情况都跟他们说清楚,我们只带走一部分的物资,愿意留下来的就让他们留下来吧!” 其他人听见这话,想了想,纷纷点头,道:“好!听老大您的!” 说完,拱拱手,转身离开。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很多了。 几个胡人海寇把情况跟其他的海寇说明。 当然有人义愤填膺,大声的斥责他们是懦夫,没有种,要留下来与大楚朝廷一战!x 也有人表示不屑,大楚朝廷的人都是一群乌合之众! 别说是什么神机营,就算是大楚皇帝御驾亲征,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当然,大部分的海寇都是这么想的。 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们,大楚朝廷,大楚兵卒,其实也就是那样,别说是在海上,他们的主场,他们占据了有利的地形。x 就是在岸上,在大楚的安川府,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些楚人 呵一击即溃! 但是,还是有小部分人愿意追随维娜的脚步。 原因很简单,他们相信维娜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仅此而已。 就这么的,鼎鼎有名,让安川府百姓们、乃至衙门闻风丧胆的收割者之岛,仅仅只是听说了安川府港口的消息就分散成了两个部分。 一部分带着船,带着物资,就这么离开了收割者之岛,准备寻找一个更为安全的地方,默默的发展。 另一部分则是收割者之岛的主力,大概占据了十分之七的人数,他们选择了留在收割者之岛,什么也不做,就这么静静的等待这大楚的人到! 他们不相信,大楚的水师敢真的来找自己的麻烦。 那群乌合之众 呵! “老大,物资都已经清点完毕了,足够咱们在海上漂个两三个月的!” 有海寇凑到维娜的身旁,恭敬的道。 维娜点点头,看着在视线内渐渐消失的收割者之岛,默不作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那海寇犹豫了一会,小声的打道:“老大,兄弟们都有点不满,咱们收拾了这么久,大概也有两天了,还没有见到那什么巨船,什么神机营的影子。 老大,兄弟们觉得他们被忽悠了。” 维娜听见这话,转头看向那海寇。 那海寇忙不迭的低下了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维娜见状,叹了口气,悠悠的道:“若是他们觉得被忽悠了,尽可以回去,不是还有几艘小船,给他们吧。” 那海寇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忽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巨响。 嘭——! 一时间,船上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远处的收割者之岛的方向。 那里......几艘巨船正在缓缓的靠近! 第741章 大胜 船上的海寇怔怔的看着不远处的巨船,心里面觉得无比的震撼。 尤其是听着那好似雷霆般的轰鸣声,更是觉得无比的恐惧。 要知道他们可是离收割者之岛不知道多远,这里都能够听的见声音,可以想象,那轰鸣声的威力该有多大! 此时此刻,不管是那些普通的海寇,还是那几个胡人海寇,亦或者是海寇头子维娜,都在心里面默默的感慨了一句 还好! 还好自己现在不在那个岛上! 不然后果是什么样的,他们完全可以想象。 白小纯站着巨船的船头,看着面前到处都是火光的收割者之岛,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 这岛上的人显然比他想象的要少的多。 看上去似乎就只有几百号人。 要知道,他为了剿灭这个所谓的收割者之岛,可是特意从姑苏府调过来了上千神机营的士卒,结果就面对这么一群乌合之众? 岂不是用牛刀杀鸡? 白小纯看着这一幕,很不爽。 但那胡人海寇,也就是收割者之岛的七当家的,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切,却是全身上下都在发颤 堂堂的收割者之岛,近十年来都是威震四方,别说是安川府,就是整个东南道那也是闻之色变。 竟然在短短的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内,就化为灰烬,成为了历史。 这未免也太恐怖了! 若是从此以后,大楚的朝廷多建造几艘这种巨舰,然后多制作一些那叫做神威的武器,那海寇们还有什么活路? 怕是还不如上山当山贼! 想到这,他的表情变得十分的奇怪,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白小纯看向了他,脸上露出笑容,问道:“这收割者之岛的头头是谁?” 那胡人海寇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是维娜。” 按照以前,他一定是不会这么轻易的说出来的。 可是经历过了之前的严刑拷打,再加上现在看着收割者之岛化为灰烬,他知道撒谎没有任何的意义。 即便是他不说出来,也会有其他人告诉这人的。 既然如此,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维娜?”白小纯听见这话,面露思索之色。 这显然不是一个楚人的名字,这么说这收割者之岛实际上是由胡人创建的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喊杀声渐渐的弱了下来。 几个身穿甲胄的神机营校尉快步走到了白小纯的面前,拱手行礼,然后禀告道:“白总管,卑职等并未发现任何一名胡人女子,岛上的女子皆是楚人!” 白小纯听见这话,眼眸微微一凝,目光不善的看向了那胡人海寇。 胡人海寇听见这话,也是一脸的懵,忙不迭的道:“白总管,我们,不,他们那些海寇的老大的确是一个叫维娜的女人啊!收割者之岛都已经被王师歼灭了,小的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骗您啊!” 白小纯听见这话,点了点头,看向那校尉,吩咐道:“抓几个人,问问!” “是,总管!” 那校尉听见这话,忙不迭的拱手,转身离开了。 白小纯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四周的海域。 片刻后,那校尉便回到了他的面前,拱了拱手,道:“回禀白总管,已经问出来了,这收割者之岛的海寇头子的确是一个叫做维娜的胡人女子。 只是早在三个时辰前,那胡人女子便带着亲信离开了收割者之岛。 这些人不愿意离开,所以就留了下来。” 白小纯听见这话,眼眸微微一凝,下意识的看向了某片海域。 片刻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抓几个人问问,这附近还有什么海寇,一并剿灭了,然后回港口!” “是,总管!” 校尉们领命离开。 白小纯一个人站在原地,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 这个维娜看来不简单啊! 有了这几艘巨舰,再加上精锐的神机营士卒,威力巨大的神威。 海寇们简直就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 短短一天的时间,白小纯带着人就剿灭了足足三支海寇,加在一起将近两千人。 两千人的海寇是什么样的概念? 估摸整片东南道的海寇加在一起还不够一万人。 短短的一天的时间,仅仅一千人的神机营就剿灭了五分之一。 哪怕是不会基本算术的人,也明白,若是朝廷全力以赴,怕是不出一个月的时间,整个东南道从此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海寇的问题了。 很多安川府的人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完全不能相信。 他们还以为是在开玩笑,亦或者认为这只是那所谓的白总管的幻想 包括那安川府的知府,常知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完全的不相信。 甚至一度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后来在其他人的再三提醒之下,他才敢相信这极有可能是真的! 于是,带着衙门的捕快还有文武们,匆匆忙忙的到了港口迎接。 到了港口,这才发现,已经有不少的人聚集在这里了。 想要看看这壮观的一幕。 同时,百姓们的议论声也是传入了他的耳朵里面。 “你们说,那白总管真的剿灭了两千多的海寇?” “应该是真的,这消息可是隔壁村的老刘传出来的,他出海打渔的时候听那神机营的将军说的! 而且那老刘还亲眼看见了那神机营的将军是怎么剿灭海寇的! 就是用那个什么什么神威,反正我也不明白,一下子就能杀掉好多海寇呢!” “老刘的话也能信?他连字都不认识,没见过世面,杀了几个海寇,他还就以为杀了几千个,几万个海寇了! 知不知道两千海寇是什么概念?你知不知道那收割者之岛上加在一起才多少海寇? 你知不知道上次节度使大人派了一万水师想要剿灭海寇,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你知道吗?你们不知道!” “别说这么多没有用的!反正我相信,你们是没看见那白总管建造的几艘大船,那一艘船都顶得上咱的上百艘,就是硬撞也能把海寇的船给他撞沉咯!”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42章 火铳 “呵匹夫之见!” 话音刚落,便有一人不屑的道。 他们可都是见过海寇的,知道海寇有多么的凶残。 那几个京都府来的家伙,可能以前连海是什么样子的都没有见过,他们能够剿灭海寇? 开什么玩笑! 百姓们正热烈的讨论着。 不远处站在前面的位置,突然有一个人大声的喊道:“快看!白总管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此话一出,全场瞬间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是把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海面上。 果然,海面上竟是多出了几艘船。 看上去竟然比海里的鲸鱼都还要大! 远远的,十分的宏伟,仅仅只是看上一眼,就让人心生恐惧。 安川府的百姓们并不都是渔民,港口这个位置也不是常来,因此并不知道巨船的事情。 但他们却是饱受海盗的侵袭,此时此刻只是看见这些巨船就觉得无比的振奋。 之前看衰白小纯等人的几个渔夫见到这一幕,虽然也是觉得震撼,却还是不屑的道:“只是把船造的大一些,又有什么用,那些海寇们可不讲你的船是小是大,打不过海寇,最后的结果也都是一样的!” 只可惜,没有几个人听见他说的是什么。 百姓们的目光全都放在了另一位置。 “你们看!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听见那百姓的话,抬眸望去,一个个的全都是怔住了。 只见船头之上,架着不知道多少十字架一样的东西,那十字架上面钉着的,竟然是一个个人!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海寇。 一共三艘巨船,密密麻麻的一片,看上去至少得有上千个十字架。 上千个十字架就意味着上千个海寇。 再加上那些掉到海里的,被火光烧的,被神威炸的! 说是两千,绝对没有任何的问题! 足足的两千海寇,两千海寇啊! 一时间,整个港口的位置,百姓们都是沸腾了。 沸腾的不止是他们,便是那常知府见到这一幕,都是心潮澎湃,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实话实说,到这安川府已经将近一年了,他还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海寇。 而白总管这才只是发力了一天啊! 从此以后,安川府再也不怕海寇了! 京都府,方府。 英国公看着方休,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开口问道:“神威?什么神威?老夫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方休瞥了他一眼,略有些不屑的道:“你是谁啊?怎么什么事情都要你听说过才算数?” 英国公听见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的道:“老夫掌管亲军府,亲军府包括你的神机营,你说老夫为什么不该听说?”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淡淡的‘哦’了一声,开口道:“既然如此,我去趟内阁,从今以后,这神机营就不归亲军府管了。” “” 英国公听见这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休是陛下钦命的四位辅国大臣,调动神机营离开亲军府,说是一件难事,似乎也没有太难。 一时间,他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英国公沉默了许久,终于想到了什么,抬眸看着方休,开口问道:“那老夫可不可以看一看这神威究竟是什么样的?” 方休想了想,道:“看一次,一千两银子。” “你!”英国公听见这话,脸都气的红了。 但是也没有办法,只是摆摆手,道:“一千两银子就一千两银子!” 方休听见这话,眉头一挑,看着英国公,开口问道:“我说你个老东西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消息了?” 英国公脸上露出茫然之色,问道:“什么消息?” 方休拜拜手道:“夏伯父,有句话叫做事出反常必要妖,您知不知道?您先是提起东南道造船的事情,听我说了神威以后,又要花一千两银子看看,您不觉得奇怪吗? 你一个堂堂的英国公,执掌亲军府,想要看看神机营新出的兵器,还要花费一千两银子吗?” 英国公听见这话,一时间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休看着他,继续道:“是不是东南道那边发生什么事情?若是我没有猜错,白小纯带人灭了一支海寇?而且是以碾压之势?” “”英国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不得不承认,虽然自己已经年过半百,但是在心机方面还真不一定能够比得过方休这小子! “好,的确是,东南道的镇守将军前些日子快马加急,送了一份文书到了老夫这里,你那个白小纯,平日里看着是个狗腿子,只知道谄媚。 没有想到还真是有几分真本事,带着一千人,短短一天之内,就剿灭了将近两千的海寇,比以往十几年剿灭的海寇数量加在一起还要多的多! 当然,老夫知道,最大的功劳绝不是白小纯,而是那能发出雷霆之势的神威! 天罚老夫是见过的,那东南道的镇守将军也一定见过。 因此,老夫也想看看这神威究竟是什么东西!” 方休听见这话,淡淡的道:“你给我一千两银子,我告诉你神威是什么东西,并且告诉你神威是如何造出来的,如何?” 英国公听见这话,面露狐疑之色,上下打量了方休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会有这么大方? 这神威怕是只有陛下问起,你才会说吧?” 方休摇摇头,道:“你太小瞧小侄了。” 英国公想了想,道:“好,一千两银子就一千两银子,你且告诉我,神威到底是如何制造出来的,跟天罚又有什么关系,为何会有这么巨大的威力,为何在海面上还能发挥出它的威力?” 方休笑了笑,淡淡的道:“很简单,神威就是把天罚扔出去仅此而已。” “这” 英国公听见这话,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时,方休从怀里取出了一根烧火棍,对准英国公,道:“就好像小侄手里拿着的这个东西,就是另外一种神威,只是我更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43章 赵姑娘回来了! 火铳? 英国公看着方休手上拿着的烧火棍,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 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么一根烧火棍算什么兵器,能有什么用。 “这东西有什么用?” 英国公在方府待了这么一会,也知道了很多的道理。 印象最深的就是方休经常挂在嘴边的:“不懂就问。” 因此,他问了。 方休听了以后,却并没有回答他,反而是露出淡淡的笑容,用火铳对准了一旁的石凳。 嘭——! 一道沉闷的响声 只见那石凳出现了一阵火花,然后,令人不可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那石凳竟是裂开了! 英国公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幕,听着那宛若雷霆的声势,整个人怔住了。 他好似明白了什么,怔怔的看着那火铳。 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作为一名征战沙场的将军,没有人比他更能了解这个火铳的威力。 这是一种全新的交战方式。 天罚、神威再加上这个火铳。 从此以后,怕是只需要留下神机营就好了! 其他的,哪怕是各重镇的精锐,练的那些所谓武技,怕是也没有丝毫的用处! 这火铳 英国公看着火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片刻后,他的眼眶变得有些红。 抬眸,盯着方休,声音沙哑道:“你可知这火铳意味着什么?” 方休听见这话,面露不屑之色,淡淡的道:“这火铳是本侯爷发明的,你说本侯爷知不知道他意味着什么?” 英国公听见这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个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片刻后,就听见外面传来声音,“少爷,赵姑娘回来了!” 赵嫣? 方休听到这个消息,微微一怔。 赵嫣离开京师都已经有一个月了。 这段时间,他也不是没有怕人寻找。 只是种种迹象表明,赵嫣的身旁有宗师级别的高手保护,压根不需要寻找,更不要方休派人保护。 后来,他也就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 “她人呢?”方休开口问道。 “赵姑娘她”那小厮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家打断。 紧接着,方休就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本公主在这儿!” 赵嫣出现在方休的面前。 方休还有些恍惚。 还是熟悉的脸庞,还是熟悉的气质,还是熟悉的声音。 但总感觉她比以前憔悴了许多,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的头发也比以前多出了许多的白发。 方休见到这一幕,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恼火,皱了皱眉头,正准备要训斥赵嫣一番。 这个时候,身旁的英国公却是忙不迭的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国公不必多礼!” 赵嫣摆了摆手。 举手投足之前,竟然比之前端庄了许多。 嗯 看上去是比以前多了些公主的气质。 英国公的目光在赵嫣的身上停留了一下,又看了看方休,似乎明白了什么,拱手行了一礼,开口道:“老臣先行告退,公主殿下,你们聊”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方休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向赵嫣,“这段时间去哪儿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若是以前,赵嫣的回答一定是:‘你是什么人?本公主去哪儿还要你管!’ 可是,此时此刻,她的回答却是淡淡的一句:“去找一个人。” 方休听见这话,总感觉心里面莫名其妙的有些不舒服,开口问道:“找谁?” 赵嫣看向方休,回答道:“宁王。” 方休心里面咯噔一下,看着赵嫣的眼神,好似明白了什么,开口问道:“你知道了?” 其实看赵嫣的表情,不用回答,他也能够猜的出来。 果然,赵嫣点了点头,开口道:“找到了。” “”方休沉默,还是沉默。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片刻后,赵嫣脸上露出笑容,道:“你之前是安慰我的,对不对?你早知道那毒蛊没有解救之法?”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微微一僵,没有说话。 赵嫣往前走一步,开口道:“你带着昊儿做的那些事情,我都听说了。 若是你知道这毒蛊有办法解决,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你的意图太明显了,明显到京都府任何一个人都能够看的出来。 你以前做事情不是这样的,你这一次没有给自己留后路,如果昊儿失败了,你的京都府就待不下去了了。 你们整个方府在楚国都待不下去了,你不会做这样的事情,除非你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 父皇的寿命只剩下一年了!” 方休沉默,还是不说话。 赵嫣又往前走了一步,脸上已经维持不住笑容,眼眶又变得有些红了,开口道:“我早该想到的,自从宁王那件事情以后,你都不像你自己了。 又是为父皇出谋划策,又是女子科举,又是清剿海寇,又是创办免费的书院,这些事情,压根就不像是你做的出来的。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你一定有事情瞒着我!” 她越说语气越发的颓废,泪水已经是充盈了整个眼睛。 方休抬眸,看着赵嫣,挤出一抹笑容,道:“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我答应过你的事情,可曾有一件没有办到的? 你怎么就知道你的父皇就只剩下一年的寿命? 的确,宁王所下的毒蛊没有解救之法,哪怕是那位上官供奉回到了京都府,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我之所以没有让陛下派出那么多的人去草原寻找上官供奉,就是因为我知道此毒无药可解! 可是,却还有另外一种方法! 我没有告诉你,不代表它不存在! 我说过难办,却不代表不可能!” 赵嫣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不知怎么的,竟然隐隐约约的觉得方休似乎说的没有错。 似乎觉得方休说的是真的! 只是,她怎么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 赵嫣想了想,开口问道:“是什么办法?” 方休的表情十分的庄重,走到赵嫣的面前,看着她,一本正经的问道:“我要是告诉你,有什么奖励没有?” 赵嫣看着方休,深吸了一口气,只是说了一个字:“滚!”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44章 连小孩都不如 方休见她这样,总算有种熟悉的赵嫣的感觉了。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自然是那开颅之法。” “开颅之法?”赵嫣听见这话,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隐隐约约记得自己以前似乎听说过这个方法,只是觉得太过危险就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 这开颅之法真的有用吗? “会不会太危险了?而且身体发肤,父皇怕是不会轻易的同意进行手术的。” 赵嫣脸上露出担忧之色,开口道。 方休道:“这只是最坏的打算,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今日陛下的身体抱恙,说不定明天就痊愈了,那毒蛊自己就散了。 谁又说的准呢?反正还有半年的时间,先看一看,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再说吧。” 赵嫣听见这话,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只是下一秒,她就似乎想到了什么,没好气的瞪着方休,大声的道:“这个方法,你之前怎么不说?” 方休微微一怔,开口道:“你也没问啊!” “你!”赵嫣怔了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休往前走了一步,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主要也是这开颅之法,太过惊世骇俗,因而我并没有告诉其他人,便是陛下,我也只是提了一句。 但实际上,我已经暗中叮嘱过扁池,让他闲暇之时,多用天牢里的犯人,练习,练习这开颅之法,如今,这开颅之法已经是颇为的熟练。 便是陛下现在要动手术,那也是可以的。” 赵嫣听见这话,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 随即,脸色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瞪着方休,开口道:“这么说,这个消息你连我也不能说?” 方休:“” 赵嫣见他一脸的无奈,笑了,摆摆手道:“这一次就原谅你了!下一次,不管什么事情,我都要知道!” “好好好。” 方休无奈,只能依他。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小厮走了进来,看见自家少爷和公主殿下站的这么近,忙不迭的低下了头,小声的道:“少,少爷,外面来了位大人,有些事情想要请教请教您” 方休微微一怔。 来了位大人,请教请教我? 这事情还是第一次听说。 摆摆手道:“让他进来吧。” “是,少爷!” 那小厮转身离开了。 赵嫣本来还想跟方休聊聊天,可是离开了京都府一个多月,她忽然想念起了那春风楼的诸多珍馐美食,于是摆摆手道:“你们聊吧,本公主要出去逛逛!” 没等方休回话,便转身离开了方府。 这时,一个方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年轻文官出现在了方休的面前。 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十分恭敬的道:“卑职户部度支主事莫胜见过新安候。” 户部度支主事,这个位置也算得上是许多人惦记着的了,权利不小。 方休看着他,开口问道:“找本侯爷何事?” 这六部的人不像那些言官,没事做就天天的骂方休,可是吧 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都是以与方休牵扯上关系为耻。 真不知道怎么跑过来这么一个家伙。 莫胜恭恭敬敬的道:“下官是有些事情想要请教新安候。” 方休看着他,摆摆手道:“说。” 莫胜开口道:“下官想知道,竹轩斋所出版的《基础算术》,也就是各个方休书院所用的算术教学材料,是由您编撰的吗?” 方休听见这话,似乎有些明白这家伙来的目的了。 开口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想做什么,直接说吧,本侯爷这里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的!” 莫胜听见这话,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的事情,只是那算术之法里面,有许多的方法,甚为精妙,且不说那方休数字,书写上去极为的简便,计算方式极为的容易。 就说那许多更加高深的东西,尤其是那方程之法,简直是重器。 下官最近就在研究那《基础算术》,里面有许多的问题,下官心里面想不明白,所以想要来请教请教新安候您。” 方休听见这话,算是明白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家伙应该是来真心求教的。 因此,摆摆手,十分豪迈的道:“拿纸笔,你有什么不懂得,尽管问本侯爷。” 莫胜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忙不迭得取出纸笔,又取出了一本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得记着各种题目,有些甚至是他自己想出来得。 当然,都不是什么难题,最多得也就是高中一年级得水平。 再高就没有了。 方休怎么说也算是个高材生,虽然学的不是理科,但是这些初中、高中得题目还是比较熟悉得,拿起笔,一边写一边道:“方程之道,最为精妙得乃是思想,任何一个问题,都要用方程得思维去想他。 何为方程得思维?最简单得一句话,无非就是你想要得知什么” 方休讲着,莫胜听着。 时间一分一秒得流逝,转眼间就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题目也都讲解得差不多。 莫胜站起身,端端正正得站好,恭恭敬敬得行了一礼,颇为敬佩得道:“今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新安候,您真是雄才啊!” 这些恭维的话,方休听的实在是太多了,已经产生了免疫力,摆摆手道:“这些话,本侯爷懒得听,这些问题,本侯爷只讲解一次。 以后若是再有问题,就去那方休文理书院,找教算术得先生。 哎 说实话,就你这样的也能成为户部的度支主事? 让七岁的小孩来,算的都比你要好!浪费本侯爷的时间!” “” 莫胜听见这话,有些无语。 无语过后又有些羞愧。 若是放在以前,一个人若是敢这么说他,看他端起算盘,跟那人拼个你死我活,比较个高低! 可是,如今听方休讲解了半个时辰,他才知道自己以前学习的那些算术之道简直就是皮毛。 跟新安候说的这些相比,屁都不是! 因此,新安候说什么,他都只得听着,偏偏还要笑着听着。 当然 能够学到东西,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莫胜心里面这么想着,脸上又是露出了笑容。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45章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大声的道:“学生拜谢新安候,学生先行告退了!” 说完,转身离开了方府。 方休坐在原地,看着他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摇了摇头,眼眸之中闪过一道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康王府。 恭老站在康王的身旁,脸上露出喜悦之色,开口道:“殿下,最近有件事情,您听说了吗?” 康王正在浏览文书,听见他的声音,并没有抬眸,只是随口问道:“什么事情?” 恭老开口道:“户部度支主事莫胜这些天经常的往方府跑,别人问起,就说是在讨论算术问题,就是这件事。” 康王听见这话,眉头一皱,放下了手里的文书,看着恭老,开口道:“什么?户部度支主事?他怎么跟方休扯上关系的? 讨论算术问题?就方休那个不学无术的狗东西,能讨论个屁的算术问题!” 户部度支主事,虽然品级很小,可是那个位置却很重要。 因此康王听说户部度支主事去方府,才会如此的气愤。 恭老听见这话,却是道:“殿下不要小瞧了方休,竹轩斋的《基础算术》《算术详解》《一百道经典的算术之问》可都是方休编撰的。 便是许多算术方面的大师见了,也是自愧不如,莫胜又是喜欢算术之道的。 因此,他说的话,应该是真的。” 康王听见这话,眉头又是皱了皱,看着恭老,开口问道:“那你想跟我说什么?” 恭老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殿下,这是一个好兆头啊!” “好兆头!?” 若不是看见恭老的神色还算正常,康王都会以为他得了失心疯了。 户部度支主事,多么重要的一个位置,三天两头的往方府跑,这是一个好兆头? 恭老见康王不明白,开口解释道:“殿下,你可知道,何为陛下如此信任方休?” 康王听见这个问题,脱口而出道:“自然是因为方休救过他的命!除此之外,便是本王也不得不承认,方休这个人的才能应该是百年难得一遇的!” 恭老点点头,表情庄重的道:“康王殿下您说的很对,但是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哦?”康王听见这话,脸上露出好奇之色,抬眸看向恭老,开口道:“不是主要的原因?那你且告诉我,主要的原因是什么?” 恭老娓娓道来:“因为方休不爱惜羽毛!不仅不爱惜羽毛,他甚至不屑于要羽毛!无论是谁,只要是跟他接触了一会,不是被他骂的愤然离场,就是直接被他踹走! 这么多年,身旁也就只有一个扁池,还算是说的上名号。 可是扁池算是他的半个徒弟啊! 而且扁池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医,虽然医术十分的高超,几乎可以说是御医当中的头一位,那也只是一个御医,几乎算不上什么羽毛。 因而,陛下对他才会如此的信任。 因为陛下知道,这样的人是成不了权臣的!更是成不了佞臣的! 他的一切威风,一切的权利,全都是来自于陛下。 只要是有一天,陛下觉得他这个人厌烦了,随时可以把他踹掉,就是因为如此,陛下才信任他!” 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方休是蠢材,不是蠢材也是蠢,或者就是纨绔时候留下的习气,看看他一开始做的那些事情。 哪一件不是无比的荒唐? 京都府里面直到如今还流传着许多的事情,比如一言不合就把人吊起来打! 可实际上,他比谁都要聪明,也比谁都要看的更远,更深。 他知道自己,或者说身为臣子,最为重要的是什么 他会揣测圣意,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因此,他患了失心疯,因此,他做出了许多在常人看来无比荒唐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施展他的抱负,发挥他的才能” 康王听到这,表情已经出现了一些变化。 因为他仔细的想了想。 方休的所作所为,和最后产生的结果,似乎和恭老说的没有半分的差别!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面竟然对方休也产生了一些敬佩。 这是下意识的,因为很多的事情,他压根想象不到。 “那又如何?”康王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问道。 的确是啊 知道了这些,那又如何? 无论方休多么的聪明,多么的忠诚,多么的有才能。 那也是站在自己的另一面的。 拥有这样才能的一个人,得不到,不是更应该毁掉吗? 恭老说的这么多,又有何意义? 要不说康王的脑子转不过来弯,经常想不到许多的事情。 恭老都已经说的这么明显了,康王还是不明白。 恭老只好继续解释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一次莫胜前往方府,对于我们而言,才是一个机会啊! 不久之前,方休才带着小皇子在京都府里面来了这么一出。 整个京都府,不说是所有百姓,至少也是有七八成的人知道方休要做什么了。 这个时候,户部度支的主事,多么重要的一个位置,经常的往方府跑。 即便这个人 他的确是爱好算术之道,到了方府,也的确是向方休求教算术之道。 又有什么区别呢? 在百姓们的眼里,或者说在文武百官们的眼里,最为重要的是在陛下的眼里! 方休开始了! 户部度支主事莫胜就是第一个人,第一个投向方府的人,第一个投向小皇子的人! 这意味着什么,方才老夫都说的这般的明白了,康王殿下您总该是知道了吧?” 康王听见这话,似懂非懂。 恭老也是没有再说,给他一个思考的时间。 片刻后,康王总算是想通了,抬眸看向恭老,脸上露出激动之色,开口问道:“那本王接下来该做什么?还是如往常一样,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吗?” 恭老的脸上露出思索之色,片刻后,回答道:“不!殿下!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陛下马上就要回到京都府了! 我们要造成一个错觉!” “什么错觉?”康王很好奇。 恭老仍沉默。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46章 一千两银子见一面 过了片刻,恭老方才开口说道:“让陛下以为,他离开京都府的这段时间,朝廷上下都是方休的人了!” 康王听见这话,面露思索之色,下一秒,想通了这其中的关键,他不由的击节赞叹,大声的喊道:“妙,妙啊!” 顿了顿,面露兴奋之色,看着恭老,开口吩咐道:“这件事情交由你去办,尽量办的自然一些,别人其他人瞧出了其中的猫腻,如此便好。” “是,殿下!” 恭老微微躬身,领命离开了这里。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又是半个月过去了。 方休这段时间闲了下来,东南道的事情稳步进行。 女子科举还需要点时间。 各个方休书院,因为免费的原因,再加上教书的先生一般都有功名,再不济的也是休才,所以发展的十分的迅猛。 短时间之内也不需要再做出什么改变。 最近唯一一点儿比较特殊的事情,就是楚皇马上要回到京师了,算一算时间,估摸着也就是在这几天了。 方休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正在思索用什么方式迎接楚皇。 一个小厮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少爷,外面又来了一位大人,说是久闻您的大名,有些问题想要向您请教请教。” 那些朝堂之上的大人,以前对自家少爷都是爱答不理的,如今却是接二连三的上门请教问题。 虽然那小厮只是一个小厮,可还是不由得感觉十分得自豪。 方休听见这话,眉头却是微微得皱了起来,看着那小厮,开口问道:“什么大人?” 那小厮想了想,回答道:“小的也不是特别得清楚,只是看上去似乎挺有派头的。” 方休听见这话,摆了摆手,开口道:“不见,本侯爷时间忙着呢!哪里有空见他们这些狗东西!?” “” 那小厮听见这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那都是朝堂之上鼎鼎有名的大人,在京都府都是有威望的。 不像是以前,来拜见大人的都是一些武勋,亦或者是一些闲职。 这么说似乎有些不太好吧? 虽然他心里面这么想,可是自家少爷是什么脾气,他还是知道的。 因此,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恭敬的行了一礼,道:“知道了,少爷!” 说完,转身离开了这里。 片刻后,他又回到了方休的身边,端端正正的站好,道:“少爷,那位大人说他是真心想要求见,希望您能给他一个机会,见见他。” 方休听见这话,从躺椅上起身,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一个莫胜,想要向他求教,这还能够理解。 可是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么多人,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方休眼眸之中闪烁着光,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那小厮,开口道:“想要见本侯爷也不是什么问题,给本侯爷一千两银子,本侯爷就见他一面! 跟他们说,本侯爷的时间金贵着呢!没工夫理他们!” 那小厮听见这话,整个人都懵了。 见自家少爷都是一千两银子,这未免有些太黑了吧? 心里面这么想,却是不敢这么说的。 他只是躬身行了一礼,应道:“知道了,少爷!” 又一次转身离开。 到了方府的门前。 看着在外面等待着的六部的大人。 他的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还是走上了前,如实相告:“这位大人,我家少爷说了,他的时间宝贵着呢,没工夫见你们。 你们呢想要见我家少爷也不是什么问题,只要是出一千两的银子就好,我家少爷就见你们一面。” “你” 那人听见这话,怔了怔,随即面露愤怒之色。 只是下一秒,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恢复了原先的恭维的表情,开口道:“好,能够见到方大人一面,一千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本官出了!” 说着,从怀里面取出了一张银票,递给那小厮。 显然是实现已经准备好了的。 当然,他也只准备了一千两银子。 这一千两银子原先是准备打点方府上下的众人,再加上给新安候的。 却没有想到,只是为了见新安候一面,这一千两银子就没了。 那小厮伸手接过了银子,上下的仔细的打量了一眼,确定是宝乐坊出品的正版的银票以后,方才收下。 收下后,方才露出笑容,道:“这位大人,您里面请。” 这架势完全不像是一个辅国大臣的府邸,倒是有些点儿像伊人居那等烟柳之地。 那交了一千两的银子的人,莫名的感觉一阵荒唐。 可是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也就没有说什么了,迈步走了进去。 康王府。 康王和恭老对坐,品茶。 恭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康王看着恭老,也是露出笑容,开口问道:“恭老何故发笑?” 恭老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道:“老夫又想起了新安候最近做的那些事情。” “什么事?”康王好奇的问道。 恭老道:“前段时间,殿下不是吩咐老夫去办那件事情吗?” “是因为那件事?” 康王自然是明白什么事情的,开口问道。 恭老点了点头,开口道:“谁能想到那新安候竟然明目张胆的要银子,想要见新安候可以,一个人出一千两银子,而且还只能见一次。 下一次又要出一千两银子。” “这!” 康王听见这话,整个人都怔住了。 随即,面露愤怒之色,大声的道:“既然如此,岂不是太过荒唐了,那些人的银子都是谁出的?若是由本王出这笔银子,那” 后面的话就不用多少了。 康王府哪来的这么多的银子。 恭老却是笑了,劝道:“殿下别急,这笔银子,咱们的确是出一部分,去的人呢,也出一部分,各家分担一下,也就海可以接受了。 殿下,您想,若是陛下知道了,这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便是花上一千两银子也要见新安候一面,陛下该如何想? 殿下,恕老夫直言,这点儿银子即便是扔了,也是太值了! 等你登上了那个位置,银子什么的,还不都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何必执着于这么点儿银子呢?”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47章 陛下回来了 这话可以说是十分的直白了。 康王听了以后,脸上却是露出笑容,往前走了一步,拍了拍恭老的肩膀,笑道:“恭老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顿了顿,又道:“缺了多少的银子,尽管拿,只要能一举击溃方休,花多少的银子也值得!” 康王说这话的时候,眼眸之中露出狠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恭老听了以后,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是,殿下!” 这些天,方休感觉很奇怪。 什么时候,银子这么不值钱了? 一千两银子见一面,别说是其他人,就是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太过荒唐。 可是偏偏这么荒唐的事情,竟然这么多的人趋之若鹜。 很多人甚至一次性上交了一万两的银子,就是想要见方休一面。 毫不夸张的说,方休这段时间收的银子,都快要抵得上国库一个季度收上来的银子了。 不可以说是 哎。 方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既然他们给银子,那就把这些银子收上来呗。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转瞬间,又是三天的时间过去了。 陛下的车队已经在京都府外面几公里的位置了。 毫无疑问,礼数这方面一定是要周全的。 迎接的人,该去的也是一个都不能少的。 作为四位辅国大臣之一,方休自然是要出场的。 京都城的外面,一公里的位置。 康王站在最前面,然后是三位阁老、两位国公,还有方休。 再后面是各部的尚书,在后面是各部的侍郎,还有一些侯爵。 再后面就不说了,都是一些小鱼小虾 嗯。 当然,这个小鱼小虾是相对于最前排的几位而言,若是放在各州府,那也是土皇帝般的存在。 正是正午,太阳最为炙热的时候。 又是夏季。 很多的人已经感觉十分的热,恨不得直接用冰水浇在自己的头上。 事实上,在陛下没有来到之前,附近也的确是有从冰窖里面运过来的冰块,目的是为了降温。 冰块这东西,原来还值点儿银子。 自从新安候研究出了什么硝石制冰以后。 这冰块就不值钱了。 甚至普通的百姓人家,常常的也能制作一些冰块,解解暑。 那各种跟冰块有关系的食物,更是层出不穷。 就比如说前几日,春风楼还新出了一款甜品,叫做冰淇淋,听说便是用冰块制作的,一份只需要一两银子,吸引了不少人去吃。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重要的是陛下要来了! 众人都是热的直抹汗,看见不远处的车队,却是一个个的端端正正的站好了,再也没有半分之前的模样。 一个个的都好似不怕热一样,眼睛望着前方,表情似乎还有点儿泫然欲泣的感觉 为什么? 因为总算是可以见到陛下了! 陛下来了,你难道不感动吗? 你不感动吗? 谁不感动? 别说是他们,就是方休眼眶里面都是多了热泪。 没等皇帝的车驾停住。 他便用哽咽的声音大声的喊道:“陛下啊!您总算是回来了!臣可算是想死您了!” 这么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彻底的懵了。 这这 这完全不符合礼数啊! 人家康王殿下还没有说什么呢,还没有迎接呢。 陛下还没有走下车驾呢,该说的话还没有说呢。 该走的流程都还没有走呢。 你莫名其妙的吼这么一嗓子,谁受得了? 简直就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 文武百官们觉得很是无语,亲军府的护卫们觉得有些好笑。 言官们一个个的愤怒的望着方休,想着又要怎么写文章骂他。 康王则是一脸的懵。 他的半只脚都迈出去了,被方休喊这么一嗓子,停在了原地,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是迈出去,还是不迈出去? 这倒是罢了。 之前在脑海里面排练了上千遍的话,他竟然都是忘了! 满脑子都是——陛下,臣想死你了! 该说什么,全都忘了! 车驾里面的楚皇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却是忍不住的笑了。 还是小孩子心气啊 笑完后,板起了脸,静静的等待着自己的儿子康王来迎接自己。 可是,等了许久,都没有听见康王的声音。 他的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心里面极为的不满。 方休还未及冠,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孩子心气,犯一些无关紧要的错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你呢? 堂堂的康王殿下,未来极有可能是储君。 却遇上这么一点点的小意外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成何体统!像什么样子! 这样,朕如何能够放心的把这大楚的江山交给你! 楚皇想到这里,又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姑苏府得时候,听说的许多事情。 这个东西! 自己刚刚到姑苏府,他在京都府就想着排除异己,就想着拉帮结派! 朕可是还活着呢! 朕只是让你暂时的掌管朝堂,可是没有让你登基! 楚皇越想越气,恨不得走下车驾,揍康王一顿。 而另一边,康王停顿了许久,终于在颜阁老的提醒下,想起了自己该说些什么。 快步的走到车驾前,深深的拜下,“今日,儿臣率众臣恭迎父皇,父皇在外”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到车驾的帘子被人掀开了。 楚皇从里面走了出来,瞥了一眼康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淡的道:“起来吧。” 啊? 这还有这么多的话没说完呢! 康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仍旧保持着原先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楚皇见到这一幕,更加的来气,再次道:“起来吧!” 这一次说话,语气中已经带着森森的寒意。 康王听见这声音,瞬间清醒了过来,忙不迭的起身,恭敬的道:“是,父皇。” 然后,乖乖的站到了一边,端端正正,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文武百官们见到这一幕,只觉得炎炎夏日,全身上下竟是一阵寒意袭来。 他们也都和那康王一样,端端正正的站好,一下子都不敢动弹,一句话也都不敢说。 陛下似乎生气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48章 自损八百 天子动怒,可是不常见的事情。 毕竟陛下乃是一个仁厚之君,而且又是在这样的一个场合。 因此,文武百官们都是低下了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生怕引起了陛下的注意,然后 总而言之,这个时候,谁要是被陛下注意到了,准没什么好事情。 但是,似乎有人不这么想。 比如方休,他就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反而大大方方的走了上去。 走到了楚皇的面前,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开口道:“陛下,臣有一件礼物想要送给您,给您接风洗尘!” 没有多余的话,十分的直白。 众人听了,心里面却全都咯噔一下。 他们不知道方休准备的礼物是什么,也不知道方休想要做什么。 但是他们知道一件事情,只要是方休想要做什么事情,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一定是要倒霉的! 果然 楚皇看着方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的一挑,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开口问道:“哦?什么礼物?” 旁边的康王见到这一幕,恨的牙痒痒,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方休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让他恨不得把方休给扔到海里面去。 只见方休从怀里面取出了一封信件,双手呈给了楚皇,然后面露笑容,开口道:“陛下,臣这份礼物就是十万两银子,以及这十万两银子的来处,请您过目!” 十万两银子!? 这可真不是一个小数目! 方休这小子从来都是铁公鸡一般的存在,怎么会给自己送上银子? 还是十万两,这么的多!? 楚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眸之中闪过一道寒光,从方休的手上接过了那信件,打开,自上而下的看了起来。 方休就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开口道:“陛下,这些银子全都是朝堂之上的诸位大臣送给臣的。 臣也不知是为什么,这些大人为何会有这么多的银子,而且如此的慷慨,仅仅只是见臣一面,就付出了这么多的银子,甚至吏部还有一位大人。 为了向臣请教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竟然呈上来了一万两银子! 至于这些大人的名字,信上面,臣都记了下来,请陛下过目。 当然,这些大人今天也几乎都在这里,这件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又是怎么回事,陛下可以亲自问问他们。”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随即,所有人都是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瞪着方休。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方休的胆子竟然这么大,竟然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这些事情给抖出来。 他们更没有想到,方休这么的疯狂,竟然敢同时得罪这么多的文武大臣。 这朝堂之上,从此以后,还有没有脸面啊! 而且,没有脸面可不仅仅是这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可是还有陛下呢! 这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都是这个德行,陛下又该如何处理? 总不能全都给革了吧! 这这件事情简直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是受益的。 这方休简直就是一个疯子!疯子! 文武百官们都是在心里面疯狂的呐喊。 此时此刻,楚皇已经把那封信全部给看完了。 他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表情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但是,但凡是稍微熟悉一点楚皇的,都明白这是愤怒到了极致的征兆。 这件事情绝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去过了! 甚至,朝堂之上,无论是六部,还是大理寺,还是鸿胪寺,怕是都要重新换个遍! 这方休 彼其娘之! 此时此刻,即便是涵养再高,道德品质再崇尚的人,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幕,也不由得在心里面破口大骂。 他们实在是无法理解方休的思维。 这件事情对你有什么好处么!? 方休却好似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好似没有感觉一样,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开口道:“对了,陛下,臣已经差人把这十万两银子全都给送到了这儿。 银票也全都换成了银子,请您过目。” 楚皇听见这话,看向方休,轻轻的点了点头,仍是一句话都不说。 因为他已经愤怒的说不出话了。 这才短短的一个多月,短短的一个多月。 这些人进献给一个辅国大臣的银子就多达十万两! 那以前呢? 三位阁老,楚皇是相信的。 他们是不敢明目张胆的收银子的,即便是受了一些银子,那也仅仅只是一些。 可是那些尚书、侍郎、员外郎、主事、府尹、节度使、知府、知县 乃至是捕快,捕头。 他们一年加在一起呢! 该有多少的银子! 怕是比国库一年的进账还要多的多吧! 要知道,前些年,朝廷可是做什么都没有银子。 甚至有一段时间,窘迫到连北方四洲,将士们的饷银都发不出来了! 没有想到,万万没有想到,原来银子都是到了他们的手上! 楚皇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无法克制住内心的愤怒。 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们,拿一点银子,他是能够接受的。 只要不是太多,哪怕是三成到了文武百官们的手里,七成到了国库,他也完全能够接受。 他知道,水至清则无鱼。 很多事情,不是想象当中那样的! 可是就方休呈上来的这封信来看,又岂止是三成,五成,六成,七成都有了! 未免也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楚皇刚刚从江南道那等富庶之地回来,沿途所见,还算是让他心情不错。 再加上红薯一事已经得到了证实,他更是无比的开心,觉得自己在去见列祖列宗之前,也算是成就了一番事业。 可是,看见方休呈上来的这封信,他觉得 自己简直就是个傻子! 被这文武百官们蒙混了几十年的傻子! 他正这么想着,方休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陛下,银子都到了,请您过目!” 楚皇听见这声音,点点头,下意识的顺着方休手指的方向看去。 在看清了那些宝箱,看清了那些宝箱里面的白银。 他又克制不住愤怒了 竟是这么多!?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49章 青史留名 那宝箱从马车上搬下来,摆在地上,竟是铺成了一片。 打开以后,里面全都是白银,在太阳的照射下,显得极为耀眼! 不要说是楚皇了,就是文武百官们看见了,都是心头一跳。 他们当然知道十万两白银意味着什么,可是没有想到摆出来竟是这么的多! 多的让他们心里面一股寒意。 甚至有不少的人已经想要哭了。 事实上,他们也的确是没有坚持多久。 还没等楚皇说话呢,就有几个人跪在了地上。 哭道:“陛下!臣有罪!臣有罪啊!” 有人带头,后面的人自然多了起来。 接下来,又有人跪在了地上,“陛下,臣一时糊涂,一时糊涂!” “陛下,臣” 一开始只是零零星星的几个人。 后来,文武百官们也渐渐的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这件事情,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能够躲得过去的。 于是,所有的人全都跪在了地上,“臣等有罪!” 一时间,站着的人只剩了几个。 三位阁老,两位国公和方休。 其他的人,包括康王都是跪了下去。 楚皇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幕,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胸口。 伸出手,指着康王,脸上露出愤怒之色,想要说些什么。 张了张,竟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反而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竟是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天子被群臣给气晕了! “陛下!陛下!” “陛下!您怎么了!陛下!” 一时间,哀嚎声响彻整个京都府。 他们不止是为自己的前途,为自己的命运哀嚎,也是为自己这个人哀嚎! 天子当场被群臣气的吐血,这在史书上也是头一遭啊! 他们都要青史留名了! 之后的几天。 京都府的百姓们就看见了这辈子可能也看不见第二次的奇观。 堂堂的康王殿下,带着上百个文武大臣跪在皇宫外,不吃不喝,就这么跪着,一句话不说,任何人也不能接近。 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甚至可以说是经常发生。 只是,群臣跪着的地点是养心殿外,却不是皇宫外。 尤其领头的还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储君,康王殿下。 这让百姓们如何能不感兴趣呢? 因此,百姓们都是站的远远的,冲着康王指指点点。 康王跪在原地,只觉得万念俱灰,恨不得把方休给挫骨扬灰了! 这件事情,他不怪出谋划策的恭老,也不怪实际行动的群臣,更不怪最终决定的自己。 只能怪在方休的身上。 原因很简单,但凡是个脑子稍微正常一点的人,他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简直比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还要厉害! 从头到尾,谁都伤害了,谁都没有受益。 什么? 你说那些得到了银钱的百姓? 他们也算是人? 因此,康王此时此刻简直是恨透了方休,同时心里面又一次萌生了要刺杀方休的念头。 只是 此时此刻的方休,却是在养心殿的暖阁里面,端坐在太师椅上,品着茶呢。 “朕是如何也没有想到,朝堂之上的群臣,朕引以为豪,信以为真的栋梁之臣们,竟是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们哎,十万两百姓,若是换成粮食,送到那中原道,可以救活多少人。 朕恨啊!” 楚皇吐了一次血后,反而精神了很多。 暖阁里面只有他和方休。 因此,他也是没有丝毫的掩饰,捶胸顿足,一阵好气。 方休就坐在一边,看着他,不说话。 楚皇又是一阵自顾自的感慨。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才把目光放在方休的身上,开口道:“这件事情闹到今天这般地步,一定是要‘青史留名’了,那些狗东西要遗臭万年,朕怕是也要如此” 说到这话的时候,他不由的叹了口气。 方休开口安慰道:“这些事情自古便有之,六部的百官,他们做这些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臣虽然年轻,可是也知道类似的事情定是从先皇,先先皇,先先先皇就开始了。 先皇们也不会一直被蒙在鼓里,之所以没有处理,原因” 说到这,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顿了顿,没有继续下去,而是道:“因此,在臣看来,这件事情还是有很大的挽回的余地的,只要陛下能够妥善的处理此事。” 这话算是说到楚皇的心坎上了。 其实,这件事情还没有那么的遭。 身后的名,他在乎,却也不是那么的在乎。 被群臣气到吐血,算是也能挽回他的一点声誉,问题是这件事情最后该如何收场。 总不能把这些人全都给革了吧? 那整个朝廷就没有人可以用了! 就算是要处理他们,也绝不能急在这么一时。 可要是就这么放着,不处置,那也说不过去。 先不说史书上面会如何记载了,就说这件事情,京都府的百姓们可是都知道了。 若是不处置,京都府的百姓,大楚的百姓,他们会如何想?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没有人比楚皇更加明白了。 因此,他很苦恼。 楚皇抬眸看着方休,开口问道:“那方休,你可有何办法,妥善的处理此事?”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要问这么一句话。 楚皇自己是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了,问了几位阁老,几位阁老的态度也是摇摆不定。 没办法,他们身在那个位置,有些事情是说不了的。 思来想去,似乎也就只有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方休能够解答了。 方休听见这个问题,自然是早有准备。 他起身,朝楚皇行了一礼,脸上露出笑容,拱手道:“陛下,这件事情若是让臣来处理,定是无比的简单的。” “哦?”楚皇听见这话,心里面好奇,开口问道:“若是你处理,该如何办?” 方休表情十分的庄重,一本正经的道:“交给刑部和大理寺,该如何就如何,当然,犯事的人里面有不少是刑部和大理寺的,那么就从其他各道调回一些人,补上这些空缺。 然后还是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革职的革职,问斩的问斩,不留一点儿情面!”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50章 朕知道......你知道 楚皇听见这话,脸色有些黑。 若是真的向方休说的这样处置了,整个朝堂上怕是剩不下几个人了。 方休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 于是,顿了顿,开口道:“因此,臣想着,让他们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 楚皇听见这话,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戴罪立功这四个字,他太清楚有什么猫腻了。 无非就是高高的举起来,又轻轻的放下去。 别说是文武百官了,就是百姓们听了,那也能够想得到啊! 这岂不是 楚皇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休却是继续道:“当然了,这一次的戴罪立功,罪还是要罚的,他们给了臣多少银子,就照十倍的罚,府上若是有这么多的银子,就罚这么多的银子。 若是没有就直接抄家!” 旁边的刘成听见这话,倒吸一口凉气。 嘶 这招够狠! 这是要釜底抽薪啊! 楚皇听了以后,脸上却是露出思索之色,开口问道:“若是他们不认罚,该如何?” 方休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不认罚,就认罪!这一次是他们有错在先,而是是大错,于情于理,陛下这一次都是善待他们了!” “言之有理。”楚皇听见这话,脸上也是露出笑容,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只是,下一秒,他就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若是他们认罪也认罚,却是偷偷的把银子给藏起来了,找不到,该如何?” 方休听见这话,笑了。 楚皇看见他的笑容,立刻就明白了。 对啊! 方休可是抄家的好手! 别说是什么暗阁,什么密室,就是宅子的地砖都能给你抄了! 这件事情,由他去办,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果然,接下来就听见方休道:“陛下放心,抄家这件事情交给臣去办,臣一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的,那些臣子家里有多少的银子,臣绝对都给您送来!” “好!” 楚皇站起身,走到方休的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需要的谕令,朕等会就交给你!” “臣遵旨!”方休行了一礼。 楚皇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方休却是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 楚皇看着他,好奇的问道:“你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方休拱手,行了一礼,开口道:“陛下果然是明察秋毫,臣心里面想着什么,陛下一下子就猜到了。” “”楚皇很是无语,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问道:“何事,但说无妨。” 方休看上去有些忐忑,开口道:“那臣说了,臣说了以后,陛下您不能打臣。” “” 楚皇还是有些无语,打你? 莫名其妙的打你做什么? “说吧。”楚皇只是这么道。 方休得到这个回答,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臣想说,臣之前有一件事情欺骗了陛下!” 此话一出,旁边的刘成是吓的一颤。 欺君之罪! 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新安候的脑子又糊涂了? 失心疯又犯了? 怎么这等话都随便说的!? 楚皇听了以后,也是微微一怔,开口问道:“什么事?” 方休深吸了一口气,咬咬牙,坚定的道:“其实,陛下所中的毒蛊,并没有解药!” “” “” 此话一出,整个暖阁一片安静。 便是连呼吸声都能够听得见。 刘成站在楚皇的身后,是一动都不敢动。 此时此刻,他的心乱如麻。 这么说陛下一年以后是必死无疑了? 那么,自己岂不是也只剩下了一年的寿命? 毕竟,陛下驾崩以后,他一个大太监,肯定是也要陪葬的啊! 楚皇听见这个消息,本以为自己会心乱如麻,可是,不知怎么的,他竟然觉得无比的宁静。 忐忑了两三个月。 其实他的心里面已经有了底。 方休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还是比较了解的。 若是这毒蛊有解药的话,他就不会派人去草原了,而是自己去草原了。 前往江南道的时候,他也曾经仔细的想过这个问题。 一开始的时候,想过可能是方休为了昊儿? 后来觉得似乎有不太可能。 方休不是这样的人。 若是他一开始就选择了要介入储君之争,那么宁王叛乱的时候,就是他最好的机会。 他没必要等到现在。 所以,没有解药这个事情,他心里面是有数的。 只是 想到自己只剩下几个月的寿命,他的心里面还是有些难过。 人在难过的时候,不免想要开口安慰自己。 于是道:“朕知道了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人生下来,早晚都是要死的。 哪里又有长生不老之道呢?这一点,朕是知道的,朕是知道的! 更何况,朕相比于历代君王,那也算是长寿之君了,而且在这一年里,朕也为百姓,为朝廷,为大楚做了不少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骄傲的笑容,又看了看方休,感慨道:“还好当年朕让你去参加校阅了,不然朕哪能实现这么多的想法。 先是北拒乞颜部,又是红薯,又是地丁合一之法,又是黔国公的叛乱,又是天罚,又是” 楚皇说了很多,很多,方才停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道:“朕在你的辅佐下,做出这样许多的丰功伟绩,朕即便是现在就死,也是满意了。” 这些话实在不像是一个帝王说得出来的,倒像是某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 但是方休和刘成却是知道。 这些才是楚皇内心最为真实的想法。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可能说出自己最为真实的想法。 楚皇感慨完了以后,又看向方休,开口道:“朕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放不下,方休,你可知道是什么事情?” 这件事情,稍微有点儿脑子的都能猜到。 方休的脸上却是露出犹豫的表情,保持沉默,一句话都不多说。 楚皇见到这一幕,自然知道他内心是如何想的,轻轻的摇了摇头,开口道:“朕知道你知道 今天,你也给朕一个你最为真实的想法,储君之位,你更看好谁?”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51章 渐行渐远 这个问题,楚皇不是第一次问方休了。 方休也回答了不止一次了。 但是,此时此刻,他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实际上,应该说,无论如何回答,都不是太合适。 想了许久,他还是道:“若是陛下一定要让臣说出自己的心里想法,臣实话实说,臣觉得康王殿下不适合成为天子,小皇子还没有做好成为一个储君的准备。” 这话说的已经十分明显了。 刘成听了以后,心里面猛地一跳。 这可是新安候第一次表达自己的想法啊! 这是 后面的,他已经不敢再想了。 楚皇听了以后,也是略感诧异,他其实已经做好方休继续和稀泥的准备了,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回答自己了。 于是,开口问道:“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 这话没头没尾的,若是其他人听了,一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方休听了,却是立刻的领悟了。 他的表情十分的认真,点了点头,回答道:“对!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 “你觉得康王没有容人之量?”楚皇开口道。 楚皇心里面是明白的。 方休看上去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实际上眼界却是比朝堂之上的许多的人都要宽广,看的也是比许多的人都要远。 他说出刚才那些话,绝不可能是因为他讨厌康王 那样就太肤浅了。 方休却是摇了摇头,回答道:“不是。” 楚皇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开口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方休看着楚皇,表情十分的认真,开口道:“是因为康王殿下实在是没有才能。” 这话说的很委婉。 没有才能。 才能的方面有很多,康王没有才能使指的哪方面没有才能? 不用多想也知道,方休这是在说康王蠢! 蠢的不适合做一个帝王。 方休看着楚皇,严肃的道:“陛下,臣是冒着多大的危险回答您的问题,您应该明白吧?” 这话说的有些大逆不道了! 刘成听的心里面一阵惊诧。 楚皇却是不以为意,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朕自然是知道的,但你也应该知道朕。 朕是信任你的。” “陛下的确信任朕,可却不信任康王殿下。” 方休不知想到了什么,悠悠的叹了口气,道:“若是陛下想要立康王殿下为储君,臣便是康王殿下最大的威胁,若是陛下想要立小皇子为储君,臣便是皇室最大的威胁。 有的时候,臣自己都在想,要不要寻个时间,离开京都府,远走高飞 臣” 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了。 旁边的刘成听到这,却是几乎要跪下去了。 新安候啊!新安候! 你的胆子怎么就这么大! 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啊! 刘成听着方休的话,几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想象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胆子这么大的人。 楚皇听了,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方休没有说话。 他也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方休也随着楚皇笑了,他看着楚皇,表情十分的严肃,开口道:“臣以自己的性命之忧回答了陛下的问题。 臣恳请陛下为臣做一件事情。” “说!” 楚皇回答的十分果断,十分干脆,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方休看着楚皇,缓缓开口道:“臣恳请陛下让扁池御医为您行开颅之法!” 此话一出,刘成是真的跪下了,大声的道:“陛下三思啊!陛下三思!” 跟在楚皇的身旁,这开颅之法是什么东西,刘成自然是明白的。 他简直无法想象 楚皇听见方休的话,也是有些诧异。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沉思之色。 方休却是道:“陛下,这段时间,扁池御医一直在练习开颅之法,如今十次之中已经成功九次,试一试总比不试要好!” 楚皇听见这话,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道:“的确是有些道理,可是朕为何不能再过几个月再试呢?” 方休听见这话,心里面突然有些凉。 从刚才楚皇问他那个问题,方休回答他的时候,他的心就有些凉了。 楚皇去了一趟江南道,知道了自己大限将至后,似乎心态发生了一些改变。 这些改变,方休预想过。 但是他的心里面还是觉得有些凉。 方休看向楚皇,表情十分的认真,开口道:“毒蛊乃是蛊虫作祟,因而,时间越长,蛊虫在颅骨内就会越是难以取出,这个时候,扁池行开颅之法,还有的救。 若是时间再长一些,便是开颅之法成功了,那蛊虫也不一定能够取得出!” 这话无论是逻辑上还是情理上,都没有半点可以挑剔的地方。 楚皇听了以后,却还是犹豫了。 他开口道:“再等等再等等吧。” 方休得到这个回答,并没有觉得意料之外,点点头,拱手道:“是,陛下!” 楚皇摆摆手,道:“朕乏了,要休息了,你下去吧。” “是,陛下!” 方休拱拱手,转身离开。 一时间,暖阁里面,只剩下楚皇和刘成两个人。 安静,还是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皇突然开口了。 “刘成啊,你觉得新安候方才说的那些话,有多少可行?” 他没有问多少可信,问的是多少可行。 一字之差,代表的含义却是完全不同。 刘成当然明白。 陛下在自己的面前是没有任何的伪装的必要的。 因为自己就是陛下的影子。 因此,就目前而言,陛下还是完全信任新安候的。 之前说的那些话,也都是带着些调侃的意味的。 或许也是真有可能。 但不是现在。 刘成想了想,回答道:“臣觉得有七成可行。” 这话说的有些保守。 但是身在其位,他也只能这么说话。 其他的话,由他来说,就不是那么的合适了! 楚皇听了以后,面露思索之色,目光望向方休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说话。 方休走出暖阁,走出养心殿,走出皇宫,却好似是感觉到了什么,转身看向楚皇的位置。 默默的叹了口气,也是没有说一句话,便转身离开,渐行渐远。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52章 再见抄家 方休走出皇宫,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康王和群臣,不屑的轻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康王和群臣自然也是看见了这一幕,一个个都是面露愤怒之色,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他们如今都是自身难保,别说是之后的报复,就是能活下来,就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情了。 只好一个个的在心里面暗骂,恨不得把方休挫骨扬灰 只是,他们也只能在心里面暗骂,除此之外,也做不了什么事情。 方休直接回到方府,坐在院子的躺椅上,一边品着茶,一边细细的思索皇帝今天所说的话。 片刻后,他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吩咐道:“来人,笔墨伺候,本少爷要写信!” 自从竹轩斋稳步运行后,方休就很少提笔写字了。 也就是给楚皇一封信,给白小纯一封信,仅此而已。 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是该做一些准备了。 至于准备些什么,说句实话,他自己的心里面都不是那么的有底气。 “少爷” 旁边有小厮忙不迭的送上了笔墨。 方休提笔写了很多,然后装进一个信封里面,吩咐那个小厮道:“把这封信送到东南道,只有白小纯能看,明白吗?” 那小厮自然是明白的,忙不迭的躬身道:“是,少爷!” 说完后,转身就要离开。 这个时候,方休又喊住了他,“等会!” “少爷,您还有何吩咐?” 那小厮躬身开口问道。 方休又取出了一封信,递给那小厮,开口吩咐,“这封信送到江南道,只有钱正能看,明白?” “是,少爷!” 小厮见到这一幕,总觉得少爷跟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好似谨慎了很多。 只是他也没有多想,便领命转身离开了。 方休坐在原地,还是觉得有些忐忑。 这一年来,发生的许多事情,也让他变得更加的成熟。 以前,他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和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想事情。 如今,他却是发现,很多的东西,不是从几个角度分析就能了解的透彻的。 方休摇摇头,正准备回去休息,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小厮走到他的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开口道:“少爷,刘大太监来了。” 刘成? 方休微微一怔,随即好似明白了什么,点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是,少爷!”那小厮赢了一身,转身离开。 片刻后,刘成就来到了他的面前,脸上露出笑容,有些谄媚。 他张了张嘴,想要问好,却看见方休摆了摆手,“有话就直说吧,那些废话,本侯爷也不乐意听。” “是,新安候!” 刘成竟然行了一礼,这举动让方休更加的感到不太舒服。 但他也没有说什么,就看见刘成从怀里面取出了圣旨,一字一句的开始念了起来。 方休只听了一句,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楚皇的效率难得这么的快。 果然。 无论什么事情,只要一牵扯到了银子,那效率就噌噌的往上涨。 就连皇帝都不能免俗。 方休这么想着,起身接了旨,然后看向刘成道:“刘公公,陛下可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 刘成犹豫了一下,往前迈了一步,凑到方休的身边,小声的道:“陛下的意思很简单,这件事情说起来也不算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新安候还请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方休听见这话,有些无语。 这楚皇不是摆明了既要又要立牌坊吗? 莫名其妙! 皇家事,又有谁能说的清楚。 方休听见这话,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摆手道:“这件事情,臣知道了,刘公公请回吧。” “好嘞,新安候您保重。” 刘成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就离开了。 方休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眉头又是不由的皱了起来。 刘成以前对自己,的确是有些谄媚,但是还没有到行礼的地步。 堂堂的一个司礼监大太监,竟然冲着一个臣子行礼,这很难说背后到底有没有什么原因。 方休见到这一幕,心里面反而轻松了一些。 这么说,自己送去的那两封信,总归是没有什么错的。 就算有朝一日用不上,那也总好过到时候用得上的时候,只能坐以待毙了。 方休这么想着,也懒得继续休息了,召集府上的护卫们。 然后又派人到了亲军府,去右羽林卫领了一队的士卒,加在一起大概也有个五百来号人,在这京师里面也算的上浩浩荡荡的。 在方府的门前。 方休站在台上,看着这五百号人,开口问道:“你们可知道你们是随本侯爷做什么的?”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摇头,有人开口道:“小的不知!” 方休的目光在他们的身上环视了一圈,脸上露出笑容,道:“很简单,抄家! 抄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的家!这一次,你们一定要给本侯爷搜仔细了!但凡是个值钱的物件,哪怕是块砖,你们也给我拆了! 当然,不白拆,有好处,你们每个人搜到的东西,折合成白银,百分比一,当作你们的赏赐! 朝廷不给你们,陛下不给你们,我用我自己的银子,补给你们! 听明白了吗?” 众人听到这,先是一怔,随即面露兴奋之色,纷纷应道:“听明白了,侯爷!” 百分比一,听上去实在是少。 可是他们抄家的地方可是文武百官的宅邸啊! 不说这一次犯事的还有侍郎这样的三品大员! 就是那些主事、员外郎,哪一个府上不是多的白银。 别的不说,一家一万两总归是有的吧? 一百比一,就是一百两,十个人就是一千两,一百个人就是一万两。 哪怕是平分,都抵得上他们一两个月的工钱了! 更何况这一次可是能者多得! 一时间,众人都是激动起来,恨不得现在就冲进那些文武百官的宅邸,把他们的家,抄个空! 方休见到这一幕,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道:“咱们一家一家的来,先是从礼部,你们跟着我,争取半个时辰一家,五天之内,把这件差事给他办妥了! 好了,废话不多说了,出发!”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53章 从哪儿来的? 方休一声令下,五百号人浩浩荡荡的就走出了方府,第一个府邸是礼部侍郎陶原的陶府。 堂堂的礼部侍郎,可是未来的阁老人员之一。 这一次却也是栽在了方休的手里。 他也是登门拜访方休的人当中,地位最高的一个。 方休自然也不可能冷落了他,抄家第一个选的也是他。 “你们是谁!?知不知道这里是哪儿!?知不知道我家老爷是谁!?” 陶府的门子看着方休等人,强装镇定,大声的道。 方休看着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开口道:“自然是知道的,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过来了!” 那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又强装镇定,咬牙道:“这里是陶府,我家老爷是当今的礼部左侍郎,陶原,陶大人!你们这些粗鄙之辈,安敢如此?” 不知怎么的,方休听一个门子说出‘粗鄙之辈’这四个字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好笑。 果然,礼部侍郎就是不一样。 府上连一个门子都是满口的仁义道德,不亏是文化人! 方休嗤笑了一声,压根懒得再去理他,带着人径直的走进了陶府。 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 从一开始的莫名其妙,到后来的惊慌失措,到最后的惶惶不安。 方休带队抄了太多次家了,基本上不会有任何的区别。 只是,这一次却发生了一点儿小小的意味。 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瞪着方休,大声的怒吼:“你们这样做和强盗有什么分别!夺人钱财,断人生路,简直就是十足的禽兽! 毫无礼义廉耻,毫无道德底线,毫无”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一步步的走向那怒吼的陶府小姑娘的面前。 旁边的陶家人见到这一幕,自然是惊慌失措,忙不迭的大喊:“侯爷,她年纪还小,不懂事,您千万别跟她计较。 我们都明白,侯爷您今日所做之事是奉了陛下的命令,说不上什么对错,我们也绝不会放在心里的。” “侯爷,您大人有大量!” “黄口小儿,信口胡说什么!快点儿给侯爷道歉!” 方休却是好似没有听见一般,径直的走向那小姑娘。 方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她和礼部左侍郎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只是听见她的话,想起了一些事情,觉得十分的有趣,仅此而已。 “你说我是强盗?” 方休站在她的面前,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开口问道。 那小姑娘见方休这般,也是怕了,却不肯服输,只是冷哼一声,不说话。 说起来,方休和这小姑娘还是差不多的年纪。 这小姑娘好像还跟赵嫣同岁。 方休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赵嫣的时候,赵嫣似乎也是这样。 只不过,赵嫣可是比她要聪明的多。 “不敢说话了?你刚才的勇气呢?你所标榜的礼义廉耻呢?” 方休看着那小姑娘,还是带着笑的问道。 那小姑娘听见方休的挑衅,咬了咬牙,瞪大了双眼,盯着方休,大声的道:“对!说的就是你!强盗一个! 我爹明明给了你银子,你还不满足,带着这么多的人来抄我们的家,简直是贪婪到了极致,便连地上的一块地砖都不愿意放过! 怎么!?难不成连我们的锦缎衣服,你都要抢了去!?” 不得不说,这小姑娘倒的确是有几分勇气,和当年的赵嫣的确有很多的相像之处。 方休笑了笑,表情变得有些冷,开口道:“你觉得我是在抢夺你们的银子?那你何曾想过你所说的你们的银子是从何处来的?”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 陶府的其他人听见这话,都是微微的低下了头,不说话。 有些话,他们看得透,想的通,却是不能说的。 但显然那小姑娘不明白方休是什么意思,反而面露骄傲之色,大声的道:“自然是凭自己的努力获得的!我爹是礼部左侍郎!” 方休听见这话,不屑的轻笑了一声,开口问道:“你可知道礼部左侍郎一个月的俸禄是多少?” “这” 那小姑娘听到这个问题,不说话了。 因为她的确是不知道。 但她也不是小孩子,自然明白方休的意思。 她也知道。 凭借礼部左侍郎的俸禄,想要供养这么一大家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面露犹豫之色,又道:“我家还有祖上传下的祖宅,还有田地!” 方休听见这话,更是不屑,又问:“你祖上的祖宅,还有田地,又是从哪里来的?” 那小姑娘听见这个问题,有些无语,看向方休的眼神也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她开口道:“祖上的祖宅和田地,自然是先辈挣来的,而不是像某人一样抢来的!” 这话另有所指,带着锋芒。 方休听了,却是不屑的笑,道:“究竟是不是抢来的,你离开京都府,到郊外,到你们家的田地上看一看,就知道了!” 那小姑娘完全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休也懒得跟她解释,而是看向陶府的其他人,冷冷的道:“这便是掌管天下教化的礼部左侍郎的府邸,今日本侯爷当真是长了见识。 果然是全无礼义廉耻! 抢夺千千万万百姓的钱财而不自知,反而洋洋得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礼部左侍郎? 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方休说这话的时候,十分的愤怒。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可能是银子多到了一定的地步,他的心态就发生了一些转变。 按理说,抢夺千千万万百姓的钱财 大楚皇室排名第一,乡绅们加在一起排名第二,那么他一定是排在第三位的。 甚至有可能排到第二位。 但是去了中原道一趟,看见了这么多的惨剧。 许多的人为了一口吃的是怎样的卑微。 又有多少人因为一口吃的而丢了性命。 方休一想到,心里就十分的难受。 虽然他还过着骄奢的生活,但是相比于从前却是好的太多了。 最起码他不会再做出以前那样吃一份扔一份的可笑举动。 事情都是有解决的办法的,有些事完全可以更好的解决。 当然,这不代表他从此以后就会多么的质朴。 没办法 人都是有多面性的。 一方面,他见不得穷人受苦,另一方面,他自己也不愿意受苦。 那么只能让这些百官和乡绅受受苦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54章 方休的又一次转变 陶府的众人听见方休的话,自然是默不作声。 一方面,不敢说什么,另一方面,他们也的确是没有什么好反驳的。 唯独那小姑娘还没有听明白方休的意思,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奈何方休压根懒得再理她,而是带着人去了下一个府邸。 一共六十七个府邸,一共近百万两银子! 百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几乎可以抵得上国库半年的进账了! 简直是 这仅仅只是六十七个宅邸啊! 整个大楚又有多少的百姓呢? 银子堆满了一辆又一辆的马车,送到皇宫的时候,延绵几百米,都不带中断的。 围观的百姓有很多,但他们都不知道那马车里面装的是什么。 也得亏他们不知道马车里面装得是什么,不然能愤怒的把皇宫给掀了! 上百万两的白银,别说是大楚的其他地方,就是京都府都还有这么多的人连饭都吃不上呢! 方休在暖阁的时候,跟楚皇汇报这个事情。 楚皇听了以后,也是震怒。 他实在没有想到,这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竟然贪婪到了这般的地步。 这么多的银子,未免也有些太过夸张了! 而且,这还不算上各部的尚书和侍郎。 要知道,真正被查处的也就是一个礼部左侍郎,虽说权利不小,可是论捞银子,那是如何也比不上户部和吏部的。 户部和吏部加在一起,又有多少的银子呢? “简直岂有此理!” 楚皇想到这,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忍不住拿起一个茶盏,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眼眶都已经红了。 显然是气得不轻。 方休见到这一幕,站在一旁,一句话都不说。 有些事情,他的身份,是不适合说的。 但是,他不说,楚皇却不会放过他。 楚皇冷静了一些后,看向方休,表情变得温和了一些。 不管怎么样,方休的银子都是光明正大得来的。 跟这些狗东西还是有分别的。 楚皇开口问道:“方休,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方休微微一怔,这个问题实在是很难回答啊 怎么看? 你若是真要问我怎么看,我只能说是站着看,不然呢? 但 方休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和稀泥,而是直白的点出了其中的关键,开口道:“陛下,臣以为,如今正是科举之变的好机会! 女子科举的风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无论是朝中的文武百官,还是江湖上的士绅百姓,其实都已经能够接受女子科举的存在了。 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直接实行科举之变?” 楚皇听见这话,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不说话。 显然,这并不是他想要听到的话。 但是,自从前几天见过楚皇以后,方休也懒得跟楚皇说他想听的话了。 方休现在只想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说自己该说的话。 他拱拱手道:“陛下,如今的科举是为何?” “自然是选拔良才!”楚皇脱口而出道。 这个问题,是不用思考的。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以何为标准?那几道经义,几首诗词,几篇策论?恕臣直言,这些东西压根就选拔不出什么人才! 最多只是选出那些腐朽之辈,那些士绅的代言人,只是一些蛆虫罢了! 然后,这些蛆虫一部分变成了苍蝇,只有一小部分能化为蝴蝶,如今尤甚! 陛下,如今已经多少年没有出过真正的寒门贵子了,这么多年,科举本该蓬勃发展,如今很多的百姓却连书都没有银子去看。 真正的寒门子弟,不知道要付出多少的艰辛,才能够获得一个平起平坐的科举机会。 这也就罢了,科举的内容还是经义,诗词,策论 在臣看来,这些东西有用的只有一个罢了,策论,除了策论,全都该摈弃!” 此话一出,楚皇顿时怒了。 瞪向方休,大声的道:“大胆!经义乃是圣人之言” 楚皇话还没有说完,方休就打断了他:“圣人之言?无非就是教导人要修身养性,要向善,要爱民,要慎独 可是,这科举选拔出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有几个能够做到圣人之言的?” 说到这,方休发出一声不屑的耻笑,道:“当然了,这圣人之言,仁义道德,他们的心里面没有,可是却经常的挂在嘴上,时不时的便是圣人之言,便是仁义道德!” “” 楚皇听见这话,彻底的懵了。 懵的不止是楚皇,还有一旁的刘成。 他们如何也没有想到,方休如今的胆子竟然这么大。 这 这还是一个臣子吗? 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见过方休这样? 楚皇伸出手,指着方休,愤怒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方休却是抬眸看着楚皇,冷冷的道:“陛下,您是如何想的,臣是知道的。 恕臣直言,您是一个忠厚之君,却未必是一个圣明之君,您待臣不薄,臣曾经以为您是真心的对待臣,可是如今臣才明白,您也只是精通帝王权衡之术罢了。 说到底,还是要讲究地位尊卑的。 当然,这臣没有任何的意见,只是臣如今却是有别的想法。” “你你” 楚皇伸出手指着方休,脸涨的通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君臣之间的关系急转直下。 从原先的顶峰瞬间跌到谷底。 “你,你要做什么?你胆子太大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皇总算是能说出话了。 方休听了以后,摇摇头,脸上露出不忍之色,不忍之后,又是渐渐的坚定了起来。 说句实话,方休现在觉得自己的生活很没有意思。 就好像是人生开了作弊的外挂。 莫名其妙的就一路顺风顺水。 从头到尾甚至没有经历过一点挫折。 从一开始的中郎将到后来的神机营将军,从一开始的安平伯之子到如今的新安候,再到辅国大臣。 是真的无趣,很无趣! 他本来以为自己与楚皇之间是友谊,或者说是知己。 楚皇懂自己。 经过开颅之法的事情,楚皇的怀疑,方休看在眼里。 还有康王的问题上,楚皇的咄咄逼人,方休也记在心里。 既然如此,不如把这场人生的游戏换一换。 现在,方休要玩模拟文明类游戏!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55章 新安候是有功之臣! 楚皇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幕,整个人都懵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休却好似坦然了一般,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开口道:“陛下,科举制度到了今日,已经到了不得不变的地步,无论您是否同意,内阁是否同意,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是否同意,科举都必须有所变化!” 他说到这,没有再继续说多余的废话,只是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就这么转身离开了! “臣告退!” 方休转身离开,整个暖阁一片寂静。 楚皇坐在原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他的眼里,方休还是那个才华出众,有王佐之才的天才,可是这么转眼之间就成了一个权臣,成了一个佞臣。 这究竟怎么了? 刘成站在楚皇的深厚,却好似早有预料一般,表情都没有太过的诧异,反而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皇方才反应过来,冷声的大喝:“来人!” “陛下,有何吩咐?” 进到暖阁的是五品御前侍卫,乃是宫里御前侍卫几个总管之一。 当然,前段时间楚皇微服私访的时候,他并没有跟在身旁,而是负责宫里的守备。 “去,把方休给朕捉拿过来!”楚皇的脸上仍是愤怒之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都有些嘶哑。 那御前侍卫听见这话,却是没有领命,反而抬眸看向了楚皇。 面露犹豫之色,随即表情逐渐变得坚定,开口道:“陛下,臣想知道,新安候犯了什么罪,陛下要捉拿新安候?” 楚皇听见这话,怔住了。 随即,勃然大怒,腾的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一拍桌子,骂道:“朕要捉拿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去了一趟江南道,竟是连宫里面的御前侍卫都敢反驳自己了。 谁知道,让他没有想到的事情还在后面。 只见那御前侍卫面露坚定之色,拱了拱手,大声的道:“回禀陛下,新安候乃是四位辅国大臣之一,于国于民,都是尽心尽力,深受百姓们的爱戴。 若是你没有任何理由,便要捉拿新安候,恕臣直言,臣难以服命!” 此话一出,整个暖阁又是一片寂静。 这一次,楚皇好似明白了什么,下意识的看向了身旁的刘成。 刘成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但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楚皇,究竟发生了什么。 “滚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皇一拍桌子,骂了一句。 那五品的御前侍卫并没有恼怒,更没有惶恐,只是拱了拱手,道:“臣告退!” 紧接着,就这么转身离开了! 从刚才的方休到现在的御前侍卫,竟然都视楚皇于无物。 这在以前,或者说在任何一个时候,都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楚皇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这皇宫已经不是他的皇宫了,而是方休的皇宫! 楚皇想到这,不由得看向身后的刘成,表情十分的阴沉,冷声的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刘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告诉朕!” 刘成不敢有丝毫的隐瞒,跪在了地上,哭道:“回禀陛下,奴婢奴婢的确是发现了一些端倪,但是奴婢,奴婢不敢告诉陛下您。” “什么端倪?” 楚皇的表情十分的冷,看着刘成,开口问道。 刘成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奴婢有个干儿子,叫做张文,奴婢随您离开京都府,去那江南道的时候,宫中的事物便是由张文负责。 奴婢离开以前,张文唯命是从,奴婢说一,他不敢说二,奴婢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可是从江南道回来以后,奴婢却是发现,这张文他变了! 奴婢说什么,他想听便听,不想听便不听。 奴婢几次想要惩戒他,但是宫里面的人却是已经不听奴婢的了。 奴婢说什么,手下的那些宦官、宫女都要问一句,张公公知道了吗? 奴婢去与奴婢的干儿子说话,他三句两句的离不开新安候。 凡是都是新安候的吩咐,新安候这么说的,新安候要这么做 因而,那个时候,奴婢便知道了,这宫里面早就是新安候的人了!” 此话一出,楚皇陷入了呆滞的状态。 他之所以离开京都府,前往江南道。 的确是要看一看红薯究竟是不是真的。 可是另一方面,也是想让康王到宫里面,掌管一下宫里面的事物,熟悉一下宫里面的事物。 这亲军府的密谍司,每隔十二个时辰,便会送来一封信,到楚皇这里,详细的讲述京师里面发生的一些事情。 楚皇全都看在眼里。 方休真的是一次都没有到过宫里。 也正是因为如此,楚皇才放心的在江南道游历。 原先准备一个月就回到京都府,却多拖了足足半个月。 却没有想到,方休一次都没有到过皇宫,竟是把皇宫变成他的了! 此时此刻,楚皇不由得想起了几天前,自己问方休究竟看好谁作为储君。 方休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的确 这么有利的事情,做成这样,这天底下也是头一遭了! 康王不适合做储君,他实在是太蠢了! 楚皇深吸了一口气,尝试平复自己的情绪。 奈何接连几次,还是忍不住的站起了身,拿起桌上的笔墨纸砚、茶盏等等。 只要是能看的见的,全都拿了起来,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他可以忍受方休的很多东西。 包括所谓的失心疯,包括他做出的那许多的荒唐事。 甚至包括方休刚才不尊重他。 因为楚皇知道,无论如何,方休都是不可能成为谋逆之臣的。 先不是文武百官,就是京都府的百姓,大楚的百姓也绝不会容忍一个失心疯做皇帝的位置。 这是很简单的一个问题。 这也是楚皇一直那么信任方休的原因。 可是 如今看来,情况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方休比他想象的还要有才。 这才能不仅仅是体现在朝堂之上,还体现在方方面面。 仅仅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还是孩子啊! 竟然把权谋之术演绎的如此淋淋尽致 实在是太让人不可置信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56章 武勋们的心思 楚皇坐在龙椅之上,冷静下来以后,就开始沉思。 沉思方休为何会突然之间锋芒毕露,又是什么给了他这么大的底气。 可是,一时间,他竟是捉摸不透。 莫非是失心疯又犯了? 总觉得不切实际。 而且,究竟是谁给他的底气? 就因为他控制了宫里的禁军和宦官、宫女,就敢如此大胆? 他似乎又不是这样的人。 楚皇沉思了许久,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吩咐刘成道:“让英国公来见朕!” 英国公掌管着亲军府,让英国公去见他,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刘成听了以后,却是没有回答,只是保持沉默。 楚皇见半天没有回应,转头去看他。 然后就看见了刘成的表情十分的古怪,似乎是在犹豫。 “怎么了?莫非连你也不听朕的了?” 楚皇说这话的时候,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整个楚国,或者说这朝堂之上,这皇宫之内,除了后宫的一些人,他真正信任的只有两个。 一个是方休,目前已经不值得信任了。 另一个就是刘成。 他无法想象刘成都会背叛自己。 那样的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毕竟刘成在他的身边几十年了,一直兢兢业业,彼此之间也是十分的熟悉。 要说他会背叛,楚皇甚至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他为什么会背叛自己。 他能拥有的,楚皇全都给他了。 刘成家里有没有人,孤家寡人一个,完全可以说是楚皇的影子,耳目。 这样的一个人,方休又怎么能够收买他呢? 事实证明,刘成也的确是没有背叛楚皇。 因为接下来,他的话很明显是真实的。 “陛下,奴婢实话跟你说吧,英国公这段时间,经常的出入方府,常常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他在方府和新安候聊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而且亲军府的密谍司,奴婢几次差人去问了,都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这一点,陛下您也知道,密谍司的信很久都没有送到宫里了。 因此,奴婢觉得,陛下还是不必如此了。” 这话说出来,楚皇彻底的沉默了。 他怔怔的看着面前被他砸碎的一切,坐在龙椅上,许久许久都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方休啊方休 你比朕想象的还要厉害! 但是,朕有一点想不通,英国公时代都是忠烈,为何会与你同流合污!? 楚皇想到这,实在忍不住,抬眸看向刘成,开口问道:“英国公为何如此?” 刘成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但是他不敢说,只是低着头,生怕说出了实话,刺激到了陛下。 楚皇见到这一幕,深吸了一口气,心平气和的道:“你且说,实话实说,朕无妨,朕也不会怪罪你,说吧” 刘成听见这话,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说了实话。 “陛下,这些年,皇家对武勋们的确是有一点薄凉了。” 楚皇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愤怒之色,一拍桌子,骂道:“功名利禄,哪一项,朕缺了诸公的!? 四个国公,世代忠烈,到了朕这里,竟是有三人背叛,朕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让他们如此厌恶!?” 刘成忙不迭的解释道:“陛下待他们的确是不薄,可是两位王爷却并非如此。” 楚皇看向刘成,好似明白了什么,冷冷的道:“继续说!” 刘成顿了顿,方才敢继续道:“据奴婢所知,两位王爷夺嫡之争的时候,便把这争端牵扯到了武勋,这是几百年来头一次。 很多武勋,尤其是几位有权有势的侯爷,都被迫无奈的离开了京都府,去老家避一避风头。 陛下您应该是知道的,但是您没有制止,任由两位王爷这么做。” 楚皇听见这话,怔住了。 他想起来。 就在一年以前。 好像的确是这样的。 方休的爹,临泽候,那个时候还是安平伯,就因为这个事情躲去了青州。 当时,刘成似乎跟他提起过此事,但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回了一句知道了,便没有再过问。 没成想,竟然为今天的祸事埋下了根源! 楚皇想到这,不由得有些后悔。 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同时,他深刻的知道。 英国公背叛皇室,却不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的确是会让武勋们寒心,可是还没有到让他们背叛皇室的地步! “你继续说!”楚皇看向刘成,摆了摆手道。 刘成听见楚皇的吩咐,继续道:“那个时候,武勋们人人自危,生怕跟夺嫡之争牵扯上了关系,成天都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比那些士大夫还要惶恐。 陛下,您是知道的,那些武勋脑子比较直,想的比较简单,让他们周旋在两位王爷和士大夫的中间,他们哪里有这个本事。” 顿了顿,继续道:“后来,渐渐的有一些武勋选择了自己支持的人,魏国公选择的是宁王殿下,英国公选择的是康王殿下,定国公 定国公看上去比较粗犷,可是心思却比谁都要细腻,两边周旋,到了最后都没有选边。 后来的结果,您是知道的,魏国公被诛了族,被抄了家,宁王殿下下落不明,康王殿下大获全胜。 按理说,英国公应该是受到极大的重视,除此之外,还有那些支持康王殿下的武勋们。 但是 康王殿下却是忽视了这些武勋,觉得既然宁王都已经败了,这些武勋们也用不到了。 便是英国公,康王殿下也是不放在眼里。 若是奴婢,见到康王殿下如此,定然也是会心寒,也会升起‘狡兔死,走狗烹’之感。 再加上新安候” 提到‘新安候’三个字的时候,楚皇的眉头明显的皱了一下。 刘成忙不迭的改口道:“不,是方休,再加上方休带着小皇子在京都府做了一些事情,表明了一些态度。 那些武勋自然是向着方休的。 毕竟方休乃是武勋出身,小皇子身边也没有什么人。 不像宁王殿下和康王殿下。 因此,他们这么做” 后面的话,刘成没有说出口,但是楚皇却是明白的很! 他们这么做完全可以理解!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57章 小阁老 楚皇得到这个答案,有些恍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知道,在这京都府,自己怕是拿方休没有什么办法了。 便是放眼整个楚国,他怕是也拿方休没有什么办法。 几十年来,他第一次升起一股无力感。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他怔怔地望着窗外,沉默,还是沉默。 刘成站在他的身后,表情同样如此。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新安候绝不是常人。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 一个人,能够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办成这样的事情。 若说方休不是人,而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他都相信了。 毕竟,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做的像方休一般。 如今想来,那失心疯、脑疾真是神来之笔! 楚皇和刘成都是无奈的感慨。 方休却是来到了竹轩斋。 吕四如今还是竹轩斋的掌柜。 竹轩斋也是办的风生水起,分店已经开遍了大半个楚国。 这只是短短一年的时间啊! 竹轩斋在楚国就已经有了将近十几家。 而且都是在不同的地方。 比如北方四州有一家,京畿之地乃是总店,中原道一家,江南道两家,东南道一家,西南道一家 彼此之间,培养了大量的信鸽,短短几天的时间就能把京都府发生的事情传遍整个楚国。 跟以前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放在以前,便是内阁做出一项重大的决定,可能改变整个楚国的决定,甚至是草原来犯。 西南道、东南道,乃至江南道都要十几天以后才能收到消息。 这还是衙门,而不是普通的百姓。 普通的百姓至少需要几十天。 如今,有了竹轩斋以后却是全然不一样了。 报纸这个东西,只要一文钱,便是一个乞丐都能买得起。 而且在竹轩斋的门口,每天还有专人负责十二个时辰,不停的宣读报纸上的内容。 便是一个字都不认识的人,也知道这报纸上写的什么。 朝中的文武百官、勋贵、富贾和楚皇,在报纸刚出来的时候,都知道这玩意的重要性。 可是他们却没有心思去办。 原因很简单,一文钱一份,他们实在是不愿意去办,没有一点儿利润,还要倒赔不少钱。 付出和得到的回报并不算是成正比。 可是一年以后,他们如今才知道这报纸厉害到了什么地步。 简直就是得报纸者,得天下! 当然了,并没有那么得夸张,但是也差不多了。 毕竟百姓们只信报纸上面的内容,其他的一概不信。 报纸就意味着真实,报纸就代表着权威。 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这竹轩斋背后的主人——新安候方休! 在这京都府,以前方休的风评有多差,是个人都知道。 就连四五岁的小孩听到方府败家子这五个字,都是吓的不敢说话。 可是就因为这竹轩斋上面的几篇文章,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新安候乃是大好人! 为国为民,都是做出了不少的贡献! 办成了很多的事情,不仅仅是免费书院,还有那地丁合一之策,也是新安候一手促成的!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新安候心里面是向着百姓的。 究竟是不是如此呢? 报纸上面说的是的,那就一定是的了! 短短半年的时间,方休、新安候、方府公子这几个词竟然与以前完全代表了不同的含义。 这还是在京都府,在京畿之地。 在其他地方,更不用说了。 很多的人压根就不知道京都府发生了什么事情,朝廷发生了什么。 有些人甚至连当今的圣上是谁都不知道。 但是,在竹轩斋的报纸中,他们却是知道了让他们少交银子给衙门的人是新安候——方休! 知道了,土司之乱是谁献策平定的! 知道茶马互市之策是谁提出的! 这是西南道的百姓们,他们知道没有新安候就没有他们今天的好日子。 北方四州的人知道是谁当初坚定的要北上,是谁在一片反对声中坚定的要攻击乞颜部,换得了北方四州未来几十年的安宁。 是新安候! 没有新安候就没有他们今天的安定的日子。 东南道的人知道是谁派人建造了那些巨船,知道那些神机营的士卒都是谁派来的。 知道那些海寇都是被谁剿灭的。 还是新安候! 没有新安候,他们怕是还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除此之外,他们还知道新安候即是武勋,又是四位辅国大臣之一,另外三位都是阁老。 很多人不明白阁老是什么意思。 但都知道阁老都是地位极高的人物。 他们还知道,新安候是辅国大臣,却不是阁老。 因此,很多人都是称呼新安候为小阁老。 一方面,新安候的年纪小,似乎还没有二十岁,这一点很多的人都知道。 另一方面,新安候不是阁老,称呼其为小阁老,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因此,这个称呼就喊开了。 方休出现在竹轩斋的时候,外面不少排队买书的人见了,都是口口声声的喊着‘小阁老’。 虽然有部分人还是喊得新安候。 但是侯爵毕竟比不上阁老的名号响亮。 很多人都是愿意称呼方休为小阁老。 方休对于称呼这个问题,其实并不是很感冒。 既然那些人想要称呼他为小阁老。 就让他们称呼吧 不在乎! 什么称呼都是一样的。 方休在暖阁内已经做出了决定。 因此,无论做什么都是感觉十分的轻松。 最为主要的是心里面轻松,做什么事情都没有什么负担。 还是跟楚皇说明白了好。 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少爷,您来了!” 吕四忙不迭的迎到方休的面前,恭恭敬敬的道:“少爷,您有何吩咐?” 作为方府的人,能够称呼一声‘少爷’,那是一种荣耀! 方休看着他,想了想,开口道:“这几天的报纸头条全都给我换成这个。” 说着,从怀里面取出一个信封,伸手递给了吕四。 “是,少爷!” 吕四应了一声,忙不迭的伸手接了过来。 下意识的打开看了一下,下一秒,他的脸色都是变了。 抬眸,用诧异的眼神看着自家少爷,小声的问道:“少爷,这些都是真的吗?”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58章 能用银子解决的都不是问题! 吕四自从做了竹轩斋的掌柜,已经很少露出这种表情了,但是这一次,他还是忍不住的多嘴问了一句。 实在是因为这上面写着的东西,实在是太过令人诧异,简直不敢置信。 从今以后,科举变更为一年一次,而且考试的内容也完全发生了改变。 有明经、进士、明法、明字、明算和明医,主考官各不相同。 这分明就是科举最开始的时候的样子啊! 可是,事实证明,最后还是只会剩下一个进士科。 为什么朝廷要这么做? 这是谁的意思? 吕四继续往下看,那才是真正的让他震惊的地方。 从此以后,只有明经、进士和明字可以进礼部,而且必须考过两科。 只有明经、进士可以进吏部。 只有明算可以进工部户部。 只有明法可以进刑部。 明医只可以进太医院。 这 这样一来,整个朝廷不就是变了? 的确,礼部乃是六部之首,很多人都想要进礼部。 可是户部和工部却也是不差,尤其是户部,多少人眼馋着那个位置。 但是如今,进士科却是进不了户部和工部了,只有明算科可以。 这么一来,原先奔着工部和户部去的人,岂不是只会考明算科。 便是户部任命也要考虑到科举? 当然,这上面明明白白的说了,一个人可以考很多部,但是明经、进士、明字三科,至少考过两科,才可以进礼部。 这还是起到了一定的平衡作用。 怕是从此以后,很多人都要开始学习算术了。 “没错,加印几份,三日之内,本侯爷要整个楚国,无论是王侯还是百姓,无论是乞丐还是流民,全都知道这个消息!” 方休看着吕四,表情十分的郑重,道:“印号外!” 号外指的是加印的一部分报纸,而且是单独的版面,还会重点宣传。 目前为止,或者说自从报纸出现以来,还没有印过一次号外。 便是竹轩斋的伙计也只是知道有号外这个词的存在,却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 吕四听了以后,看向自家少爷的眼神也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好似明白了什么,表情显得十分的凝重,许久,方才郑重的点了点头,坚定的道:“明白了,少爷!小的这就派伙计动手!” 方休点点头,也没有多余的话,仅仅只是两个字:“去吧。”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对于竹轩斋,方休还是十分的信任的。 之前发生的许多事情,还有礼部的施压,竹轩斋全都挺了过来。 这一次也是一样的! 方休走了以后,吕四深吸了一口气,走出竹轩斋,看着外面排队的读者们,脸上露出坚定之色,大声的道:“诸位,诸位!” 排队的读者都是被吕四的声音吸引过去。 他们都是认识吕四。 竹轩斋的掌柜,虽然只是一个商贾。 准确的说连个商贾都算不上,只是一个小小的方府的管事。 可是地位在京都府却是不低。 甚至有很多人把他和礼部的员外郎相提并论。 事实上 礼部的员外郎在地位和权利方面还真不一定能够比得上吕四。 也就是未来的前途这一方面能比的上了。 这么说,肯定会有很多的人不服气。 礼部员外郎,那是什么位置? 再进一步就是侍郎,再进一步就是尚书,若是成了尚书,极大的可能就是阁老,就是首辅大学士。 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话是这么说,的确没有错。 可是竹轩斋的掌柜却是掌握了报纸。 头条版面印的什么,全都是这位说了算。 若是朝廷没有发生什么大事,那么这头条版面的位置,可是引得无数人抢破头。 这无数人可不单单是商贾,还有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 甚至是侍郎级别的人物都是曾经登门拜访吕四,想要在头条版面的位置上刊登自己的一篇文章。 能够在竹轩斋的报纸的头条版面的位置上刊登一篇文章,那意味着什么? 在这个运输极其困难,消息传播更为困难。 一首诗词从创作出来,到广为人知需要两三年的时间的时代。 竹轩斋的报纸可实在是太珍贵了! 即便是一篇狗屁都不是的诗词,在竹轩斋刊登了以后,文名也是能够在短时间内传遍整个楚国。 这可不是说说而已。 竹轩斋雇佣的写手 诗词歌赋各个方面的,如今可是已经有不少人名满天下了! 曾经礼部右侍郎的一篇文章刊登在报纸上面,那也是广为传诵,甚至陛下都知道了! 由此可见,报纸的厉害。 因此,读者们看见竹轩斋的掌柜吕四,都是安静了下来,静静的等着,想要听听看他会说些什么。 吕四目光环视一圈,深吸了一口气,大声的道:“诸位,今天实在是抱歉,我们竹轩斋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办,这限量版的书,今个儿是卖不了。 诸位若是想买,只能明天再来,实在是抱歉,抱歉!” 此话一出,全场显然了一瞬间的安静。 随即是愤怒的吼声。 “我们都排了半个时辰的队了!你说关门就关门,未免也太过分了!” “就是!还有没有把我们读者放在心里?” “我们要赔偿,要赔偿!” 话音刚落,就听见吕四坚定的道:“好!在队伍前一百名的人,每个人都可以获得一两银子的赔偿! 来人,取银子来!” 伙计们听见这话,都是面面相觑,但还是取来了银子,一个个的发银子。 排队的人,或者说排在前面的人伸手接过银子,都是有些懵 他们只是说说而已,这竹轩斋竟然这么大方,还真的发了银子? 排在前一百位的大概都是等了将近两三炷香的时间的。 之后的人,本来也没有等多长的时间,也没办法说什么。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或许,其他地方,这件事情还真不好办。 可是吕四却是一直记得少爷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都算不上问题!” 因此,他这么做了。 他知道,跟少爷吩咐的事情相比,这一百两银子实在是微不足道!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59章 号外 排队的人就这么散了,没有问缘由,也没有多余的话。 小厮们都是一脸茫然的站在吕四的面前,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他们的印象里,似乎掌柜的很少把他们聚在一起,也很少提前关门,更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他们心里面都是十分的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吕四站在他们的面前,表情十分的庄重,严肃的道:“这段时间,咱们可能要熬夜了,放心,你们多干活的这段时间,都会给你们算工钱的。 而且是平常的工钱的两倍。” 众人听了,都是面露喜色。 两倍的工钱!? 他们可以一连十二个时辰都不带停歇的。 毕竟他们的时间实在是太廉价了。 有人问出了很关键的问题:“掌柜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咱们要做什么?” 吕四看向说话的那人,开口道:“事情说重要也很重要,说不重要也不算重要,对咱们而言,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就好了。” 伙计们听见这话,都是懵了。 掌柜的这是在说些什么? 莫名其妙的。 有什么活计吩咐不就是了! 何必说这些话呢? 他们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吕四继续道:“好了,其实就是加印一份号外,这是少爷吩咐的,不仅仅是咱们京都府的竹轩斋的总部,整个楚国的竹轩斋全部都要开印! 从今天开始,每一天都加印五千份!每一个州府都是如此。 像是江南道那等的富庶之地,还有中原道那样的人比较多的州府,全都是加印一万份!” “号外?” 小厮们听见这话,都是面露诧异之色。 他们在这竹轩斋也有将近一年了。 还从来都没有印过号外。 要知道,陛下下江南也只是一个头版头条,并没有用到号外。 号外究竟是什么事情。 有小厮忍不住内心的好奇,看着自家的掌柜,开口问道:“掌柜的,号外的内容是什么?” 掌柜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是关于科举的,跟你们几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没啥关系!” 那小厮听见这话,哈哈的笑了两声。 这话说的也没有错,既然是科举的事情,就跟他们没啥关系了。 那也就没啥担心的了! 那就干活吧! 于是,竹轩斋上上下下就开始忙活了起来。 第二天,大街小巷间就听见有小孩手里拿着报纸,大声的喊道:“号外!号外!科举之变!科举之变!” 大街小巷都是这个声音。 别说是那些读书人,就是大爷大妈听见这声音,都是十分的感兴趣。 科举? 变? 这似乎还是头一遭呢! 要知道,如今的科举已经实行了四五百年了,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 若说是变化,也就是原先的很多科,如今变成了仅剩下一个进士科。 几乎没什么影响。 毕竟原先的那些科,其实考的人也不多。 难不成还是把那些科重新加回来? 那些没有读书的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听着这个消息。 那些读书人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还没有考取功名,翘首以盼准备下一次科举的读书人。 他们更是如此。 任何跟科举有关的消息,都能吸引他们的注意。 每一个人都是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关注着科举。 此时此刻,听见号外再加上科举两个字,哪能不慌? 于是,这卖报小童的号外报纸,几乎是没一会就被买完了。 买的人呢自然是这些读书人。 当然,除了读书人,还有这些读书人的父母。 大多都是一些有钱的商贾。 此时此刻的春风楼。 食客们推杯换盏,聊的不亦乐乎。 外面忽然传来声音:“号外!号外!科举有变化!科举有变化!” 这声音十分的小,却是让整个春风楼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是沉默了。 忙不迭的有人冲出了酒楼,看着那卖报小童,大声的道:“给我来一份号外!” “好嘞,一文钱!” “给你一两,不要找了!” 那商贾扔出一锭银子,就拿过来了一堆报纸。 然后又快步的返回了酒楼。 众人见到这一幕,都是上前。 没一会,那人手里的号外就只剩下了一张。 所有人都是拿着手里的报纸看了起来。 仅仅只是片刻,便有人愤怒的拍桌子,站了起来,大骂道:“混蛋!这不是混蛋么! 科举就算当变,也不该如此变! 这不是在往回走吗?实在是荒唐,太过荒唐了! 这是谁想出来的点子,就该被诛九族!一个都不要剩!” “简直是荒唐,平生所闻之事,加在一起都没有这般的荒唐,科举乃是朝廷之根本,乃是国本!如今却是要这般的胡乱糟践! 迟早有一日,朝廷要毁在这科举之变上!” “科举如此变化,老夫实在是不能接受!实在不能接受! 莫说这件事情还为定论,便是已经定论,便是当今天子之命,老夫也绝不能接受! 老夫便是跪在那皇宫外,跪到死也绝不能接受! 实在是太过分了! 这是再欺负我们读书人啊!” “就是,这是谁想出来的荒唐事?竟然还印了号外?陛下糊涂了吗?几位阁老糊涂了吗?诸公糊涂了吗? 科举乃是朝廷之根本,千千万万士子之根本啊!他们这么做,是要遭报应的!是要遭报应的啊!” 一时间,群情激愤。 很多人甚至都是砸了手里的酒杯。 这样的事情,平时若是发生,无论是谁,哪怕你是康王。 春风楼的掌柜也是决计不能接受的,保不齐就派人把你扔出去了。 可是,此时此刻,春风楼的掌柜却是装作没有看见。 因为早在一天前,他就接到了少爷的信。 看见了少爷的信,他就预感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却没有想到这么一天来的这么早。 砸吧 骂吧 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砸,让你们骂。 再过段时间,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春风楼的掌柜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幕,摇摇头,继续算自己的帐,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些食客们却是更加的愤怒,一拍桌子,骂道:“究竟是哪个狗东西想出的这个科举之变!?”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60章 两手准备 此话一出,众人的话题又变成了“究竟是谁提出的科举之变?”。 一开始,大家还都怀疑是天子,或者是几位阁老共同商议的结果。 毕竟,这么大的事情,不是谁都能做主的。 仔细的想一想,整个朝廷也就只有天子和颜庄颜阁老能够做出这个决定了。 而且还得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不反对。 要知道,这个科举之变一出现,不用多说,反对的最激烈的一定是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 也只有这两位能够越过朝堂,直接的做出这个决定,并且刊登在竹轩斋的报纸上。 可是,食客们思来想去,愣是没有想到他们两位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陛下自是不用说了。 陛下乃是仁厚之君,近年来更是为百姓们做了不少的好事。 同样,也是十分的关照士子们的,断然不会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做出这样的事情。 颜庄颜阁老呢? 就更不可能了! 要知道颜阁老可是状元! 当年可是士子之中的翘楚,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端起碗吃饭,吃饱了就把饭碗给砸了的事情呢? 颜阁老,这些商贾们都还算是熟悉的,虽说没有多么的才能啊,什么的,可是绝对配得上阁老两个字,无论是能力,还是品德。 他也是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不知道想了多久,讨论了多久,终于有人开口道:“这件事情会不会是小阁老办的?” 这个小阁老,指的自然是四位辅国大臣里面唯一一位不是阁老的人——新安候方休! 此话一出,整个春风楼陷入了一片寂静。 随即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吵闹声。 “不用说了!一定是小阁老,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小阁老莫不是失心疯又犯了?这一次倒好,竟是犯了这样的大错!” “失心疯?你们还相信方休那狗东西有失心疯?他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玩意!想到一出是一出,从来都不管别人的死活,只要他开心就好了! 只要他开心,什么样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话不能这么说,小阁老还是做了不少的好事的。” “别说,这件事情极有可能就是新安候办的,大家都忘了吗?这报纸的背后可是竹轩斋啊! 竹轩斋的背后是什么?是方府!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竹轩斋的报纸头版头条,十次有三次是帝王事,三次是朝堂事,一次是百姓之事,或者是文武百官之事,剩下的三次都是新安候的事! 而且是极尽赞美之词,从来都没有半句不好的话。 便是我那个儿子,以前是极其厌恶新安候的,自从订了竹轩斋的报纸,看着看着竟也是对新安候赞不绝口,你们说这 是了!一定是新安候!” “可是小阁老他也没有必要做这样的事情啊。 你们莫不要忘了,去年京畿之地的乡试,小阁老可是解元,若是继续科举,不出意外,无论如何都是能够中一个进士的。 若是今年的江南才子们发挥的不好,便是前三甲也未必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小阁老有没有失心疯不好说,可是小阁老的才华,大家却都是看的见的。” “不然说他是个丧心病狂的家伙,这家伙做事从来不讲缘由。 而这次科举之变恰恰是没有任何的缘由,这不刚好对上了么!” “等会!” 众人都是热烈的议论着,忽然有人想到了什么,抬眸望向众人,缓缓开口道:“科举由四年一次,转变为一年一次,这人数变少,竞争究竟有没有从前那般的激烈了?” 众人听见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开口:“那是自然的啊!都不用想,落第的人自然是一年一年的考,知道中了为止!” “有道理,还有一个问题,这科举分的如此详细,那么明算这一科,有多少人能中的?” 此话一出,全场都是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是想到了一个问题。 只有明算能够进到户部和工部。 而算术之道,显然放在如今,是没有多少人去学的。 这意味着什么? 若是这件事情真就确定了! 那精通算术之道的人岂不是赚翻了! 便是进不到户部,能够在工部落个职位那也是好的啊! 要知道进礼部考的内容可都是和进士科没有什么区别,当今的士子,那些寒窗苦读了十余年的士子们,还有那些从前落了第的士子们,肯定是冲着明文、明义、进士这三科去得! 那明算的人,岂不是从报名阶段就是十分的少了? 而且还有明法 刑部虽说比不上其他的五部,可是毕竟也是六部之一啊! 若是能够成为刑部侍郎,刑部尚书,那也是能够光宗耀祖的! 运气好的话,入阁也未必是不可能的! 明法的人怕是比明算的人还要少吧! 这么想着,春风楼里的食客们竟是面面相觑了起来。 他们太明白彼此之间想的是什么了。 这科举之变,他们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无论这件事情是谁提出来的,便是陛下、三个阁老、小阁老五个人加在一起提出来的,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全都是支持的。 他们也是决计不会同意的,也是要到皇宫前去跪着的! 可是万一这件事情真就成了。 朝廷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科举之变,一定要把进士科改为明算、明经、明法、明字、明医和进士六科。 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啊! 总不能放弃科举吧? 最后还是要科举的。 他们的儿子或许明经、明字和进士科比不上那些才子。 这明算和明法总该是有一些机会的吧! 毕竟报的人少啊! 竞争也少啊! 若是能够中了,那也是能够获得到户部的机会的啊! 好似明算的头名,还能进翰林院,和以前的三甲享受同样的待遇。 那出来以后也是前途无量啊! 一时间,不少人面露吩咐之色的站起了身,跟同伴告别,说是要去骂提出这科举之变的人。 实际上是要去告诉自家的孩子。 从今天开始,咱们学习算术之道! 尤其是那些家里孩子年纪还小的,更是早就起身了。 片刻后,春风楼内竟然只剩下了五分之一的人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61章 门生 剩下的人留在春风楼,一边骂着方休,一边讨论着他这么做的目的。 片刻后,终于有人想了起来。 “老夫知道了!方休那小子这两个月在京都府建了不知道多少新的书院,还都是免费的,以他的名字命名。 什么方休文理书院,什么方休第一书院,方休第二书院,方休初级书院,方休高级书院。 听说里面教的东西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杂学,都是以竹轩斋那些杂书作为教学的用书。 什么物理,什么化学,什么生物,什么算术 如今,又有弄什么科举之变,目的就是为以后铺垫! 你们看好了,都不用二十年,十年以后,这朝堂之上遍地都是他小阁老的门生! 到了那个时候,朝廷就成了他方某人的朝廷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面露思索之色。 思索了许久,众人都是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随即心里面有些慌张。 因为他们都知道,若是这次科举之变真的成了,那么受益最多的一定是各种方休书院里面的学生。 那些书院的名誉院长可都是方休!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要知道楚国最为讲究的就是一个师徒传承。 别说是什么孩子了。 就是那些从外乡进京赶考的,进京以后的第一件事情不也是登门拜访那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然后寻一个人递上拜师帖。 从此以后,就是师父徒弟了吗? 中了进士以后,到了翰林院,离开了翰林院,到了六部,到了大理寺,到了鸿胪寺,也是如此。 讲究一个师徒。 若你是颜阁老的弟子,便是顶头的上官也是礼敬你几分的! 这是事实,也是人之常情! 那么,小阁老的权势会到达一个什么地步。 众人都是不敢相信了。 如今,小阁老的权势几乎已经达到了顶峰。 掌管的神机营,便是各重镇加在一起也未必能够比得上。 还是武勋,乃是侯爷,父亲也是侯爵,如今还不在京师。 这也就罢了,还是四位辅国大臣之一,被尊称为小阁老。 武方面,仅次于掌管亲军府的英国公。 文方面,仅次于内阁的三位阁老。 商贾方面,更是不用说了。 莫说是京都府,就是放眼整个楚国。 能跟新安候比银子的,那还没有生出来呢! 除此之外,还掌管着竹轩斋这个大杀器! 简直是堪比礼部。 除此之外,还有宝乐坊,如今在京都府的作用简直是堪比户部。 那方府就是一个小吏部。 除此之外,他那个义妹,叫做什么方茹的,听说还跟着京都府捕头夏忆雪。 如今这么小的年纪,京都府尹都不敢招惹她,生怕惹到了新安候。 这么一来,又相当于是小刑部。 至于那些盖楼房的,修道路的人,方府更是数不胜数。 这京都府的宅邸,每二十处就有一处是新安候的! 这意味着什么呢? 还有走出京都府城,到了城郊,那些康庄大道,也都是新安候出的银子,新安候找人修的。 不必多少,工部! 好家伙,一个小小的方府,六部都齐全了! 若是这朝堂之上都是新安候的门生,最后的结果如何? 怕是新安候想要做什么位置就做什么位置了。 哪一天要是不想跪了。 站起来就走到龙椅上面,把皇帝陛下给挤下来了! 这一点,春风楼的食客们都能看得清楚。 更何况是皇宫里面精通帝王之术的楚皇。 此时此刻,他坐在龙椅上,看着手里的那份号外。 脸涨的通红,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几天对于他而言,可真的是一会是天堂,一会又是地狱。 如今,他已经在地狱待了好几天了。 这几天,他想了很多的办法,想要重新把方休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可是,他渐渐的发现,原来除了刚开始的时候,他从来没有一刻钟是把方休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里面的。 至始至终,方休都是主动的在他的面前放低姿态,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可实际上,自己从来都没能控制住这个家伙。 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控制方休。 直到如今,他才发现为时已晚! 当然,他的身旁还有一些皇室供奉。 可是那些皇室供奉却是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好消息。 一共是五位供奉,全都是宗师级别的高手。 一个保护他的安全。 一个保护后宫的安全。 一个保护赵嫣的安全。 一个去了草原。 一个留在宫里。 那留在宫里的,昨天就接到了他的命令,去到了方府。 如今都还没有回来。 方休却还是出现在各个书院,告诉他的那些‘门生’们,新科举究竟是个什么玩意,究竟有什么好处。 说着什么,好好学习 简直就是 楚皇想到这,再也忍不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看向身后的刘成,咬牙道:“朕让你派出去的人呢?可有回信?” 他的声音很小。 虽然是咬牙切齿的,却还是很小。 因为他明白,这宫里面,即便是暖阁,到处都是眼线。 如今他们都还留着颜面。 谁也不愿意撕破脸面。 可是,即便是在暖阁里面说话,外面都有人听着。 这一点,楚皇渐渐的明白了,所以他也开始小心谨慎了起来。 这种感觉,已经几十年都没有过了。 如今,一个小小的方休。 曾经他以为的王佐之才,一直信赖的人,却是让他从一个帝王变成了连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的人。 虽然前后的落差实在是太大了。 但是楚皇毕竟是楚皇,天子毕竟是天子。 更何况他只有几个月的寿命了,完全是可以接受的! 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是江山还在就好,什么他都能接受。 他知道,只有自己能跟方休斗! 指望康王是完全不可能的! 康王那个狗东西,一点儿用都没有。 在皇宫里面,竟然能让皇宫落入方休的掌握之中。 这样的人还有什么用? 指望他别丢掉大楚的江山,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情了! 楚皇心里面这么想着,感觉又是怒火涌上心头。 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看向刘成,继续道:“朕让你派人送去给各重镇将军的信究竟如何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62章 昔日武勋 刘成的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有些话,他不知道该不该说。 其实他的内心是倾向于什么都不说的,但是陛下一直问,他又不能不回答。 更不能回答一个假的答案。 虽说目前的情况不容乐观。 可是在刘成的眼里,陛下永远都是陛下。 欺君之罪,他是断然不敢的。 于是,在纠结了片刻后,他回答道:“回陛下的话,临泽候如今带着他手下的兵卒们去了青州,那儿距离中原道、江南道、两湖道都很近。 陛下送到南边的信,一封都没能回来,应该是被临泽侯的人给拦截了。” 楚皇听见这话,心里面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多说什么,继续问道:“那送到北方四州的信呢?” 北方四州有五处重镇。 乃是大楚真正的防卫之所在,若是那五处重镇的将军,能够受到信来清君侧。 那么 大楚就还有救。 大楚皇室就还有救! 可是答案显然并不会他想象的那般美好。 刘成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陛下,信,奴婢猜测应该是到了北方四州,但是各重镇的将军怕是不会理的。 即便是看见了也只会装作看不见。” 此话一出,楚皇懵了。 他的眉头紧紧的皱着,看着刘成,完全不明白他这些话的意思。 怎么? 各重镇的将军难不成早就被方休给收买了? 怎么他一点儿消息都不知道? 密谍司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刘成手下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刘成显然是明白楚皇在想些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拱手道:“陛下,恕奴婢直言。 北方重镇的将军们即便是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也只会选择隔岸观火。 他们对朝廷的不满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也是一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 这一点,您应该知道。”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楚皇愤怒的道:“朕不知道!” 刘成忙不迭的跪下,卑微的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楚皇见到这一幕,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自己的情绪。 他知道自己身边可以用的人只剩下刘成一个人了。 除了刘成,他也没有其他的人可以信任了。 因此,方才缓和语气的道:“朕的确是不知道,北方各重镇的将军们,朕自认还是待他们不薄的。 为何你如此的笃定,在这个紧要的关头,他们会选择隔岸观火。” 刘成抬眸看了楚皇一眼,见楚皇是真的很疑惑。 他的心里面颇有些无语。 这么简单就可以想明白的事情,原来陛下竟然当真是不知道? “陛下,奴婢想的很简单,看人看的也都是很简单,因此,在奴婢的眼里,除了陛下,其他人也都是很简单的。” 这话没头没脑的,说的楚皇直皱眉头,完全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摆摆手,道:“说的直白点,放心,朕不怪你。” 楚皇这么说,刘成方才有了些底气,缓缓开口道:“奴婢的意思是,重镇的将军们想的很简单。 陛下您坐在这个位置,他们没有多少的银子,甚至偶尔连给士卒们的饷银都发不出来,便是军械都要自己筹备。 还要时刻的提防着草原诸部,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这么一来就是十几年,几十年,京畿之地、江南道的百姓们还不念着他们的好。 许多的江南道的商贾到了北方四州,还要骂一句蛮子 若是奴婢,奴婢一定也会心有不满” 最后一句话,他刚开口就意识到了什么,又是跪下谢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又说错话了。” 楚皇却是没有功夫理他。 他在思索刘成说的那些话。 并不是这些话让他不解。 而是这些话让他诧异,让他震惊。 原来北方四州的士卒们是这样想的,为何他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呢? 想了许久都是百思不得其解,楚皇忍不住的看向了刘成,开口问道:“你是如何想到这些事的?” 刘成听见楚皇的问题,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奴婢以为,这是很明白的事情,谁都能看的出来,陛下和诸公一定也都能想得到的。 奴婢奴婢” 说到这里,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敢开口。 楚皇见到这一幕,眉头皱了皱,摆手道:“大胆的说!” 刘成这才敢道:“奴婢觉得,是陛下和诸公平日里用不到北方四州各镇的将军们,因而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们上的奏折,请的事情,无论是饷银还是军械,陛下您和诸公都没有放在眼里,觉得只是一件小事罢了。 可是这些在陛下您的眼里是小事,对各重镇的将军而言,却是一件头等的大事。 这么日积月累,各重镇的将军定然是心有积怨。 而这个时候,陛下您又用得上各重镇的将军了,把各重镇的将军给放在眼里了,所以才会有这些疑惑。” 若是以前的时候,这些话,刘成如何也是不敢说的。 如今却是不太一样了。 因为刘成看的很明白。 陛下和朝堂之上的诸公如今就像是壶里的蚂蚱,旁边有多少人围着,看着,盯着。 你安安心心的待在壶里,还没有什么事情。 若是想着跳出壶,那就有问题了。 而以新安候为首的武勋们就是围着壶的人,随时看着有谁想要跳出壶里。 换句话说 陛下和朝堂之上的诸公已经丧失了对武勋们的掌控力。 陛下和朝堂之上的诸公们向来是看不起武勋的。 可是这都是建立在武勋们乖乖听话的份上,若是有一天武勋们不听话了。 那么他们才会发现,这些武勋们是多么的重要。 甚至远远比朝堂之上的诸公们重要。 只可惜,他们懂得的这个道理太晚了。 当然,这也不能怪陛下和朝堂之上的诸公。 俗话说,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按理说,大楚还远远的没有到武勋们生事的时候。 可是,谁知道武勋里面出了一位神仙般的人物——新安候呢! 哎可惜,可惜啊! 刘成心里面默默的叹气,竟是比楚皇看的还要透彻!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63章 阁老,大事不好了! 楚皇听见这话,心里面也明白究竟是什么一回事了。 他甚至开始有些明白,为何方休做什么事情都是这么的如鱼得水。 因为他很清楚每一个人心里面想着什么,想要的什么。 因此,他患了脑疾,可以成为不同的人,也可以周旋于不同的人之间。 他是新安候,是辅国大臣,是一个有些才能的孩子,是武勋的代表,是书院的院长,是楚国第一富贾 他的身份不停的在变。 他需要什么样的身份就可以变成什么样的身份。 便是楚皇也不得不说,方休这个人实在是太难以言说了。 楚皇想到这,深深的叹了口气,也没有再把希望放在各重镇的将军上面,而是开始思索起了其他的方法。 看向窗外,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宫里,某处暖阁。 三位阁老正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面前堆积的各州府呈上来的奏章,一条一条的看。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颜阁老,颜阁老,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啊!” 走进来的是礼部右侍郎。 颜庄听见他的声音,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礼部右侍郎乃是负责天下的教化和朝堂之上的礼仪。 怎么会这个样子?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北方四州来的! 别说是礼部了,怕是兵部的马文华都没有这样过! 颜庄心里面这么想,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维持自己作为内阁首辅大学士的威严,淡淡的道:“何事?” 那礼部右侍郎站在颜庄的面前,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古怪。 多种情绪夹杂在一起,有愤怒,有疑惑,有惶恐,有不安,总而言之,不是一句话就能够形容过的上来的。 颜庄抬眸看见他的表情,心里面就是咯噔一下。 他知道能够让礼部右侍郎露出这样的表情,一定不会是什么小事。 怕是出大事了! 只是 这楚国上上下下,若是有什么大事,在这朝堂之上,他颜阁老怎么说也该是第一个知道的。 便是陛下也不该比他先知道。 那么就有问题了。 究竟是什么事情? 莫不是方休? 仅仅只是一瞬间,颜庄就好似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别着急,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那礼部右侍郎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从怀里面取出了一份报纸放在颜阁老的面前。 好一会,方才能说出话来,道:“颜阁老,您看看,您看看这个!” 颜阁老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这报纸他每天都看。 但都是接近晚上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处理完了,他才会看上一眼。 因此,前几天的报纸都是没什么问题的。 也就是提了提今天康王殿下仍然带着文武百官跪在皇宫前。 用词也没有什么不当的地方。 总而言之,中规中矩,那么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颜阁老伸手接过报纸,自上而下的看了起来。 只是看见标题,他的脸色就发生了变化。 “科举之变!?这是谁说的,老夫怎么不知道?” 其他两位阁老,刘阁老和欧阳阁老都是正在看奏章,听见这话,齐刷刷的看向了颜阁老,脸上露出着急的表情,同时问道:“什么科举之变?” 颜阁老却是没有回答,只是仔仔细细的把这个报纸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 然后表情十分的凝重,还是不说话,保持着沉默。 另外两位阁老见到这一幕,都是十分的好奇,都是心里面也是有些凉。 他们都明白,能够让颜阁老这样的表情的,那一定不是什么小事。 事实上,任何事情只要牵扯到了科举,都不会是什么小事。 更何况这一次这保持的头版头条可是明晃晃的四个大字——科举之变! 这事情能小的了? “哎呀,颜阁老,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什么是科举之变?莫不是陛下的旨意?您快些跟我们讲讲。” 两位阁老都是显得十分的着急。 颜庄却是没有功夫理他们,还在思索着某些事情。 只是把手里的报纸递给了他们,沉声道:“上面全都写了,你们自己看吧。” 两位阁老听见这话,彼此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里看出几分的不解。 伸手接过了报纸,两人一同看了起来。 越看,他们的表情越发的难看。 仅仅只是片刻,脾气最为火爆的刘阁老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的骂道:“一定是方休,一定是方休那臭小子!他失心疯又犯了? 科举之变这也是能轻易提的? 还是刊登在报纸上的头版头条,真是疯了!疯了! 他方休简直是疯了!” 别说是刘阁老,就是一旁的欧阳阁老也是显得有些愤怒。 他们都是科举出身。 准确的说,这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就没有几个,或许只有一两个是别人举荐上来的,其他都是科举上来的。 如今这方休一个武勋,连进士都不是 当然,三位阁老都是明白以方休的才能想要考一个进士,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他现在还不是进士,一个不是进士的武勋却是嚷嚷着要科举之变。 这变还是如此大的变化。 别的不说,这原先的科举所考的进士科,一下子就变成了六科之一。 甚至都不是六科之中地位最高的一科,甚至都比不上明算和明法! 这让他们如何能够接受。 而且还是原先的四年变成如今的一年一次。 这会来带多大的麻烦,会产生多大的问题? 这些,方休想过没有? 胡闹!简直是胡闹! 就是失心疯又犯了,都没有这么胡闹的! 真不知道这方休到底是又犯了什么病! 这竹轩斋也是的,这样的东西都敢刊登出来,而且还是用号外的形式。 虽说竹轩斋是他方家的,但是这未免也太荒唐了一些吧? 经过这一次事情,看来这竹轩斋也的确是该整顿一下了。 即便是不划归为礼部,那也不能让他方休完全的掌管。 要不然以后这样的荒唐事,还不知道要发生多少次! 实在是 两位阁老看着那报纸上的内容,都是摇头叹息。 颜阁老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显然,他想的更多。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64章 楚皇再一次怒了 颜阁老面露严肃之色,片刻后,抬眸看向那礼部侍郎,缓缓开口问道:“这件事情,陛下知道了吗?” 那礼部侍郎听见这话,微微一怔,忙不迭的回答道:“下官还没有送到陛下那儿,想来陛下应该是不知道的。” “先把这封信送到陛下那里,听听陛下是如何说的。”颜阁老开口道。 此话一出,整个暖阁都是安静了一瞬。 这件事情还需要让陛下做主吗? 就算是不给方休那小子定罪,当务之急也应该是辟谣吧! 不然,以竹轩斋的传播的速度,怕是明天这件事情就能传遍整个京师,乃至整个楚国了。 那还得了? 这可是事关科举啊! 而且还是如此之大的变动。 若是真的有学子信以为真,那该如何是好? 十年寒窗苦读啊! 两位阁老可都是实打实的科举出身,知道对于士子们而言,这个变动意味着什么,丝毫不亚于晴天霹雳! “颜阁老,这件事情,咱们还是先定个方略,然后再呈给陛下吧,毕竟科举之变,刻不容缓,若是出了什么差池,那我们几个老家伙可是对不起天下的士子们啊!” “是啊,颜阁老,总不能任由方新安候这么胡闹。” 即便是老脾气如欧阳阁老,也是差一点脱口而出,直呼方休的姓名。 颜阁老却是摇了摇头。 宦海沉浮这么几十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件事情意味着什么。 同时,对陛下和对方休的了解,更让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件事情绝不是一个小小的科举之变这么的简单。 科举之变? 呵呵! 那是事关天下士子,的确不是小事! 可是,方休他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难道就是小事了吗? 这件事情本身的意义甚至要比科举之变更甚! 说不定整个江山都要变啊! 这话他知道,自己是不能说出来的。 即便是说出来了也没有人会相信,甚至会觉得可笑。 一个小小的方休,他那里有这般的力量? 最多只是一个神机营,还有府上的护卫。 嗯 的确,他府上是养了不少的护卫,足足抵得上一个卫队。 可是,那又如何? 一群平日里看家护院的家伙,没有甲胄,没有兵器,能有多大的用? 神机营的人的确是对方休那小子很忠诚。 可是天罚的特殊,意味着神机营只能在大型的沙场上起作用,在京师还是算了吧! 所以,这件事情在另外两位阁老的眼里,只是方休的脑疾又犯了。 可是在颜庄的眼里,却是方休图穷匕首见,掩藏了多时的狼子野心爆发了! “还是陛下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由陛下定夺,不差这一时。” 颜阁老的表情非常的严肃,看着另外两个阁老,淡淡的道。 另外两位阁老听见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觉得今天的颜阁老似乎有些奇怪,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但是,一时间,他们也说不出那里奇怪。 只是点点头,道:“既然颜阁老这么坚持,那就依颜阁老说的办。” 说到这里,顿了顿,开口道:“这件事情牵扯甚大,非同小可,我等应当一同面圣。” 颜阁老点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好!” 就这样,三位阁老和那礼部右侍郎带着这么一封号外,走向了养心殿的暖阁。 暖阁里面,楚皇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奏章,双眼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或许在后悔。 或许在思考。 或许在郁闷。 或许在痛苦 但是表现在他的脸上,仍是泰山般的镇定。 刘成站在楚皇的身后,表情也是如此。 他知道,事已至此,很难再有挽回的余地了。 尤其是作为皇帝的鹰犬,他比谁都清楚事情有多么的严重。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声音。 “颜大人,刘大人,欧阳大人,唐大人求见!” 楚皇听见这几个人的名字,微微一怔,抬眸看向门外,摆了摆手。 刘成见到这一幕,忙不迭的道:“宣!” 于是,四位大员便走进了暖阁。 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齐声道:“臣参见陛下!”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没有半点儿区别。 然而,耳旁却是没有响起那道熟悉的‘平身,赐座’。 好一会,才听到楚皇的声音:“几位卿家是有何事?” 颜阁老见到楚皇这样,心里面咯噔一下,已经想到了某些可能。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的平复自己的情绪,缓缓开口:“陛下,竹轩斋最近新出了一份号外,讲述的乃是科举之变。 臣等见了以后,觉得实在是有些荒唐,不知道这件事情,陛下知不知道?” 楚皇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下意识的问道:“号外?” 旁边礼部右侍郎忙不迭的拱手道:“是号外,乃是竹轩斋报纸的另外一种形式。 似乎是只有特别重大的事情才会刊发,竹轩斋创办以来,这还是头一次。” 说完,顿了顿,双手做出呈上的姿势,把号外拿着,恭敬的道:“陛下,号外在此,请您过目。” 楚皇使了一个眼色。 刘成忙不迭的走下去,拿起了号外,又双手呈上。 楚皇从刘成的手里接过号外,自上而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心里面却是怒火滔天。 没有想到,这方休的胆子这么的大。 竟然还真的这么做了。 没有经过自己的同意,这也就罢了。 可是看这个号外的内容,他是完全的没有把朝廷,把皇室放在眼里啊!? 他愤怒,愤怒的是方休的胆大妄为。 同时,愤怒于竹轩斋的胆大妄为。 他知道,竹轩斋是方府的,是方休一手创建的。 可是这竹轩斋发展到了今天,早已经不止是方府的商铺这么简单的了。 礼部可是一直盯着竹轩斋呢。 而且刘成和密谍司也都是派了人在竹轩斋的。 即便如此,这份号外还是发了出来。 而且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印发的满城皆知。 这意味着什么? 若是有一天,方休要印一份号外,上面写着‘皇帝轮流做,今日到我家’,那岂不是竹轩斋也是照办!? 太猖狂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65章 害怕的楚皇 楚皇这么想着,心里面的愤怒已经到达了极致。 然而,他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因为他知道纵然这朝堂之上的人都是支持他的,那也没有任何的用处,最起码短时间内没有任何的用处。 原因很简单,这宫里面的禁军和宫外的将军们都是支持方休的。 仅凭这些文官,写几篇文章,说一些话,对方休没有任何的约束力。 方休是什么样的人? 整个京都府,怕是没有几个人比楚皇更加的清楚。 没皮没脸,骂他那就等于什么都没有做。 楚皇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淡淡的应了一句:“朕知道了。” 三位阁老和那礼部右侍郎听见这话,都是微微一怔,下意识的彼此对视,从能从对方的眼里看见诧异之色。 知道了? 仅此而已? 四人都是有些无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颜阁老还好一些,毕竟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可是另外三位却是完全的不理解楚皇啊! 这号外上的内容难道还不值得陛下愤怒吗? 仅仅只是因为这个科举之变是方休提出来的,陛下就能如此的泰然处之吗? 难道陛下也是同意这个科举之变的吗? 荒唐! 实在是太荒唐了! 欧阳阁老和刘阁老见到这一幕,都是面露不解之色,纷纷拱手,开口道:“陛下,科举乃是千千万万士子之根本,是他们的性命! 甚至在一些士子的眼里,科举比他们的性命更加的重要! 这新安候如此轻率,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一篇文章便要变革科举,便要实行什么六科,原先进士科变成了六科之一,还需要在额外的考一门明经科和明义科才能进入礼部。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明算科,什么明医科。 这这简直就是胡闹!是视朝廷于无物,视天下士子于无物! 难道陛下您不该管一下吗? 难道陛下您看见这号外上的内容,就没有一丝丝的触动,没有想要做些什么吗? 陛下!” “是啊,陛下!这科举可是非同小可,不是轻易就能变动的。 从某方面讲,这科举之重甚至重过了当初的田地之变,若是这么草率,是要出问题的啊!陛下!” 两位阁老都是捶胸顿足,恨不得楚皇现在就下谕令,把方休关进地牢。 可是只有楚皇知道,自己对方休现在没有任何的约束力。 甚至这科举之变,方休当初都没有想过征求他的意见。 是在他明确反对的情况下,还用号外昭告天下的! 方休已经不是那个患了失心疯,时不时的便要闹出许多荒唐事的孩子了。 如今他是神机营的将军,是小皇子的恩师,创建了许多的东西,明确了许多的东西。 最为重要的是,他拉拢了许多的重镇将军。 甚至亲军府的英国公都是他的同僚。 这样的一个人,是佞臣,是权臣。 如今已经不是一道谕令就能动的了。 更何况,这皇宫里面的宦官,护卫还都是他的人! 甚至连自己身边的带刀侍卫都是他的人! 楚皇想到这里,心里面更加的愤怒。 同时有些郁闷。 奈何,却是说不出什么。 坐在原地,看着两位阁老捶胸顿足,内阁首辅大学士在那里摇头叹息。 他也只是在内心深深的叹了口气,悠悠的说了一句:“朕知道” 朕知道了仅此而已。 除此之外,他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了。 两位阁老想要的显然不是这个答复。 他们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他们还没有开口,突然一个宦官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面露焦急之色,道:“陛下!” 三位阁老和礼部侍郎听见这声陛下,都是面露诧异之色,转头看向那宦官。 刘成则是面露诧异。 显然,眼前这个小宦官是他的人,也就是说是陛下的人! 他出现在这里,而且没有任何多余的话,没有顾及太多君前的礼仪。 甚至在几位大人还在的情况下,发声。 很明显,宫里面出了事情! 而且还不是什么小事! 不然这小宦官断然是不会这么做的。 那么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刘成不知怎么的,脑海里面就蹦出来了一个不太妙的想法。 莫非是新安候按耐不住,带人到皇宫里来了? 这件事情,其他权臣一定是做不出来的。 便是再嚣张的权臣也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是新安候就不一定了。 毕竟,就目前来看,新安候究竟有没有脑疾,还真的是一个谜团。 没有人知道。 楚皇见到这一幕,不由自主的和刘成产生了一样的想法。 他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心里面竟然产生了一些恐惧。 这恐惧自从他登基以来,这几十年就从来没有过。 他是皇帝,是天子,是千千万万百姓们心目中神仙一般的存在。 他怎么会怕? 即便是魑魅魍魉,怕的也应该是他! 可是,此时此刻,察觉到了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明白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别人取而代之,明白自己的皇位并不像以前那样的牢固。 他害怕了。 这害怕来的如此的突然,他自己都没有想过。 甚至 换句话说,他其实早已经忘记了害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从来都是别人怕他,却是没有怕过别人。 楚皇深吸了一口气,保持皇帝的镇定,看向那宦官,开口问道:“何事?” 三位阁老和礼部侍郎听见这句‘何事’,则是更加的诧异,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按照常理,这个时候,陛下不应该斥责这小宦官君前失礼吗? 为什么会问何事? 陛下究竟怎么了? 宫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总感觉陛下从江南道回来以后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 是不是跟新安候有关? 不知怎么的,欧阳阁老和刘阁老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震惊之色。 随即,他们都看向了颜阁老。 颜阁老显得镇定许多,站在原地,目视前方,不说话,也没有什么表情。 这个时候,那宦官开口了。 “陛,陛下,宫外,宫外来了好多的人!”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66章 跪下的士子们 此话一出,全场都陷入了安静。 不止是楚皇,刘成和四位大人也都是瞪大了双眼,心不由自主的开始猛跳了起来。 他们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知道这句话的背后有什么样的可能。 楚皇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平复自己的情绪,看向那宦官,开口问道:“多少人?” 虽然他问了,但是他的心里面明白,多少人其实并不重要。 若是方休真的铁了心的要在这一条路上走到黑,那么随便派几个人就能够置他于死地。 毕竟这宫里宫外都是他方休的人。 除了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百无一用的文官们。 直到此时此刻,楚皇才真切的感受到这武勋们的重要! 也才真切的明白为何那些武勋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若是他自己,手里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却获得完全不成正比的待遇,那么他的心里也会不平衡的。 那宦官见到这一幕,心里面却是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陛下和几位大人看起来这么的慌张? 他怔了一下,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措辞似乎有些问题,忙不迭的改口道:“陛下,人挺多的,奴婢一时间没有看清,看上去都是读书人。 奴婢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有不少人跪在皇宫外面了,似乎是因为什么” 那宦官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许久后方才道:“似乎是因为什么科举之变,具体的一些事情,奴婢也不知道。” 楚皇听见这话,瞬间感觉到如释重负,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若是放在以前,这么多的士子跪在皇宫外,那可是一件大事情。 弄不好是要上史书的,多年的名誉毁于一旦。 到头来免不了一个昏君的骂名。 毕竟,无论是楚国,还是其他的朝代,士子都是最为重要的! 读书人都是最为重要的! 可是,此时此刻,楚皇才明白,原来在自己的皇位面前。 什么士子,什么读书人,什么名誉,什么史书,其实都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楚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抬眸看向其余的几位阁老,开口问道:“这件事情,你们看应该如何?” 几位阁老和礼部侍郎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经过之前的那一遭,他们的心里面或多或少都有些数了,他们知道,这件事情的关键在于新安候! 陛下之所以这副表现,十之八九和新安候是脱不了干系的。 以如今新安候的权势,威胁陛下,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这件事情,以新安候的性格,真的能够做得出来。 毕竟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脑疾! 几位阁老不敢轻易的开口说话,生怕那句话让陛下不开心了。 同时,他们不是初入宦海的小生。 他们知道,陛下既然不愿意开口,一定是有其深层次的原因的。 绝不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情的本身。 因此他们也不能开口。 事已至此,只有礼部侍郎出面了。 他的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看着楚皇,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开口道:“陛下,臣愿意去安抚士子们,只是臣需要陛下的一句话。” 楚皇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挑,显然猜到了他所要的是什么话。 但是他还是开口问道:“说。” 礼部侍郎的表情异常的严肃,又是行了一礼,道:“臣希望陛下能够告知臣,告知这天下的士子,天下的读书人,这科举之变究竟是谁一意孤行?” 楚皇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礼部侍郎见到这一幕,好似明白了什么,忙不迭的改口道:“臣的意思是这科举之变是谁提出来的,是谁呈上来的,是谁给陛下过目的。” 虽然意思是一样的,但是不同的话说出来,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果然,楚皇听见这话,表情缓和了一些,表情淡然,只说了两个字:“方休。” 三位阁老听见这方休二字,互相对视了一眼,更加确定自己内心的想法。 一个个的都不由得有些感慨。 方休啊方休。 早知道他会惹出祸事,却没有想到竟是这般得祸事! 三位阁老心里面都是摇头叹息,表情却是没有太大的变化。 礼部侍郎也是如此想的,听见楚皇的话以后,他又是行了一礼,道:“臣明白了 陛下,臣请先行告退。” 楚皇表情十分的淡然,摆了摆手,又是一个字:“准。” “臣告退!” 礼部侍郎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走出了养心殿以后,径直的走向宫门。 一切都和平常没有多少的分别。 皇宫内外仍旧是很安静。 宦官们、宫女们、禁军们各司其职,没有一个玩忽职守的。 但是礼部侍郎看着他们,却是觉得全身上下都是一股寒意。 不知道怎么的,他总感觉这些人时不时的在注意着他。 似乎有点儿监视的意味。 再结合之前陛下的表现,一个想法逐渐出现在他的脑海。 尽管他一直告诉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方休还没有这么强的力量。 方休说到底还是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不由自主的想起方休最近做的许多的事情。 哪一件不是惊世骇俗,哪一件不是出人意料。 而且他还是神机营的将军,最近又跟英国公走的很近。 还是小皇子的师父。 不管是处于哪个方面,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年,都足够称得上是一个权臣了! 一个权臣,陛下对其多有忌惮,似乎并不是一件特别难以理解的事情。 礼部右侍郎想到这,深吸了一口气,表情逐渐变得郑重,缓缓的走出了大门。 下一秒,面前发生的一切让他震惊了。 成千上万的士子身穿长袍,手拿论语,跪在了地上,表情异常的坚定,没有一个人发出哪怕一点儿声音。 没有一个人做出哪怕一点儿动作。 但是他们带来的压迫感却是比得上千军万马! 虽然他没有上过沙场,没有见过沙场上万马奔腾的场景。 但是在他看来,最多也不过如此了吧。 他想要说话,但是看着面前的一幕,却是哽咽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67章 不信 这便是大楚的读书人,这便是大楚的士子们,这便是大楚的栋梁啊! 没有多余的话,没有多余的动作。 只是一本论语,其他的话,不用说,一切都在圣人之道里了! 士子们是在用这种方式默默的反抗,无声胜有声,没有动作胜过任何的动作! 不出一天,全天下都会知道这件事情! 全京都府的读书人们跪在宫城外,只是为士子们求一个公道! 这 礼部右侍郎的目光在跪在地上的读书人的身上掠过,眼眶不由的湿润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 身为礼部侍郎,负责天下的教化与礼仪,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些士子们做到这般地步,需要多大的勇气,需要怎样的挣扎。 这一幕,任何人看见了都会动容。 即便是方休那一个患了失心疯的武勋看见了,怕是也会感动的落泪吧! 礼部右侍郎这么想着,内心已经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即便自己会因为这件事情得罪新安候,得罪权倾朝野的新安候,也在所不辞! 他不是在为自己发声,也不是为朝廷发声,也不是为士子们发声,不是为读书人们发声,他是为天下百姓们发声! 科举乃是根基,若是没有科举,天下的百姓又该如何!? 圣人之道,圣人之言,仁义礼智信,君子六艺,这些都是根基! 都是重中之重! 朝廷可以没有他这个礼部侍郎,可以没有银两,可以没有兵卒,没有武勋,没有勋贵,但是不能没有科举,不能没有这些读书人啊! 礼部右侍郎在内心疯狂的呐喊,表情却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因为他知道,自己身为礼部右侍郎需要维持一个礼部侍郎的体面。 在这个士子们的面前,他要表现出自己的风度,要让士子们知道,读书人不可以侮辱! 科举不可以轻易改变! 无论是谁,即便新安候带着神机营围住了他们,围住了礼部,也绝不能有任何的改变! 哪怕是一丝丝的改变! 别说是把科举的进士科改为六科,就是一点点的改动都不能出现! 还有之前那个荒唐的女子科举,也是如此! 什么女子科举,可笑! 女子也可以参见科举? 那岂不是让朝廷成为全天下的笑话! 礼部右侍郎显然对方休所提出的许多事情早已经有了许多的不满。 此时此刻的他,满脑子想的都是科举之变,看见的都是跪在地上,手拿论语的士子们。 渐渐的,渐渐的,他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礼部右侍郎,而是一个普普通通,没有功名在身的士子。 他跟这些士子们一样,也是跪在地上,手里拿着的也是论语,表情也是一样的坚定。 然而,他知道自己是做不到这般地步的。 没有办法,他是礼部右侍郎,他站在这个位置,就必须承担这个位置的责任,必须做出某些事情。 这些士子们手拿论语,一言不发的跪在皇宫前,的确是让人感动。 可是也同样体现出了当今圣上的无能与残酷。 而这一切并不是圣上造成的。 这些,他都知道。 因此,这些士子们不能跪在皇宫前。 礼部右侍郎想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一步,没有任何的表情,就这么看着士子们。 士子们显然也察觉到了有人过来了。 纷纷抬眸望向前方。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礼部右侍郎的身份,轻轻的唤了一声:“唐大人。” 一声唐大人,让更多的士子们注意到了礼部右侍郎。 很多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齐齐的一声:“学生等见过唐大人!” 礼部右侍郎听见这声学生,再也无法克制,表情出现了一些变化。 他很是动容,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只是道:“这科举之变,陛下并不知情,甚至几位阁老也是刚刚知道,因此你们跪在这里,没有任何的用处,只会徒增烦恼。” 短短的一句话,没有任何的多余。 士子们也是没有想到礼部右侍郎这么的直接,上来就点明了他们的来意,并且十分直白的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只是 士子们都是面面相觑。 科举之变,这么大的事情,陛下竟然不知情? 几位阁老也是不知情? 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科举之变这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啊! 不说经过几次廷议,最起码几位阁老应该是一致同意的吧? 礼部的诸位大人也应该都是同意的吧? 翰林院的几位先生应该也是同意的吧? 除此之外,陛下也应该是鼎力支持的吧? 不然,这科举之变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堂而皇之的刊登在竹轩斋呢? 而且还是以号外的形式。 士子们也是知道,那竹轩斋跟朝廷没有任何的关系。 竹轩斋的背后其实是新安候的方府。 可是,竹轩斋虽说跟朝廷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刊发的报纸却也都是跟朝廷息息相关的。 就这样,礼部的诸位大人从来都没有管过。 因此,或多或少,竹轩斋的报纸是跟朝廷,跟陛下有些关联的。 最起码,诸位大人,陛下,朝廷都是默认的。 这个时候,你又说这个话,谁信啊? 士子们迷惘过后,表情都是恢复了原先的坚定。 他们不相信礼部右侍郎的说法! 科举之变这么重要的事情。 陛下不知道,阁老不知道。 莫非还是竹轩斋无中生有不成? 竹轩斋的人都是傻子? 都和他们的主人一样,患了失心疯? 荒唐,简直是太过荒唐了! 找一个理由也不找个靠谱一些的,说的这些话不是莫名其妙么? 这些话,但凡是个脑子正常一些的都不会相信吧? 跟何况他们还都是读书人,都是士子,饱读诗书。 无非就是缓兵之计,这些小儿科的东西,瞒不过他们这些读书人! 士子们这么想着,表情都是更加的坚定。 礼部右侍郎见到这一幕,看见这些士子们的表情,自然是知道他们心里面是如何的想的。 的确,若是自己,听见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定然也是不信的。 这怎么可能呢? 但是 这些都是真的啊! 陛下知不知道,他是不知道的。 但是几位阁老,的确是不知道的啊! 实话反倒是不像实话 哎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68章 谁信? 礼部右侍郎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幕,不由的摇头叹息。 但是,这一幕的出现,他是想过的。 因此,并没有太过的手足无措,而是按照原先的想法,缓缓的开口道:“科举之变,陛下和阁老们都是不看好的,不赞成的,这件事情主要还是新安候在办。 不知为何,新安候总是对科举十分的上心,老是想着让科举产生些变化。 你们若是有什么想法,还是到方府去找新安候为好。” 这话说完,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士子们不傻。 他们都知道什么叫做再而衰,三而竭。 若是离开了这里,下一次再出现就没有这般的影响力了。 更何况他们还什么都没有做呢。 只是单纯的出现在了这里。 礼部侍郎固然已经足够分量,可是还没有到简短的一句话,甚至连一个承诺都没有就让他们离开这里。 这些读书人虽然迂腐,却不是傻。 他们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很简单,就是科举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变动。 至于这科举之变是谁提出来的,是谁鼎力支持,是谁反对。 在他们的眼里,其实压根不那么重要。 或者,换句话说,过程其实不重要,最后的结果才重要! 士子们比谁都要清楚。 “唐大人,并非我等胡搅蛮缠,只是新安候” 站在最前面乃是京畿之地乡试的第三名。 此时此刻,他看着面前的礼部右侍郎,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犹豫了许久,方才继续道:“只是新安候跟科举又有什么关系?我等都知道新安候乃是武勋,且新安候素来都是专注于钱财与武道,何曾干涉过朝堂之上的诸多事宜? 若说是有,那也只是一次,而且还是与土地有关,新安候乃是去年京畿之地乡试的解元,恕学生直言,以新安候的才能,完全没有必要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这当然只是一方面的原因。 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些士子压根就不认为方休的能量已经到可以影响朝堂的地步。 的确,新安候是小阁老,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在竹轩斋的推波助澜之下,无论是在京畿之地,还是在江南道,还是在中原道,甚至是在西南道,新安候的声势都是丝毫不亚于颜庄颜阁老。 可是 这仅仅只是声势而已。 更可况,即便是颜阁老也不可能如此莫名其妙的对科举轻举妄动,更何况是新安候这么一位眼中只有利益的人呢? 这科举之变对新安候有什么好处吗? 思来想去,似乎就只有他府上所办的各种书院的学生们,能够从这科举之变中得到那么一点点的好处了。 可是得不偿失啊! 毕竟新安候可是解元! 礼部右侍郎其实也没有明白方休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可能。 比如说文理书院的那些学生,若是能够进入六部,进入大理寺,那肯定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可是这有可能吗? 无论是文理书院,还是其他的书院,只要是跟方府牵扯上关系的,基本上都是只招收孩子。 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只是十一二岁。 这样的孩子,又能有什么用呢? 等到这些孩子成长到了可以进入朝堂,可以影响朝廷的地步。 那个时候,单单凭借新安候一个人的权势,想要做什么,还不都是做什么。 毕竟如今新安候还没有到二十岁,就已经能够让陛下如此的忌惮了。 十几年以后,权倾朝野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以陛下的年纪,指不定哪一天就驾鹤西去了。 若是小皇子即位,新安候便是帝师! 这意味着什么,全天下怕是没有人不知道。 既然如此,新安候为什么要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从情理上完全说不通啊! 礼部右侍郎站在原地,纠结了许久,都没有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 而且总不能让这些士子们就这么跪在皇宫外吧? 那陛下该如何想? 天下的百姓该如何想? 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们该如何想? 新安候方休又该如何想? 这些都是问题。 更何况,他之前已经跟陛下夸下海口。 这件事情,他可以处理。 犹豫了许久,礼部右侍郎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 他看向那些士子们,表情异常的坚定,道:“本官实话同你们说,新安候究竟是何目的,想要做什么,本官也不知道。 但是有一点,本官可以确定,这科举之变从头到尾都是新安候一个人所为。 你们跪在这里没有任何的用处。 无论是陛下,还是几位阁老对此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更何况这件事情并没有定下,甚至几位阁老都不知道有这回事情”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士子打断:“竹轩斋的号外都已经刊登出来了,这件事情,唐大人还要装聋作哑,当作没有看见吗? 学生可是听说,这竹轩斋的报纸,不止是我们这些学生在看,便是陛下,几位阁老也是要看的。 而且每天都要看,看过以后还是赞不绝口! 这些话都不是学生妄自猜测,而且几位阁老亲口承认的!” 这话是实话。 这报纸的地位非同凡响。 楚皇和阁老们虽然有自己的情报来源,也有自己的信息来源。 可是报纸上面刊登的许多事情,却是他们平常的时候不会注意到的。 但是,这些事情刊登在了报纸上面,就意味着百姓们爱看,代表着民心。 因此,楚皇和阁老们即便是了解很多的信息,也会看一看报纸。 而且这竹轩斋的写手们还是有些功夫的,文章写的通俗易懂,看上去十分的有趣。 别的不说,就是欧阳阁老就时不时的看看报纸上面的奇闻异事。 虽说是话本,看上去也是极其的有趣。 因此,在这些学生们,或者说在楚国的百姓们的眼里。 竹轩斋其实是有一定的地位的,甚至某一阶段,很多人,尤其是京畿之地以外的人,都以为竹轩斋是礼部办的。 既然竹轩斋都刊登出了号外。 唐大人您却说,陛下和几位阁老都不知道 谁信?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69章 去找新安候! 礼部右侍郎听见这话,也是很头疼。 这件问题的本质说到底就是士子们不相信朝廷和竹轩斋没有任何的关系。 在他们的眼里,从某一方面讲,竹轩斋就代表了朝廷! 可是 礼部右侍郎叹了口气,咬了咬牙,决定用更直接的方式结束这个问题。 “有些话,本官是没有办法说的,但是本官可以告诉你们一件事,新安候有病。” 这话说的可以说是很委婉了。 士子们却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唐大人的意思是新安候的脑疾又犯了? “新安候有病,跟竹轩斋有什么关系,跟科举之变有什么关系?” 这士子的话也是说到了关键点上。 那礼部右侍郎听了以后,深深的叹了口气,继续道:“本官一直跟你们说的都是实话,奈何你们不信,这竹轩斋的背后是新安候。 无论是一开始的创建,还是后来提供的银子,从掌柜的到伙计都是新安候府的人。 新安候脑疾犯了,你们说跟竹轩斋有什么关系? 本官还是那句话,这件事情,阁老们是不知道的,如今阁老们知道了。 阁老们的态度也是很明确,科举不可能轻易的变动。 陛下” 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 事关天子,说话还是要比较谨慎的,不可能说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把陛下和这科举之变牵扯到一起。 礼部右侍郎顿了顿,方才狠下心,道:“这件事情,陛下的态度也是倾向于不能变动过的。 因此,你们跪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 陛下和阁老们本意就是如此,你们又能诉求什么呢? 依本官看,你们若是真的要跪,倒还不如去方府的府门前跪着,那还有些用处!” 这话说出来,几乎就是破釜沉舟了。 稍微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得罪三方人。 到头来,陛下,阁老们还有新安候那里,三方面的人全都不讨好。 但是,这个时候,他不这么说,也没有办法安抚愤怒的士子们。 也没有办法劝士子们离开皇宫。 因此,他只能这么说。 哎 无奈之举吧。 毕竟杨大人的事情过后,礼部的位置已经远远不如从前了。 杨政大人,曾经的礼部尚书,那可是几乎板上钉钉的阁老的人选。 没有意外的话,未来可是要入阁,接替颜庄颜阁老的班的。 如今,却是因为一件件的事情,主要是因为新安候,告老还乡了。 儿子还被人断了未来的前途 怎一个惨字了的。 再加上康王上位,宁王叛乱,礼部的一众人全都被清算。 到头来,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礼部的这些人,如今哪一个又不是时时刻刻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呢? 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这个礼部右侍郎当的。 真是憋屈! 想到这,他的表情不由得发生了一些变化,看上去十分的颓废。 颓废之中还带着一些哀伤。 士子们见到这一幕,内心的想法也总算开始产生了一些变化。 原先坚定的想法也逐渐的开始有了一些动摇。 他们渐渐的,渐渐的,终于开始相信,这竹轩斋和朝廷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科举之变和几位阁老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一切的一切,追随根源,到头来竟然是新安候的脑疾犯了的结果。 这 虽然很荒唐,虽然令人不敢置信。 可是就目前来看,事实似乎就是如此。 新安候啊新安候。 “诸位还是起身吧。” 礼部右侍郎看着士子们,表情也是逐渐的发生了一些变化。 事已至此,一味的逃避是没有任何的用处了。 自己虽然贵为礼部右侍郎。 过几年便是可以入阁的阁老。 可是 那只是以前。 既然如此,还不如热血一次,同这些学生们一起,出发! “本官同你们一起去新安候府,同你们一起,问一问新安候,方大人究竟是如何想的。 为何要要动科举,是不是脑疾又犯了!” 说到这,竟是脱下了自己的一袭官袍,目光扫视众书生,表情异常的坚定。 “从现在开始,本官不是礼部右侍郎,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一个参见过科举,中过了进士的读书人!” 这话说的极其的意气风发。 说句实话,到了他这个层次,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做这些事情,说这些话。 宦海沉浮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情况,他也都见过了。 一路走到了,到了礼部右侍郎,又岂是像这些书生一样,觉得世界就该是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呢? 可是不知道怎么了,看见这些书生,看见这么多的士子手里拿着论语,跪在这里,表情坚定。 他不由得就被触动了。 因此 他站出来了! 事实证明,一个礼部右侍郎能够站出来,在这些士子们的眼里的确是值得振奋的事情。 一时间,不少的士子都是面露激动之色,还有些表情十分的感动,甚至都已经落下泪。 不要以为这些士子们就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世俗间的许多事情,朝堂之上的许多事情,他们也是了解的。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如此的感动。 因为他们知道,堂堂的礼部侍郎做出这个决定,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需要有多大的勇气。 一个礼部侍郎都这样了,他们若是还没有丝毫的改变,那他们自己的良心也是过意不去! 因此,很快就有人站了起来,转头看向四周,大声的道:“这件事情说到底是新安候的问题! 我们的目标应该是新安候,不应该是陛下和阁老们。 如唐大人所说,我们在这里没有任何的用处,只会让陛下和阁老们难堪。 让朝廷难看。 既然如此,为何不离开这里,去新安候府,找新安候讨个公道!?” 话音落下,全场一片安静。 礼部右侍郎见到这一幕,感到有些失落。 便是赔上了自己的侍郎之位,还是没用吗? 就在他失落的同时,很多士子的表情都是发生了变化。 下一秒,一阵吵闹声猛地爆发。 “说的对!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情,既然是新安候做的,我们自然应该去找新安候,聚在这里,算是怎么一回事!?” “新安候!新安候!” “我等今日必须要找新安候讨个说法!”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70章 懒得管 士子们一个个的都是义愤填膺,面露愤怒之色,嚷嚷着要让新安候怎么怎么样。 礼部侍郎见到这一幕,自然是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心里面十分的清楚。 这些士子们做什么,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们会在乎,陛下会在乎,阁老们会在乎,自己也会在乎。 可是新安候怕是不会在乎,甚至压根当作没有看见他们。 即便如此,去还是要去的。 不然留在这里,像个什么样子? 礼部侍郎这么想着,也是跟着这些书生们振臂高呼,好似被他们的氛围给感动了一般。 就这样,成千上万的士子们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皇宫,前往了城南,方府! 京都府作为楚国最大的城市,没有之一。 从城南到城北,若是徒步而行,至少也要半个多时辰。 因此,这一路上,这么多的人倒也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不少的百姓们都是怔怔的看着这一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偶尔有几个读过书的,识字的见到这一幕,觉得感同身受,觉得热血沸腾,却也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科举之变 其实与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无论怎么变,他们都已经跟科举无缘了。 天赋摆在那里,纵是寒窗苦读十余年,怕是也考取不了一个功名。 如今他们的心思全都放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希望自己的孩子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 但是,孩子还小,科举之变,变了若是能容易一些,考取功名能更简单一些,也未尝不可。 因此,他们没有站出来。 而这些手拿论语,浩浩荡荡的前往方府的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那就是年纪不小了。 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再接受科举之变。 科举稍微有一些变化就意味着他们寒窗苦读十余年全都化为了泡沫。 纵然有一个进士科和明义科和明经科。 可是在他们的眼里,路却是比以前窄了,这他们没有办法接受。 一群人走走停停大约将近一个多时辰,总算是从皇宫挪到了方府的府门前。 虽说方府的府邸非常的气派。 可是也容不下这么多的人。 因此,大部分的人都是站在这方府的不远处的街道上,也不说话,就这么默默的站着。 他们希望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用这种方式逼迫新安候出面,从而达到逼迫新安候让步的目的。 这一行动已经被证实了效果非凡。 他们刚刚到皇宫前,待了还没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堂堂的礼部侍郎不就是出面了么? 而且还给了他们详细的解释,甚至参与到了他们的行动中,成为了他们的一员。 这些足够了! 当然,跪是不可能在跪的。 跪在皇宫前,那是跪天子。 在方府前算什么? 新安候,虽说有小阁老的名号,可是本质上只是一个武勋。 他们可是士子,是读书人,让他们跪一个武勋? 不存在的! 因此,所有人都只是站着,默默的站着。 方府,庭院内。 方休正看着话本,吃着秀儿刚刚做好的冰淇淋,感觉全身上下都是一阵清爽。 这时,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简直是太熟悉了。 每次出了一些什么事情就会有人过来。 而且一定是在家门口发生的事情。 不用多说,方休自然也就明白了。 没等那小厮站住,方休头都没有抬,就淡淡的道:“是府门外来人了?” 那小厮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想到自家少爷竟然这都能够想得到。 诧异了一瞬后,又释然了。 自家少爷那是什么人,人中龙凤,猜到这个,还不是极其简单的事情。 因此,他只是不慌不忙的道:“回少爷的话,的确如此,外面来了不少人,手里拿着书,看上去得有几千号人,只是站着,也不说话,也不做什么其他的事情。” 方休听见这话,放下了话本,看向了那小厮,开口问道:“只是站着?” 小厮表情十分的认真,点了点头,肯定的回答道:“的确只是站着。” 方休也是点点头,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片刻后,摆摆手,道:“下去吧。” “是,少”那小厮刚准备应答,却是怔住了。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少爷,那些人怎么办?不管他们了吗?” 方休看向那小厮,反而是十分的疑惑,开口问道:“管他们做什么?他们只是站着,我大楚律法有规定,不允许别人站着吗?” “这” 那小厮听见这话,算是彻底的怔住了,被自己少爷给问住了。 好像律法的确是没有规定不允许别人站着。 可是这么多的人站在府门前,那也不是个事情啊。 让别人看见了,算是怎么一回事。 而且指不定这些人就会做什么事情。 “可是少爷,这么多的人,即便是没有违反咱们大楚的律法,也不是个事啊” 方休听见这话,转头看了那小厮一眼,悠悠的叹了口气,道:“放心吧,本少爷心里面有数,那些书生做不出什么事情的。 最多就是喊几句话,他们想要喊,想要站,想要跪,想要哭,想要闹,只要没有进我们方府的门,都随他们去。 不要管 当然,主要是本少爷懒得管他们。” 方休觉得自己的脾气真的是比以前好的多了。 或许是管的事情多了,见过的人多了,知道的事情多了。 看待一些问题,也更加的透彻。 对待一些事情,也更加的心平气和。 要不然,看见一个人,遇见一件事,都要生气。 那得气成什么样子。 放在以前,这小厮若是多问这么几句,那一定是二话不说就要上去踹的。 如今,他却是懒得站起来,踹那一下了。 门外的那些书生,到府门前站着,说是站着,谁不明白这是想要闹事呢? 只不过是读书人的闹事的方式罢了。 若是放在以前,方休定是要放狗的,不得狠狠的咬伤几个人? 如今 却也是懒得这么做了。 人累。 狗也累。 倒不如随他们,什么都不做。 看看这些家伙能怎样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71章 无视 方休这么想着,再次拿起了自己的话本,继续看着,一边看,一边吃的冰淇淋。 旁边的小厮见到这一幕,有些懵。 可是想起自家少爷一贯的作风,他又释然了。 少爷做事,从来都是如此。 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因此,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庭院。 就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方府的外面。 成千上万的书生们站着,希望能够引起新安候的注意。 奈何他们站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 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 甚至有个门子,开门的时候,就好似是没有看见他们一样。 表情十分淡然的瞥了他们一样,就这么坦然的把门关上了。 这一幕场景一度让士子们变得有些怀疑人生。 甚至有些人开始怀疑他们自己是不是隐形了? 这新安候府的人好似没有看见他们一样! 最让人感到痛苦的就是遭受别人的无视,彻底的无视。 那不是看见了故作淡定。 而是压根就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此时此刻,这些士子们倒是希望方府的小厮们,新安候那臭名昭著的狗腿子们能够牵着狗,拿着棍,出来打他们了。 那样最起码表明新安候知道这个事情,看见了他们,也比现在完全无视要好的多的多。 可惜 事实并没有。 他们又站着等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除了那个关门的门子,甚至都没有方府的小厮们出来看他们一眼,也没有人说话,也没有赶他们。 不知道怎么的,他们甚至都没有听见新安候养的那几只牧羊犬叫唤 这 士子们一个个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不止是他们,就是礼部右侍郎也是如此。 他也开始怀疑,这新安候到底知不知道这么多的士子们站在外面呢? 这些士子们可都是未来朝廷的栋梁,万民的保障啊! 此时此刻,全都聚集在方府这里,难道新安候就没有任何触动,就没有任何的感动。 就当作没有看见么? 这 礼部右侍郎完全没有接受。 准确的说是他们完全没有办法理解新安候怎么能够做到这般的熟视无睹? 莫非新安候真的是没有心肺的么? 在他看来,若是有心有肺的人,无论如何,见到这一幕,也不会装作没有看见,没有任何的反应的! 因此,他们选择了等待,继续等待。 在他们的眼里,只要等待的时间足够长。 只要拖得时间足够长。 总有一天,新安候会忍受不了的。 总有一条,新安候会站出来的,即便是没有任何的妥协,即便是没有任何的让步,他也不可能就这么无视这些士子们。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想的实在是有些多了。 站在原地,默默的,又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太阳都快要落山了,都快要夕阳西下了。 新安候竟然还装作没有看见一样。 更为准确的表述方式应该是,整个方府一切都如往常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 就好似他们这些人不存在一样! 这就有些过分了。 别说是成千上万的读书人,成千上万的士子,成千上万未来朝廷的栋梁。 就是这么多的流民,往府门前一站,那是个人也都不可能做到熟视无睹吧? 这新安候究竟是如何想的,莫非他真的不知道这么多读书人在外面站着呢? 终于有人按耐不住了,站起来,大声的道:“学生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新安候,望新安候能够见学生一面!” 这话喊出来,声音有点沙哑。 没办法,站了这么长的时间,早就已经口干舌燥了,能够说出一句话都算是不容易了。 这些士子,都是缺乏体育锻炼,平日里除了读书就是写字,体力怕是连一个孩子都有所不如。 能够拿着论语,站在这里这么长的时间,也的确是有够为难他们了。 甚至有些人已经坚持不住,坐在了地上。 什么礼义廉耻,什么干净不干净的,人要是累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虽说,一开始的时候,他们是做好了在皇宫前跪上几天几夜的准备的。 但是,做好准备是一回事,真真切切的行动又是一回事。 很多事情不是像书上描写的那样的! 书上轻飘飘的一句话,在养心殿外跪了三天三夜。 只是几个字,看了以后的确可能有些人会觉得震撼。 觉得热血沸腾。 可是这震撼过后,这热血沸腾过后,又是什么呢? 你也跪? 得了吧! 百无一用是书生,还是安安心心的读书吧。 奈何这些士子们都没有这个经历,都不明白。 此时此刻,身心俱疲的情况下,他们才有了这么一些感受。 原来站着都是这么累。 还不如跪着呢! 他们不知道的是若是跪着,怕是更累。 别说是站着、跪着了,便是一动不动的坐着,那都是一件极其累人的事情。 但是他们不知道 听见有人喊话,士子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既然都有人喊话了,那新安候,小阁老,方大人,怎么也不可能继续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了吧? 他们知道新安候和其他人不一样。 可是这等身份,即便是不在乎名誉,不尊重其他的人,那也该总有个回应吧? 他们需要的仅仅只是这个回应,仅此而已。 奈何,事实又一次证明。 他们错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方府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直到那喊话的书生张了张嘴,准备再喊一遍的时候。 方府的门才缓缓的打开。 众书生们见到这一幕,自然是无比的兴奋。 等待了这么长的时间。 新安候总算是要出面了吗? 总算是等到了新安候了吗? 若是真的能够等到新安候,便是站那么长的时间。 似乎,大概,也许,应该,也不是那么的亏。 也是可以接受的。 门缓缓的打开,士子们也越来越期待,希望看见门后的新安候。 同时,很多士子也是从地上站了起来,默默的举起了手中的论语,希望能够给自己增添一些气势。 那礼部右侍郎见到这一幕,也是如此。 所有人都在屏气凝神。 新安候让我们好好的谈一谈吧!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72章 妙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方府的大门。 甚至有些人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人就是这么的莫名其妙。 在皇宫外,他们不紧张,即便面对的是天子和几位阁老,面对的是整个朝廷。 可是面对新安候的时候,他们却是不由的紧张了起来。 说来倒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他们的心里面其实都很清楚,天子和阁老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甚至会好好的安抚他们,避免他们继续这样下去,妥协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毕竟他们是士子,是读书人,是这朝廷未来的脊梁。 可是新安候就不一样了。 他是武勋,又有脑疾,做出什么事情都是正常的。 若是他现在就提着兵器,一出来就横冲直撞的,他们都相信有这个可能。 “呼——” 有人吐了一口气,盯着那大门,表情逐渐变得坚定。 无论发生了什么,自己都要有文人风骨! 无论面前的新安候究竟做什么,自己都不可以后退一步! 士子们都是抱着这个心态,死死的盯着方府的大门。 吱呀—— 大门彻底的打开,一道身影渐渐的显现。 一个身穿布衣的小厮怔怔的看着面前成千上万的人,有些懵。 尤其是这些人的目光还都是放在他一个人的身上,更是让他懵了。 这些人是要做什么? 没事看自己干什么? 莫不是对自己这份工作有觊觎之心? 啧啧啧 那小厮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拎着的桶,眉头又是紧紧的皱了起来。 没错,他是一个掏粪工 按照常理,应该是从后门出,无论如何,都是没有资格从正门出的。 但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府上的总管愣是让他从正门走出去,还是提着桶。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虽然觉得不合常理,但既然说是少爷的吩咐,那自然是要遵从的。 但是,他没有想到,一出门就能看到这么多的人。 这些家伙看上去倒好像是读书人? 呀,有意思。 这么多的读书人,等在这里,莫非就是想要看自己掏粪? 真是奇事! 感觉今年的奇事是真的多! 那掏粪工这么想着,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士子们见到这一幕,却是彻彻底底的陷入了沉默。 他们全都懵了。 眼前这个家伙是谁? 为何蒙着面? 看体型似乎不是新安候啊? 莫非是府上的某位管事? 这拎着的桶是何物? 为何闻上去那么的一言难尽? 有士子想要开口说话,可是还还没有开口,就感觉一股刺鼻的气味席卷而来,让他下意识的想吐。 其他人也是如此。 这股味道迅速的席卷了整个方府的门前。 每一个人都是闻到了这股刺鼻的气味。 作为一个人,对这味道怎么能够不熟悉? 这分明是分明是 众士子们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的都是变了脸色。 下意识的看向了那人手中提着的木桶,一个个的都是要疯了! 方府安敢如此!安敢如此! 竟然如此对待一群饱读诗书的士子! 他新安候一介武夫,安敢如此啊! 一群读书人都是瞪大了双眼。 大部分的人眼中还是迷惘之色。 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一部分人,尤其是站在前面的一部分,此时此刻已经愤怒到了极致。 他们明白,这一定是新安候刻意为之。 不然,有谁会是从前门离开的? 他们之中不少都是大户人家的子弟,这些最基本的规矩自然还是清楚的。 这是新安候故意为之,故意为之啊! 实在是太过分了! 一群人都是愤怒的看向那掏粪工,就要上前理论。 然而,这个时候,那掏粪工却是不明所以的往前走了一步。 开口问道:“哥几个,在这干啥呢?” 掏粪工的声音传来的同时,那股刺鼻的气味也是席卷而来。 士子们想要说话,闻到那股刺鼻的气味,一个个的都是崩溃了。 “呕——” 下一秒,有人忍受不住,竟是吐了出来。 士子们见到这一幕,表情愤怒的同时,显得十分的凝重。 他们明白了。 新安候这不止是在故意恶心他们,还是在刁难他们。 想要用这东西来逼走他们! 这不亏是新安候,好歹毒的计策! 不止是士子们,就是那礼部右侍郎此时此刻也是明白了。 但是,他却并没有愤怒。 反而是眼眸一亮。 心里面默默的道:“竟然还可以这样?” 说实话,这个计策,他是从来都没有想过的。 一是礼仪。 二是名誉。 若是礼部用了这种策略对待这些读书人们。 不用说什么诗词歌赋。 就是唾沫星子也能把礼部给淹了。 但是,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承认。 这个方法真的是神策,十分的高效。 别看这手段好似是无比的卑劣。 可是,只要有用,卑劣一些又有什么? 读书人们最为忌讳的是什么? 不就是这个脏污之物吗? 别说是读书人了,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没有读过书的百姓,也是忌讳这些啊! 最为重要的是,这手段的确是很符合新安候的风格。 毕竟他可是一位不怕骂的主儿。 除了言官能够上书骂骂他。 这些读书人的诗词歌赋,对他来说,那是一点儿杀伤力都没有。 原因很简单。 竹轩斋可是养了一批能够写出好的诗词歌赋的人。 尤其是那些科举不中,诗词歌赋却是很强的人,竹轩斋花了不少银子拉拢。 最为重要的是竹轩斋还掌握了报纸。 这几个月。 但凡是有人做诗词骂新安候。 第二天,竹轩斋的头版头条就会是竹轩斋的文人墨客反骂回去的诗词歌赋。 一个人怎么也比不上几十个人。 而且人家还是刊登在报纸之上。 因此,这些读书人们拿人家还真就是没有一点儿办法,只能认栽。 这不 已经有士子开始往后撤了。 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动用一兵一卒,就达到了这么神奇的效果。 简直是妙啊! 礼部侍郎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幕,虽然对这种行为十分的不耻,仍然是忍不住的在心里面赞叹了一句。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73章 诸位,让一让 当然,那掏粪工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还是有些懵的。 但他也不是傻子,懵了以后,逐渐就想明白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想明白了以后,他反而释然了,提起桶就大步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摆手道:“诸位,让一让,让一让啊!” 这动作倒是有些大,木桶一摇一晃的,感觉好似下一秒就要倾倒。 成千上万的士子看着这木桶如躲避牛鬼蛇神一般,纷纷避让。 倒是有点儿意思。 走到那里,都是空出一片地。 那掏粪工也是觉得有趣,往左边走走,又往右边走走,玩儿的不亦乐乎。 士子们却是快要被整的崩溃了。 这家伙还有完没完,还能不能快点离开了! 这么短短的一段路,纵然是成千上万的士子们给他让路。 仍旧走了将近半炷香的时间。 士子们左闪右躲,倒是像跟他玩躲猫猫一样。 不管怎么样,半炷香后,那掏粪工总算是离开了这里。 士子们都是送了一口气。 随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要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奈何,他们想的太多了。 那味道还弥漫在空气中,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怎么可能就这么散去。 瞬间,又是有几个无法控制自己,呕的一声吐了。 哪里还有什么文人风度,有的只是一群捂着鼻子,不知道做什么的家伙。 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拿着论语,看上去倒好像是论语臭不可闻了! 但是他们却是没有功夫想的这么多了。 终于,有人坚持不下去了,大声的道:“新安候乃是武勋,是匹夫,我等就算是站在这里一天,最后就算是他出来了,那也是说不到一起去! 对牛弹琴,呵! 我算是明白了,新安候就是一个幌子!借着这个幌子,让新安候对付我们罢了! 我要回家,不伺候了!我” 那人气急败坏的骂了许久,气冲冲站了起来,拿着自己的论语,拍了拍,收拾了起来,就这么转身离开了。 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其他的士子们却是明白。 都是忍受不了这股刺鼻的气味罢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又有几十个人说的同样的话,同样表现的义愤填膺,转身就这么离开了。 礼部侍郎看着他们,轻轻的摇了摇头。 虽然他是站在这读书人们一边的,可是这个时候却是也不得不赞叹新安候的手段高明。 竟然连露面都没有露面,一句话都没有说,就逼的几十个士子转身离开。 要知道这些士子们可是出了名的倔脾气,竟然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离开,即便是手段有些卑劣,那也是不由的让人感到赞叹的! 礼部侍郎这么想着,看向方府的大门的表情都有些不一样了。 不亏是新安候啊! 这想法也不只是鄙视,还是赞赏。 但不管是鄙视,还是赞赏,方休都懒得理会。 他坐在自己的庭院里,和秀儿几个小丫鬟,正在打着麻将。 “一筒。”方休扔出一张竹牌,漫不经心的道。 好似全然不把麻将放在心上。 身旁的秀儿听见这一筒,却是眼眸一亮,眼疾手快的抢过了那张竹牌。 小脸红扑扑的,显得十分的高兴,用清脆的声音喊道:“碰!听了!” “” 方休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的表情,朝身旁的小厮使了一个眼色。 那小厮立刻会意,走上前,用并不大的声音道:“少爷,外面那群读书人还在呢。” 方休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转头看了那小厮一眼,‘哦’了一声,问道:“那些家伙还没有走?” 的确,天都快要黑了。 那些读书人不吃不喝,还要忍受着恶臭味,倒的确是有几分毅力了! 秀儿见到这一幕,却是立刻的明白了。 同样的手段,她已经见过太多次了,忙不迭的道:“不带少爷你这样的!又要耍赖!” 说着,嘟起了嘴,显得十分的委屈。 方休讪讪地笑了两声,回道:“好好好,这把打完,先打完。” 于是就不管那些书生了,继续打牌。 这一圈最后的结果当然是秀儿大获全胜。 方休败退。 无奈的摆摆手,走到那小厮的面前,问道:“那些家伙还在?” 小厮忙不迭的回答道:“回少爷的话,还在,而且还有些人待了被褥,怕是要在咱们这儿过夜了。”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摇了摇头,道:“这些家伙倒还算是有点儿毅力。” 不知怎么的,方休突然想起了自己。 自己参加高考的时候,若是突然知道了高考要有变动,还是如此大的变动。 自己怕是能不吃不喝的站到晕厥。 推己及人。 这些士子们站在这里,倒是也没什么问题。 毕竟,虽然科举还保留了跟进士有关的三科。 但是第一届么,士子们总会有很多的顾虑。 这些或者那些。 倒是可以给他们解释一下。 没必要让他们在这里受罪。 科举之变和这些士子也不是对立的关系。 方休这么想着,摆摆手,道:“走,跟本少爷出去看看。” 那小厮听见这话,微微一怔,显然是没有想到。 都这个时候了,少爷竟然愿意见见他们了。 虽是如此,还是恭恭敬敬的道:“小的明白了。” 于是,跟着自家少爷走出了方府。 吱呀—— 大门缓缓的推开,响起一阵声音。 大部分的士子刚刚的铺好被褥,准备忍受着难闻的气味,忍受着蚊虫的叮咬就睡在这大街上了。 不管怎么样,总归是要比在皇宫前面跪着要舒服一些。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出乎他们意料,方府的大门开了。 安静的环境中,这大门打开的声音,显得如此的刺耳。 一时间,所有人都把目光对准了方府的大门。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他们一个个都是无比的紧张。 同时,在心里面暗骂。 都这么晚了,还不得安宁。 这掏粪工都来了几趟了。 竟然还有来? 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想到这,所有读书人的目光都是变得愤怒了起来。 这新安候实在是太过分了! 唯独那礼部侍郎,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看向了那方府大门。 他有感觉 这一次是新安候!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74章 错的是我们 果然,下一秒,大门打开,一个身穿华府的俊秀青年正站在那儿,表情严肃,正看向自己的方向。 “是新安候!” 很快就有人借着月色看清了方休的面容。 一时间,整个院子响起一阵喧闹的声音。 众人纷纷起身,看向方休。 方休则是一如既往的表情严肃,安静的环视一周,一言不发。 书生们则是显得有些懵,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 当然,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站起身,看向方休,表情十分的坚定,大声的道:“新安候,学生们有一事不明,特意前来求教。” 方休听见这话,严肃的表情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微笑。 他看着这些书生们,开口道:“既然有事求教,为何带着被褥来?” 一群书生们听见这话,都是怔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有什么深层次的含义? 一群书生都是低下了头,看向了自己的被褥,开始思索这话背后深层次的含义。 这个时候,方休却是又开口了。 “我看你们分明是没有地方去,赖在我方府这里,借着我方府的灯笼的光,那话叫做什么,凿壁偷光” 说到这,脸上露出恍然之色,点点头,继续道:“对对,你们这叫借住偷光!” 说着,伸手指向了其中一名书生,笑着道:“本侯爷没猜错,看,都还带着书呢!” “” 士子们听到这,算是彻彻底底的懵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还是第一次见到新安候,以前只是从传闻之中听说过,见了以后,才发觉新安候的确不是什么常人。 正常人谁会想到这个? 还借光? 成千上万的学子扛着被褥,到你府门前借光? 这究竟是怎么想的? 学子们懵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礼部侍郎见到这一幕,又是一阵赞叹。 先晾着书生,趁着他们迷迷糊糊的时候,在站出来。 这个时候,书生们的思维比较呆滞,然后再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混淆视听! 新安候啊!新安候啊!不亏是新安候! 礼部侍郎的表情十分的庄重,点了点头,心里面对方休的手段更加的赞叹。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乡试第三,此时此刻终于回过神。 站起身,走到方休的面前,道:“新安候误会了,我等并非是要偷光,只是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但是新安候您府上的小厮们对学生们置之不理,因而学生们不得已之下,才只得带着被褥,到您这儿休息片刻。”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而且十分的得体。 士子们听了以后,纷纷点头,显然,他们十分认同这人的话。 的确,若是只知道死记硬背,又怎么能够考出这样的成绩呢? 定然也是才思敏捷的。 方休听了以后,却是露出恍然之色,随即,看向了身后,问道:“这些人喊你了?你不理人家?” 那小厮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辩解道:“没有啊,少爷!小的都不知道他们在这儿,也就是门子看见了,但他们都是站着,啥也没说,啥也没做,小的还以为他们是累了,在这儿休息的呢。 少爷您也说过这些读书人不容易,他们没有休息的地方,站在这儿休息会,小的也不能赶他们走吧,小的也是后悔,忘了给这些书生们拿一碗水喝。” 这话说出来以后,全场一片安静。 方休则是转过头,面带笑容的看向了刚才说话的那书生,开口道:“听见了没有,究竟是我府上的人说谎了,还是你们说谎了呢? 你们到底有没有上门拜访?” 那士子听见这话,怔住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人家说的没有错啊! 自己这么多的人来这里哪里是什么上门拜访,哪里是什么讨教? 无非就是想要给新安候施压罢了。 可是,从头到尾也没有说要拜访,既然如此,又凭什么去指责人家小厮呢? 因此,那人沉默了。 方休自然是明白怎么回事的。 但是见到这一幕,还是板起了脸,表情十分的不悦,冷冷的道:“怎么回事?你们这些人,看上去也都是读书人,不像那些泥腿子,大字不识一个,也不懂得什么叫做礼仪,什么叫做诚信。 你们读书人应该是最注重诚信的啊!为何要当着本侯爷的面诽谤本侯爷府上的小厮。 本侯爷别的不说,这些小厮都是尽忠职守,没有一刻的懈怠,你们如此说,知道对他造成了多大的打击吗?” 说到这里,转身看向那个小厮,开口道:“你遭受了多大的打击?” “啊?” 那小厮微微一怔,完全没有明白自己少爷的意思。 下一秒,看见了自家少爷的眼色,他才像是明白了什么,顿时面露苦色,哭了起来。 “小的在方府十几年,一直都是尽忠职守,没有一刻是懈怠的,生怕做出了什么事情,惹得少爷您不开心了,小的” “挑重点的说。”方休没好气的摆了摆手。 什么叫做惹得少爷您不开心了? 本少爷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那小厮见到自家少爷露出这个表情,忙不迭的改口道:“虽然小的这一次什么错都没有犯,不,小的犯了错。 这些读书人是不会骗人的,他们既然说了唤了小的,那一定是真的。 是小的没有听见,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辜负了少爷您的期望,小的” 说到这里,泪水不停的往下流,已经泣不成声。 捂着胸口,一副痛苦的表情,大声的道:“小的简直不是个人,小的不是个东西,小的就是该死!小的” 说到这,忍受不住痛苦,竟是要撞墙。 这些读书人的确是迂腐了一些。 可是,某一方面,他们之中有不少也的确是在践行着仁义礼智信。 不少人都是以君子的要求来严格的要求自己。 此时此刻,见到这一幕,哪里还能不愧疚。 他们在想,若是自己平白无故的被人这般的诬陷,又该如何? 一个个都是低头沉默不语。 那领头的书生也是如此,忙不迭的伸手拦下了那要撞墙的小厮,开口道:“你没错,错的是我们”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75章 精神损失费 这话听上去竟然还有些让人感动 方休看着他们,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还好,也不算是无药可救。 那小厮却是专注于表演,仍是哭的泪流满面,大声的道:“不!错的是小的!是小的没有听见你们的声音,是小的让你们误会了少爷,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啊! 你们都是读书人,不要拦着小的!到时候若是血溅到了几位的身上就不太好了!” 说着就开始挣扎。 这些士子们那里见过这种场面,纷纷开口挽留。 “不,真的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 “我们压根就没有说那些话!” “怎么可能,你们都是读书人,仁义礼智信都是放在心上的,而不是挂在嘴上,说的定然都是实话!你们只是在安慰小的罢了,小的都知道!” “真的没有,我们我们哎” 士子们都是摇头叹息不说话了。 那小厮还是道:“是小的错,都是小的的错啊!” 说着,又要去撞墙。 士子们忙不迭的上前拦住他。 “我的错!” “我们的错!” “我的错!” “我们的错!” 来来回回了好几遍,那小厮突然停下了,看着那些士子们,表情突然变得无比的严肃,道:“好,是你们的错。 既然是你们的错,那是不是该给些赔偿,我要的不多,精神损失费一百两就够了。” “” “” 此话一出,不止是那些书生们,就是方休都是怔住了。 这小子可以啊! 活学活用! 这精神损失费是方休经常说的,而且的确是收到了不少的银子。 却没有想到这小厮竟然也能想起的起来。 书生们听见这话,一个个的都是怔在了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一个个的都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套路,都是套路啊! 万万没有想到,他们饱读四书五经,到头来竟然被一个小厮给套路了。 这 这未免有些太荒唐了。 一时间,众人都是说不出话来。 那小厮却是把这个当成了一件正事,表情严肃的看着他们,开口问道:“你们读书人都是仁义礼智信俱全的,方才没了诚信,我只当你们是一时失误。 对我造成了如此大的打击,如今却是一点儿表示都没有吗? 未免也过分了一些吧!” 书生们听见这话,仍是无语。 他们是彻底的懵了,同时也彻底的认清了。 这方府的上下,从他们的主子新安候,到小厮,到挑粪的,没有一个好东西,全都是彻彻底底的小人! “怎么?就你们这样还是读书人?说谎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想要赖账!hetui!” 那小厮说到这里,啐了一口。 士子们这哪里还能受得了,纷纷道:“好!刚才的确是我们说谎了,误会了你,这一百两银子,我们出!” 说罢,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同伴。 一百两银子对于方休而言,那就是九牛身上的一根毛,一根毛尖尖,那是什么都不算! 对这些书生而言,却的确是不一笔不小的花销。 对于那些世家子弟还好,对于寒门子弟,就有些问题了。 因此,不少书生都是默默的低下了头。 但是,寒门书生有,世家子弟自然也是有的。 很快就有人道:“我出一两银子!” “我也出一两!” “我出三两!”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一百两银子就凑够了。 那领头的士子伸手接过这些银子,递给了那小厮,没好气的道:“这是给你的精神精神” 那个词,他也搞不明白。 那小厮伸手接过银子,笑着补充了一句:“精神损失费!” “对对,精神损失费!” 那小厮看着这一百两银子,确定的确是银子,也不是镀银的以后,放进了自己的钱袋里。 然后又伸手,道:“除了精神损失费,还有误工费。” “误工费?” 书生们又是懵了。 这是什么东西。 “对!误工费,很简单,我跟你们在这里闲扯了这么长的时间,我若是去做其他的活计,岂不是还有银子,这笔银子,你们是不是该赔给我?” “” 好像有点儿道理。 书生们一个个的都开始有些怀疑人生了。 他们之中甚至有些人都快要忘记自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了。 在这里站了将近一天的时间,一直到了晚上,都快要睡着了,方才见到了新安候。 这就罢了,和新安候一句话都没说呢,又赔了一百两银子。 这 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简直是荒唐,简直是莫名其妙,简直是! 书生们一个个都是憋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小厮却是一脸的得意洋洋。 看来平时跟着少爷还是没有错的。 能学到不少的东西。 别的不说,就是这个精神损失费还有什么误工费,凭借他自己的脑子,就是想个一天一夜那也是想不明白的啊! 方休却是无奈的捂住了自己的脸,终于是看不下去了,上去给那小厮就是一脚,骂道:“一百两银子还不够?快点儿滚!” 那小厮被人踹了一脚,刚想要骂人,听见自家少爷的声音,脸上忙不迭的露出笑容,谄媚的笑道:“少爷说的好,少爷说的对!少爷就连踹人都是这么的帅气!” “”方休听见这生硬的吹捧的话,竟然开始有些怀念白小纯在自己身边的日子了。 没好气的就要上前再踹他一脚。 那小厮却是一溜烟的跑了。 “小的滚,小的这就滚!” 随之而去的是一百两银子。 士子们看着那小厮抱着自己的一百两银子离开了,一个个的站在原地,都是有些恍惚。 他们这是做了些什么啊! 方休却也懒得再逗这些书生玩儿了,表情逐渐变得有些严肃,看着那些书生,开口问道:“你们说要指教,究竟有什么好指教的,直接说,无妨。” 领头的那个士子听见这话,方才回过神,转头看向新安候,表情也是变得有些严肃,坚定的开口道:“学生们想要知道,新安候与科举之变有什么关系? 或者说科举之变究竟是不是新安候您提出来的?”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76章 比试 “是。” 方休的回答十分的诚恳,表情也是十分的淡然,没有任何想要否认的意思。 就这么面带笑容的看着士子们,淡淡的回答了一句。 士子们听见这么爽快的回答,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按照他们的想法,无论如何,新安候都应该是反驳几句的。 奈何 新安候压根就不按照他们的想法来啊! 士子们的表情十分的精彩。 停顿了好一会,那领头的士子方才开口道:“科举已经施行了几百年,士子们乃是朝廷的栋梁。 科举之道在于,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政学一体、化成天下。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这是《礼记·礼运篇》” 这士子显然已经想好了见到方休应该怎么说。 上来先是一通长篇大论。 从四个层面说明了科举的好处,说明了科举的不可替代性。 方休听了以后,竟然觉得有几分的道理,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反驳。 一直到那士子说完,方休都是没有反驳一句。 那士子见到这一幕,自然是怔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停顿了一下,他方才道:“看来新安候对学生所说也是颇为认同的,既然如此,新安候为何要变革科举?” 方休听见这话,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笑容,淡淡的道:“很简单,你说的没有错,科举之道在于,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政学一体、化成天下。 可是这跟科举之变有任何的关系吗? 明算、明医、明法为何不能实现这四点呢? 甚至在本侯爷看来,你所说的这四点,正是科举需要变革的原因。 别的不说,前段时间陛下回到京都府,那件事情,你们应该都听说了吧? 所谓的圣人之言,圣人之道,选贤与能,又都选到哪里去了? 朝堂之上,六部、大理寺,有哪一个不是把仁义礼智信挂在嘴上,却没有放在心里的? 既然如此,为何还一定要进士科?明算科不是可以更好的进入到工部、户部?” 那士子听见这话,怔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犹豫了一下,他的表情逐渐的坚定,开口说了四个字:“祖宗之法!” “呵” 方休听见这四个字,不屑的笑了,道:“何为祖宗之法?祖宗之法便一定是对的,一定不能有任何的改动,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行科举,以前的察举不是更好? 那样,尔等士子也不需要读书了,只要投个好门第便好!” 士子们听见这话,都是沉默。 但是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这其中的关键。 新安候所说的无非就是进士科选拔不出实干型的人才。 既然如此,只要比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士子们虽说钻研进士科,可是自认杂学方面却是不输任何人的! 君子六艺,每一个士子都是要钻研的。 即便是寒门子弟也是如此。 既然新安候说如今的科举没有办法选出人才,那么新式的学院就可以吗? 别的不说,就是一点,工部和户部的确是需要算学。 可是他们这些士子之中并不是没有钻研算学的人。 既然如此,何不比试一下? 很快就有人站了出来,开口道:“新安候所言我等皆是明白,无非是觉得进士科的人进了工部和户部,没什么用处。 进了大理寺,进了刑部,还要重新学习律法,既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以此为标准?” 方休看向那人,倒是有些赞许。 一句话就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方休看着他,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话:“倒是也可以这么说。” 那人得到肯定的答复,也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开口道:“新安候,学生以为,您所说的并没有多少错处,只是在学生看来,与其科举如此繁杂,倒不如保持如今的状况,仍旧是单考进士科,中了以后,再细分,如此岂不是更好?” 方休听见这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是还是道:“不好。” “为何?”那学生一脸的疑惑不解。 方休看着他,道:“年幼时学习总比年长时学习来的更加的深刻,既然已经决定要在工部,学进士科还有何意义?” 那人听见这话,有些不高兴了。 这叫什么话,进士科,明经,明义,学些的乃是四书五经,乃是圣人之道。 一个人若是连最基本的圣人之道都不了解,又如何能够报效朝廷呢? 于是,他愤愤不平的道:“新安候此话有些太过笃定了,学生以为”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休打断:“你也别以为了,既然你觉得不妥,本侯爷可以让书院的学生跟你们比试一番,看看算学之道,究竟谁更胜一筹。 若是你们胜了,本侯爷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不动科举。”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当然,更多的人是愤怒。 科举是什么? 科举是朝廷的根本! 是万万千千的士子的根本啊! 在你新安候这里竟然只是轻飘飘的一样东西,听上去倒是像是想动就动,不想动就不动。 别说是你一个小小的新安候,所谓的小阁老了! 便是陛下和诸位内阁首辅大学士,怕是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吧!? 嚣张! 实在是太过嚣张了! 士子们很愤怒。 跟方休说话的那一位当然也是。 听见方休如此轻蔑的话,他自然也是愤怒。 可是他同时知道,新安候是有脑疾的,跟他说话,压根就不能使用正常人的思维。 既然他说想要比试! 好! 那咱们就比试比试! 看看究竟是能胜出! 方休的书院那些人,士子们都是知道的。 说到底,都是一群孩子。 而且,大部分都是一群从来就没有读过书的孩子,还有不小的一部分是寒门子弟。 这些的学生能够读过四书五经也就罢了。 有几个人是看过杂学书的? 最多,最多,估计就是看过一些竹轩斋的所谓的科普读物。 那些东西,闲暇时看看逗趣一下,还是可以的。 真要是仔细的钻研,就真的只是一个笑话了。 几个精通算学的士子都是有足够的自信。 那些书院的孩子绝不可能胜过他们。 接下这场比试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让新安候让步。 那么有何不可呢?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77章 算学 士子们这样想着,开始小声讨论了起来。 大约半炷香的时间后,逐渐的安静了下来。 方休站在一边,默默的看着这一幕,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打扰他们。 片刻后,那个领头的士子总算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道:“好,新安候,比试的内容,规则,还有地点,学生们希望能够与您商议一番。” 这没什么好说的,方休这一次可是打算让这些家伙心服口服的。 因此,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说了一个字:“好!” 确定了基本的主题以后,后面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 地点很简单就放在宝乐坊旁边的拍卖会上。 拍卖会的大殿足够十个考生共同作答,而且视线比较开阔,地点比较宽广,不会出现作弊的情况。 规则也很简单,士子之中出五个人,方休书院的学生选出五个人。 第一场比试的内容是算学,由国子监算学院的大人们出题,交给十人作答,分数较高的获胜。 至于后面的比试的内容,目前为止,还没有确定。 原因很简单,无论是明法还是明医,都不是士子们所擅长的,方休书院的学生们也都没有学习过。 君子六艺 像是什么射箭、书画,又需要年龄的累计,时间的累积。 即便是士子们之中有人能够胜过这些书院的学生,那也显得有些胜之不武。 这些自持是君子的士子们自然是不愿意这么做的。 因此,还是先比试一下算学。 当然,在这些士子们看来,仅仅只是比试一下算学,这些孩子就不可能胜过自己。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很多了! 从科举之变之中,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新安候是极为的推崇算学的。 在算学一科上,书院的学生们大败,那么接下来还有什么比试的必要吗? 这些士子们这么想着,渐渐的都散开了。 虽说新安候患有脑疾,经常做出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但是有一点,众人却是可以放心的。 那就是新安候的承诺! 目前来看,只要是新安候承诺过的事情,似乎还没有办不成的! 别说是什么神机营,什么竹轩斋,就是那地丁合一之策。 这么多的人不看好,新安候还不是一样的解决了。 既然如此,那么科举之变应该也没有什么。 方休这边也没有什么问题。 地点,比试的内容都已经确定了。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挑选了一些比较擅长算术的学生。 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好担心的了。 更何况,他只是说考虑考虑不动如今的科举,却又没有说过是一定。 科举么 一定是要变一变的。 至于怎么变,还的确是要好好的思考一下。 毕竟不是什么小事情。 方休这么想着,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庭院。 秀儿几个小丫鬟还围绕着桌子坐着,打着三人麻将。 方休看了以后,脸上露出笑容,坐了下来,兴高采烈的道:“来,咱们继续!” 士子们要与新式书院的学生们比试算学 这个消息,仅仅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京都府。 竹轩斋方面也没有刻意的隐瞒这个消息。 甚至在当天的头版头条上刊登了这个消息。 京都府的百姓们见了,自然是觉得无比的有趣。 成千上万的士子们那天浩浩荡荡的前往皇宫,后来又浩浩荡荡的前往方府。 这一幕,他们可全都是看在眼里的。 当时,他们就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些士子们究竟要做什么。 新安候又该如何应对。 却没有想到,第二天就出现了比试的消息。 不得不说,新安候也的确是大度。 若是自己,一定不会答应这些士子们的要求。 毕竟这些士子们都是饱读诗书,虽然读的是四书五经,可是一些杂书也不是没有看过。 像是什么算经,大部分的士子都是读过。 而新式书院的那些学生,不少都是出自穷苦人家,可能刚刚认识字,虽然课程里面有专门的算学课,可是跟那些士子又怎么比? 到头来不还是一个输字? 这场比试,从一开始就压根不公平! 那些士子们分明是以大欺小。 百姓们这么想着。 士子们却 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知道这对于新式书院的那些孩子们的确是有些不公平。 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 跟科举相比,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别说什么牺牲他们的名誉,便是牺牲他们的性命,若是能够保全科举,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士子们这么想。 新式学院里面,那些学生却是显得无比的兴奋。 此时此刻,就在整个京都府的第一所新式书院——方休文理书院内。 不少的孩子都是聚在一起,热烈的讨论着这个问题。 “你们听说了吗?新安候要从咱们之中挑人,跟那些士子们比试!” “比试什么?” “当然是比试算学了,比试四书五经,你们比得过人家吗?” “好像算学,我们也不一定比得过” “那不一样!” “的确是不一样,别的不说,我们客栈的那个秀才,算学肯定是比不过我们的!” 陈招弟环顾四周,表情显得十分的坚定,同时坚定之中又透露着自信。 周围人听见这话,都是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招弟是咱们书院,算学学的最好的一个,要是新安候选人的话,招弟应该有机会吧?” “未必,咱们的年纪太小了,看过的算学的典籍也是太少了,要我说,新安候怕是还会从方休理工书院内选人。 听说那理工书院的学生都是原先落榜的秀才,都很有才能,不止是精通算学,还精通什么工工” “工程” “对,工程!所以新安候要是选人,一定是从理工书院里面的人选。” “那可未必,秀才又怎么样?那些士子也都是秀才,招弟的算学,大家都是知道的,都快要比先生强了!” 赵昊站在陈招弟的身旁,环顾四周,大声的道。 陈招弟听见这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赵昊,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先生来啦!”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78章 算学天才 不管是什么时候,一句先生来了,总能让整个课堂安静下来。 文理书院的孩子们也不外乎如是,听见这句先生来了,一个个都是忙不迭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端端正正的站好,一言不发。 直到那先生在讲台前站定,方才恭恭敬敬的起身,鞠躬,谢道:“学生们见过先生。” 那算术先生只是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本《基础算数学》放在桌上,然后环顾四周,表情有些凝重,开口道:“昨天新安候府前发生的事情,你们或多或少应该都听家里人说过了吧?” 此话一出,整个学堂顿时热闹了起来。 孩子们都是小声的讨论了起来,最后齐声的回答道:“听说过了,先生!” 那算术先生还是淡淡的点点头,一副沉稳的模样,继续道:“这次比试,事关重大,关系到你们未来的科举,也关系到朝廷未来的命运。 因此,无论是谁,只要是精通算术的,都要竭尽全力。 先生我会给你们每个人一张试卷,你们好好的考,若是考得好的话,就可以代表咱们新式书院,与那些士子们一较高低。 若是赢了,院长会发五百两银子的奖金! 当然,这件事情的重要程度远远不止五百两银子,你们你们都是未来的栋梁,是咱们新式书院的门面,一定要好好的考!”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目光在每一个书生的身上略过,表情无比的凝重。 孩子们见到这一幕,表情也都是变得凝重了,再也没有之前嬉皮笑脸的模样。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肩负着什么样的任务。 他们都是新式学院的门面,如今某些方面或许比不上那理工书院的秀才们,但是他们的发展的潜力却是比那些秀才更大。 他们才是新式学院的未来。 那算学先生说到这,悠悠的叹了口气,继续道:“这场试卷的难度是比较大的,你们刚学算术没有多久,不会乃是正常的,等会看见试卷,能做的就尽量做,不能做的就算了吧先生不怪你们。” 这算学先生显得忧心仲仲的。 他不是秀才,没有考取过功名。 甚至在来这里之前,都没有读过什么书。 这文邹邹的说话风格,还是这几个月跟其他的几个先生学了许久,方才学会的。 因此,科举之变其实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听着书院几位先生的讨论,他也隐隐约约的明白了一些什么。 似乎这科举之变还是为书院预备的。 若是科举之变成了,以后新式书院的发展将会更近一个层次。 从此以后,原先的私塾会逐渐的没落,能够读的上书的人会越来越多,新式学院也会越来越多。 因此,这先生才会一副忧心仲仲的表情,希望自己的学生们能够争气一些。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知道,将这么重的担子压在这些孩子的身上是不太好的。 哎呀 总归是脑子一团浆糊,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算术先生摇了摇头,迷迷糊糊的把试卷给发了下去,然后回到了自己的讲台上,笑着道:“好好的答,互相之间不要说话,不要偷看,答不上来也没有事。 这是给理工书院那些年纪大一些的人答的!” 这话说出来,孩子们显得轻松了很多,纷纷拿出准备好的炭笔,开始作答。 整个学堂一片安静。 然后,逐渐的逐渐的,孩子们的表情就发生了一些变化。 每一个人都是眉头紧皱,包括聪颖的赵昊,也是如此,时不时的还叹息,还摇头。 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这题目有些难了。 自然是的,与那些士子们比试,人家可不会管你的年纪高低。 因此,无论如何,都是要挑选最为强的那一批人的。 这试卷的难度本就是照着理工书院那边的秀才设置的,这文理书院的一批孩子,又怎么能够学的会呢? 但是 就在这安静的声音里,却有一道声音显得是那么的清脆。 刷刷刷的声音逐渐的响彻整个学堂。 所有人,包括先生,都是不由的看向了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陈招弟! 所有人都不由得感叹了一声,随即明白了什么。 那算术先生看着陈招弟,竟是升起了一股希望。 这孩子学什么都快,尤其是算术。 还记得第一次上课的时候,什么加减乘除,没有一个孩子弄清楚的,唯独她却是比谁都要清楚。 明明从来没有看过算学的典籍,却是算起来无比的流畅。 或许跟她家里的是开客栈的也有一定的关系。 但是不管怎样,这孩子在算学上的确是有常人没有的天赋。 这一点,那先生可是深深的知道的。 仅仅三四个月的时间,这孩子愣是看完了《基础算术学》。 别看这个算术学是基础的,但实际上难度却并不小。 甚至年纪大一些,到了理工书院去读书,用的也还是这《基础算术学》。 或者说,竹轩斋目前出品的正式的算学典籍,就只有这么一本《基础算术学》。 这段时间,那先生也是看了不少的以前从来都没有看过的算学典籍,什么《算经》什么《算法统综》,这些都是传承了上千年,传承了上百年的算学典籍。 可是在他看来,却像是小儿科一样,无比的简单,跟《基础算术学》相比,真是差的太远了。 因此,可想而知,这陈招弟有多么的厉害。 虽然这算学先生从来都没有与陈招弟比试一番,可是在他看来,若是真的比试了,也未必是能胜过的。 就是夸张到了这般的地步。 那算学先生怔怔的看着正在奋笔疾书的陈招弟,心里面竟是升起了一股希望。 或许 招弟真的能够考出一个好成绩,成为那五个人中的一员,代表新式书院与那士子们一战! 若是胜了,别说是他这个算术先生,就是整个文理书院,整个新式书院,整个新安候府,也会为此而骄傲啊! 毕竟,陈招弟还真是一个孩子 还是一个女孩 这都赢了那些士子们。 那真是 算术先生这么想着,已是笑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79章 所谓学霸 作答还在继续,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了。 很多的孩子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甚至不少人直接趴在桌上睡起了觉。 倒也不能怪他们,毕竟这题目的确是太难了。 一群孩子又怎么能做得出来呢? 但是,这么多的孩子中间,陈招弟却是看着面前的一道题目,眉头紧皱,显然是还在认真的思索着。 算术先生见到这一幕,第一反应自然是让她继续作答。 可是,一个时辰的时间又的确是到了。 规则就是规则,不能轻易的打破。 因此,那算术先生起身,环顾四周,道:“考试就到这里结束了,没有答完的也不要再答了,放下你们的笔,把考卷送到我这里来。” “是,先生!” 孩子们听见这话,一个个都是开心的笑了,纷纷起身,送上试卷。 唯独陈招弟,一个人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道题目,只要再给她半炷香的时间就能做出来了。 这也是最后一道题目。 若是能再有半炷香的时间。 她很想开口,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考卷交给了先生。 那先生伸手接过卷子,环顾四周,笑道:“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后面的课也不用上了,明天咱们一起到宝乐坊,看比试!” 孩子们听见这话,都是怔了一下,随即面露不可置信的表情,一个个的都是瞪大了双眼。 在他们的印象里,这似乎还是第一次放假,而且能去看比试,简直是太好了! 一群孩子都是叽叽喳喳的兴高采烈的讨论了起来。 唯独两个孩子站在一边,默默的不说话,看上去竟然还有几分失落。 毫无疑问,其中的一个孩子就是陈招弟。 另一个孩子则是跟陈招弟玩的比较好的赵昊! 赵昊见陈招弟一脸的失落,莫名的觉得自己也有些失落。 他不明白为什么,在以前,他很少有这种感觉。 因为从来没有人在他的面前表现出诸如失落、愤怒的情感。 自然而言的,他对那些人的失落与愤怒也没有任何的感觉。 其他的人都是拿他当作高高在上的皇子,只是第一次遇见师父的时候。 才有一个外人只是把他当作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 他才感受到了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的生活。 如今也是,在这些同龄人中生活,他能感受到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感受到什么叫做朋友。 就比如此时此刻,他对于朋友就有了更确切的认知。 原来朋友就是他伤心,你也伤心,他高兴,你也高兴。 原来这就是朋友。 赵昊这么想着,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拍了拍陈招弟的肩膀,开口安慰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咱们书院这么多的学生都没有几个人答了这么长时间的。 你知道,我的算术在咱们书院算是好的了,就这样,只是一炷香的时间,我就答不下去了。 题目太难了,你都答了半个多时辰了,真的很厉害了!” “没有用”陈招弟用啜泣的声音,小声的道。 赵昊没有听清,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开口问了一句:“什么?” 陈招弟抬眸,看向赵昊,眼眶已经变得有些红了。 她小声的道:“没有用的,我想要代表咱们新式书院,为新安候与那些士子们比试,那样的话,这考卷我就必须做的很好。 你没有见过理工书院的那些人,我跟我爹去看过,那些人算学都很厉害,考卷肯定答得比我好。 我连考卷都没有答完,一定考不好的” 说到这里,泪水已经忍不住的落了下来。 赵昊在旁边看着十分的难受,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好像就不擅长安慰别人。 纠结了许久,他咬了咬牙,坚定的道:“放心,就算考的不好,也没有人会怪你的,你在咱们里面已经算是答的很好的了。” 陈招弟一直以来都是被先生称为算学的天才的,听见这话,自然是又一阵伤心。 以前她答题,无论是什么题目,即便是再难的题目,琢磨个一炷香的时间也就能够解的出来了。 可是,这张考卷却是给了她极大的打击,让她明白了,原来自己并不是什么算学天才,只是比同龄的孩子强了一些罢了。 这落差感,自然是很难以接受的,尤其是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更是如此,很难让人接受。 她哭的更厉害了。 赵昊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压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啊! 可以找先生! 转头看去,却发现面前只是自己的小伙伴,先生早就不见了身影。 此时此刻,那算术先生已经拿了试卷,到了常如这里。 常如是文理书院的院长,同时也是理工书院的先生,也是技术书院的先生,也是工程书院的先生,也是文学院的先生。 当然,后面的先生只是挂了一个职,偶尔过去讲讲课。 毕竟他的身份比较特殊,他可是去年的京畿之地的乡试的亚元,未来妥妥的进士。 进士是什么概念? 那是要入朝为官的! 自然是身份特殊,能够请到这么一位大才做先生自然是无上的荣耀。 而且,京畿之地的解元做荣誉院长,亚元做先生,总归是一个门面。 因此,只要是方休创办的书院,基本上,常如都会挂职一个先生。 这各个书院之间的考勤、考试、课程,自然也都是常如来协商。 每次都回举办一个小型的宴会,商讨此事。 自然是各个书院的院长,主持人毫无疑问就是常如。 因此,这次比试也是由常如和几位算术先生决定最后的人选。 一开始,这选拔没准备在文理书院进行的。 原因很简单,文理书院是最早创办的新式书院,到这里读书的,一般的年纪都是比较的小,起步都是比较的晚。 跟其他几个书院比起来还是差点意思。 但是,常如坚持要新式书院之间一视同仁,最后也就加了这么一场。 因此,等那文理书院的算术先生把考卷送到常如这里的时候,其他的书院早已经比试结束了。 其他的算术先生也是早已经等候多时了,此时此刻全都是眼巴巴的看着那文理书院的算术先生。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80章 阅卷 当然,并没有人说什么。 毕竟一视同仁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大部分算术先生的心里面还是觉得完全没有必要的。 文理书院的孩子可能的确不比其他书院的人要差,但是他们的年纪毕竟太小了,而且又没有正式的读过几天的书,让他们参加这个考试,最多算是体验一下,仅此而已。 常如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他环视一圈,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开口道:“几位先生都到齐了,那么我们可以开始阅卷了。” “好。” “好。” “好。” 几位先生都是点头称是,并没有多说什么。 常如见到这一幕,也是露出笑容,觉得十分的轻松。 他还是比较喜欢与这些算术先生相处的,没有那么多的拐弯抹角,语言也都是十分的简练。 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而且没有那么多的知乎者也 不像是跟其他人,尤其是那些院长之间,说话还要勾心斗角。 常如这么想着,也是拿起了一份考卷,细细的看了起来。 在书院的这段时间,他也是对算术产生了一些兴趣,也认真的看过了《基础算术学》,虽然没有仔细钻研,虽然比不上坐在他身旁的这些算术先生,可是比一些学生还是要强一些的。 更何况还有现成的答案。 当然,也选择的也是文理书院学生的试卷。 毕竟在他们看来,这文理书院的学生,无论如何都是比不过其他书院的。 这样的话也就降低了出错的概率。 因为明天就到了约定比试的日子了。 因此,这个阅卷的速度一定是很快的。 一张接着一张。 常如的眉头不由得紧紧得皱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书院的这些孩子在算术这方面一定是比不过其他的书院的。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差距竟然这么的大。 一连看了十几张,竟是没有几个人答出了就几道题目的。 甚至夸张一些的说,这十几张的考卷的分数加在一起还不够满分的,这就未免有些太过夸张了。 常如越阅卷,眉头皱的越紧,到了后面,忍不住的悠悠的叹了口气。 其他的算术先生听见这声叹息,都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常如,却也没有说什么。 毕竟这种情况是在他们的预料之中的,他们原先就知道,这些孩子一定不会考出什么好成绩。 对。 在外人的眼里,算术并不算难,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x t 8 0 . c o m 甚至跟经义、四书五经、诗词歌赋相比,算术简直是太过简单了。 尤其是在《基础算术学》问世以后,那几个新安候总结的算术公式已经能够很好的解决生活之中出现的很多算术问题。 可是 只有他们这些算术先生才知道,算术远远没有众人想象的那么简单,远远要比其他人想象的要难。 而且这种难不在于背诵,也不在于理解,而在于创造。 一个优秀的算学家,真正的巅峰就是创造! 当然,他们这些算术先生目前为止还只是在第一层,想要更进一步就只能依靠这些后辈了。 说了这么多,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算术也是需要天赋的。 而且比四书五经、诗词歌赋,更加的需要天赋。 他们这些算术先生更是如此觉得。 教了这么多的学生,有一些一看见算术的题目,天生就知道该如何的去解,甚至没有给他们公式,他们自己都能够琢磨出来。 可是另外一些学生呢? 你便是把公式给放在他的眼前了,那也是没有哪怕一点儿的用处。 他一样不会! 跟努力有关系吗? 或许有关系,可是真正有关系的还是天赋! 而且,别以为需要天赋,就不需要累计了。 算术越是到了更高的层次,就越是需要更高的累计。 诗词这东西,一般人知道了规则,若是天赋异禀者,说不定还能创造出一些好词佳句。 可是算术到了高的层次,却是必须要累积的。 累积和天赋,缺一不可。 也正是因为如此,算术先生们并不看好文理书院的书生。 他们都是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关注常如那边的情况,继续批改自己的卷子。 “这考生90分,着实不错,只有三道题没有答出来。” “我这边有一个92分的,应该是这个书院的最高分了。” “目前为止,似乎还没有人做出最后一道题。” “正常,这最后一道题,便是我们做,至少也需要两三炷香的时间,这道题目出的有些太难了。” “若不是如此,怎么能够让他们戒骄戒躁,以紧张的态度去参见比试呢?” “倒也是。” 算术先生们议论着。 常如听了以后,眉头却是又一次的皱了起来。 他阅了这么多的卷,到头来最高分才是三十多分。 跟其他书院比起来,的确是太差了。 没办法,还只是一群孩子,不能有太多的要求了。 常如这么想着,翻开了下一张试卷。 第一题,对的。 第二题,对的。 第七题,对的 有点意思。 常如看见这张考卷,脸上露出了笑容。 最后一算分,七十分,倒的确是不错了。 跟其他书院的尖子生比起来还是差的太远。 但是这个年纪,考这场考卷能够有七十分的成绩,应该说是着实不错了。 常如看见这张考卷,忍不住的开始好奇这考卷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于是撕开了那糊住名字的纸条。 上面写着两个字——赵昊。 常如看见这两个字,脸上露出诧异之色,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原来是小皇子。 怪不得 小皇子和这书院其他的孩子可是不一样。 他可是从小的时候,身边就有不知道多少个先生围绕着。 无论是想要学什么,都是最为顶尖的先生教导。 算学自然也是包括在内的。 这样的话,能考个七十分也是正常的。 常如这么想着,又打开了下一张试卷。 第一题,对。 第二题,对。 第五题,对。 第十一题,对。 第十七题,对。 常如改着改着,表情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眼眸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 到了最后,他已经是不由自主的瞪大了双眼,显得有些不可置信。 因为 这张考卷竟是只错了一道题! 还是因为没有答! 一共95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81章 未来的大师 此时此刻,他已经是彻底的怔住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95分,目前来说,似乎还是第一个吧? 其他书院的,最高也不过只是92分。 文理书院竟然能有考出95分的孩子。 常如诧异了片刻后,已经迫不及待的撕开了那张纸条,底下的名字却是让他觉得有些迷惘。 陈招弟。 这是谁? 常如似乎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他下意识看向自己身旁的算术先生,忍不住的开口问道:“陈招弟是谁?” 那算术先生听见常如的话,也是一怔,看向常如,回答道:“是三班的一个女孩,算术成绩很好,很有天赋,怎么了,院长?” 常如听见算术很有天赋这句话,瞬间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很大程度上说明了这孩子没有作弊。 是的,他的第一反应是这孩子作弊了。 也不能怪他,九十五的试卷,是谁都不会轻易的相信的。 是谁第一反应也是作弊了。 常如这么想着,不免觉得有些愧疚,看向了那算术先生,开口道:“这孩子这次的分数也很高。” 算术先生听见这话,并没有太过诧异,原因很简单。 当时监考的时候,他可是就看出来了。 从头到尾就只有那孩子一个人是奋笔疾书的,其他人不少都是睡着了。 若说是有机会,怕是也只有这个孩子有那么一点儿机会。 “院长,陈招弟考了多少分?八十五,八十八?” 算术先生猜测着,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期待之色。 毕竟放眼所有的新式书院,八十分以上也已经算得上是一个极其好的成绩了。 目前来看,九十分以上就完全有可能成为那五个代表新式学院出场比试的人之中的一个了! 若是能八十八分,意味着他们文理书院也会产生一个名额! 这可是长脸的大事! 不止是文理书院长脸,整个新式书院,包括新安候都是长脸啊! 常如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有些颤抖了。 他说:“九十五分。” 虽然已经尽力的克制自己的激动,但还是能听得出来。 其他几个书院的算术先生听见这话,都是猛地抬眸,看向了常如。 这些算术先生,有一个算一个,表情都是十分的诧异,都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什么? 九十五分? 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就算是精通算学,考过秀才的一群人中,最高分也不过是九十二分。 就是他们这些算术先生,加在一起,平均分也仅仅只是八十多分,接近九十罢了。 一个文理书院的孩子,怎么可能考九十五分。 “我看看!” 下一秒,就有先生看向常如,开口道。 常如也是没有说什么,把自己手里的考卷递给了那人。 那人深受接了过来,仔细的浏览了起来,越看,他的表情越是诧异。 尤其是看到最后的时候,他更是瞪大了双眼。 虽然这个题目,作答的区域是空着的。 可是在那题目的旁边分明的写着了这孩子的解题思路,竟然是对的! 也就是说再给着孩子一段时间,她怕是能考满分! 满分是什么概念? 还是这个年纪! 这是算学的天才,天才啊! 这人手里拿着试卷,不由得激动了起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其他得算术先生见到这一幕,更加得好奇。 这试卷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竟然能让这家伙露出这副表情。 于是,有人伸手接了过来,道:“给我看看。” 只是看了一会,他就忍不住的惊呼出声:“这是天才,是天才啊!这次比试稳了!稳了!” 其他的算术先生听见这话,再也忍不住了,纷纷的凑上前,在看到这份考卷之后,表现竟然是出乎意料的一致。 都是无比的赞叹。 赞叹,感叹过后,众人又是下意识的看向那名算术先生,开口道:“你说这孩子是你的学生?” 文理书院的算术先生见到众人的反应,也是明白陈招弟的试卷究竟有多么的完美了。 欣喜过后,他又是不免的有些骄傲,昂起了头,颇为自豪的道:“自然是。” “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你把她送到我们书院,如何?” 一个算术先生迫不及待的道。 “呸!一百两银子,亏你也说得出口,我们书院出五百两!” “别争了,我们书院出一千两!” 算术先生们纷纷开口。 他们实在是太明白这么一个天才般的算术少年意味着什么了。 意味着从此以后,楚国大地上将会崛起一个算学大师。 而能够成为这个算学大师的先生,那未来也必定是可以青史留名的啊! 简而言之,就是他们自己是没什么本事了,就指望着这个天才徒弟能够给他们增加点名气。 毕竟,从此以后,他也可以说自己是算学大师陈招弟的师父了! 至于什么女子不女子的 实话实说。 在新式书院这么久,这些先生早已经不像外面那些迂腐的先生了。 他们知道,在新安候的力推之下,从此以后,女子、男子都是一样的。 即便是女子,也可以成为大师! 而陈招弟极有可能就是第一位能够被成为大师的女子! 这些算术先生都能想明白的事情。 更何况是常如。 常如听见这些话,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轻轻的拍了一下桌子,没好气的道:“安静! 你看看你们这般样子,成何体统,哪里像是什么先生,倒是有点儿像街上的地痞混混! 新安候怎么教导你们的,怎么教导我们的,你们是不是都忘了?” 此话一出,全场都是安静了下来。 算术先生们都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言不发。 虽说常如并不是他们书院的院长。 可是是个人就知道,常如的地位特殊。 不仅仅是亚元,而且还是第一个新式书院的院长,是新安候亲自去请的,非同一般。 他说的话自然是极其有分量的。 最为重要的是人家说没有错。 身为先生,哪里有抢学生的。 常如见众人安静下来,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继续道:“新安候说过,对待学生要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 你们会用银子卖掉吗?” 这话没有说完,众人却是明白什么意思,纷纷惭愧的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82章 奖学金 常如环视一周,见到这一幕,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附身到自家书院的算术先生耳旁,小声的道:“等会给那孩子的家长送去五百两银子,就说是咱们书院设置的奖学金。” 算术先生听见这话,原先还在愧疚。 因为刚才他也是产生了与其他的算术先生一样的想法,可是此可是此刻听见常如的声音,却是懵了。 抬眸,用诧异的目光看向常如。 常如也是看着他,眉头一挑,小声的道:“你怎么知道这些家伙就不会送银子,咱们这叫先发制人!” 那算术先生听到这里,算是彻底的懵了。 怪不得院长能跟新安候走到一起,原来这俩是同一类人啊! 那算术先生想到这,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很多了。 惊叹完了,感慨完了,接下来就是继续阅卷了。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上千分卷子总算是阅完了。 分数最高的五人,分别是95,92,92,91,90。 准确的说,九十分以上的也就是这么五个人。 毫无疑问的,文理书院的陈招弟得到了第一名。 理工书院出现了两个人,剩下的工程书院和文学院各占了一个名额。 唯独诧异的就是文学院竟然还有一个人考了这么高的分数。 要知道所谓的文学院,学生主要学习的都是明文科、明经科和进士科的内容。 这些人的课程之中,只有最最基本的算术题,便是一周也只有一节课。 这样的书院里面竟然还有一个能考90分的,属实不易,也让众人没有想到。 但是最让众人没有想到,还是陈招弟。 尤其是在看见了陈招弟以后。 他们更是诧异,完全想不到。 眼前这么一个瘦瘦的,矮矮的,皮肤有些黑的小丫头,竟然就是那个考了95分的算学天才! 实在是其貌不扬。 陈招弟看着面前这么多的先生,却是有些忐忑,小心翼翼的道:“几位先生,学生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常如听见这话,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摆摆手,笑道:“不是,你不要紧张,先生们只是想要考你一些问题罢了。 你能回答的上来就回答,不能回答的上来也无妨。” 陈招弟听见这话,好似明白了什么,眉头一挑,脸上露出喜色。 随即看向几位算术先生,表情坚定,同时颇为自信的道:“几位先生想要问什么,学生一定能够回答!” 算术先生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表现出赞赏的表情。 别的不说,就这股自信,就不是一般孩子能够拥有的。 一个算术先生看向陈招弟,表情逐渐变得有些严肃,开口道:“这第一个问题很简单,就是你认为算术是何物?” 算术是何物? 这在其他的孩子们眼里,有各种各样的答案。 但是不管怎样,最终的答案肯定都是指向一点,算术是最为让人厌烦的课程之一。 可是陈招弟却是有自己的想法。 她抬眸,看向问出这个问题的那名先生,表情坚定的道:“学生认为算术乃是天下真理所在,包含了世间的大道理,很多事情都必须要用到算术才能继续研究,算术乃是一切研究的基础,比如先生教导我们的科学” 也不知道是陈招弟以前就想过这个问题,还是临时发挥。 总而言之,她洋洋洒洒的讲了很多。 别说是几个算术先生,就是对于算术不是那么的了解的常如听了以后,都是不住的点头,认为此子未来必定能够成就大器! 陈招弟还在继续讲着,好一会才停下来,总结道:“先生们,这些就是学生对于算术,对于算术之道的理解。” 算术先生们听到这里,不由得鼓起了掌。 实在是太精彩了。 这孩子对于算术的理解,完全不亚于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他们原先还准备了一些算术的题目,准备考一考这个小丫头,如今看来,却是完全用不上了。 他们完全相信,这个小丫头的确是能够考出95分的好成绩。 于是,众人都是朝常如使了一个眼色。 常如自然是明白怎么回事,目光望向陈招弟,开口问道:“招弟,这次比试,你应该知道吧?” 陈招弟听见这句话,心猛跳了起来,忙不迭的点头:“学生知道。” “先生且问你,你可愿意代表咱们新式学院,与那些士子们一战?” 常如看着陈招弟,淡淡的道。 果然如此! 陈招弟的脸上露出喜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表情又一次变得异常的坚定,大声的道:“学生愿意!学生一万个愿意!” 众先生们听见这话,都是面露笑容。 常如也是如此。 “愿意就好,无论最后是胜还是负,新安候都会给你五百两银子的参赛奖金,这个奖金,我先交给你,你告诉先生,你家的地址。 明天自会有人去接你,比赛的地点,你们先生应该也同你说了,就在宝乐坊。 你们以前上劳动课的时候去过的。 到时候新安候和我,还有这些先生都会到场,不要有压力,发挥出自己正常的水平便好。” 常如说到这里,顿了顿,从怀里面取出了一张五百两银子的银票,递给陈招弟,笑道:“好了,多余的话就不多说了,说多了你应该也烦。 回去收拾收拾你的书和笔,回家去吧,明天早上的时候,会有马车去接你的,放心吧,去吧。” 陈招弟听见这话,有些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伸手接过那张五百两的银票的时候,更是有些如此,完全就是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了。 她虽然只是一个孩子,可是家里面毕竟是开客栈的,对于银子,还是有一定的认知的。 她当然知道五百两银子意味着什么。 甚至很多穷苦的人努力一辈子,也未必能够挣到五百两银子。 而自己只是代表新式书院去参加一场比试就能获得五百两银子? 而且还是无论输赢? 一时间,陈招弟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一会,才逐渐从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朝着常如和几位算术先生深深的鞠了一躬,大声的道:“先生们放心,学生一定不会给新安候,给书院,给先生们丢脸的!”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83章 何为奖学金? 城南的某处客栈。 几个食客在一起兴高采烈的讨论着。 “嘿,明天就要比试了,你说到底谁会赢?” “我估摸着还是士子们,毕竟差的太远了,那些士子们读了多少书,新式书院的人又读了多少书?就算是读过一些书的那也是落第的秀才,跟人家比,怎么可能比的过呢?” “这话说的也有点道理,但是新式学院好像是要学算术的,听说每天都学” “那也还是差了些。” “嘿,对了,听说掌柜的女儿不就在新式学院?” 那食客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陈掌柜,大声的道:“陈掌柜,你说这场比试,哪一边能赢?” 陈掌柜正忙着算账,听见这话,抬眸看向那名食客,笑着道:“客官您要让我说,那我肯定是觉得新式学院能赢?”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一阵笑。 但也不是那种讽刺的笑,只是带着善意的笑。 “陈掌柜,你觉得凭啥呢?” 又有食客开口问了。 陈掌柜听了以后,随口道:“新式学院啥的,说实话,我也是不了解,但是我是知道新安候的! 新安候办的事情,这么多件,有哪一件是没有成的? 新安候既然答应了比试,那一定是一些底气的! 别的不说,我觉得不管发生了什么,最后赢的一定是新式书院!” 这话很多人都是听明白了。 意思是新安候可能会耍些特别的招数,最后赢得比试。 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新安候是什么人,他们都还是有所了解的。 各种手段都是能够用上。 于是不说话了,一群人开始讨论起了新安候究竟可能用什么手段。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道声音。 “爹,我回来了!” 陈掌柜听见这声音,脸上露出笑容,看向门口,问道:“今天学的怎么样?先生又没有教你们背书?” 陈招弟没有回答,而是走到陈掌柜的面前,看着他,神秘兮兮的问道:“爹,你猜先生今天给了我什么?” 陈掌柜听见这话,有些好奇,开口猜道:“算术书?” 陈招弟摇了摇头,道:“不是。” “那是新的炭笔?” “也不是。” 陈招弟装模做样的摇了摇头。 陈掌柜见到这一幕,更加的好奇了,眉头一挑,道:“总不可能是银子吧?” 陈招弟听见这话,神秘兮兮的从怀里面取出了一张银票,放在陈掌柜的面前晃悠了一下,道:“就是银子!” 这下子,不仅是陈掌柜,便是众多的食客都是把目光放在了陈招弟的身上。 从来只听说读书要给先生银子的,他们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先生给学生银子的。 嘿,真是长了见识了! 陈掌柜也是如此。 他想要伸手夺过陈招弟手里的银票,一边伸手一边开口问道:“哪里来的银子?是哪位先生给你的?一共多少两银子?” 陈招弟却是眼疾手快,往后退了一步,没让他夺去银票。 眉头一挑,颇为自豪的道:“是院长给的,院长说是新安候给的,这是奖学金,整个新式学院,上千人,算上你女儿,一共只有五个人有呢!” 五百两!? 此话一出,整个客栈都是安静了下来。 五百两银子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众人都是知道的。 足够他们在这个客栈吃上一年的午饭了! 五百两银子啊! 这书院的人莫不是疯了? 而且什么叫做奖学金? 不止是这些食客,便是陈掌柜也是懵了。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道:“五百两银子?这么多?你拿来给爹看看,别是先生逗你玩儿呢!” “我不!” 陈招弟听见这话,有些不高兴了,撇了撇嘴就要收回银子。 陈掌柜见到这一幕,却是道:“放心吧,爹不要,爹就是看一眼,看看是不是真的,然后就还给你。” “你说的?” 陈招弟一脸狐疑的上下打量了自己的爹一眼。 陈掌柜郑重的点了点头。 就算是真的,他也犯不上跟自己的女儿抢这点银子。 陈招弟见到这一幕,这才把银子递给陈掌柜。 陈掌柜接过来以后,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什么异常之处。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有些不敢相信这银子来的这么容易。 或者说,他不敢相信,读书竟然还有别人给送银子,这样的事情。 因此,看完了以后,又拿给了自己客栈里的账房,问账房道:“我这老眼昏花了,看不清,你给看看,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其实确定了是银票,确定了面额以后,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在这京都府,哪里有人敢用假银票。 真是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那账房自然也是不敢相信的,伸手接过了银票,打量了好几眼,随即瞪大了双眼,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道:“掌柜的,这是真银票,如假包换的,宝乐坊的真银票啊!五百两!” 轰的一声—— 整个客栈都是响起了一片热烈的讨论声。 “五百两银票啊!这文理书院竟然这么大方?新安候竟然这么大方?” “五百两银票对这些人算得了什么,前段时间,康王殿下带着文武百官到城门前与迎接陛下回来的时候,你们又不是没有看见。 那些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便是想要见新安候一面,都得是拿出一千两的银子,甚至都有人拿出一万两的银子,五百两银子,呵 那就是九牛身上的一根毛,毛尖尖,也就是咱们放在心上,放在眼里罢了。” “可是就算是再有银子,也不带这样的啊!去新式书院读书就给发银子,那还做什么活计啊?直接去新式书院读书不就好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人家招弟不也说了,整个新式书院就五个人,这叫,叫什么奖学金” 那食客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陈招弟,好奇的问道:“招弟啊!这奖学金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陈招弟听见有人问,转头看向那人,脸上露出笑容,大声的回答道:“奖学金就是奖学金,很简单,谁学的好,这银子就给谁!” 谁学的好,银子就给谁? 一时间,客栈内的众人都是后悔了,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的读书,后悔当初没有让自己的孩子去新式学院读书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84章 不要怕 有食客则是好像想到了什么,看向陈招弟,开口问道:“你们书院还缺学生吗?” 陈招弟听见这话,看向那人,脸上露出笑容,回答道:“只要是年纪在十二岁以下的,都可以。” 那食客笑着道:“那十二岁零一百多个月的还要吗?” “” 陈招弟微微一怔,没有明白什么意思。 其他的食客却是早已经哄堂大笑。 陈掌柜也是笑了两声,看着陈招弟,把银票还给她,开口问道:“爹听说明天的比试也是新式书院也是要出五个人,这五个人中莫不是有你?” 陈招弟没有想到她爹对这场比试竟然了解的这么清楚,点了点头,说道:“当然。” 只是两个字,却是让全客栈再一次的安静了下来。 客栈的食客都是看向陈招弟,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但是从他们的眼神中却是可以读出来两个字——不信! 并非是不信陈招弟能够代表新式书院参加这场比试。 而是不信陈招弟能够代表新式书院赢的这场比试。 没有办法,这陈招弟今年才几岁啊? 说到底还是一个孩子,一个孩子跟那些士子们比试,比试的还是算学。 而且还是女孩 这,这怎么可能赢? 若是士子们这都是输了,那岂不是说明天下的士子们都是酒囊饭袋之徒了? 食客们都是这么想着,已经开始小声的议论起来。 “新式书院怎么派出招弟这么一个孩子出战?” “招弟怎么了?人家招弟的算术,你们比得上?” “我们自然是比不上的,但是那些士子们就不一定了。” “别瞎担心了,吃你的饭,反正明天的比试,谁都能去看,咱们去看看不就成了” “” 食客们小声的议论。 掌柜的也是有些诧异,诧异过后,脸上却是露出笑容,颇为自信的道:“我就知道我们家的招弟一定能行,你算术一直很好,先生都跟爹说过。 明天的比试是什么时候,爹客栈停一天,也要送你过去,看着你比试完!” 陈招弟得到陈掌柜的鼓励,笑得更加的自信,回答道:“爹,不用你送,明天早上有马车来接咱们。” “好!” 陈掌柜一拍桌子,看向四周,大声笑道:“我女儿有出息,明天代表新式书院参见比试,掌柜的今个儿高兴,在座各位今日的酒钱,掌柜的请了!” 话音刚落,客栈内响起一片叫好声。 随即是一片恭贺的声音。 整个客栈一片欢乐的气氛。 第二天,一大清早。 陈掌柜和陈招弟就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客栈的外面,静静的等着。 没一会,一辆马车就缓缓的驶来。 走下车的是一位算学先生,看着陈掌柜,拱手行了一礼,道:“您便是招弟的父亲吧?招弟能有这般的敏捷才思,一定离不开您的悉心教导。” 陈掌柜见到这一幕,一怔,忙不迭的回礼,道:“哪里哪里,都是先生您的教导。” 那算学先生也没有再继续客套,而是从怀里取出了一张银票,递给陈掌柜,道:“这是招弟今年的奖学金,您老且收好。” “奖学金?” 陈掌柜微微一怔,伸手接过银票,仔细的打量了一眼,惊奇的发现竟然又是五百两。 他忙不迭的道:“先生您搞错了,招弟今年的奖学金已经给了我,您这” 那算术先生摆摆手,笑道:“并没有搞错,那五百两是奖金,代表咱们新式书院参加比试的奖金,这是奖学金,是招弟今年学习表现优秀的奖学金,两者并不冲突。” “这这” 陈掌柜看着那五百两银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五百两银子加上五百两银子,就是一千两银子。 他这个客栈也未必能够挣得到一千两银子,招弟去书院读书,非但没有交银子,反而是挣回来了五百两银子。 这未免有些太过令人不可置信了。 一时间,陈掌柜竟是不知道该不该要。 算术先生却是笑了,继续道:“无论是奖金,还是奖学金,都是新安候提供的,你且放心,新安候不缺这些银子,只是觉得朝堂之上缺少人才。 而招弟就是朝堂之上未来所需要的人才,这点银子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新安候,朝堂之上,人才” 陈掌柜听见这三个词,又一次的懵了。 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的这个瘦瘦的女儿竟然能和这三个词扯上关系。 莫非新安候这是有意培养招弟,这么说,招弟未来岂不是也有可能进入的朝堂。 可是招弟毕竟是个女孩啊! 一时间,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乱的好像浆糊。 这个时候,算术先生却是道:“时间差不多了,陈掌柜,咱们启程吧?” “啊?” 陈掌柜微微一怔,随即从恍惚之中清醒了过来,忙不迭的道:“好好好,都听先生的。” 于是,带着陈招弟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的行驶,很快就到了城南的宝乐坊。 也就是在新式书院的不远处。 此时此刻,这里已经聚集了不知道多少的人。 乍一看上去,至少也得有上万人。 密密麻麻的数不清楚。 这里面有身穿长袍,手拿典籍的士子。 也有衣衫褴褛,不知在做些什么的流民。 更多的则是衣着普通,过来看看热闹的普通百姓。 当然,这些普通百姓之中不少人的孩子都是在新式书院读书。 不然也没有这么多闲的没事的人过来,看这一场他们压根看不懂的比试。 士子们选出的五个人早已经到场,在宝乐坊拍卖会的大殿内坐着,各个都是穿着得体,手拿《算经》,看上去就是博学多识。 另一边是新式书院选出的人。 除了陈招弟,其他的四个都已经到了,虽说也是衣着得体,虽说也是读书人的派头。 可是多次科举不中已经在他们身上留下了一些沧桑的痕迹。 让他们显得有些颓废。 可若是自己观察就会发现他们的眼眸之中也是闪烁着光。 陈招弟走下马车,看着面前的这一幕,有些紧张,不由的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身旁突然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不要怕,你的试卷我看过了,能把这些士子们吊起来打!”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85章 比试正式开始 这声音的确是很陌生,可是却又好像在哪里听过。 陈招弟转头看去,就看见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身穿华服,十分俊秀的青年,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她微微一怔,随即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新安候! “新新安候!” 陈招弟有些紧张。 别说是她,就是她身旁的陈掌柜和算术先生也是如此。 新安候可是被称为小阁老的人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够远远的看上一眼,已经是极为难得。 更何况是这样面对面呢? 方休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笑容,往前走了一步,拍了拍陈招弟的肩膀,笑道:“不要有什么负担,只是一场比试罢了,和你们在书院平时的考试没有任何的区别。” “学生知道了!” 陈招弟听见这话,深吸了一口气,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不少。 因为她来这里参加比试唯一的负担就是那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给了她极大的自信,同时也给了她极大的负担。 她知道一千两银子意味着什么,也明白为什么书院会给她一千两银子的奖金。 因此,她更加的紧张,更加的害怕,害怕自己比不过那些士子。 害怕连累书院丢人,害怕连累新安候丢人。 害怕新安候那一千两银子白白的扔了。 可是,此时此刻,听新安候说自己的试卷,他看过,听他说,只是一场小小的比试罢了。 她瞬间放松了许多,再也没有之前那般的感觉。 方休见她放松了一些,摆摆手,开口道:“去吧,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会有人给你发考卷的,还有炭笔也早已经准备好了,你只需要安安心心的考试便好。” “是,新安候!” 陈招弟应了一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和先生,见他们点头,又是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这场比试的主持乃是国子监的祭酒。 毫无疑问,只有国子监祭酒能够稳得住这等的场面。 或者说,只有国子监祭酒能够让士子们信服。 毫无疑问,国子监祭酒自然是向着士子们的,国子监和翰林院所出的题目自然也是从古籍之中选取,稍加改变的。 但是方休并不在乎,他也相信新式学院的学生,在算学这一方面,可以把这些士子们给吊起来打。 无论对方是什么级别的士子,钻研算学多少年了。 没办法,《基础算术学》方休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编撰的。 这本书除了大学高数还有线性代数等较为高深的知识没有囊括,其他的全都包含在内,只要是新式学院的学生们好好的学,什么《算经》,压根就不是一回事! 这场比试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考试。 一张卷子,五个人,谁的平均分高,谁就能获胜。 按理说,这试卷阅卷后是分为甲乙丙丁四等的。 但是在方休的强烈干涉下,自然还是选择了百分制。 这样的话,统计起来也是更加的方便。 士子们一开始并不情愿,毕竟百分制是新式书院的用法。 可是转念一想,这样的确是更加的明晰,也可以让这新式学院的人输的更加的心服口服。 因此,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国子监祭酒姓陆,如今已经有一把年纪了,头发花白,两眼也是有些昏花。 但只是站在那里,的确是给人以一种威严的感觉,看上去就非同凡响。 陆祭酒站在最中间的位置,静静的等待着。 片刻后,最后一位参见比试的考生,陈招弟走到了大殿,到了她自己的位置。 众人看清了陈招弟的面容以后,先是沉默,随即,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怎么是个孩子,还是个女的!?” “这是什么意思?新安候莫不是想要用这种方式侮辱我等?” “我看有这个可能,毕竟新安候做事一向是出人意料。” “什么叫做自暴自弃,这便叫做自暴自弃,这还没有比试呢,就主动的放弃了一个名额,若是这样,新式书院还能胜出,那才真是一个笑话!笑话!” 围观的士子们纷纷开口,饶是他们这般的气度,看见陈招弟这个孩子以后,还是无比的愤怒。 新安候这是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啊! 别说是这些士子们了,就是围观的百姓们都是一阵的诧异。 “这新式书院怎么来了一个孩子?” “孩子怎么了,孩子就不能精通算学了?我看这孩子未必就会输?” “嘿,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没有逻辑,莫非这孩子是你家亲戚?” “我是她爹!怎么了!?” “怪不得” 台下议论纷纷,台上也是如此。 几个士子都是看着陈招弟,面部的肌肉都是有些抽动,显然没有办法接受自己跟这么一个孩子参加同一场比试。 但是他们又不好说什么。 毕竟对方派出什么人参加这场比试是人家的事情,他们的确是没有什么好进行干涉的。 至于新式书院的其他四名参加比试的。 在这之前,他们全都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只是好奇的看着陈招弟。 好奇的同时又带着敬佩,他们都是听自己的算术先生说过了。 这孩子是整个新式书院之中得分最高的一个,得分高也就罢了,这他们都没有思路的最后一题,人家也是找出了思路。 的确是不得不敬佩啊! 而且年纪还是这么的小。 未来一定是算学大师! 至于那个国子监祭酒陆大人,则是老眼昏花,压根就没看清陈招弟长得什么模样,只是觉得有些吵闹,便皱起了眉头,用沧桑的声音大声的道:“安静!” 声音有些沙哑,毕竟年纪大了。 可是士子们见了,却是忙不迭的闭嘴。 国子监祭酒的威望在那里摆着的。 瞬间,整个大殿全都安静了下来。 国子监祭酒见四周都是安静了下来,转头看了一眼,环顾四周,看见十个人全都到场了。 于是,便摆摆手道:“学子们都已经到齐了,接下来正式开始比试,考卷全都放下去,你们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好好的看,好好的答。 若是中途离场就视为结束答卷,都听明白了吗?”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86章 又是提前交卷 士子们和新式书院的学生们自然是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学生们听明白了。” “好。”国子监祭酒看向身后,摆摆手,道:“发卷。” 后面,自然有人上前发了考卷。 这考卷乃是国子监的算学馆博士出的,两个博士彻夜未眠,不知道翻看了多少的典籍,不知道耗费了多少的脑力,方才出了这么一张卷子。 只希望这些士子们能争点气,考出一个好点儿的成绩。 当然,不管怎么样,这些士子们总归是要考的比新式书院的学生们要好的。 原因很简单,这些题目虽然出的偏了一些,可都还是那些典籍里面的,只不过是稍加改动。 士子们都是读书之人,或多或少都见过。 而新式书院 算学馆的博士们也不是不知道,听说新式书院的书生都是看的《基础算术学》,那本书,他们都是听说过,却是没有看过。 为什么? 不屑看,何为基础? 他们是国子监的祭酒,还有必要看什么《基础算术学》吗? 几个稍稍学过《基础算术学》的落榜秀才,还有一个看上去十几岁的孩子,如何能够比得过这些饱读诗书的士子们? 呵,若是能比的过,别说是这些士子们,他们国子监怕是也成了一个笑话。 以后也别设置什么国子监了,就让他方休的书院来办吧,让他方休去做祭酒,去做博士! 算学馆的两个博士站在国子监祭酒的身后,默默的看着十个参加比试的学生答题,心里面都是这么想。 士子们和学生们却是没有其他的想法,全都是心无旁骛的做题。 但是,只是答了一会。 就有人皱起了眉头。 显然是遇到了难题。 当然,这皱眉头的不是新式书院的书生,可是那些士子们! “这题目看上去似乎并没有那么的难,可是仔细的琢磨,却是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有士子这么想。 此时此刻,看见了考卷,他算是明白了,为何要给一个时辰的时间。 这些题目的难度的确是不低,一个时辰的时间怕是都未必能够答完。 这么难的题目,对面的那些落榜的秀才,怕是连笔都难以落下吧? 这士子这么想着,已经抬起了头,看向对面。 下一秒,他就怔住了。 对面的五个人竟然全都是奋笔疾书,没有一个人哪怕有一点点的停顿。 见到这一幕,他不由的懵了。 怎么会这样? 这些题目,便是自己看上去都是极为的繁杂。 这些没有读过几天的书的人怎么可能答的这么快? 莫非是国子监的人透题了?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在那士子的脑海里面,就被他排除了出去。 国子监的人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国子监,士子们还是可以相信的。 就算是有失偏颇,那也一定是偏的士子,而不是新式书院。 无论新安候给出什么样的好处,国子监的人也是绝不可能接受的。 因为国子监的根本便是士子们,便是如今的科举。 若斯科举之变成了,这百姓们都把孩子送到新式书院,那国子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因此,国子监断然是不可能透题的。 那么,怎么会这样呢? 莫非是对面在胡乱做答,想要扰乱自己的心? 那士子只是抬眸看了对面一眼,便感觉脑子乱了,里面好像是浆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时候,围绕在大殿旁边的观众们,通过那打开的大门,也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之处。 这士子方面的五个人,都是眉头紧皱,时不时的抬眸就要看一看对面。 而这新式书院的五个人则是埋头答题,从头到尾,手里的炭笔都是没有停下来哪怕一秒钟。 这 总感觉有些奇怪啊! 莫不是新式书院的人比士子们还要强? 这和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围观的众人们此时此刻都有些恍惚,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比试还在继续。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转眼间,半个时辰都是过去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答题的两边,差异也是越来越多。 士子们都是眉头紧皱,时不时叹息一声。 而另一边,新式书院学生们都已经放下了笔,脸上都是带着自信的淡淡的笑容,似乎已经在开始检查了。 那十几岁的孩子更是忍不住的露出了笑容,看上去好似已经胜卷在握。 这这怎么可能呢? 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别的不说,那几个秀才或许可能是新安候花费重金从外乡请来的杂学大师,精通算学之道,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可是那是孩子,还是个女孩,怎么可能接触过算学? 怎么可能答题答得如此的顺畅? 这完全不符合逻辑! 众人都是这么想着,突然一个人举起了手,开口道:“大人,学生已经答完,想要交卷。” 此话一出,全场都是一片安静。 安静过后,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这小孩是疯了吗?这才刚刚过去半个时辰,她就要交卷?不知道比试的时间是一个时辰吗?” “呵,倒是有点儿像新安候,若是没有记错,当年的新安候似乎也是如此,亲军校阅的时候,其他的人都刚刚开始答题,甚至有人还没有开始落笔呢,新安候便已经提前交卷了。 你别说,最后新安候还偏偏就是亲军校阅的头名。 你敢信?如今的小阁老,如今的新安候,如今的神机营将军,都是从那一场校阅开始的,若是没有那场校阅,如今的新安候怕还是当初的那个不学无术的方府败家子!” “你这叫什么话,我告诉你,新安候不论有没有参加那场校阅,最后都会是新安候,都会是小阁老。 一个人的才能是掩藏不住的,别看小阁老如今的许多成就,便是什么都不做,不还是创建了竹轩斋,宝乐坊,别的不说,便是开酒楼,那也有如今的春风楼啊!” “扯远了,现在是算学的比试,我觉得这孩子提前交卷乃是正常的,毕竟什么都不会,提前交卷不正常吗?” “嘿,说的有道理啊!”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87章 胜卷在握 围观的人说到这里,都是笑了。 在他们的眼里,无论如何,陈招弟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答完整张考卷。 既然如此,唯一的解释就是考卷上的考题,陈招弟都不会。 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才想着提前交卷。 可是与陈招弟一同答题的士子们却是另外的感受。 他们看着自信满满上前交卷的陈招弟,都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他们可是亲眼看着陈招弟在他们的面前作答的,手里的炭笔都没有停下来过。 莫非这孩子真是算学的天才? 一时间,五个士子都是变得无比的忐忑,更加没有心思作答了。 然而,就在他们恍恍惚惚,不知所措的时候,另一件让他们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新式书院的另外四人竟然也是缓缓的站了起来,纷纷开口:“大人,我等也已经作答完毕,我等要交卷。” 此话一出,又是一片热烈的讨论声。 而那五个士子则是已经接近崩溃了。 这种难度的考卷,对面五个人竟然仅仅用了半个时辰就答完了? 这这未免有些太过令人不可置信了! 围观的人们,包括那些身穿长袍的士子见到这一幕,却是笑了。 尤其是那些士子,笑的十分的不屑。 就这? 就这? 半个时辰就交卷,就这样还敢参加比试? 真不知道是如何想的,简直还不够丢人的! 陈掌柜听见耳旁传来的议论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眉头也是不由的一皱。 轻轻的叹了口气,觉得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哎,毕竟只是孩子,比不过乃是正常的事情。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方休站在阁楼上,看着面前的一幕,却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虽然他没有看过试卷,但是他对新式书院的学生们有足够的信心。 只要这些孩子,包括那些秀才,认认真真的学习了《基础算术学》,那些题目只是小意思。 他们如此快的交卷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若是他们不会做,如何也不会这么轻易的选择交卷的。 但是,其他人却是完全不能理解。 王宝乐站在方休的身后,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幕,眉头微微一皱,凑到了方休的身旁,小心翼翼的道:“少爷,要不要小的去疏通一下?” 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方休听了以后,转头看了一眼王宝乐,问道:“你可知道国子监是个什么地方?” 王宝乐摇了摇头,谄媚的笑道:“小的不知道,但是小的知道,这世上就没有银子摆不平的事情。” 方休听见这话,摇了摇头,摆手道:“你下去吧,这件事情不用插手,本少爷相信他们。” 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书院的学生们了。 王宝乐听见这话,虽然并不是十分的认同,但也是点头称是,退到了一边,并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 比试还在继续。 虽说其中的一方已经选择了全部提前交卷,可是另外一方毕竟还在作答。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围观的人比之前已经少了一些。 他们还是选择先离开,等结果出来了再来看一看。 毕竟没有人会选择看只有一个人的比试。 时间还在流逝,正在作答的士子们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几乎是拧在了一起。 是个人都能够察觉到他们五个人不平静的心情。 显然,他们答题答的并不是很顺利。 但是并没有人觉得他们会输。 毕竟他们的对手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交了卷。 若是这样,这些士子们都输了,那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只能说这些士子们都是废物。 可是围观的人也都是知道,这五个士子都是士子之间最为擅长算学的,若是他们都算是废物,那这天底下就没有不是废物的人了! “一个时辰的时间到了,答卷结束。” 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道沧桑的声音。 这声音自然是国子监祭酒的。 他深邃的目光略过五名士子,缓缓开口:“放下你们的笔,交卷吧。” “是,先生。” 五名士子听见这话,都是缓缓的站了起来,朝着国子监祭酒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双手奉上了自己的考卷。 但是回到座位上面的他们却是眉头紧皱,没有一点点放松。 甚至不少人都是摇头叹息,显得有些失落。 围观的人见到这一幕,都是觉得有些好奇。 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意犹未尽? 还是这最后的题目实在太难了,便连士子们都答不上来? 可是方才见新式书院的人答得倒是挺愉快的。 众人这么想着,新式书院的五个人也已经回到了自己座位上面。 这一次是现场阅卷。 把卷子糊上名字,然后随机打乱,然后交给两位国子监的博士,由两位国子监的博士在现场阅卷。 阅完卷,批完分数,最后在公之于众,宣布最后的比试结果。 可以算的上公平公正了。 因为一切都是在众人的目光下进行的,不太可能存在舞弊的情况。 大家也都是心服口服。 当然,这打乱的工作是交给宝乐坊的人做的。 阅卷由国子监,这倒是也算一种平衡了。 一切都是按照预定的计划进行。 宝乐坊上来了两名伙计,都是没有携带任何的东西,当着众人的面,把考卷给打乱。 打乱了以后又糊上了名字,最后交给两位国子监算学馆的博士。 两位博士各自坐了下来,没有多余的话,也是没有多余的行动。 坐在那里就是开始阅卷。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五名士子都是显得有些紧张。 新式书院的五名学生则是一脸的自信,好似已经胜卷在握。 这是在场上。 场下的情况则是截然相反的。 围观的士子们都是一副胜卷在握的模样,好似已经准备好了宣告胜利。 而新式书院的家长们则是显得有些颓废。 甚至已经有些家长开始后悔把自家的孩子送到新式书院去了。 没有办法,才仅仅半个时辰,新式书院的人就已经提前交卷了。 这一幕落在众人的眼里,几乎和主动放弃没有任何的区别。 又如何能跟那些士子们相提并论?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88章 宣布成绩 围观的人都是这么想。 因为只有五名考生,再加上算学的题目比较容易判卷,很快,十份卷子,两位国子监的博士就全部看完了。 接着就是国子监祭酒上前撕掉糊名,然后统计分数,宣布结果。 国子监祭酒毕竟是上了年纪,走起路来都是,步伐都是有些颤抖。 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撕开了糊名,看到的第一份考卷。 他就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好似看见了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是注视着他,自然不可能不发现他表情的变化。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祭酒大人都是露出这般表情。 一时间,围观的士子们和普通百姓都是小声的议论了起来,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台上,士子们则是更加的紧张。 这个时候,国子监祭酒颤颤巍巍的拿起了第一张考卷,用沉稳的声音大声的道:“第一张考卷,乃是新式书院刘正东,满分一百分,一共九十七分。” 此话一出,全场都是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随即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满分一百分,得了九十七分。 这意味着什么,便是没有读过书的人那也是了然于心。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是新式书院的人的考卷啊! 要知道,新式书院的人都是只答了半个时辰的题,就提前交卷了。 这样都是能考出九十七分的成绩,这题目是不是有些太过简单了? 一时间,众人都是开始怀疑国子监两位算学博士出题的水准了。 别说是他们,此时此刻,两位算学馆的博士都有点开始怀疑人生了。 题目是他们出的,考卷是他们判的。 这场比试究竟是什么情况应该没有人比他们两个更加的清楚了。 这两个人如今都是怔怔的站在原地,表情都是一脸的呆滞,似乎是在怀疑人生。 便是不少人都是把矛头指向了他们,他们也好似没有听见一般。 场下的士子们听见这个分数,也都是心里面咯噔一下。 他们都不是傻子。 恰恰相反,他们都是京都府最聪明的一批人。 自然知道满分一百分的情况下九十七分意味着什么。 此时此刻,他们只希望自己的同学,能够争气一些,多考个几分,压过这新式书院的人。 要知道,这场比试最后是要统计双方五个人的平均分的。 一个人考了九十七并不算什么,或许只是他们之中恰巧有一个杂学大师,精通算学之道罢了。 那又如何? 要知道他们之间可是还有一个孩子呢! 那孩子能答几分? 最后怕还是要托着其他四个人的后腿,到时候一样能赢! 场下的士子们都是这么想。 但是若是他们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此时此刻台上的士子们听见这个成绩以后,都是面如死灰一般。 因为这五个士子都是答过这考卷,他们知道这份考卷若是想要考出九十七分的成绩是有多么的困难。 要知道,他们答出的题目,不论对错加在一起有没有九十分都还是一个问题呢! 新式书院的那人,就是考了九十七分的那人听见这个成绩,却是没有露出笑容,反而是眉头微微的一皱。 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还以为能考满分呢。” 这话的声音虽然小,但是对面的五位士子,还有站在他们中间的国子监祭酒和博士,都是能够听见。 他们听见这话,都是下意识的看向了那名学生,表情都是有些奇怪。 但是却没有人说什么。 因为祭酒已经翻开了下一场考卷。 “张留文,七十一分!” 这是第二份考卷。 宣布了以后,又是一片安静。 随即,又是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若是没有记错,这个人是士子中的一员吧?” “没错,我听说过这个人,自称是算学大师,精通《算经》,曾经放言整个京都府,单论杂学,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他,却是没有想到,竟然只考了七十一分,便连对面的新式书院的学生都比不过。 真是身败名裂啊!”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兴许新式书院的那名学生超常发挥呢?正常说不定就该是七十一分。” 这个人还真就说到了点子上。 两位算学馆的博士出这张考卷的时候,预定的目标就是平均分在七八十分作用。 难度也是按照这个标准制定的。 却是没有想到一上来就有人考了九十七分。 分明这士子的七十一分才是正常的啊! 两名算学馆的博士都是在心里面默默的道。 但是这个时候,还有八个人的成绩没有宣布的。 国子监祭酒继续的宣布成绩:“新式书院九十五分!” “新式书院九十分!” “士子八十一分!” “新式书院九十二分!” “士子七十三分!” “” 那国子监祭酒没有理会四周一片哗然的声音,继续宣布成绩。 很快就到了最后一张考卷。 在看见那考卷之上的分数以后,他下意识的瞪大了双眼。 随即,又下意识的揉了揉眼,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 于是,拿起了那张考卷,在众人的面前晃悠了一下,继续用沉稳的声音,大声的道:“新式书院,陈招弟,一百分!” 此话一出,氛围瞬间变了。 准确的说,从开始宣布成绩的时候,氛围就已经变了。 只是没有人想到竟然有人能够答出一百分的成绩。 成绩宣布完了,连统计分数都不需要了。 新式书院的最低分都是九十分。 就这样,新式书院还有几个人不停在摇头叹息,眉头紧紧的皱着,好似自己考了零分一样,不停的惋惜。 而另外一边,士子选出的五个人,便是分数最高的也仅仅只有八十五分罢了。 连对方的最低分都比不上。 这还需要统计吗? 尤其是这五个士子看见对面的人都是摇头叹息,一个劲的说自己是粗心大意,不然一定能够也考个满分。 他们更是无地自容,简直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们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的重担。 那可是事关科举之变啊! 可是他们却败了,败的这般的惨!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89章 不服! 说实话,来参加这场比试,他们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会败。 更没有想过自己会败的这么惨。 最高分竟然还比不上人家的最低分。 这也就罢了。 人家还是提前交卷了足足半个时辰! 丢人! 实在是丢人啊! 丢人只是一件小事,微不足道的小事。 真正的问题在于,这件事情若是传开了以后,京都府的百姓,天下的百姓会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从此以后,岂不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新式书院的学生便是提前半个时辰交卷都是能把这些士子们给吊起来打? 那岂不是说如今的这些所谓的熟读四书五经,所谓的饱读诗书的士子们,其实都是一个个的废物? 那这科举之变,此时不变,更待何时? 士子们想到这里,下意识的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是从彼此的眼眸之中看到了不甘的神色。 下一秒,有人开口说话了。 “我不相信,这分数未免差的有些太多了!” 此话一出,全场又是安静了下来。 随即爆发出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热烈的讨论声。 “我也不相信,这叫什么?一群没有读过几天书,乡试都落榜的穷酸秀才,竟然能考出这么高的分数?你们相信吗? 莫不是这新式书院厉害到了这般地步?能够变朽木为琢玉? 你们自己想一想,这可能吗?” “你这叫什么话?为何没有可能?而且人家未必便是朽木,毕竟这比试的乃是算学,那些士子说不定也只是文章写的好了一些,仅此而已。 文章写得好又如何?又不代表便是有真才实学!” “你这么说话,我看你就是新式书院的人吧,你” “他是不是新式书院的人,我们不知道,但是我们知道你一定是士子,我说你们还要不要脸了,这么多人看着的比试,还是国子监出的题目,你们竟然还想着要耍赖,你们还要不要一点脸了!” “就是,还仁义礼智信,说的比谁都好听,到了实际上,心里面却全都是主意,真是不要脸。 说实话,一开始我也是不看好这些学生的,可是事实胜于雄辩,事实就是如此,这新式书院的学生就是比你们这些士子还要强,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几个士子听见这些话,脸都是涨的通红,却是没有办法反驳。 片刻后,终于有人想到了什么,大声的道:“你说这些穷酸秀才都是算学大师,我们倒是也还有几分相信,可是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多大的年纪,你们不会看不出来吧? 还是个女孩,你们觉得她以前读过多少算学的书? 就这样的一个孩子,都能考一百分,满分!还是第一个交卷的,别的不说,你们相信吗?” “为何不信,这恰恰说明了新式书院的高明之处,你们这些狗东西,真是一丁点的脸都不要了,这般的诬陷人家,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想要说什么,真当我们不清楚吗? 无非就是想要耍赖罢了,呵,诚信二字,你们士子说的最多,你们这些读书人不管做什么,都要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没有想到竟是这个样子。 真是不要脸,呸!” 士子们听见这些话,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不少的士子已经是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羞愧难当,羞愧难当啊! 他们虽然觉得有些丢人,但是台上的士子们却是不能觉得丢人的。 即便是耍赖,也是一定要耍赖的! 因为他们实在是太明白这场比试意味着什么了。 若是败了,士子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从此以后,便是跪在皇宫前,便是跪在新安候府前,那都是没有丝毫的底气。 更何况,他们的内心深处的确是觉得这几个人考的成绩有些过分了! 这张考卷的难度,怕是那两个国子监算学馆的博士自己亲自来答,也未必能考这么高的分数。 最多估计也就是九十分。 但是对面这些家伙,提前半个时辰交卷,竟然没有一个低于九十分的,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他们怀疑乃是正常的。 不怀疑反而才是不正常的了! 领头的一个士子,正是那自称京都府杂学第一人的张留文。 张留文的目光看向对面的几个学生,表情显得如此的严肃,大声的道:“并非是我等想要耍赖,实在是这考卷的成绩太过匪夷所思。 我等都是钻研算经十几年,对于算学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两位博士大人出的题目可以说是难度极高的了,若是新式书院的学生们之中能有一位答到九十分以上,我等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算学一道极其注重天赋,而且我等主要的精力也并非是放在算学之上,比不上他们,我等也是可以接受的” 话还没有说完,陈招弟就撇了撇嘴,没好气的打断了他:“什么可以接受,若是你们可以接受,就不会这般说话了。 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说这种话,要不要脸,连个孩子都能听得出来,无非就是给自己找借口罢了。 输了就是输了,有什么好说的!” 张留文听见这话,老脸一红,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可是毕竟是读书人,还是有一定的功底的。 仅仅只是片刻,他就调整好了心态,看向陈招弟,拱了拱手,开口问道:“不知道你这孩子名字叫做什么?” 陈招弟听见这话,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之前还只是不要脸,耍无赖,如今你这句话说出来,倒是显得你没有一丁点的气度了。 圣人之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除此之外,还有师说,达者为师,圣人们都说了,学之道,不在于年纪,我们在算学之道上胜了你。 五位同学皆是胜过了你。 你却以年纪长一些,唤我孩子,便连同学的称谓都没有,真是 哎” 说到这里,陈招弟摇了摇头,深深的叹了口气,皱着眉头,没好气的道:“真不知道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四书五经,圣人之言,都读到了哪里去。 还说孩子,我的同学里,六七岁年纪的都比你强得多的多!”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90章 光速答题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让张留文感觉一阵无地自容,一时间几乎说不出话来。 不止是他,便是围观的士子们听了,都是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得不说,这个小丫头,小小的年纪,也没有读过多少的书,却是才思敏捷,仅仅只是一段话,就完全掌握住了局面。 即便如此,张留文还是看向陈招弟,表情凝重的道:“的确是我的错,那么请问同学你的名字?” 陈招弟听见他承认错误,倒是也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而是抬眸看着他,颇为骄傲自豪的道:“在下姓陈,陈招弟!” 陈招弟 此话一出,全场都是安静了几分。 实在是这个名字有些 招弟,招弟,顾名思义,自然是希望这个孩子能够招来弟弟的意思。 但是一个小女孩,却是能做到比许多的男孩都要强。 再结合这个名字,未免让人觉得有些讽刺。 此时此刻,竟然有不少人的开始理解新安候所提倡的女子科举了。 张留文听见这个名字,也是怔了一下。 但是他的反应极快,怔了一下后,便道:“招弟同学,你的考卷全都是你自己答的吗?” 陈招弟上下打量了张留文一眼,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没好气的道:“怎么?你的不是你自己答的?” 短短的一句话,又是让张留文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围观的人听见这话,也都是笑了。 他们自然明白这张留文是想要做什么。 无非就是想要出题考一考这陈招弟,事实上,他们也的确是想要看看这一幕的发生。 可是听见这话,还是觉得实在有趣。 张留文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的平复自己的情绪,缓缓开口道:“同学,在下偶尔看书,了解过一些趣题,不知道同学可想要看一看?” 陈招弟听见这话,本来想说‘不想’,可是转念一想。 若是自己这么说了,岂不是让其他人看轻了吗? 既然对方发问了,自己还不如接着,这样也让对方输的心服口服。 从此以后,不再找新安候的麻烦。 她这么想着,眉头一挑,表情极为的不屑,摆摆手道:“不就是有题目不会吗?说的这么好听,没事,我帮你解,你说吧。” 张留文听到这话,感觉胸口堵得慌,却是没有什么好辩解的。 只能在心里面安慰自己,孩子罢了,孩子罢了 何必跟一个孩子计较呢? 这么想着,心里面方才好受了一些。 于是,脑海里面急速的思索,下一秒,便开口道:“这第一题,很简单,乃是一道基础的题目。” 话音未落就被陈招弟打断:“基础题目,自己都不会做?你们到底是不是读书人啊?” 张留文默默的在心里面念叨:不计较,不计较。 于是,没有理会,继续道:“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余二,五五数之余三,七七数之余二,问物有几何?” 说到这里,顿了顿,道:“这是《算经》上的一道经典的题目,只不过我想几位同学应该很少钻研算经,因此,拿来想要让几位同学看看。” 这话的意思就是这可是算经里面最为基础的题目,若是这都不会,只能说明你们之前是有舞弊! 陈招弟听了以后,却是撇了撇嘴,更加的不屑:“我们可是学习《基础算术学》的人,《算经》算什么东西?别说我们没看过,最起码我是看过的,当作笑话看看,排遣一些时光,消遣一下,倒还算是有趣。 可是当作真正的算学经典,还差得远,真不知道是水平低到什么程度的人,才会抱着这么一本消遣的读物钻研,实在是可怜,可叹。” 士子们听见这话,脸上都是露出愤怒之色。 就是那张留文也是如此。 这近乎已经是对士子们的侮辱了。 可是,转念一想,若是对面的这五个人,所考的都是真实的成绩,那又何谈什么侮辱? 毕竟那样的话,人家说的可都是实话了。 这个时候,陈招弟继续道:“罢了罢了,既然你诚心的发问了,我就为你解答一番吧。” 说着,走回书桌前,拿起炭笔,在纸张上迅速的演算了起来。 围观的人都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有些好奇这孩子说话说的这么果断,不知道算学能力是不是真的像她方才表现出的那一般。 士子们也是如此。 她们都是知道这个名为陈招弟的小孩,就是刚才唯一一个获得满分的人。 答那等的考卷,都能够提前半个时辰交卷,还获得满分。 答这道题目,应该也不是太难。 但是,若是弄虚作假,这道题目在算经之中也不算是太过简单的。 若只是对算学稍微有些研究的人,怕是很长的时间也未必能够解答的出来。 因此,若是这陈招弟答不上来,后面的说辞就很简单了。 不管国子监的立场是如何的,算学馆的立场是如何的。 这场比试都不能算数! 士子们这么想着,已是觉得心里面升起了希望。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准确的说是几秒钟之后,陈招弟便抬起了头,看向对面的几个士子,大声的道:“简单的很,物最少有23个,或者是105加某个数+23个。” 此话一出,全场都是一片安静。 当然,围观的百姓们并不知道这个题目的答案究竟如何,只是觉得这孩子答题的速度还真是挺快的。 可是对面的五个士子,却是完全的怔住了。 这道题目,他们第一次看见的时候,最快也是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怎么会 这家伙怎么一眼就看出答案了? 要知道,这道题目的难点并不在于23个,而是在于后面的数字。 这个数字可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够算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 没有人能算的这般的快! 除非这个人以前研究过算经! 可是看她的年纪,怎么也不像是看过算经的。 更何况她本是新式书院的人,向来是不看算经的。 此时此刻,几个士子全都是懵了,怔怔的看着陈招弟,一时间都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91章 对手变师徒? 张留文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的平复自己的情绪,稳定自己的情绪,然后方才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这道题目同样是出自算经,可以说不算简单的了。 若是这道题目,陈招弟还可以轻而易举的答出。 那么,即便是他,也不得不心生敬佩。 但是他刚刚问完题目,陈招弟便开始动笔。 下一秒,便有了答案。 “兔为12只,雉有23只。” 沉默,还是沉默。 张留文瞪大了双眼看着陈招弟,一时间竟是说不上来话。 陈招弟则是眉头一挑,开口道:“还有什么不会的吗?说上来,我全都给你答了!” 言语之间,颇为轻狂! “这这” 张留文听见这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陈招弟见到这一幕,往前走了一步,看着他,道:“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吗?” 竟是又重复了一遍。 落在众人的眼里自然有种大师的风范。 随便你如何出题,我自然为你解答。 这气度,这涵养,最重要的是这等的知识储备。 哪里像是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 围观的人见到这一幕,都是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张留文则是颤颤的道:“你是怎么算的?” 陈招弟听见这话,笑了,眉头一挑,淡淡的道:“想学吗?来我们新式书院,我教你啊!” 此话一出,全场又是一片安静。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短短的两个时辰的时间,这新式书院的五个人不知道让全场安静了几次了。 每一次都是让人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不得不说,这些家伙还真是厉害啊! 张留文听见这话,整个人都是恍惚了。 他自认是京都府杂学第一个人,对于算学也是颇有研究。 一整本算经,更是已经烂熟于心,便是这样,这场考试竟然只是得了八十五分。 而对方,这么一个孩子,竟是得了满分,而且还是提前交卷。 而且就目前来看,基本上已经排除了舞弊的可能性,这意味着什么,不用别人说,他自己也是知道。 说明这孩子是一个天才! 算学的天才! 而且她的才思敏捷,便是放眼整个京都府也是极其少见的。 别的不说,就是那个达者为师,又有谁能够在短时间之内想得出来? 不知怎么的,张留文的心猛跳了起来。 他迷惘了。 迷惘的同时,又不由的问自己,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功名利禄? 的确是想要,可是以他的出身,又不是嫡子,似乎要功名利禄也不是那么的迫切。 他的确是想要建功立业。 可是这建功立业也是分几层的,他是想要建的什么功,立的什么业? 似乎,好像,大概,也许自己都想不明白。 他喜欢读书,可是喜欢的却是杂学书。 是的,他素来不喜欢读四书五经,之所以读也只是历来都是如此罢了。 他站在原地,静静的思索了起来。 陈招弟见到这一幕,撇了撇嘴,道:“做点事情都是优柔寡断的,你这样能成什么大事? 想要做什么就去做,比如我,世人都说女子就不该读书,就该在家中相夫教子。 我父亲给我取名招弟,也是想要个弟弟建功立业,这些我都知道。 可是那又如何? 我也一定读书了,而且比我们书院那些男孩读的还要好。 因为我想要读书,仅此而已,你若是喜欢算学,便好好的学算学,若是不喜欢,便不学。 有什么好想的?” 张留文听见这话,眼眸一亮,好似想到了什么,抬眸看向陈招弟。 同时,暗暗的下定了决心,往前走了一步。 围观的人见到这一幕,都是有些好奇。 因为这两个人对话的声音都是比较小,他们都是听不清楚。 正疑惑张留文想要做什么的时候。 张留文竟是直接的跪在了地上,大声的道:“弟子张留文愿意拜陈师父为师,同陈师父学习算学之道,希望陈师父能给弟子这么一个机会!” 这话说的极为的坚定,而且是铿锵有力。 但是 却是出乎众人的意料。 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是懵了。 包括那些士子。 他们怔怔的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幕,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拜师? 拜这么一个孩子为师? 这张留文到底想的什么? 莫不是疯了! 最重要的是前一秒,他们还在作为对手参加比试啊! 若是这件事情传开了以后,京都府,乃至整个楚国的百姓们,读书人们该如何的想啊! 一时间,台下的士子们都是红了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张留文的一跪,是在打他们的脸啊! 然而张留文却是想通了。 他想要钻研的乃是杂学,乃是算学。 既然如此,何必执迷不悔,何必在一条路上走到最后,倒不如转变思路。 就比如这一场比试,他以前一直以为只有算经才是算学之道的经典。 算学只有在算经之上研究才是正道。 可是,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原来《基础算术学》竟然也是经典,而且看效果而言,远远要比算经更加的经典。 若不是他执迷不悟,对《基础算术学》不屑一顾,不愿意去看一看这《基础算术学》,最后又如何会落的这般的下场!? 人是要转变的! “师父,请您一定要收弟子为徒!” 想到这里,他拱了拱手,表情十分诚恳的道。 陈招弟看见这一幕,却是懵了。 她只是说让张留文加入新式书院学习,却没有说要收他为徒弟啊。 这 这是什么意思? 她怔了一下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道:“其实,其实我对于算学也不是特别的了解,很多算学的方法,我都是听先生说的。 而且我在我们书院也是一个特例,其实我的那些同学算学学的都不怎么样,若是让他们参见这场比试,怕是考不到60分。 所以我不能当你的师父,你要是真的想学,就去拜新安候为师吧。 这《基础算术学》是新安候编撰的,新安候在算学上的造诣一定是远远的胜过我们的。 若是新安候不愿意收你为徒,你也可以去方休理工书院,那里也是教授算学的。”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92章 不给机会 几个士子听见这话,都是感觉无地自容。 你想要拜人家为师,人家竟然还不同意。 实在是太丢人了! 然而,张留文却并不是这么想的,因为他看得出来陈招弟说话的时候,表情十分的诚恳。 同时,新安候的才能,他也是知道的。 据说对杂学颇有研究,别的不说,这风筝坊、琉璃坊等一众坊市都是新安候一手创建起来的。 这依靠的也正是杂学的功底。 除此之外,还有这炎炎夏日,京都府的穷苦百姓都能用得上冰块,这也都是新安候的功劳。 因此,陈招弟说要他去拜师新安候,他是相信的。 新安候的才能,不是他们可以想象的。 唯一的问题是新安候愿不愿意收他做徒弟。 张留文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算了。 还是去理工书院吧,先看一看这《基础算术学》究竟是几分成色,然后再做出决定。 但是,不管怎样,加入书院这个决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 士子们便是想要挽回都没有机会。 因为,下一秒,他已经站到了书院的那一边。 士子们怔怔的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沉默了。 的确,任何人面对今天这么魔幻的事情,那也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士子之中领头的,也就是去年京畿之地乡试的第三名,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幕,眉头紧皱,只是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 他太明白眼前这一幕意味着什么了。 意味着从此以后,士子们怕是连头都抬不起来。 在这京都府,成千上万人的众目睽睽之下,士子们以这样的一种方式惨败! 后果是什么,那还用说吗? 怕是今天过后,各个书院都是要门庭若市了! 新安候啊,新安候。 新式书院啊,新式书院。 那领头的士子表情十分的阴沉,开始思索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这个时候,方休却是走上了台,看着那几名士子,开口道:“事已至此,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几名士子都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个时候,方休环视一周,尤其是在那围观的士子们的身上停留了一下,随即表情有些不屑,淡淡的道:“饱读诗书,呵,竟是连个孩子都比不过。 就你们这样,参见科举,便是中了,又如何?一群庸才罢了! 知不知道为何如今的朝堂之上皆是这般的货色,源头就出在这里。 什么为有源头活水来,这源头都是一群庸才,便是中了进士,便是到了翰林院,终究也只是一群庸才。 若是科举没有任何的改变,一百年,一千年以后,朝堂之上仍是这帮庸才! 呵,可笑!实在是可笑! 今日之比试就到这里,你们若是还想不通,尽管继续去皇宫前跪着,去本侯爷府门前站着。 本侯爷若是在理你们一句” 说到这里,顿了顿,眉头一挑,道:“罢了,罢了,重的话,本侯爷也就不说了,你们都是读书人,仁义礼智信,你们都是知道的。 别的,本侯爷也不奢望你们能够有,只希望你们还能有些脸面,不要再做那些不要脸面的事情了。” 说到这,没有给士子们反驳的机会,也没有给士子们提出其他的比试的机会,就这么转身离开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 士子们听见这些话,都是面露愤怒之色,却是没有任何的办法。 因为他们知道,某些方面,新安候说的没有错。 这算学虽是杂学,虽然不是正道,可是在工部,在户部,行事的时候都是要用的。 简而言之,这是基础,若是基础都办不好,那岂不是庸才? 可是另一方面,却是有些士子看的更加的透彻。 说到底,算学只是工具罢了,上不得台面。 真正有用的还是治理之道,还是品行,还是为人处世之道,这一切都可以用一个词来概括,圣人之道。 这些也正是进士科,科考的主要的内容,换句话说,就是选贤能任用。 这个贤能指的是才能? 不重点在于贤! 新安候这是在偷换概念。 目的还是为了科举之变。 而科举之变的根本目的则是为了他的新式书院,仅此而已。 这看的透彻的士子们想要反驳,可是一抬眸,却是看见新安候已经不见了踪影,一个个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想谁去诉说。 这个时候,一道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一个看上去像是商贾的中年男子,一脸的兴奋,看着台上,大声的道:“那是我家女儿,是我家女儿,陈招弟!是我家的女儿!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这新式书院一定是不会错的!哈哈哈哈哈哈!” 高兴的竟是说不出话了。 围观的人听见这话,全都是凑了上去,纷纷开口询问。 “那陈招弟是你女儿?真的假的?” “我骗你做什么?” “听说这一次比试赢了有五百的奖金,是不是真的?” “不是!不是赢了!只要是参见比试便有五百的奖金,除了奖金外,书院还给招弟发了五百两银子的奖学金,都已经收到了!足足一千两的银子!” “读书还有银子拿?还是一千两?真的假的?” “还是那句话,我骗你做什么?” “” 士子们听见陈掌柜的话,看着周围的围观的百姓的表情,一个个的都是心里面咯噔一下。 这书院传来的各种消息,再加上科举之变若是成功的推行了。 可以看到,从今以后,这京都府,乃至楚国究竟会成一个什么模样。 实在是 哎 士子们都是摇头叹息。 方休却是已经离开了拍卖会,回到了方府。 王宝乐跟在他的身边,脸上满是疑惑,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问道:“少爷,您究竟是如何办到的,小的可不可以知道?” 方休听见这话,转头看了他一眼,开口问道:“什么如何办到的?” 王宝乐道:“成绩,这场比试的成绩,莫非是国子监的祭酒?还是算学馆的两位博士?小的愚钝,实在是想不明白。” 方休听见这话,上去就是一脚,没好气的道:“自然是货真价实的考的,什么想不明白!”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93章 王宝乐的瓶颈 王宝乐被踹了一脚,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道:“少爷真是厉害,便是创办书院都是如此,学生各个都是顶尖的天才,都是一等一的。” 方休听见这话,摆了摆手,随口道:“这些话就不要说了,有件事情,本少爷要你去办。” 王宝乐微微一怔,开口道:“少爷你尽管吩咐,小的一定去办。” 方休转头,看向王宝乐,表情十分的严肃,开口道:“科举之变,你应该知道吧?” 王宝乐点了点头,道:“小的自然是知道的,小的虽然没有1读过什么书,却是也知道,这科举的确是该变一变了。 若是一成不变,便是死水一潭,更何况今日的比试,小的算是看出来了。 什么士子,什么读书人,都是酒囊饭袋之徒,并没有多少的真才实学,科举是必须变得。” 不得不说,王宝乐在某些方面和白小纯一样,都是极其适合做宦官的。 因为他们能够揣度主上的心思,从而说出合适的回答。 有的时候,即便他们的心里面并不是这么想的。 方休自然也是明白。 他看着王宝乐,点了点头,缓缓的开口道:“你既然知道就好,但是还有件事情,那就是科举之变,牵扯甚大。 这是整个楚国的事情,许多的士子,尤其是寒门士子,他们是读不了多少的书呢。 科举之变以后,他们读书更是极为的困难。” “这” 王宝乐听见这话,好似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诧异之色,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个时候,方休却是继续道:“本少爷的话,你明白吗?” 方休想要让王宝乐自己说。 王宝乐乃是宝乐坊的掌柜,心思玲珑,话说到这个份上,哪里还能不明白。 于是,忙不迭的道:“小的明白,这科举之变需要的是大量的银子,不仅仅是安抚现有的士子们,还要顾虑到未来,那些家中贫穷的孩子们,他们也是要读书的。 科举之变以后,他们读书怕是要更加的困难。 如今,只有京都府有许多的书院,离开了京都府,却是一家都没有,若是科举之变就这么开始了,那么那些孩子怕是连读书都没有地方去读。 江南道那等富庶之地还好,无论科举如何变化,那些孩子总归是能打听到一些消息的,从而做出一些改变。 东南道也还是凑活,可是到了两湖道,中原道,西南道等较为贫苦的地方,怕是就难了。 少爷的意思是想要出这笔银子,在各个地方都建立书院,小的说的可对?” 方休转头,看了一眼王宝乐,不由的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王宝乐还的确是比较聪慧的。 “你说的没错,你估计需要多少银子?” 方休看着王宝乐,开口问道。 银子这方面的事情,一直都是王宝乐负责的,方休其实还真的没有太多的概念。 王宝乐听见这个问题,表情变得有些凝重,开口道:“少爷,依小的看,怕是咱们方府的银子全都投进去,都未必能够。” 方休听见这话,沉默了。 王宝乐却是继续道:“但是小的以为,便是把全部的银子都投进去,那也是应该的,毕竟这科举之变乃是一件大事,是少爷您的大事。 这宝乐坊明面上是王家的,小的却是明白,若是没有少爷您,宝乐坊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就今日这般的。 如今,京都府,乃至整个楚国,若说是银票,就是我们宝乐坊,这都是少爷您的功劳。” 王宝乐说到这里,表情难得的十分的严肃。 他抬眸,看着方休,十分郑重的道:“因此,少爷您无论做出什么决定,小的都是跟随您的,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最后又是强调了一遍。 显然是意有所指。 别的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他们这些方府的核心成员,最近却是察觉到了什么。 尤其是上次少爷从宫中回来以后。 这很多的地方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尤其是在朝堂之上,尤其是在康王府,尤其是在亲军府。 听说那宫里面三番两次的派出了探子,前往各个重镇,都是了无音讯。 这意味着什么? 或者说,那天在宫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宝乐虽然不了解,他也不敢问,可是他的心里面却是有数的。 再加上最近的科举之变闹得沸沸扬扬的。 说到底,科举之变其实变化并不是特别的大。 最起码,根本没有变化。 只是将进士科化为六科罢了。 可是就是这么的变化。 受损的是谁?自然是天下已经寒窗苦读十余年的士子们。 可是受益的是谁? 看看现在的新式书院吧。 再看看太医院吧。 受益的一定是方府! 或者说是少爷! 这些都是少爷的心腹! 那太医院上上下下,如今已经有十之二三是扁池扁御医的人了。 而扁池的师父又是少爷。 科举分为六科以后,这朝堂之上,这宫里面就都是少爷的弟子了。 这意味着什么,还不清楚吗? 所以,王宝乐才会说,无论花费多少的银子,都是值得的。 因为,若是少爷真的成事了,他这个宝乐坊掌柜的位置才算是更上一个层次。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已经到了自己的瓶颈。 瓶颈就是宝乐坊的掌柜,就是天下第一富贾的代言人。 可若是自家少爷成了事,他便是天下第一富贾,只是少了几个字,却是全然不同的含义。 而他如今想要突破自己的瓶颈,目前来看,似乎也就只要少爷成事了! 方休没有想到王宝乐竟然看的如此透彻,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 往前走了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的开口:“既然你心里面都明白,就去办吧。 江南道乃是富庶之地,前段时间陛下刚刚去过,那里是什么情况,想必陛下是比本少爷要清楚的。 但是钱正也在那里,因此,你不用担心,先把其他几个地方的书院给办好。 江南道先不用管他,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处置,除此之外,就是银子。 先不要把所有的银子用在上面,还是需要留一些银子的。 具体如何办,你回去以后拟个章程,送到本少爷这。” 王宝乐听见这话,有些激动,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只回答了一个字:“是!”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94章 当朕是傻子? 方休吩咐完了一切,觉得有些累了,便准备去休息。 这个时候,方府的外面却是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方休转头看向身旁的小厮,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那小厮忙不迭的道:“小的出去看看。” 说完以后,转身离开。 片刻后便回到了方休的身旁,躬身行了一礼,开口道:“回少爷的话,外面来了好多的读书人,看上去得有几百人,正跪在外面呢。” 方休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皱,自然是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的脸上露出思考之色,片刻后,摆摆手,道:“他们想跪就让他们跪着,随他们,不用管。” 那小厮听见这话,恭敬的行了一礼,道:“是,少爷!” 方休休息去了,竹轩斋这几日却是忙的很。 一开始是科举之变的事情,礼部、士子还有一些老学究不知道堵了多少次的门。 也就是方府的护卫多了以后,好了一些。 但是,每天还是有一些老学究跪在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竹轩斋的人刨了他们的祖坟。 当然,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竹轩斋的人也已经能够做到视而不见了。 忙完了科举之变的事情,这几天又要变着法的写文章去骂那些士子,什么仁义礼智信全都没有,什么不要脸,什么 总而言之,基本上就是跟骂街没有什么区别了。 但是经过那些文人墨客的修辞,总归是能上得了台面的。 就比如说这一次,那些士子们说好了要比试,结果到头来都耍赖,又跪在新安候府门前。 这就是一个值得做文章的地方。 一连几天,竹轩斋的头版头条都是关于这个事情的文章。 不少的士子们看了都是觉得羞愧难当。 尤其是看见了那场比试最后的结果,更是如此。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消息,也是让天下为之震动。 应该是科举之变后第二件让天下为之震动的消息。 就是宝乐坊要拿出五十万两白银在楚国各州府建立免费的书院。 一直让那些没有银子读书的孩子们读十年的书。 当然,若读书的年限满了十年,之后就需要在缴纳银子了。 但即便如此,还是让无数人为之感到震惊。 十年! 十年是什么概念。 五十万两白银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便是那等富庶之地的江南道,一年又能有多少的银子? 仅仅只是一年,宝乐坊就投入了五十万两的白银,实在是令人觉得不可置信。 穷苦人家的百姓得知这个消息,自然是欣喜若狂。 这是他们的机会,成为人上人的机会。 寒窗苦读十余年。 这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寒窗苦读的。 别的不说,就是那读书的书本的费用,就不是穷苦人家能够承担的起的。 如今却是不一样了,这书院不仅读书是免费的,便是连饭钱都是免费的。 一日可以吃两顿饭,都是不用交任何的银子。 这 此时此刻,很多百姓知道这个消息后,都是直接跪下了。 他们都知道这是新安候办的。 在很多人的眼里,新安候简直就是神仙一般的存在。 有些人,即便是不看重读书的,也是知道两顿饭钱,足足十年,这是什么概念。 新安候是活菩萨啊! 不少人都是为新安候塑了像,摆在家里,时不时的就要拜一拜。 但是读过书,或者说脑子比较灵活的人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这新安候这么做,无疑是为了科举之变啊! 当然,这还只是第二层。 更深一层的人就会想到。 新安候竟然敢如此的大张旗鼓? 这件事情就算是要办,那也只有一个人能办,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当今的天子。 要办只能是以天子的名义去办。 不然,如此的明目张胆,如此的招摇,岂不是功高盖主? 新安候难道就不怕吗? 尤其是京都府的人,尤其是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 他们可是知道新安候是个什么人。 这是个有脑疾,但是从来不在陛下面前发脑疾的人。 这样的一个人,只要是在陛下的面前,做那件事情,不是小心翼翼的? 为何如今却是敢如此的招摇,丝毫的不担心功高盖主了? 一时间,京都府内风雨欲来。 就比如 此时此刻,皇宫,暖阁。 楚皇看着这竹轩斋的报纸,表情不停的发生变化。 下一秒,在看见这个免费书院的消息以后,他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愤怒,猛地一拍桌子,骂道:“佞臣!方贼! 实在是太过嚣张了!这是全然不将朕放在眼里啊!” 他这话说的没有错。 这是站在天子的角度。 可若是站在其他人的角度就未必了,明明是人家做的事情,为何非得就要把这功劳按在你楚皇的身上呢? 有人要说了,这是为臣之道,作为臣子,就该如此。 可是,这合理吗? 又有人要说了,古往今来,历来都是如此。 方休如今正是觉得,不该如此,所以才这么做了。 楚皇却是不明白,他想的还是以前的那一套。 他的表情十分的冷,看向身旁的刘成,冷冷的道:“国子监,你派人去过了吗?” 刘成显得有些战战兢兢的。 他知道陛下这个时候正在气头上,可是自己将要回答的问题毫无疑问又要激怒陛下。 于是,他只敢小心翼翼的道:“回陛下的话,奴婢派人去过了。” “结果如何?” 楚皇的声音显得有些冷。 跟之前简直就好像是两个人。 什么忠厚之君,若是真正的忠厚之君,是成为不了君王的。 只是成为君王以后,他觉得自己应该忠厚,所以才成了忠厚之君,如此罢了。 毫无疑问,刘成是最明白这个道理的。 所以,此刻的他显得有些紧张,颤颤的道:“国子监的几位大人,以圣人发誓,他们绝没有任何的舞弊。” 此话一出,楚皇又是怒了。 猛地一拍桌子,从龙椅上站了起来,骂道:“没有舞弊!? 没有舞弊,这么多的士子竟然连一个十几岁,刚刚读过几天书的孩子都比不过? 莫非国子监的人都当朕是傻子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95章 和以前不一样了 楚皇愤怒了。 此时此刻,在他的眼里,便连国子监都是倒向了方府。 只要他一想到这个,脑海里面便浮现那一天,方休在自己面前嚣张的模样。 虽然实际上方休并没有做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看向刘成,开口道:“明日廷议,让方休也来。” 刘成心里面其实知道,这件事情怕是跟国子监没有关系。 毕竟这件事情牵扯到的乃是国子监的核心利益,国子监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是他却是不敢说。 听见楚皇的吩咐,也是有些犹豫。 因为他太明白了。 陛下为何要让新安候参加廷议。 同时,他也是知道新安候是不会参加廷议的。 他犹豫了许久,还是回道:“是,陛下!” 楚皇摆手道:“去吧。” “奴婢告退,陛下。” 刘成躬身,离开了暖阁,刚刚走出暖阁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瓷器砸在地上的声音。 他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短短的半个月的时间,陛下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 可是他却是没有任何的办法。 这件事情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掌印太监能够改变的。 悠悠的叹了口气,还是转身离开了。 他如今所能做的就是尽量的完成自己的分内的责任,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了。 方府。 又是一天清晨。 方休如往常一样,躺在摇椅上,吃着冰沙。 在春风楼的努力下,如今在京都府,冰制的甜品可以说是十分的普及了。 别说是在方府,便是普通的百姓想要吃,那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赵嫣坐在方休的旁边,也是吃着冰淇凌。 吃着吃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方休,开口问道:“对了,这段时间父皇似乎心情有些不好,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却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面露笑容,道:“应该是海寇的事情吧,听说东南道最近海寇盛行。” “可是我也听说了,东南道的海寇如今已经四散而逃了,好像是那边多出了一支水师,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赵嫣漫不经心的道。 方休听见这话,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赵嫣,开口问道:“前段时间,你离开京师,有没有遇上什么有趣的事情?” 赵嫣转头,也是看着方休,轻轻的摇了摇头,道:“若说是什么有趣的事情,那就是行侠仗义没什么有趣的。” 方休听见这话,忍不住的笑出了声,摆摆手道:“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一些事吧。” 赵嫣摇头,不说话。 揣着明白装糊涂。 方休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个时候,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片刻后,一个小厮走到方休的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开口道:“少爷,宫里面来人了。” 方休看向那小厮,点点头道:“让他来吧。” “是,少爷。” 小厮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片刻后,一个小宦官走到了方休的面前,竟是端端正正的站好,行了一礼,恭敬的道:“新安候。” 旁边的赵嫣见到这一幕,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眼眸之中却是可以看见担忧之色。 方休摆摆手,道:“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吧。” “是,新安候。” 那小宦官应了一声,道:“明日的廷议,陛下希望您能去一趟。” 方休听见这话,随口道:“明天的廷议,臣怕是没有时间。” 说到这,转身看向身旁的赵嫣,道:“答应了陪你一起去京师大剧院看戏的。” 这话,方休不是第一次说。 只是上一次这话是跟康王说的。 这一次却是跟楚皇了。 赵嫣上一次还只是觉得有趣,这一次听了却是心里面有些凉。 她本想说,不用了。 考虑了一下,还是道:“其实无所谓。” 方休看向那小宦官,道:“臣已经不是辅国大臣了,只是一个小小的侯爵,这朝堂之上的事情,臣应该是做不了主的。 若是陛下想要见臣,臣定是会出现在陛下的面前。 可是这廷议还是罢了吧。” 这话几乎可以说是抗旨了,是大逆不道。 但是那宦官听了,却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反而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奴婢明白了。” 说完,竟是转身离开了。 赵嫣见到这一幕,眼眸微微一凝,表情发生了数次变化。 最后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道:“方休,我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方休听见这话,看向赵嫣,面露笑容,道:“其实还是一样的。” “我” 赵嫣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 方休却是摆了摆手,笑道:“最起码对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 赵嫣听见这话,想要说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纠结了许久,终究只是化作心里面的一声叹息。 皇宫。 楚皇得到这个消息,整个人如同疯魔了一样。 看向刘成,表情有些狰狞,冷声道:“方休他何敢如此!?何敢如此!?” 刘成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英国公府。 英国公坐在自家的庭院,正在钓着鱼。 虽然只是小池塘,但是里面却是不少的鱼,还有些已经长了十几年,看上去倒是不小。 定国公坐在他的旁边,也是在钓鱼。 两个人坐在一起,竟是难得的没有吵架。 都是十分的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 还是定国公先开的口:“这些合适吗?” 英国公的眼眸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钓竿,开口道:“这池塘中的鱼皆是老夫养的,如何就不合适了?” 定国公听见这话,想要说话,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英国公继续道:“这鱼是我等放进去的,我等也是一直呵护着,喂着食物,到头来却是只能看,还得时刻的担心着这鱼有一天大了,跳出池塘。 你不觉得这有些荒唐吗?” 定国公还是不说话。 英国公却是自顾自的继续道:“说实话,老夫早就不想看这一池子的鱼了,整天的游来游去,只是在这池子里面,也不想想,这么小的一点池子,若是没有人喂养他们,他们如何能活得下去?”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96章 讨方休檄 定国公和英国公钓鱼,外面却是已经吵翻了天。 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消息,新安候抗旨不尊。 科举,陛下说了,不可有任何的改动,偏偏新安候一意孤行,一定要变革科举。 还有消息传出,那神机营已经落入了新安候的掌控之中。 如今的新安候可谓是真真正正的反贼,便是宫中上下都是他的眼线。 这个消息岂是随随便便就能传的出来的? 任何一个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这个消息的背后意味着什么。 因此,没等第二天,那言官的檄文和各种文章就已经传的遍地都是了。 不少人都是堵在了方府的门口,结果自然是被方府的护卫乱棍打出。 有人问新安候对这传言如何看待,新安候只是一句话——清者自清! 多余的解释都是没有,但却是让很多人都更加明白新安候的意思了。 关键不在于新安候做什么,而在于新安候没有做什么。 很简单,以前若是遇上这样的情况,新安候会如何做? 众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他们可以肯定的一点是。 无论如何,新安候都是不会这么无动于衷的。 京都府,某处宅邸。 几个言官聚集在一起,表情都是十分的愤怒。 “新安候此贼,乃是国贼!便是陛下都受其威胁,偏偏此人还拥兵自重,老夫是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偏偏又没有任何的办法。” “拥兵自重又如何,我等的风骨不是兵卒能够压下的!什么新安候,什么神机营,什么小阁老,他这等不忠不义不孝不信之辈,就该跪在地上,向天下的百姓告罪!” “说的好!说的太好了!方休此贼,实在是太过可恶,若不是宫中传出消息,我等又怎会知道陛下委屈到了这般地步,实在是哎” 给事中许句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十分的严肃,摇头叹息。 片刻后,他终究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愤怒,猛地站了起来,大声的骂道:“方休这个狗东西,简直就是败类,今日我不把他祖宗八代骂的狗血淋漓,我便不姓许!” 说到这,环顾四周,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大声的道:“拿我笔来!” 话音落下,自是有小厮送上了文房四宝。 许句接过毛笔,蘸上墨水,便开始写字。 开口便是:“讨方休檄,楚复十七年六月” 在座的都是言官,看见这文章,脸上都是露出赞许的表情。 片刻后,文章一蹴而就。 众人都是拍手称快,大声的道:“好,好,好啊!” “有此等檄文,方休那叛逆之贼见了,岂不是无比的羞愧,直接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不能自已?” “若是如此,那还是方休了?方休之无耻便在于其没有丝毫的羞耻之心,莫说是看见这篇檄文,便是陛下亲至,亲书,他怕是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悔恨之意。” 众人又是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那名为许句的给事中听见众人的赞许,不免的洋洋得意起来,捋了捋胡须,看向身后的小厮,大声的道:“来人,把这篇檄文给我印出多份,张贴在京都府城内各处,本官要让这京都府的百姓们都看一看这方休小贼究竟是何嘴脸!” 那小厮伸手接过檄文,看了一眼,瞬间感觉全身上下一阵冰冷。 这檄文,几位大人自己看一看还是好的。 可若是传了出去,被新安候给看见了,那怕是就不妙了啊! 就大祸临头了! 那小厮没有喝酒,看着几位脸都是通红的大人,表情十分的惶恐。 因为他知道这篇檄文意味着什么,更加清楚这篇檄文若是张贴了出来,意味着什么。 几位大人是一定会倒霉的。 他这个小厮说不定也是要倒霉的。 因此,他走到那许大人的面前,小心翼翼的道:“许大人,有些话,小的想要冒昧的跟您说一句,这檄文还是不要贴在外面的为好。” 许句听见这话,眉头一皱,看向那小厮,表情十分的不悦,冷冷的道:“怎么,莫非你小子也是那方贼的耳目?” 这是许府,那小厮自然不会跟方府扯上什么关系。 也正是因为他是许府的小厮,此时此刻,才冒着被主人家责备的风险进言的啊! 他咬了咬牙,干脆的说了实话:“大人,不管新安候有没有谋逆之心,新安候势大,无论如何都是事实。 若是这篇檄文让新安候看见了,咱们许府怕是要大祸临头啊!” 此话一出,全场都是一片安静。 一个小小的许府的小厮,都是如此的忌惮方休,可以看见方休的势力如今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了。 几个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是无法掩盖自己的愤怒。 尤其是那许句,更是无比的愤怒,看着自家府上的小厮,一拍桌子,大骂道:“这叫什么话,什么新安候!?那是方贼!是方贼!是大逆不道之徒,是不忠不孝之徒? 枉你在我许府待了这么多的时日,却没有想到竟是这般的奸诈小人,竟是向着那等大逆不道的谋逆之贼! 你不愿意张贴本大人的檄文,自是有人张贴,至于你,一定是要罚的!” 说到这里,晃晃悠悠的往前走了一步,大声的道:“来人啊,把这狗东西给我拖下去,打!狠狠的打!” 其他的小厮见到这一幕,也都是想要上前阻拦,可却是不太敢。 只是站在原地。 他们都是清醒着呢。 知道这檄文意味着什么。 知道自家大人是怎样的‘傲骨’,这傲骨怕是只有喝了酒,迷迷糊糊的时候才会多那么几分。 不止是自家大人,几位给事中大人,几乎都是如此。 因此,他们没有一个人听命令的,都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许句见到这一幕,哪里还明白。 心里面的愤怒已经到达了极致,往前迈了一步,伸出手,指着每一个人,大声的道:“你们这群狗东西,本官平日里花了不少的银子供养你们,到头来你们竟是这样的对本官。 从此以后,本官的府上没有你们这些狗东西,滚!全都滚! 这檄文本官自己来!”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97章 疯狂的许句 “许大人当真是一身傲骨,不屈服于方休那等权贵!” “许大人真是好比那寒冬的腊梅,穷且益坚” “许大人” 众言官见到这一幕,自然是好生的吹捧。 看热闹的不怕事大,更可况他们也都喝的差不多了。 但是许府的人却是不一样啊。 许句许大人的一举一动都是和他们的切身利益十分的贴合的,若是这个时候出了什么问题,那还了的。 如今外面的传言可是正盛。 怕是新安候就等着几个人拿来立威呢! 于是,几个小厮忙不迭的上前,想要拦住自家大人。 “老爷,不可,万万不可啊!” “老爷,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檄文之事,还是等过些时日再说吧,老爷!” 两者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许句却是眉头紧皱,瞪向自己府上的小厮,大声的骂道:“莫非本官行事,还需要你等同意不成!? 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狗一样的东西,滚开!” 说着,就去踹那几个小厮。 几个小厮不敢躲闪,都是硬生生的挨踹了几脚。 但还是极力的劝阻:“老爷,万万不可,您清醒后定是会后悔的!会后悔的啊!” “本官堂堂正正,行得正,坐得直,有什么好后悔的!该后悔的是方休那狗东西!尔等休要再劝,否则莫怪本官不留情面,把你们全都逐出许府!” 此话落下,却是没有人敢再拦了。 因为他们知道拦也是没有用的。 于是,一个个的好似是吃了什么东西一般,一脸古怪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家老爷,拿着檄文,踉踉跄跄的走出了府邸。 许句拿着檄文,走出府邸,找了一块合适的地方,口中念叨着:“这里不错,这里不错,甚好,甚好。” 然后就拿出了那张檄文,准备张贴上去。 这个时候,这一幕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 一个醉汉,口中念念有词,手里拿着一张纸,怎么看都是有热闹啊! 正值盛夏,这京都府的百姓一个个的都是闲的没有多少的事,尤其是这个时间点。 不少人见到这一幕,都是凑上来围观,想要看看那纸上究竟写的什么东西。 只是看了一眼。 有人便瞪大了眼睛,面露不可置信之色。 “讨方休檄文,方休岂不是新安候!?” “檄文?这人是谁?好大的胆子,竟敢写新安候的檄文?莫不是小命都不要了?” “嘿,你们最近听说了吗?新安候似乎是要以下犯上,是要” “听说了,那能是真的吗?新安候是什么人,你们又不是不清楚,当年宁王叛乱的时候,听说兵符都是在新安候的手里,若是新安候真的有这个心,何必等到这个时候呢?” “说的倒也是,那这人为何要写讨方休檄文?” “怕是与新安候有什么怨仇吧?” “这人,我似乎见过,似乎是六科给事中许句许大人!” “许大人?我知道这人,一向仗义执言,这一次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大的胆子!” 众人都是小声的议论着。 那许句却是已经把檄文给张贴好了,一字一句的读着,满意的点点头,道:“甚好,甚好啊!” 正在他自己欣赏的时候,外面却是传来了一阵噪杂的吵闹声。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让一让,都让一让!” 众人听见这声音,都是转头看去,却是见到几个捕快大人正往这边走。 领头的便是京都府的捕快,夏忆雪,夏大人。 众人都是忙不迭的让开一条路。 夏忆雪走到那檄文的面前,看着檄文上面的内容,深邃的眼眸微微一凝。 出身英国公府。 她太明白这檄文上面写的内容意味着什么了。 这可是牵扯到了神机营,牵扯到了宫里,牵扯到了英国公府,牵扯到了定国公府,牵扯到了康王府,牵扯到了许多许多。 方方面面,都是牵扯到了。 这上面属不属实,还是另说。 但是这篇檄文若书传播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仅仅只是一瞬间,夏忆雪便做出了决定,冷声道:“京都府不允许随意张贴公告,许大人,你乃是朝廷命官,莫非这一点都不知道?” 许句正在欣赏着自己写的檄文呢。 听见这道声音,转头看去,见是夏忆雪。 他的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是舒展开来。 笑了,眉头一挑,道:“本官当是谁,原来是出自英国公府,经常出入新安候府的夏捕头,夏大人!” 夏忆雪听见这话,表情已经是发生了一些变化,眼眸之中也是出现了一些寒光。 许句却是继续道:“京都府的确是不允许张贴公告,本官身为六科给事中,自是比谁都要清楚。 可是这规矩当真又是规矩吗?那宝乐坊的门外,新安候府的门前,还有那许许多多方府产业的门前,不都是贴着公告,却也没有见到夏捕头去查他们? 本官这才刚刚贴上,前后加在一起,还没有半炷香的时间,夏捕头便出现了? 怎么?这京都府是他新安候府的京都府,还是陛下和这天下百姓的京都府?” 说到这,许局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又是慷慨激昂了起来,继续道:“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们英国公府,你们京都府衙门,那和方休那等奸贼是狼狈为奸! 尤其是你夏忆雪,经常和方休那奸贼眉开眼笑,眉来眼去,真当这京都府的百姓都是傻子,看不出来吗? 到头来却是自诩公正,做的每一件事情却都是偏向到了极点,可笑,实在是可笑!” 顿了顿,又道:“就你这样的还在京都府当捕头,还是回你的英国公府安安心心的学学女红,准备准备嫁妆,给姓夏的那老贼当作筹码,送到新安候府去吧!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则是嚣张的大笑了起来。 周围的人,尤其是追出来的许府的人,听见这话,都是感觉全身上下一阵冰冷。 这话岂是轻易能说的? 且不说这里面有多少是胡编乱造的成分。 就是这话传开了以后,这英国公府会如何看待? 更不要说还是当着夏捕头的面说了。 还要不要命了啊!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98章 不以为意 围观的人都是胆战心惊。 许句倒是不以为然,甚至可以说是洋洋得意。 仿佛自己说到了关键之处。 夏忆雪的表情则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只是此时此刻的冰冷却是有些不一样,带着一些其他的感觉。 “这些话,你可以在衙门上同府尹大人说。” 夏忆雪也没有发怒,只是冷冷的回了这么一句,然后一挥手,道:“来人,押他回衙门!” 旁边的捕快们自然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忙不迭的上前压住许句,道:“是,大人!” 许句被控制住后,自然是万分的不服气,抬眸看着夏忆雪,表情十分的狰狞,大声的道:“姓夏的,女流之辈果真就是女流之辈,如今乃是生死存亡之时刻,你却在这里助纣为虐! 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话说出来,围观的人都是一脸的嫌弃与厌恶。 这个许句,他们以前倒是有一些好感。 毕竟这是言官,为百姓们仗义执言的事情总还是有几件的。 可是,如今听他这么说,却是有不一样的感觉。 不说新安候在京都府的百姓们的心目中是什么地位。 或许有褒有贬。 但是夏忆雪夏捕头,那可是深得民心啊! 毕竟夏捕头是做了许多的实事的! 别的不说,自从夏捕头成了捕头以后,这京都府的纨绔们是可见的下降的。 嚣张跋扈的更是比以前少了不少。 你说什么生死存亡之时刻,说什么女流之辈,那你自己呢? 你许句除了写写文章,骂一骂天子,骂一骂这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除此之外,又做了什么事情呢? 到头来竟然还好意思说别人的不是。 什么东西! 夏忆雪听见这话,却是浑然不在意。 毕竟是做捕头的,再难听的话,她都听过,更何况是这个。 几个捕快把许句压走了。 夏忆雪看向那檄文,走上前去把它撕了下来,看向四周的围观的人,用清冷的声音道:“若是再有人妖言惑众,尔等皆可到京都府衙门揭举。” 围观的人自然是一阵点头,一阵应允。 夏忆雪则是带着那檄文,离开了这里。 此时此刻,那许府,几个言官还正在推杯换盏,骂着方休,称赞着许句许大人。 突然一个小厮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一脸的慌张,大声的道:“几位大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许大人被人压走了!” 那几个言官听见这话,表情都是一变,冷冷的道:“什么?许大人被人押走了?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竟有人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荒唐,实在是嚣张!” “这天底下究竟还有没有王法了?许兄如何说也是朝廷的命官,究竟是何人这么大胆?莫非是那方休贼子!” “一定是了,除了他,还能有谁做出这等事情,我等一定要为许兄,为许大人讨个公道!” “方才许大人做的那片檄文呢?方休那贼子不是惧怕这篇檄文吗?我等偏偏要把这檄文张贴遍整个京都府,让全京都府的百姓们都看一看,方休那贼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好!说的好!此计甚妙!取笔墨纸砚来!” 小厮们见到这一幕,一个个都是无比的焦急。 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几位大人竟然还这么想? 真要是这么做了,那岂不是火上浇油吗? 那自家大人还有活路吗? 几位大人还有活路吗? 若是没有,这许府又该当如何啊? 小厮们都是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几个言官还在叫嚣着,叫嚣着。 然后见没有小厮动作,脸上露出不满之色,骂道:“你们几个小厮,莫非也是那方休贼子的人?你家老爷逢此变故,尔等就看在眼里,没有丝毫的动作吗?” 几个小厮听见这话,都是想骂人。 自家老爷为何会落到这般地步。 说到底,还不是你们几个老东西的原因!? 如今,竟然还怪在自己的头上了,这天底下,岂有这样的道理!? 小厮们想要骂人,甚至想要打人。 但是他们还是保持着理性的,都是没有动手,甚至已经开始思索自己未来的退路了。 这许府一定是不能待的。 待下去,迟早是要出事情。 若是没有签卖身契的,倒是可以去其他的府邸,听说新安候那里的待遇不错 这几位大人哪里能够想到这几个小厮竟然已经开始另寻出路了。 见他们没有任何的动作,骂了一句‘狼心狗肺’,便自己去寻了纸墨笔砚。 根据记忆,把那许句写的讨方休檄给重新写了一遍。 几人又是写了好几份,然后道:“这檄文乃是许大人之旷世大作!我等一定要好好的保存,一定要好好的让百姓们都看一看!” “甚妙,甚妙!” 几人都是连声附和。 说着都是离开了许府。 这个时候,聚集在许府门前的人早就已经散开了。 几人都是各回各家,或者各自寻找地方,去张贴这檄文了。 城南,方府。 方休和赵嫣相对而坐,一脸凝重的看着彼此。 “你先。” 片刻后,赵嫣道。 方休摇了摇头,道:“你先。” 旁边的秀儿看不下去了,道:“这象棋谁先下都是一样的吧?” 赵嫣却是摇了摇头,道:“不,谁先下,便失去了先机。” 方休听见这话,张了张嘴,刚准备说话,却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少爷!” 一个小厮快步的走到方休的面前,表情十分的凝重,焦急的道:“少爷,出事了!” 方休转头,看向那小厮,开口问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那小厮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方才开口道:“少爷,外面的街上突然多了许多的檄文。” 檄文? 仅仅只是听到这两个字,方休就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笑容,道:“本少爷还当是什么事情 檄文罢了,让本少爷猜猜,这檄文的莫非是叫做讨方休檄?” 那小厮听见这话,眼眸微微一凝,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诧异道:“少爷,你怎么知道的!?”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799章 还有其他的新安候? 方休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不说话。 最近的传闻,他不是没有听说过。 那些言官是什么样子,更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除了这所谓的讨方休檄,他们还能弄出什么花样来? 那小厮见自家少爷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心里面也是沉稳了许多,但他还是道:“少爷,这次不太一样,那檄文写的实在是有些”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方休也明白。 无非就是写的比较好,让人看了之后比较感同身受呗。 一般而言,这样的檄文一定是不会传播开来的。 但如今乃是风口浪尖,谁也不知道有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不过不管怎么样,方休还是那句话:清者自清。 他转身看向那小厮,开口问道:“那檄文是谁写的?” 小厮忙不迭的回答道:“回少爷的话,是六科给事中许句。” 方休听见这话,点了点头。 他一猜就是,除了那些言官,没人写檄文能写出风采。 于是,摆摆手道:“去找几个人,本少爷有事吩咐他们。” “是,少爷。” 那小厮应了一声,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 到自家少爷的面前,道:“少爷,您是要吩咐小的们寻那许句的麻烦吗?可是那许句已经被关进了京都府衙门了啊!”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怔,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京都府衙门竟然会牵扯到这件事情。 那小厮见自家少爷面露不解,回答道:“少爷,那许句张贴这檄文的时候,刚好被夏忆雪夏捕头看见了,那许句言语之间多有不敬。 再加上这檄文之上本事就牵扯到了英国公府,因此,小的以为” 说到这里,又是戛然而止,然而谁都听的明白。 这小厮的意思是因为许句得罪了京都府的衙门,得罪了英国公府。 方休听了以后,摆摆手道:“派人去跟府尹知会一声,这件事情并不算是什么大事,那人若是诚心悔过,便放他出来,以后不要在随便的张贴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影响不好。” 那小厮听见这话,彻底的懵了。 啥? 少爷说的啥? 自己没有听错吧? 少爷竟是主动要把那人给放出来,怎么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呢? 方休听他许久没有回应,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没有听见?” 那小厮忙不迭的摆手道:“不不不,小的这就去办。” 说完,转身离开了。 京都府衙门。 那许句在监牢之中,眼眸之中满是懊恼。 自己又是怎么了! 喝了点酒便什么都不知道了,竟然敢去招惹那新安候! 后悔,后悔啊! 奈何再如何的后悔也是没有任何的办法了! 如今大错已经酿成,只想着该如何的挽救了。 向新安候求饶那是如何都不可能的。 首先,新安候是什么人,他还是清楚的。 即便是向他求饶,那也是没有任何的效果,这是一定的。 其次,他是六科给事中,檄文都已经写出来,若是求饶,他这一辈子也就毁了。 那样还不如就在这牢狱里面度过余生。 目前来看,似乎就只有继续痛骂方休,同时给陛下上书,让陛下知道这件事情,让陛下为自己做主。 若是传言都是真的,那么总有一日陛下是要发难的,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不就得救了! 那许句这么想着,已是在心里面酝酿了一篇新的檄文,自然这针对的还是方休。 他正思考着该从何处入手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声音。 这声音显得有些杂乱。 很快一个狱卒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姓许?叫许句?” 许句见有人来了,自然是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方才背过双手,装模做样的道:“自是本官。” 那狱卒上下打量了一眼许句,开口道:“你可以走了。” “本官乃是” 那许句早已经打好了腹稿,准备要说些什么,听见这话,却是懵了。 什么? 可以走了? 就这样?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那狱卒,疑惑的问道:“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狱卒听见这话,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你还想要什么事?莫非还要被鞭子打,你才肯离开?” “” 许句听见这话,有些无语。 无语过后又是有些欣喜。 隐隐约约的猜测到了什么,面露喜色。 按照常理,自己写这么一篇檄文,绝对不是什么小事,尤其是被新安候看过以后。 可是如今却是这么的轻而易举的就被放了出来。 这说明什么? 说明一切都和自己预想的没有错。 这一定是陛下的原因! 于是,他开口问了:“可是陛下知道了臣被构陷,关在了京都府衙门,特意差遣人前来救臣?” 说到这里,没等那狱卒回答。 他就已经好似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眼眶已经是变得红了。 眼眸之中好似有泪珠打转,啜泣道:“陛下实在是圣明啊,如今朝堂之上,奸邪四起,陛下还能抽出时间,派人解救臣,臣心中实在是感动,这让臣该如何报答啊” 说着,说着,竟是真的落下来泪,看上去倒是好一幅感人的画面。 只是,那狱卒看了却是一阵无语,没好气的开口道:“什么陛下,陛下在宫里,哪里知道这里的事情。 是新安候,新安候写了一封信,说你这只是小错,若是诚心悔过,便放你出去。 新安候说他并不在意,清者自清,无论是百姓,还是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亦或者是陛下都能看得见新安候的拳拳热忱,都知道新安候的肝胆忠诚。 你刚才在说些什么,莫名其妙。” 狱卒说到最后,表情十分的不屑。 许句听了以后,却是一怔。 怔了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沉默过后,忍不住的问道:“你方才说的新安候,可是神机营的将军,方休?” 狱卒听见这话,表情更加的不屑。 就这样还是六科给事中,怕是骂人都把自己给骂傻了吧? 他反问道:“咱们大楚,除了这么一位新安候,哪里还有其他的新安候?”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00章 方贼气数已尽! 许句听了以后,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怎么会这样? 新安候为自己求情? 这 他完完全全的懵了。 那狱卒却是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都放你出去了还赖在这里干吗?走吧!” 许句听见这话。 按照常理,定然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却是全程处于恍惚的状态。 听见这话,也只是摆了摆手,道:“这就走,这就走。” 于是,转身离开了府衙的地牢。 走出了京都府衙门的大门,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府上的管事。 管事见自家老爷出来了,忙不迭的迎了上去,一脸的担忧之色,道:“老爷,您总算是出来了。” 许句看着那管事,表情仍然是有些恍惚,忍不住的开口问道:“本官在这京都府衙门的时候,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管事听见这话,微微一怔,有些疑惑,不太明白自家老爷的意思。 什么叫做发生了什么事? 思考了片刻,方才回答道:“回老爷的话,这两天倒是真的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若说是真的有什么事情,那好像就是老爷您的几个朋友,同样抄录了您的檄文,张贴在各个地方。 倒是没有多少人拦下。 只有几张被夏忆雪夏捕头给撕去了,小的猜测,这件事情背后应当是有人想要推波助澜,似乎” 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一眼四周。 犹豫了一下,方才道:“似乎是康王殿下。” 只是说了康王殿下这四个字,但是具体什么意思,许句却是明白了。 意思是这件事情是康王殿下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倒是极有可能的。 毕竟康王殿下一向和方休不对付。 这一次借着自己的檄文大做文章,那是正常的事情。 只是 许句还是有些不解,开口问道:“方休就没有做什么事吗?” 那管家听见这话,更加的疑惑了。 自家老爷不正是因为新安候的事情被抓进来的吗? 如今却又问方休就没什么事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新安候府这两天并没有什么动静,但是新安候不,方休一定是知道这件事情,同时他也是放出话来,还是和以前一样,仅仅只是四个字。” “哪四个字?” “清者自清。” 许句听见这话,表情仍是疑惑,心里面道:这就奇怪了。 既然没有什么事情,也不是陛下施压,方休那贼子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为自己求情的? 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 思考了许久还是没能得到一个答案,他也就干脆不再去想,看了一眼那管事,摆摆手道:“既然没什么事情,那便回府吧。” “是,老爷!” 那管事的忙不迭的躬身,应了一声。 许句想要回府,但是还没有走到一半就被人拦了下来。 倒不是什么人找茬。 六科给事中这个位置,虽然谈不上位高,更谈不上什么权重,但是确实挺让人害怕的。 在楚国,言官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好似什么都不用他们管,又好似什么都要他们管。 只要是他们看不顺眼的地方,他们都是要写文章骂一骂的。 因此,这些言官,除了彼此之间能够成为好友之外,其他的人都是避之不及。 此时此刻,拦住他的便是他的几个好友们。 拦住他的目的自然是寻了一处酒楼,为他离开京都府衙门庆贺。 这些言官的思维和其他人的确是有些不太一样。 按照常理,进了京都府的衙门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在他们的眼里,却是无比的光荣。 因为这正代表了他们仗义执言啊! 或者说是不畏权贵。 看见没有? 本官骂了当朝的小阁老,新安候,仍旧是没有一点儿事情! 这是其次,重要的是整个京都府,敢当着新安候的面,写檄文的就只有这么一个人! 这是荣耀! 因此,在酒桌上,很多人都是用敬佩的目光看着许句。 同时,不停的称赞,吹捧。 “许大人当真是好气魄,天下苦方贼已久,只是无人敢说,许大人却是仗义执言,不畏惧此等权贵,实在是我辈之楷模啊!” “是啊,是啊!我等真该是向许大人好好的学习学习,别的不说,就是那篇檄文,我等便是苦练上百年,怕是也写不出来,气势磅礴,句句都是要害,实在是厉害!” “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有些话,我也不妨直说,这方贼是什么人?那是被众多卑鄙无耻的小人称为小阁老的存在,而且又有脑疾,蛮横无理,经常做事情都是没有任何逻辑,而且嚣张。 无论做什么,最后都能够脱身,这样的一个人,许大人写下了这篇檄文,得罪了他,最后却只是在京都府衙门关了两天,如此安好的又出来了。 诸位,你们说,这说明什么?”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面面相觑,表情都是各不相同。 片刻后,终于有人敢站出来说话了:“这还不简单,说明那方贼气数已尽!如今,无论是陛下,还是康王殿下,都是对那方贼无比的厌恶,这次许大人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诸位仁兄,我也不妨说实话,以前的时候,我是畏惧方贼的。 没有办法,家里有老有少,若是一般人,哪怕是讲一些理的,都能同他辩驳两句。 可是方贼,你若是稍有不顺从他心意的地方,便会落的一个家破人亡的后果,我是怕的。 怕因为写一篇文章,上一篇奏章,说一句肺腑之言,便被那方贼给盯上了。 偏偏那个时候,陛下又是受方贼蒙蔽,以方贼为心腹,无论他做了什么荒唐事,陛下都为其开脱。 我是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不写啊! 如今不一样了! 方贼气数已尽,我已经决定了,今日与诸位推杯换盏后,便取纸墨笔砚,效仿许大人,写上一篇讨方休檄! 我也要让陛下,让康王殿下,让全天下的百姓们看一看,这方贼究竟是一个什么狗东西!” 话音落下,瞬间响起一片叫好声。 “好!好!好!”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01章 有没有良心 那人说完这话,听见这么多的叫好声,自然是得意洋洋。 然而,这个时候,外面却是响起了一阵吵闹声。 “姓许的,你个狗东西,你有胆子做,你没胆子认啊!” 这声音听起来极为的尖利,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一个泼妇的声音。 至于这姓许的。 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许句。 许句则是有些懵。 懵了以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了,下意识的走到窗外,向楼下看去。 只见楼下,一个体型较胖,看上去得有上百公斤的中年妇女正带着一个半大的孩子站在那里,一只手指着这酒楼,另一只手插着腰,用尖利的声音骂道:“姓许的,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那孩子站在那中年妇女的旁边,显然是不谙世事,什么都不知道,正吃着糖。 看上去小心翼翼的,仿佛那廉价的糖人是什么珍馐一般,极为的珍视。 这一组合落在众人的眼里,自然是让众人觉得一阵新奇。 不免有许多人围上来,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围观的人数越来越多,没有一会,便已经聚集了上千人。 里一层,外一层。 按照常理,泼妇骂街乃是常有的事情,却是没有这么多的人围观的。 实在是这泼妇的声音太过于尖利,再加上那孩子看着实在是可怜。 而且这泼妇又不同于一般的泼妇,倒像是有什么隐情一样,自然是能吸引许多的人一探究竟。 那中年妇女一开始只是骂,骂的嗓子都有些疼了,都有些累了。 转头正准备休息休息,看见这么多的人围观,指指点点的。 她吓了一跳。 然后,转念一想,又走到众人的面前,大声的道:“老乡们,你们给俺评评理,那许小子家里从小就穷,俺们家花了这么多的银子,供他读书,供他考取功名。 考了十几年,到头来到了京都府,人就没影了。 俺找了他几次,都没有找到,还以为这个人已经没了,这前几天才知道原来是考中了,荣华富贵了,嫌弃俺了! 当年俺们家为了供他读书,家里面是省吃俭用的,还有孩子,这些年,吃不饱,穿不暖。 俺还给他守寡” 那中年妇女本来气势汹汹的,好像是一定要讨个公道,说到这里,故作坚强的外表下却是再也克制不住,眼眶已经是红了。 声音也是变得有些颤抖,一边哭一边大声的道:“这些年了,你要是嫌弃俺,休了俺也成,俺就当看错了这个狗东西,俺自己认了。 你这不声不响的,连封信都没有,还有孩子,那是你亲生骨肉,饿了,冻了,热了,吃不饱,穿不暖,你就一定都不心疼吗? 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到头来把良心都给读没了,俺俺” 说到这里,又是按耐不住心中的伤感,哭了起来。 旁边的孩子见到自己的娘哭了,凑上前,拽住自己的娘的衣角,也是落了泪,小声的道:“娘,你别哭,你别哭” 他的年纪还小,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哪里知道这些年自己的娘又经历了什么。 甚至落在他自己身上的那些苦难,他也只当是理所应当的。 便是这几天,那位找到娘的叔叔给了他们许多的银子,让他能吃饱饭了。 他还是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是和他一样的,都是每天只吃一顿饭。 他哪里知道,他奢望的一年吃的一次肉,在他爹这里,却是遭嫌弃的,却是吃不完的。 他什么都不知道。 只知道自己的娘哭了,于是他也哭了 围观的人一开始还以为只是一个泼妇招惹了一个泼妇,普普通通的泼妇骂街而已。 此时此刻,听见这些话,却是明白了。 原来是负心汉的故事。 负心汉的事情,在这京都府,那是时不时的就要发生的。 可是,看着这衣衫褴褛的母子俩,听着这凄凄惨惨的描述,任何人都不免的心中升起一股悲凉。 在这悲凉之后便是愤怒。 又有谁见到这一幕之后能克制住自己的愤怒呢? 于是,人群里开始议论起来。 “这母子俩真是可怜,哎那负心汉中了进士,自然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怕是酒肉臭,但是他这发妻,他这孩子,却是连饭都吃不上,衣服都没得穿,实在是可怜啊” “而且那负心汉读书的银子,还是他发妻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他怎么忍心,怎么能忍心啊。” “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朝堂之上竟是还有这样的人,实在是恶心!恶心极了!” “妹子,俺也是中原道的,你家是哪的?你要找的那负心汉叫什么?住在那儿,俺们带你去! 这个事,不管咋样都得有个交代,那负心汉的,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能便宜他!” “说的好!不能便宜了他!他中了进士,荣华富贵,转头就把发妻和孩子给踹了,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事情,仁义礼智信,乃是君子所必备的,也是陛下所说的,当朝的文武百官所必须具有的。 他这人也配!?hetui!” 人群一开始只是议论,又来就逐渐的演变成了群情激愤了。 的确,这样的事情,但凡是有些同情心的人知道了,都无法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愤怒。 那中年妇女见到这一幕,眼眶仍是红的,她顾不上感谢,便指向了面前的酒楼,大声的道:“俺已经打听好了,那负心汉就在这里!姓许,是什么给事中! 俺今天来,不是要银子,也不是要什么名分,更不是要什么荣华富贵,俺就是要一个交代,这么些年,俺们过的这么苦,给他写了这么多封信,他为啥就装作看不见。 俺想知道,他的心肺是不是黑的,他到底还有没有哪怕一点点的良心!” 虽然是从乡下来的中年妇女,大字不识一个,什么规矩也不懂,可是说起话来,却是极其的有分寸。 让人听了,瞬间就能升起一股感同身受的感觉。 一时间,所有人都是愤怒了,大声道:“说的好!”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02章 不留情面 那中年妇女听着耳旁传来的声音,表情也是发生了一些变化,没有之前那么的绝望。 再加上儿子在身旁哭着,她的情绪也是稍微缓和了一些,正准备说些什么。 还没有开口,不经意的一瞥,却是看见不远处的酒楼的二楼,窗户边,一张熟悉的面孔,一闪而过。 曾几何时,那张脸庞接二连三的出现在的梦里。 她睁开眼,闭上眼,全都是这张脸。 又原先的期待,到后来的惶恐,再到后来的失望,再到最后的麻木。 她的心情一天天的变化。 她甚至已经不再抱有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再看见这张面孔。 但是,此时此刻,她又看见了! “许句!你个没良心的,俺看见你了,这一点你躲不了了!你给俺出来,你给俺一个交代!” 中年妇女手指着二楼,声嘶力竭的怒吼着。 她身旁的孩子听见这声音,被吓了一跳。 围观的人也都是被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反应了过来,齐齐的看向了二楼。 果然,那里的窗口是开着的,但是没有一个人。 显然是有人探头看了一眼,发觉事情不妙以后又缩了回去,简直堪比乌龟。 听着耳旁中年妇女声嘶力竭的怒吼声,众人也都是愤怒了。 他们自发的围住了这个酒楼,齐声大喊:“许句,你今个儿别想跑!” “今天你若是跑了,我们就不是人!” 说着,有人去堵住前门,也有人去堵后门。 总而言之,倒是有点像围城。 那中年妇女喊了两声以后,嗓子已经哑了,眼眶仍是红的,盯着那个窗口,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声的道:“许句,你但凡还是个男人,就出来见俺一面,见你儿子一面! 这么多年了,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话音落下,围观的人都是齐声呐喊:“许句,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这呐喊纯属自发,没有任何人带头,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因素。 单纯是因为他们可怜那对母子,他们愤怒那名为许句的负心汉。 但是很快有人反应了过来,小声的道:“许句?我记得六科给事中,就是那个昨天刚刚写下什么讨方休檄的人,被关进京都府衙门的,那家伙好像就是叫许句啊!”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一怔,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道:“对啊!那位许大人年纪似乎也是差不多。” “万万没有想到,那许大人满嘴的仁义道德,什么话都是仁义礼智信,实际上却是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狼心狗肺,说他是狼心狗肺,那是对狼和狗的侮辱,这样的人,便是丢到海里,那也是不足为惜!” “我便知道,那讨方休檄,我昨天便看过了,写的牛头不对马嘴,简直是一篇废文,便是这样,还有许多的人看,无非就是想要新安候过的不好。 这样的人,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见的实在是太多了! 狗东西!” “亏我还想着这位许大人以前仗义执言,没有想到竟是这么一个人,哎 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什么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看那姓许的长的尖嘴猴腮的,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声音越来越大,有些二楼的雅间都能听得清楚。 自然许句也是能听得清一两句的。 此时此刻,他的脸色十分的不好看,表情也和之前截然不同,眉头紧紧的皱着。 那中年妇女的声音喊得这么大,听见的自然不止是许句。 还有他身旁的其他的给事中,还有一些从外乡慕名而来,想要看一看讨方休檄的御史们。 此时此刻,全都是沉默了。 表情也都是很不好看。 沉默了片刻后,有人道:“许兄,定是方休那贼子找人诬陷的你,方休那贼子是地痞,是无赖,什么不要脸的招数都使得出来,这一点,大家都是知道的。 随便从乡下找一个中年妇女,找一个孩子,往那里一站,就是信口雌黄,谁相信? 你相信吗?” 说着,他看向另一个给事中。 那名给事中连连摆手,道:“不相信,不相信。” “你相信吗?” 他又是看向一名御史。 那御史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忙不迭的道:“我也不相信。” “你相信吗?” 又是看向另一个人。 那人表情严肃,只是沉默,一句话都不说,显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说话那人见到这一幕,没有再继续问,而是自顾自的道:“反正我是不相信的! 这中年妇女伶牙俐齿的,便是读过书的人都不一定有她说的好! 你说这是从乡下来的,无论如何,我都是不相信的!” “不相信归你不相信,如今事实就是如此,抛妻弃子,这等事情,便是连禽兽都做不出来! 更何况那发妻还是省吃俭用的供你读书,这样的人,我等是不屑与之为伍的! 简直不是个东西!” 这些言官骂人一向是不屑于说脏话的。 此时此刻,那人却是忍不住的骂了一句。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骂的是谁,不言而喻。 骂完以后,也是没有丝毫的留情面,站起身,推开门,便离开了。 十分的果断,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许句还是低着头,还是沉默,还是没有任何的辩解。 众人看到这一幕,心里面大都已经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因此,又是有几个人站了起来,同方才那人一样,狠狠的骂了两句,转身离开。 所说的无非也就是什么:“为人之道,乃是要有最基本的良心,若是连最基本的良心都没有了,那说的什么,做的什么,便都是一个笑话了。” 这话说的极其有水准。 说完以后,又是有几个人站起来,转身离开,与许句划清界线。 言官乃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对道德品质的要求甚至比天子还要高。 如今,这许句出了这样的事情,而且极大的可能是事实。 谁若是与他为伍,那在百姓们的眼里,岂不是成了一丘之貉? 从此以后,你说什么,都没有人在意。 毕竟,许句那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又怎么好意思说别人? 你与许句是好友,你应当也是许句那样的人吧!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03章 愧疚 任谁摊上这样的事情,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事实上便是这样的。 别人可是不会管你是什么样的人,只要看见你和许句站在一起,你是什么样的人,别人就已经有了一个判断了。 这也是离开人越来越多的原因。 因为他们明白这个道理。 留下来的人难道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他们也明白,但是他们在以前就已经和许句绑在一起了,这个时候便是想要离开也是没有办法的。 倒是不如留下来,看看事情会如何的发展,看一看能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当然,就目前来看,希望还是比较渺茫的。 “许大人,你倒是说句话呀,外面那个泼妇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你说实话,也是跟我们交个底,然后我们才可商量商量应对之策。 不然,只是这样耗着也不是个办法。 那些人已经把酒楼给围住了,若是许大人你再不露面,他们怕是要上来把这酒楼给拆了!”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齐声附和。 “刘兄说的对,无论是对是错,这件事情,咱们总先要搞明白了,许大人您来京都府这也不是一年两年了,突然冒出这么一对母子。 实话实说,便是你承认了,许多的人也是不信的。” 这个人这个时候说这句话就有点意思了,无非就是想要耍赖。 众人听了以后,表情都是有些复杂。 他们都是言官,平日里都是监督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再不然就是陛下。 大到定国之策,小到封后纳妃,他们都是要上书说道说道的,而且从来都是站在道德的高地上,常常引用的乃是圣人之言。 可是,此时此刻,却是 哎。 有几个人已经是摇头叹息,却是没有说什么,已经默认了这件事情的处理基调。 毫无疑问,就是绝不承认! 因为这个事情一旦承认了就没有任何可以翻盘的点了,目前来看只有死不承认,便是真的,也要装作是假的。 装作不认识那母子二人,然后再放出风声,这一切都是新安候在背后偷偷的捣乱。 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毕竟讨方休檄才刚刚张贴出去没有几天。 愿意相信的人自然是会相信的,不愿意相信的人那也没有办法。 可是许句沉默了许久,却是抬眸,环顾四周,突然开口了:“诸位还是离开吧,这里都是围观的人,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没有几个人认识几位大人的。 这件事情,本官一个人承担。”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怔住了。 这话不仅仅是在他们面前承认这件事情,还意味着在京都府,在整个楚国千千万万的百姓们面前承认这个事情。 这就有些 众人都是沉默。 片刻后,有人开口:“许大人,这件事情可是非同小可,你可一定要想清楚了啊! 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之地!” 这话说的也是实话。 不要说稍有不慎了。 此时此刻,他已经是在万劫不复之地上了。 但是许句还是道:“我自是知道的。” 这时,外面那中年妇女的声音还在回荡。 “许句,你还是不是个人,你还记得俺们俩刚认识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吗? 你说要一辈子对俺好,以后中了举人,中了进士,要给俺买大宅子,给俺买首饰,让俺吃饱,让俺穿暖,你还记得吗? 你现在荣华富贵了,以前说的话全都忘了! 俺没什么好说的,你倒是给俺一个交代啊!你让俺一个人站在这里,等了这么多年,给你守了这么多年的寡,这算什么!” 这声音愤怒之中带着委屈,委屈之中带着哀伤,哀伤之中又带着几分绝望。 任何人听了,都不可能没有丝毫的感触。 便是这雅间内的诸位大人们听了以后,表情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看向许句的表情也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许句就更不用说了。 此时此刻,他的眼眶已是红了。 却是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愤怒自己没了前程,还是因为愧疚这些年对不起自己的发妻。 又是沉默了片刻。 许句好似下定了决心,抬眸看向自己的几个好友,表情十分的坚定,咬牙道:“我已做出了决定,诸位不用再劝了。 诸位先一步离开,片刻后,我再下去。” 这话是什么意思,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是明白。 他们沉默了许久,还是没有再劝,只是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许句一个人站在原地,眼眶是红的,怔怔的看着一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窗外的怒吼声已经是渐渐的平息。 便连杂乱的吵闹声都是弱了许多。 剩下的只是一个无助的女人的哭泣声。 这哭泣无比的哀伤,闻者落泪。 许句终究是没能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愧疚,主动的走下了酒楼。 刚刚走到酒楼的门口,就看见不少人堵在那里。 一看见他,便大声的道:“嘿,你叫什么?想要出去,得要人来接你!” 许句沉默了一下,只说了两个字:“许句。” “许句?” 那堵着门的人微微一怔,随即瞪大了双眼看着他,大声的道:“你就是许句!你总算是肯下来了!” 许句沉默,不说话。 那人见状,也是没有多说,只是让开了一条路,道:“快点儿过去吧!不要脸的狗东西!” 一开始他是没想着骂人的,但是听见那中年妇女的哭声,还是忍不住的骂了一句。 许句是言官,从来都是他骂人。 而且都是很委婉。 此时此刻听见这句‘不要脸的狗东西’,若是平常的时候,定是要气愤的。 但是现在竟然觉得有些悦耳。 或许就是这些骂声能够减轻一点他内心的愧疚感。 他没有愤怒,只是往前走。 周围的人见到这一幕,自然是又骂了几句。 落在他的耳朵里,便是骂声不绝于耳。 但是他并不在乎,反而觉得很悦耳,很好听。 更希望多些人骂他。 但是没有了。 因为他已经走到了那中年妇女的身边。 看着面前这张憔悴的机会已经认不出的面孔,他的脑海里面不由得浮现出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一时间,他竟是说不出话来。 哽咽了许久,方才憋出一句:“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04章 鱼死网破? 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每天的梦里都会出现。 那中年妇女的哭声戛然而止,表情也是发生了一些变化,猛地抬眸,看向前方。 那里正站着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正是她十几年来魂牵梦绕的夫君——许句! 她来这里之前本来已经想好了许多要说的话,可是不知道怎么的,看见了许句以后,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之前那股骂人的泼妇气质竟是也没有了半分。 不知不觉中,她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少女,体型还不像现在这般的胖,皮肤也不像现在的这般的粗糙。 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面前的人也好似回到了那个少年。 短短的一瞬间,无数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里闪过。 有挑灯夜读,有孩子出生的时候的焦急。 一切的一切全都化作一个模糊不清的形象。 那中年妇女觉得自己该哭,或者该说些什么。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止是想不到该说什么,还有就是嗓子很沙哑。 许句也是同样的感受。 只不过,一个是委屈,是哀伤,另一个则是愧疚。 围观的人见到这一幕,全都是屏气凝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生怕惊扰到了两人。 两人则是四目相对。 许久,那中年妇女方才开口,只说了一句让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你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要这样?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荣华富贵了以后,就想着抛妻弃子,这么做的又不止是这一个。 在这京都府,每年都能看到好多。 尤其是在这京都府土生土长的人,见到这样的怕是数不胜数。 这在他们看来,是并不奇怪的事情。 可是在那中年妇女的眼里,却是觉得不可能。 为何曾经的夫君会变成如今这般的模样? 为何会抛弃自己和孩子? 她不明白。 许句当然是明白的。 这京都府有太多的诱惑了。 荣华富贵,功名利禄。 他是言官,每日的这么盯着别人,一刻也不得放松。 稍稍看到些不符合规矩的,便是一篇文章,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名誉! 为的不就是四个字,名垂青史? 为此,他付出了很多。 但是,抛妻弃子 这是他当时的一时糊涂,鬼迷心窍了。 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想着回家,想着把这母子俩接到京都府,可是最后都是没有付诸实践。 为什么?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纠结了许久,他没有任何的辩解,只是道:“我对不起你们娘俩,你们要打要骂,我都认。” 说到这,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儿子。 而那个孩子还在吃着糖人,并没有意识到眼前站着的这个人是他的爹。 那中年妇女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 可是,除了这个答案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了。 她拉起那孩子的手,看着许句,道:“俺见过你了,也没什么念想了,从今以后,俺和永儿,跟你没有一点关系。” 说完,看向自己的儿子,强忍着泪水,道:“永儿,咱们走,咱们回家。” 然后拉着自己的儿子,就要离开。 许句见到这一幕,自然是想要挽留。 可是迈出了一步,却是再也迈不动了。 他想说,留下来吧,从此以后,我养着你们。 可是,这些话,又如何能说得出口呢? 毕竟这本就该是他做的,而他并没有这么做。 抛妻弃子 的确,这是一个禽兽都做不出来的事情啊。 不知道怎么的,他感觉天地悠悠竟然没有一处是自己的容身之地。 他想要离开这里,想要追上去,想要给妻、子一些银子,可是却是动不了。 他只能站在原地,站着站着,觉得脑海里面一阵眩晕感袭来,就这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砰的一声砸在地上,都是没有苏醒,竟然晕了过去! 围观的人见到这一幕,全都是懵了。 下一秒,方才有人反应过来,大声的喊道:“救人!快点救人!” 按理说,抛妻弃子的事情,虽然令人厌恶,但是因为经常发生,所以并不会激起什么浪花。 可是,许句的这件事情却是在短时间之内传遍了整个京都府。 原因有很多,但是最为关键的还是许句的身份。 要知道许句可是六科给事中,乃是言官,职责所在便是监督朝中的文武百官。 这么一个人,自是应该品德极为的高尚,行得正,坐得直,可是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按照常人的说法,便是连禽兽都不如。 而且这个人之前还写了讨方休檄。 一个刚刚写了讨方休檄的人,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引得无数人关注。 当然,大部分的人都是把关注点放在了这件事情跟新安候有没有关系上面。 但是,有没有关系其实已经不太重要了,毕竟许句这件事情,他是自己亲口承认的,没有什么好辩驳的。 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没有任何的疑问。 此时此刻,康王府。 康王看着今日竹轩斋的头版头条,大大的几个字——中年妇女堵在酒楼门口,竟是为了这事! 表情忍不住的发生了一些变化。 先是好奇,然后是疑惑,然后是凝重,最后是愤怒。 “没用的东西!” 看到最后,康王忍不住的把报纸往地上一扔,狠狠的踩了两脚。 恭老看到这一幕,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开口道:“殿下,这檄文一夜之间张贴的遍地都是,是您派人做的?” 康王听见这话,看向恭老,没有丝毫的避讳,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是本王做的,那又如何? 方休如今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便连父皇都对他多有忌惮! 如今的储君之位,压根就不是父皇说了算了,是他方休说了算! 我们便是再如何的避让,再如何的讨好父皇,那也是没有任何的用处。 既然如此,倒还不如放手一搏,跟方休他拼个鱼死网破!” 恭老听见这话,表情也是凝重,悠悠的叹了口气,心道: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怕是鱼死网破也没有可能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05章 轻松对付言官 恭老心里面这么想,却是没有这么说出来,只是看着康王,开口道:“康王殿下,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是要稳住”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康王给打断:“稳住?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稳住?若是当初的时候,本王能够果断一点,就不会有如今这些事情! 现在别说是本王的储君之位,怕是这皇位都不一定是姓赵,还是姓方! 你知不知道,父皇前日召见本王,竟是让刘成亲自来,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可知道父皇跟本王说了些什么? 本王告诉你,这一次不仅仅是储君之争,更多的是”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恭老心里面却是明白。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其实这些事情,老夫心里面也是有数的,如今想要对付新安候,怕是只有一个法子。” 康王听见这话,转头看向恭老,开口问道:“什么法子?” “言官!” 恭老坚定的道。 康王听了以后,却是不屑一顾,道:“言官?那些家伙能有什么用?你看看许句,没用的东西,自己的家事都处理不好,还写什么讨方休檄。 好了,如今全京都府的百姓都知道了,讨方休檄就是一个笑话!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笑话? 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恭老先是沉默,沉默过后,看向康王,道:“这朝廷毕竟还是陛下的朝廷,其他人所能做的事情很少,能做事情的也就只有这些言官了。 毕竟新安候也只有拿这些言官没有什么办法。” 康王听见这话,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六部,大理寺,鸿胪寺,若是有办法,总归是能收买的。 银子,威胁等等等 可是,这些言官却是不一样。 他们可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一个个都是标标准准的愣头青,天不怕,地不怕的。 有一些成家立业的或许会畏惧方休,可是总是有不畏惧的。 只要稍加引导,总归是能恶心一下方休。 便是挑不到什么错处,激怒方休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毕竟,一个人愤怒的时候是很容易犯错的。 康王这么想着,已经做出了决定,看向恭老,开口道:“这件事情交给你去办。” 恭老微微躬身,应了一声:“是,殿下!”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事实证明,言官也并不是万能的。 最起码,对方休来说,言官没有任何的杀伤力。 任何的人,只要是存在这世上,便会存在破绽。 只要是有破绽,便有击败对方的可能。 这些天,言官们攻击新安候府的奏章多了。 而且还传的到处都是,一开始十分直白的攻击方休,再后来就是攻击方府,攻击方休那个便宜老爹。 再后来就是英国公,定国公。 是个勋贵,都能看得出来,这些言官是想要做什么。 但是偏偏你还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任由他恶心你。 但是方休就不一样了。 但凡是个言官,只要言语间稍有不敬。 便是派上几个人一天十二个时辰的盯着。 你总归有犯错的时候吧? 今天没有,明天总会有。 明天没有,后天总会有。 就算你从今以后都不犯错,那你以前总不能没犯过错吧? 你们不是喜欢站在道德的高地上? 那便从你小时候开始算起,无论是犯过什么事情,有一件算一件,全都好好的清算清算。 一连半个月的时间,竹轩斋的报纸的头版头条上面全都是朝堂之上几个言官的劣迹。 可以说是劣迹斑斑了。 一时间,竟是没有几个言官再敢说话。 毕竟谁要是说话,那你祖宗八辈的犯的错,都能安在你的身上。 这还是其次,关键是你还百口莫辩。 为何? 因为人家有报纸! 你犯了点什么错,第二天,整个京都府就全都知道了。 不出七天的时间,整个楚国就知道了。 你呢? 写篇文章,发在那里都不知道。 想要找个地方张贴一下,到头来又被京都府衙门的人关进去,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方府,后院。 “你小子这个办法真是好,以前怎么从来都没有想过。” 英国公看着方休,忍不住的开口笑道。 方休只是看自己面前的信,不说话。 英国公则是嗑着瓜子,开口问道:“以前啊,这些言官老是找老夫的麻烦,一丁点的事情就扯天彻地的,不知道的好还以为老夫犯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如今好了,让他们也尝一尝这被人一天十二时辰盯着的感觉是啥样的。 对了,你这瓜,瓜子还挺好吃的,送老夫些,老夫回去吃。” 方休抬眸,看了他一眼,道:“这叫葵花子,乃是从南洋运过来的。” 英国公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方休手里的信,开口道:“你的船队到了南洋?” 方休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准确说并不是。” “那是?” 英国公有些好奇。 方休道:“白小纯已经带人占了南洋的几个地方。” 英国公听见这话,瞪大了双眼,表情有些不可置信,吐出瓜子壳,开口问道:“你这府上的白小纯是什么来头?这么能打!? 南洋那地方,老夫虽然没有去过,可是也听人说过,不是那么容易打服的。 想当年,先皇在世的时候,便曾经想过派人到南洋那里去,你猜怎么着?”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休打断:“无非就是被海寇赶回来了,类似的话,你已经说过不下于千遍了。” 英国公听见这话,尴尬的笑了笑,道:“主要是先皇还在的时候,常常想着到南洋,常常想着海运,如今的陛下却是不那么注重海运了,也正是如此,这些年咳咳。” 后面的话就没有继续说,而是话锋一转,问道:“你给白小纯带了多少人?” 方休伸出来一根手指。 “一万?”英国公开口问道。 “一千。”方休淡淡的道。 英国公听见这话,又是一脸不可置信,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方休道:“一千神机营的精锐。”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06章 南洋 这话说出来,英国公更加的惊讶了。 他看着方休,开口问道:“神机营现在到底有多少人?你爹带走了三千多,白小纯带走了两千多,京都府外面驻扎着两千多,这加在一起就七千多了。” 方休没有回答,而是露出淡淡的笑容,看着英国公,眉头一挑,道:“你猜。” “” 英国公一时无语,转移话题道:“这葵花子的确挺好吃的,让白小纯从南洋多运一点回来。” 方休摆摆手,道:“我骗你的,这东西,南洋压根不产,是西北那边的东西。” “” 英国公又是一阵无语。 片刻后,无奈的道:“真不知道你这小子有几句实话。” 顿了顿,又道:“南洋那里,人可不少,兵器也不比咱们大楚差太多,你那神机营的一千精锐,怕是不够。” 方休看了一眼英国公,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道:“有神威,有天罚,有火铳,一千精锐够了。” 英国公看见方休的眼神,有些尴尬,却是继续道:“打服那些家伙,的确是够了,可要是想站住脚跟,那是真不能够。 你看看要不要伯父给你派过去几队亲卫?” 这意图是有点太明显了。 要不怎么说,这么些年,武勋始终是被文官们压着一头。 就他们这点小心思,几句话就被放在台面上了,不被压着才怪。 方休摆摆手道:“南洋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倒是最近康王府动静挺多的,听说前段时间,刘成去了一趟康王府?” 英国公点点头,表情也是有些凝重,道:“康王府的事情,老夫是知道的,只是” 不管怎么说,陛下还是陛下,康王还是康王,心里面可以不把他们当成一回事,可是眼里却是一定要有他们的。 不然,整个楚国是要出乱子的! 方休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开口道:“康王如今便是秋后的蚂蚱,随便他如何,不用去管他,科举之变,如今也是板上钉钉,当务之急是津州府和东南道。 海寇虽是被清除了大部分,可是还剩下小部分,除此之外,还逃掉了一部分。 若是想要到南洋,想要去那黄金之地,这些都是麻烦。” 英国公听了以后,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方休,开口问道:“你想怎么办?直接说吧,老夫照着做就是。” 两个人如今已经是被绑在了一起,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了。 方休抬眸,看向英国公,开口道:“听说最近津州府多出了一些海寇,你带人去清剿一下,最起码要保证船只不受到滋扰。” 英国公听了,点点头道:“好,这件事情,老夫去办。” 方休也是点头,下意识的看向南边,喃喃自语道:“既然如此,剩下的就是南洋那边了。” 南洋,某地。 白小纯看着面前一箱一箱的丝绸,一箱一箱的茶苗从船上运下来,表情非常的严肃。 “这些都是从大楚运过来的,途中不知道耗费了多少的银子,耗费了多少的船只,耗费了多少的物力,你们都给本都督小心一点,若是出了差池,拿你们试问!” “是,都督大人!” 船夫们齐声道。 这时,从船上走下来一个人,看见白小纯,快步走到他的面前,从怀里面取出了一封信,递给他道:“这是少爷给你的信。” 从京都府到东南道可以用飞鸽传书。 可是从东南道到这南洋,却是只能用船只运了。 毕竟没有鸽子能飞的这般的远。 因此,这么一封信,白小纯每隔一两个月才能收到一次。 他也一直是按照信上的吩咐做事。 这段时间,倒也没有任何的错。 “好。” 白小纯伸手接过了信,迫不及待的打开,细细的看了起来。 从京都府到东南道,再从东南道到这南洋的小岛。 细细算来,已经有了将近大半年的时间。 这段时间,经历了很多事情,遇见了很多的人。 他早已经渐渐的变得麻木了。 只有看见这来自家乡的信,方才升起那么一点点的波澜。 大半年的时间,改变了很多,包括他的体型。 都已经从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变成了一个精瘦的壮汉。 唯一不变的便是对自家少爷的思念,和对家乡的四年。 他打开信,自上而下的细细的看了起来。 只是看了一会,他的眼眶便红了。 因为他分明的看见信的开头,少爷没有任何的吩咐,而是关心他的身体,胖了还是瘦了,在南洋吃的好吗?睡得着吗? 这些关心的话,跟在少爷身边十几年了,他还是头一次听见。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比如南洋的女人好看吗? 诸如此类的话。 虽然有些荒唐,但是他还是很仔细的看下去。 到了最后,才是正事。 看完了信以后,他抹了抹眼泪,看着那人,道:“你是从府上来的?” 那人忙不迭的点头,道:“回白总管的话,小的是今年才入的府,小的认识您,您怕是不认识小的。” 白小纯听见这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发觉这人的确是有几分面熟。 似乎是后来的流民。 片刻后,他终于从记忆里面捕捉到了什么,指着他,开口道:“想起来了,你叫左飞,当年少爷从中原道回来的时候,你在城门做小卒,帮了少爷。” 左飞没有想到白小纯竟然记得自己,笑了,忙不迭的回道:“白总管竟然还记得小的,真是小的荣幸,白总管您没有记错,小的的确是叫做左飞。 当时,宁王的事情结束了以后,城门校尉被问斩,小的也被关进了衙门,是少爷派人把小的赎回来了。 说是小的帮了少爷,其实是少爷救了小的啊! 后来,您离开府上到东南道,府上的事情比较多,小的承蒙少爷信任,便接了一个管事的职位,做的还算不错,少爷便把小的派来给您打打下手。” 白小纯听见这话,笑了笑,道:“可不是打打下手,过段时间,我带船队离开这里,这里便是你负责了,这都督的位置也是你做。”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07章 生意之道 这都督并不是一个大楚朝廷的职位,只是便于管理罢了。 可即便如此,这个位置仍旧是位高权重。 因为这都督的手下可是掌管着两千神机营的精锐,上百条船只,还有几千个船夫,除此之外,还有几万、十几万两银子的流水。 当然,这些东西,无论白小纯,还是左飞,其实都不是太在乎。 在方府,什么银子,什么权力,全都已经看的很淡了。 按照某人的说法,就是你有再多的银子又如何?能比得上宝乐坊的银子吗? 他们之所以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只是因为少爷的任务罢了。 独在异乡为异客,此时此刻,两个同乡人看着彼此,都是沉默了。 片刻后,还是白小纯先开口:“左飞是吧?这段时间,你先跟在我身边,熟悉了以后,再给你事情做。” “是,总管!” 左飞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按理说应该是叫做都督,但是白小纯却是没有纠正他。 毕竟在这异乡,能够听到‘总管’两个字,已经是极为的亲切了。 他摆摆手,道:“我要去商议一件事情,你跟在我身边,若是没有什么事情,不要开口。” “小的全都明白。”左飞应了一声。 白小纯点点头,看向身旁皮肤黝黑的船夫,吩咐道:“这里的东西看好了,本都督这里都是有账目的,若是对不上,拿你试问!” 那船夫听见这话,忙不迭的躬身道:“是,都督大人!” 白小纯又吩咐了几个人,吩咐了一些事,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南洋,因为气候的原因,这里的房屋建造的并不像楚国那边习惯的用石材,更多的是用木材和竹子,而且一般都建造的比较高,俗称吊脚楼。 但即便如此,还是能明显的看出不同的人居住的房屋是不同的。 某处较为豪华的双层木屋内。 白小纯坐在一个太师椅上,左飞站在他的身后。 身旁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家伙。 看上去是个楚人,并不是南洋的土著。 “兄弟,实话跟你说,南洋这些年,已经很少有楚人来了,什么下南洋,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便说我,来南洋都已经快要三十年了,也没见到几个人是从楚国来的。” 那人看着白小纯,口音听上去有些奇怪。 很明显是从东南道来的。 白小纯看着他,只是听他说话,并没有说什么。 那人很是健谈,东扯扯,西扯扯,就是不说正事。 白小纯也是耐得住。 无论对方说什么,他都是听着,一句话都不说。 许久后,那人见白小纯无论如何都不先开口,他终于是按耐不住了,开口道:“兄弟,丝绸、瓷器这些东西,究竟是个什么价格,值多少银子,我心里面是有数的。 你们又是这么多人,这么多条船,一次运过来也损失不了多少。 你买这么贵,实在是”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白小纯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笑容,缓缓开口道:“我也跟你说实话,这南洋的,会楚语的不止是楚人,这生意,并不是我找的你,而是你找的我。 我的价格便是摆在这里,无论谁来都是一样的。 既然你觉得贵,可以,不买就是了,你可以走了。” 说到这里,竟是没有给那人留一点时间,也没给那人留一点面子,摆摆手,便道:“来人,送客!” 那人见到这一幕,都是懵了。 那里有这样做生意的? 做生意不都是你报个价格,不满意的话,再加一些,或者再减一些。 有来有回的。 这样是个什么意思? 那人正怀疑白小纯是不是诈他。 旁边已经有小厮上前,道:“您请” 那人见到这一幕,方才相信白小纯并没有诈自己。 于是,忙不迭的道:“白都督,这件事情,咱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商量商量啊!” 白小纯却是抿了一口茶,淡淡的道:“我的告示上面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最低的价格便是这么多,只可多,不可少。 说实话,我也是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人压价的,趁着我心情还好,快点儿滚吧! 不然等会便不是这么好好的请你离开了。” 那人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白小纯却是脸色一变,看向那几个小厮,恶狠狠的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他给我扔出去?莫不是要我打断你们的腿?” “是,都督!” 那几个人小厮听见这话,齐齐一颤,忙不迭的架着那人离开了阁楼。 左飞站在白小纯的身后,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幕,可谓是瞠目结舌。 他犹豫了许久,还是道:“白总管,这茶叶在东南道一两也只是十文钱,便是算上运费,算上船只,算上折损,算上许多,那也值不了一两银子吧? 还有这瓷器,一个这样的碗,在京都府最多就是一文钱,如今也卖不到一百文啊。” 白小纯听见这话,抬眸看了左飞一眼,淡淡的道:“若非如此,少爷为何让我等到这南洋来呢?” 左飞听见这话,怔了怔,还是没有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小纯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等到这南洋来,便是为了挣银子的!” “可是”按照常理,左飞是不该提出这么多的问题的。 毕竟这件事情是少爷定下的基调,那么剩下的人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过段时间,他是要接班白总管的,无论如何,都是要了解清楚了。 因此,还是问道:“可是卖的这般的贵,能有人买吗?” 白小纯到了东南道以后,脾气也是渐渐的大了起来,和自家少爷一样,特别烦那些问东问西的人。 可是他也知道这左飞是要接自己的班的,因此十分的耐心的回答道:“你说,上好的龙井能卖出多少的银子?” 左飞并不是负责府上的采购的,因此对于这些东西还真不是十分的清楚。 再加上他家并不富裕,犹豫了一下,猜测道:“应该不止一两银子吧?” “最次的也是十两银子一两!” 白小纯看着左飞,教导道:“少爷说过,需求决定市场,市场决定价格,在这南洋,这十文钱的茶叶便是上好的龙井,你懂吗?”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08章 是去是留,自己选择 左飞虽然家里穷,又没有什么文化,不识几个字,可毕竟是在方府做过一段时间的管事,还是见过世面的。 听见白小纯这话,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点了点头,道:“小的明白了。” 说话间,一个小厮走了进来,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开口道:“都督大人,外面又来了几个人,说是要与您谈一笔生意的。” 白小纯点点头,道:“让他们过来吧。” “是,都督大人!” 那小厮应了一声,转身离开,片刻后便有几个人到了这屋子里面。 落座以后,各自开价。 一个出的价比一个高。 在京都府卖一文钱的东西在这里竟然卖上了两百文钱。 左飞看的是瞠目结舌,几乎说不出话来。 白小纯却是一脸的风轻云淡,显然早已经看透了一切。 最后,各个物品都是找到了最合适的定价,或者说两边都比较满意的定价。 同时,白小纯看向几个这南洋的商贾,开口道:“除了要卖这些东西,还有一些东西,我们要买。” 买? 几个商贾面面相觑。 都是不太明白。 这楚国地广物博,有什么东西需要从南洋买的。 白小纯朝小厮使了一个眼色。 那小厮便拿上来了一个东西。 众人看过以后,瞬间明白了,纷纷开口道:“都督大人是要买橡胶吗?” 显然,白小纯并不知道这个橡胶是什么东西,但他还是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道:“就是橡胶。” 这橡胶乃是当地土著经常用到的一种材料。 似乎是从树上流下来的,然后加了一些东西晒干,具体是如何制作的,他也不是很清楚。 但是应了少爷的要求,他还是把这东西写进了信里面。 没有想到,其他的东西,少爷都是没有看上,反倒是十分的看重这叫做橡胶的材料。 甚至在信里面下达了命令。 这种橡胶,有多少,新安候府便要多少。 只要是价格合适,无限量的收。 他虽然疑惑不解,却也是照做。 即便少爷不在这里,但是无数次的事实证明了,只要是跟着少爷走,最后的结果一定不会有错! 白小纯这么想着,几个商贾已经开始报价。 按照常理,应该是选择价格最低的那一家。 但是白小纯却是并没有这么多,而是规定了这橡胶的品质必须达到什么样的要求。 几个商贾听了以后,又是一阵的争论,最后才确定价格。 商谈完了以后,白小纯看向左飞,开口问道:“你可知道少爷要这橡胶有何用?” 左飞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少爷只是说要多买一些,却并没有说做什么用。” 白小纯听了以后,也就没有再多问。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这脚步声让人感觉十分的熟悉,一听就知道是楚人。 果然,下一秒,一个小厮前来禀告道:“都督大人,三位将军在外面候着,想要见您一面。” 白小纯听见这话,心里面已经有了猜测这几个人是来干什么的。 因此,只是摆摆手,道:“知道了,让他们过来吧。” “是,大人!” 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片刻后,三个看上去十分魁梧的神机营校尉走了进来。 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卑职等见过都督大人。” 白小纯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三个校尉站着,表情都是有些尴尬。 白小纯道:“你们想要说什么,直接说便是,堂堂的校尉,为何如此的扭扭捏捏。” 三个校尉听见这话,彼此对视了一眼,咬咬牙,开口道:“都督大人,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 只是兄弟们想让卑职们问一问,这什么时候才能回京都府啊” 说到这里,顿了顿,忙不迭的补充道:“都督大人,您不要误会,卑职等并不是想要临阵脱逃,只是原先来这里的时候,侯爷只是告诉我们,去清剿海寇。 如今,海寇已经是清剿的差不多了。 然后侯爷又让我们到南洋来,这是卑职和兄弟们职责所在,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这南洋实在不是人住的地方,又热又晒,这也就罢了,吃的东西还难吃,天天吃那什么香蕉,弟兄们都快要吃吐了。 除此之外,还有” 说到这里,表情有些犹豫,但咬了咬牙,还是说出来了:“还有就是,卑职们家里也都是有老有少的,这大半年的没有回去,难免有些想念家里的亲人。” 这都是人之常情。 白小纯听了以后,点点头,表情十分的沉稳,淡淡的道:“你们的意思,我都听明白了,实话告诉你们。 过一段时间,侯爷还会派人到这南洋来,大概在一千人左右,大概是一年以后,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就可以选择究竟是回去,还是留在这里。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的人可以选择跟着我继续寻找那黄金之地。” 三个校尉听见这话,表情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有人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白小纯看了他一眼,伸出手,制止他,继续道:“你们先不要说话,先听我说。 我知道,你们思乡心切,思念家人,过不惯这里的生活。 我也是,我从小到大都是在京都府长大的,到这里自然也是不适应的。 你们所想的,我全都想过,但是,无论如何这件事情都是要有人做的。 你们若是不愿意留在南洋,侯爷不会强求,还是会让你们回到京都府。 同时给你们每个人一百两的银子,当作这段时间的奖赏,除此之外呢,就没有了。 选择留下来的人,每个人每年都会有一百两银子的奖赏。 这银子,你们可以选择自己留着,也可以选择送回去给家人。 并且,留下来的人也不是永远的便留下来,每五年的时间,还是要换人的。 到时候,你们便是想要留在南洋,那也不可能,还是要回京都府。 至于愿意跟着我继续去寻找那黄金之地的,每个人每个月都是五十两银子。 这笔银子是按照每个月发放,而且若是中途出了什么意外,家人还可以额外的获得五百两银子! 是去是留,到时候你们自己选择。”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09章 突变 三名校尉听见这话,脸上都是露出诧异之色。 实在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有这么多银子的奖赏? 而且留在南洋,一年就可以获得一百两,那岂不是说五年就是五百两? 五百两银子便是在京都府也能好好的过日子了吧? 而且这是对普通士卒们而言,他们这些校尉一定还是其他的待遇。 几人想到这里,表情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下意识的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喜色。 白小纯朝身后的左飞使了一个眼色。 左飞立刻会意,拉来了一个麻袋。 白小纯继续道:“当然,每隔三个月,你们还可以收到从家里寄来的信,你们也可以写信寄回家里。 若是不会写字,自然会派人帮你们,你们说,他们写,从今天开始,这里便是你们家人寄给你们的信。 不要怀疑这些信的真实度,你们想过的事情,我早就想过了,这些都是侯爷定下的规矩。” 三名校尉听到‘侯爷’两个字,心里面都是安稳了许多,看向那麻袋,一个个的都是眼里放着光。 他们是神机营,可是之前都是羽林卫,很少离开家这么长时间,思乡心切,这是人之常情。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离开家乡这么长的时间,没有什么比一封家书更让人觉得欣慰了。 三名校尉看着那麻袋,都是有些迫不及待的,但还是没有忘记朝白小纯行礼,恭恭敬敬的道一声:“卑职谢过大人!” 白小纯摆摆手,看上去并不在意,随口道:“这信上面都是写了名字,你们带走吧,这段时间,好好的防着点,免不了这南洋的土著心有不甘,还想要找咱们的麻烦。” “是,大人!” 三名校尉都是拱手称是,带着那一麻袋的信件,转身离开了。 他们走了以后,白小纯看向身旁的左飞,道:“人都走了,你找个地方坐,还有些事情,我要跟你说一说。” “是,白总管。” 左飞应了一声,找了个椅子坐下,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白小纯见到这一幕,本想说不必如此。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在少爷面前似乎也是这样。 这么说来,这倒也算是新安候府的一个传统了。 因此,只是笑笑,道:“这南洋的土著并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他们的国王叫做叫做什么,我也给忘了,但不是一个懦弱之君。 这一次,我等是依着神威,才让他们屈服,让了这么一块地给我们。 时间一长,他们定是按耐不住的,可能不会突然翻脸,但是一些刺客,探子,斥候,还有细作,定然是不会少的,你要注意。” 左飞本身就是城防营的,类似的事情肯定是见过不少,也是了解不少。 因此,听见这话,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点头。 白小纯继续道:“除此之外,若是没有什么事情,也尽量不要与南洋的土著发生冲突,因为我等毕竟是到这里做生意的,却不是来烧杀抢掠的。 最为主要的是留给你的只有一千人,这一千人少一个就是少一个,下一次再派人来得等到五年以后,你明白吗?” “小的明白。”左飞连连点头。 白小纯继续道:“神机营只能由少爷委派,剩下的人,你可以多多少少的招募一些,但是只能给他们最为基本的兵器,便是火铳都不能让他们碰。” “小的明白。” “还有一点,这地方,白天要比夜晚多” 白小纯还准备说些关于气候、食物的闲杂琐事。 这个时候,门外却是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嘭—— 听上去竟有点像是神威的声音。 白小纯和左飞听见这声音,都是脸色一变,忙不迭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门外的小厮也是匆匆的走了进来,禀告道:“大人,西边好像出事了!” 西边? 白小纯和左飞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从彼此的眼里看出诧异之色。 他们所占的地方只是东南的小小的一块。 相比于整个南洋,实在是微不足道。 剩下的地方都是南洋的土著。 这么说,跟自己没有关系? 只是 这声音听上去怎么那么像是神威? 白小纯想到这里,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 这个时候,又是嘭的一声巨响。 白小纯继续已经可以肯定了。 这东西就是神威! 就算不是神威,那和神威也是相差无几。 左飞虽然不是神机营的人,但也是见过神威的人。 听见这声音,表情也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第一反应是:“神机营出了叛徒?将神威的秘密泄露给了南洋的土著?” 白小纯听见这话,并没有否认,可是也没有肯定。 他与神机营的人朝夕相处,对这些家伙也算是有些了解。 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 更何况,大部分的神机营的士卒都是只知道如何使用神威,如何制造,压根就不知道。 如今的神机营早已经不是一年前,刚刚研究出天罚的神机营了。 如今的神机营分成了两个部分,一个部分被称为研究院,专门研究各种火器,另一个部分则是这些士卒,平日里的训练便是练习如何操纵这些火器。 因此,几乎不可能是神机营的人泄密。 既然如此。 白小纯猛地想起了少爷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选项,剩下的那一个,即便是再不可能,那也是事实! 如此说来 “是有其他人到这南洋来了,而且他们也懂得如何制造神威!” 白小纯十分笃定的道。 “什么?” 左飞听见这话,彻底的懵了。 这世上那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先不说神威这东西有多难制造。 神机营耗费了多少时间,耗费了多少银子,耗费了多少物力,耗费了多少人力,这才研究出来。 就说自己等人前脚刚刚到这南洋没有几个月,后脚便是其他的人来了? 他觉得这可能很小啊。 正当他还在疑惑的事情。 白小纯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看向那小厮,开口吩咐道:“让神机营的张校尉来见我,吩咐另外两位校尉,让兄弟们做好防守的准备,同时清理货物,随时准备离开这里!”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10章 西边来的船队 那小厮听见这话,怔住了,显然没有想到事情竟然这么的严重。 都督大人竟然已经做好了跑路的准备。 左飞听了以后,也是有些诧异。 毕竟连敌人的面都还没有见到,就做好离开的准备,未免有些太过懦弱。 白小纯却是看了左飞一眼,淡淡的道:“海上不同其他地方,若是覆灭,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因此,无论如何,保存现有的力量都是最重要的。 除此之外,敌人究竟有多少人,战力如何,我等皆不知道,这个时候,随时准备离开,才是最为妥当的办法。 我离开以后,你留在南洋,也应当如此,无论是外敌,还是土著,若是无力抵抗,便要保存力量,想着离开,不可硬抗。 因为只要你们还在,少爷的努力和付出就没有白费。” 左飞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恍然之色,点了点头,应道:“小的明白了。” 说话间,一个校尉已经是到了白小纯的面前,拱手行了一礼,表情十分的严肃,开口道:“都督大人,您找我。” 白小纯点点头,吩咐道:“你带着几个弟兄,去西边看看,看看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闹得这么大的动静。” “是,大人!” 那校尉表情十分的严肃,应了一声。 “等下。”白小纯喊住了他,继续问道:“对了,放在那两道声音,可是神威的声音?” 神机营的校尉显然是比他们都要清楚的多的。 他的表情异常的凝重,开口道:“回大人的话,不是神威,却与神威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话说出来,在场的人都是明白了。 怕是和白小纯猜测的没有什么分别。 “去吧。” “是,大人!” 那校尉转身离开了。 左飞和白小纯的表情都是十分的凝重。 片刻后,白小纯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释然了,开口道:“实际上这件事情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若是对方的确不是来自大楚,那么能够研究出神威这等利器,定然也是物产丰饶之地,说不定顺着对方,我等可以更加轻松的找到那黄金之地。” 左飞听见这话,点点头,应了一声,心里面却是没有那么的轻松。 因为他知道。 对自己而言,对方的国度是黄金之地。 可是对方而言,难道又不是吗? 也还是一样的。 自己可以顺藤摸瓜,对方也是可以。 两个人都是各怀心事,坐在太师椅上,表情凝重。 许久都是没有说一句话。 这段时间,外面嘭——嘭——的声响从来都没有停下过。 白小纯的表情也是越发的凝重。 因为类似的情况,他们之前都是经历过。 有能力出海的都不是乌合之众,到了这里,和南洋的土著相持不下,更证明了这一点。 从此以后,这南洋怕是要多出一个劲敌。 只是可惜 少爷费了这么多的银子,费了这么多的时间,费了这么多的精力,到头来自己却是没能在这地方站稳脚跟。 实在是有些愧对少爷。 这么想着,那校尉已经是回到了这里。 端端正正的站好,拱手行了一礼,方才道:“都督大人,卑职带着几个人去探查过了,是有一支船队从西边想要上岸。 但是土著们并不同意,要缴纳银子,因为这银子的数目,发生了冲突,便演化到了这般地步。” 白小纯听到这里,心里面已经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怕是这银子只要一两,对方也不会同意的。 原因很简单,当初的白小纯就是用了这个理由,硬生生的从这里强占了一块地。 “那支船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可查清楚了?” 白小纯看着那校尉,开口问道。 校尉的表情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回大人的话,具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卑职并不知道,只是看他们上岸的位置,十之八九是从更西边来的。 那里,都督大人还没有带人探查过,应当是还有一片大陆。 除此之外,那些人的面孔都是看着奇怪,并不是咱们楚人,与草原上的人也是有不小的差别。 至于和南洋的土著们,那更是不相同了,依卑职看,更像是胡人。” 白小纯听见这话,叹了口气,道:“果真是那些胡人。 当年我还跟在少爷身边的时候,便曾经见过一个胡人,那时候少爷便曾经说过。 胡人能到大楚,必定是地广物博,实力强盛。 若是朝廷能如此继续发展,不出百年,我大楚必定与胡人有一次碰面。 却没有想到,这碰面竟然来的这么早。” 左飞和那名校尉听见这话,脸上都是露出诧异之色。 他们没有想到,少爷竟然料事如神到了这般地步。 一年前竟是预料到了一年后发生的事情。 白小纯的表情非常的凝重,好似在思索着什么,好一会,方才抬眸,看向那名校尉,开口问道:“那船队有多少人?多少支船?比之我方,又如何?” 那校尉想了想,开口回答道:“卑职并没有仔细看,但是大约看上去不过千人,神威的数量不超过三十,最多只是能占领那一块地方,勉强坚守下来,想要更进一步,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 除此之外,卑职观察那些船分布的位置,卑职猜测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任何的后援的。” 白小纯听见这话,心里面松了一口气。 其他人也都是如此。 但是他还是道:“不可轻敌,更不可放松,原先我等只需要警惕南洋的土著,还有附近的海寇,如今却是又多出了一个胡人。 这段时间,多派些船只到南洋的西边去看一看,若是发现了什么异常之处,一定要回来禀告。 当然,这部分的人不要用我神机营的将士,可以派些南洋的土著。 南洋的土著不同于我大楚,他们没有所谓的四书五经,更是不懂何为仁义礼智信,不懂何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因此,多给些银两,多给些好处,总会有人专心做事的。 你们都是校尉,看人的事情,我就不教你们了,你们自己应当会。 就这么些事情,去办吧。” 那校尉听了,拱拱手,应了一声:“是,大人!”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11章 心怀天下 那校尉走了以后。 左飞还是没忍住内心的疑惑,开口问道:“白总管,其实小的一直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白小纯看向左飞,淡淡的道:“说吧。” 左飞道:“少爷耗费这么多的精力,真的只是为了到南洋做生意吗?在大楚,无论是东南道,两湖道,两川道,甚至是中原道,都还有大量的空白,为何非得到这南洋来? 赚的银子还未必有投入的银子这么多。” 白小纯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看向左飞,开口道:“其实这个问题,原先我也曾经想过,如今在这里漂泊了也有半年,我却是想通了很多。” 顿了顿,方才继续道:“首先赚的银子一定是比投入的要多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其次,我等看到的都是银子,是眼前的苟且,是那一点点的利益,但是在少爷的眼里,却是未必。” 左飞还是一脸疑惑,完全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白小纯继续道:“很简单,天下,天下,少爷心怀的是天下。” 左飞仍是疑惑,这心怀天下和到这南洋有什么关系? 白小纯见左飞还是不明白,干脆挑明了,十分直白的道:“少爷的天下不是京畿之地,不是中原道,不是大楚,不是草原诸部,而是真正的天下,不是南洋,也不是胡人,而是包括大楚,草原,南洋,胡人的天下! 若是连天下是什么样子的,都不知道,又谈何心怀天下呢?” 左飞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思索之色,随即双眸微微一凝,瞬间感受到了少爷的志向,被震撼的说不出话了。 白小纯见他这般,只是笑笑,看向东边,好似是感慨般的道:“少爷看上去玩世不恭,实际上却是比我等看的都要远。 这天底下的人,像少爷一样,怕是一万万中也找不出一个。 这便是少爷!” 白小纯不知道的是他所说的一万万中也不一定能找出一个的方休,此时此刻正在陪着赵嫣在城南逛街。 如今的城南已经不是一年以前的城南了。 经历过古井街的事情,再加上京师大剧院,春风楼,竹轩斋的加成。 如今的城南可以说是整个京畿之地,乃至整个楚国最为繁华的地方。 夏季到来,城南的湖泊更是给人带来一阵清凉。 夜幕即将降临,四处都是挂着火红的灯笼。 游人也是渐渐的多了起来。 到城南的游人可不仅仅是京畿之地的人,还有许多是从其他各道来的,皆是慕名而来。 方休和赵嫣并排走着。 赵嫣看上去显得非常开心。 不知怎么的,她总想起一年前的那个夏天。 自己好像就是站在这里,拿着剑,想要行侠仗义。 却是没有想到,几乎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以为自己想要逃离京都府的计划被改变了。 现在看看 颇为感慨。 赵嫣叹了口气。 不远处各个摊贩的声音不绝于耳。 赵嫣看着一个糖人铺子,也是想起一年前的上元节,自己和方休并排走的时候,方休就曾经给自己买了一个糖人,看上去和自己的容貌差不多。 甚是好玩,这么想着,她开口道:“方休,你看那个糖人好看吗?” 方休转头,看了一眼那个糖人,开口道:“好看。” 赵嫣盯着糖人,不说话。 方休也是不说话。 赵嫣突然跺了跺脚,没好气的往前走了。 方休站在后面,看着这一幕,一阵莫名其妙。 你问糖人好不好看,我也回答你了,这生什么气? 呵 女人。 方休正想着上去,安抚两句。 这个时候,不远处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 “上好的丝绸,上好的布匹,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一匹只要一文钱!” “你想要的,这里都有,价格优惠,价格优惠!” 赵嫣听见这声音,突然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方休,眼睛里冒着小星星,道:“走,看看去。” 方休听了,觉得有些无语。 都这么有钱,还非要凑这个热闹做什么? 无语过后,又是有些好奇。 这是谁家的布匹,一匹只要一文钱? 要知道,大楚的纺织业其实还没有那么的发达。 织布机已经得到了一定的发展,可是纺机却还是几百年前的那老一套。 产量就那么多,价格一直也是居高不下。 方休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曾经想过要改良机器赚钱。 可是他那点工科知识,怕是连高中生都比不过,看过来纺织的机器以后,还是作罢了。 选择写写书,开开酒楼,挣钱。 虽然如此,但是他对这京畿之地的布价也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在这京畿之地,便是最次的布匹,一匹也不可能低于十文钱。 这一匹一文钱,无论如何应当都是赔本赚吆喝的。 也不怪赵嫣想要去凑凑热闹。 毕竟这么便宜的价格,任谁听了都不可能无动于衷,更何况是女孩。 方休叹了口气,虽是无奈,只能跟着凑了上去。 那布庄的前面聚集了很多的人,不用想也知道都是冲着这一文钱的布匹来的。 出乎方休意料的是站在布庄前面的不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反而是几个看上去有些娇弱的小丫鬟。 小丫鬟们一个个的手里拿着不同的布匹,一边用清脆的声音喊着:“都不要挤,排队,排队,一文钱一匹,只要是给银子,都会有的!” “呀,方休,你别说,这些布匹还挺好看的,本姑娘还以为都是一些” 赵嫣说着说着,转头看向方休,看到他的眼神以后,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没好气的掐了他一下,“你看什么呢!?” “我看” 方休刚准备说话,忙不迭的止住了,改口道:“我看那些布呢,还真挺不错的。”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赵嫣骂了一句,继续看着那些人哄抢那些一文钱的布匹。 突然,她好像看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诧异之色,开口道:“这几块布匹的颜色,本姑娘总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那里看见过”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12章 无休纺纱机 赵嫣看着那些布匹的颜色,越来越觉得熟悉。 片刻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拽住方休的胳膊,大声的道:“我想起来,林婉晴前段时间送了我几块布,就是这个颜色的,当时她还问我好不好看来着!”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林婉晴,方休是知道的。 表面上看柔弱的很,标标准准的伊人居花魁的模板。 可实际上却是要强的很,方休曾经给了珠儿一笔银子,到头来又给送了回来。 她除了偶尔到方府来打打牌,吃吃饭,还真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依赖方府的。 前段时间也的确是听她说过自己想要开个布庄,到宝乐坊借了大概五百两银子。 王宝乐想着自己在方府见过这位姑娘,也是听说过以前所谓婉晴姑娘和少爷的往事,想要多给一些银子,而且不想着写借据。 但是最后还是一切都是按照规矩来的。 甚至,方休还听王宝乐提起过这件事情,就是那五百两银子,不出几天的时间,林婉晴就还给了宝乐坊,连本带息,一点都没有少。 只是 方休看向赵嫣,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觉得这几块布匹价值多少银子?” 赵嫣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思索之色,片刻后回答道:“得看地方,若是放在一般的布庄,最多也就是一百文钱一匹,若是放在一些大的布庄,或是御用的布庄,那就不好说了。 多少银子都有可能,但是这布匹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上好的。” 因为宁王的事情,原先赵嫣和林婉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对付的,如今却是真的以姐妹相称了。 虽说没有多好,却也不像以前那样了。 因此赵嫣说的话,应该算是比较公道的。 方休听了以后,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开口道:“上百文的布匹卖一文钱,这每卖出一块布匹,都是亏损九十九文啊,就算是刨去成本,那也是亏了不少。 既然如此,林婉晴她靠什么赚的银子?” 赵嫣听见这话,也是想到了这一点,道:“对啊,她靠什么赚的银子?难道说她那里的布匹都是不要成本的吗?” 话音落下,旁边的一个中年妇女却是开口了:“你们都是从外乡来的吧?” 方休和赵嫣听见这话,有些无奈,却还是点点头,道:“也算是从外乡来的吧,怎么了?这布庄莫非还有什么说道?” “那是当然了!” 那中年妇女抱着几块布匹,笑道:“首先,这布庄,或者说这世上任何一家铺子都是不可能做亏本的买卖的,这家布庄卖的这么便宜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方休和赵嫣都是好奇。 那中年妇女道:“原因就是她家的机器。” “机器?” 方休听见这个词,总觉得有些荒诞,好似自己不是在楚国,而是回到了自己穿越前的现代。 那中年妇女点了点头,开口道:“就是机器,这纺织啊,咱们自己都是用手,一点一点的纺,一点一点的织,人家却是不一样。 这布庄的主人,说起来这布庄的主人也是有点来头,伊人居,你们知道吧? 现在是新安候的酒楼,原先却不是,原先啊是那等烟柳之地,这布庄的主人姓林,叫做林婉晴,原先便是伊人居的头牌清倌人,也是花魁,听说还和新安候”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嫣打断:“您还是直接说那机器的事情吧。” “对对对,又说岔了,这机器” 那中年妇女顿了顿,继续道:“大一点的布庄都是有织布机和纺纱机,要先纺纱,纺纱完了以后呢,再织布,你们这些年轻人怕是不知道。 我原先在布庄干过一些活计,见过,那织布机快的很,想要织一匹布,那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慢的是纺纱的机器,半天才能纺好一条线,慢的要命。 听说这布庄的主人自己纺织的时候,突然想到了改良那纺纱机器的办法,然后找来了木匠,又从宝乐坊借来了点银子。 这话我是不太相信的,那宝乐坊是新安候的地方,林婉晴跟新安候的那点事情,整个京都府谁不知道啊? 她要银子还需要到宝乐坊去借银子?” “说机器。” “好,说机器,借了点银子,又请了木匠,就把那纺纱机给改好了,还取了个名字,叫做无休纺纱机,说起来这个名字也是有点儿意思。 你说这纺纱机可不就是没有休息吗?” 那中年妇女还在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 方休和赵嫣的表情却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无休纺纱机这个名字取得的确是有些奇怪。 这林婉晴原先可是说过,想要到方府做个舞姬的? 如今又来了个无休,是没有方休的意思吗? 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赵嫣陷入了沉思。 方休同样是陷入了沉思。 他想的却不是赵嫣想的那些琐事。 而是这无休纺纱机勾起了他的一些记忆。 他可是清晰的记得所谓的工业时代便是从一个叫做珍妮纺纱机的机器开始的。 怎么听着就觉得这无休纺纱机和珍妮纺纱机那么相似呢? 而且,白小纯的信,他刚刚收到。 这胡人也已经到了南洋。 显然动作比自己想象的要快。 胡人到南洋是要做什么? 若是这机器真的可以大大的提高纺织的速度,布匹的价格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这样的变化带来的是什么? 东南道的海寇清剿的差不多了,这海运是不是该开始了? 方休不擅长工科,更不擅长理科,可是这历史却是他擅长的。 莫名其妙的,他总感觉这历史竟是和自己记忆里面的出奇的巧合。 莫非真如课本上所说的。 某些事情,不是偶然,而是必然的。 若是自己没有出现在这片土地,没有做所谓的小阁老,那楚国岂不是和自己记忆里的那些一样? 方休这么想着,感觉自己的思绪有些乱,想要进那布庄里面看看。 正想着呢。 不远处却是传来了一阵噪杂声。 “都让让,让让!” “聚在这里做什么?滚开!”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13章 跟新安候有什么关系? 方休和赵嫣同时转头看去,便看见几个彪形大汉,手拿着木棍,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排队的人见到这一幕,脸上都是露出惊恐之色,纷纷让开。 一般来说,到这布庄来买步的都是中年妇女,便是年轻的姑娘都是很少。 见到这一幕,自然没有几个敢出头的。 “你们掌柜的是谁?让她滚出来!” 领头的是个刀疤脸,看着布庄前的小丫鬟,一脸凶狠的道。 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善茬。 那小丫鬟也是被吓得不轻,颤声道:“掌,掌柜的不在,你,你们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呵!” 那刀疤脸把木棍往肩上一扛,骂道:“你说有什么事?你们这边的布匹卖的这么便宜,还让不让别人做生意了? 按照新安候的话,你们这叫做,叫做” 那刀疤脸面露沉思之色,想了许久,方才道:“对了,叫做扰乱市场规律!你们这是故意捣乱的!我要跟你们掌柜的好好谈一谈!” 几个看上去就是地痞混混的家伙,手里还拿着木棍,到人家的布庄前面,还说人家是捣乱的。 还说什么扰乱市场规律。 别说是在一旁有些无语的方休和赵嫣,便是那些中年妇女听了都是觉得莫名其妙。 终于有人鼓起勇气的道:“人家卖多少银子,是人家的事情,关你们什么事?” “就是!你们做不了生意,自然有别人做,有什么好说的?” 那刀疤脸听见这话,表情不善的看了说话的那两人一眼。 那两人顿时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这个时候,刀疤脸才继续说话。 “我告诉你们,你们最好给我老实一点,乖乖的给我把价格涨上去,不然我砸了你们的店铺!还有你们那个什么狗屁机器,也给你们一块砸了!” 说着,拿着那木棍狠狠的朝布庄前面的窗户砸了一下。 瞬间,玻璃炸开来,响起一阵声响。 围观的人都是尖叫着撤了好几步。 那彪形刀疤脸还是不满意,看着那几个小丫鬟,露出凶狠的表情,恶狠狠的问道:“听见没有!?” 几个小丫鬟都是被吓的不知所措,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却是传来一道悦耳的声音:“没听见。” 众人听见这声音,都是露出诧异之色。 那刀疤脸也是一怔,怔了以后,更是凶狠的道:“滚出来让爹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话音落下,便看到一个俊俏的女子身披轻纱,缓缓的从布庄里面走了出来。 站定以后,看着那刀疤脸,眼眸之中皆是不屑,整个人显得那么清冷,淡淡的道:“大楚律法并没有规定一匹布便不能卖一文钱。 今日,我便告诉你,我无休布庄,无论何时,布匹都是卖一文钱,无论你们如何威胁,如何做,都是一文钱。 你若是不服气,尽可以砸了我这布庄,看看事情闹大以后,倒霉的究竟是你们,还是我们无休布庄!” 这话说的铿锵有力,和这女子的外表极不相符。 围观的人见到这一幕,都是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这女子是谁啊?竟然这么硬气?胆子这么大?不怕人家打她一顿?” “还能是谁?这便是无休布庄的掌柜的兼背后的东家,林婉晴!” “怪不得,不亏是伊人居的头牌清倌人,花魁,这相貌都快要比得上我年轻的时候了。” “得了吧,你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真以为我不知道,跟人家比中间还差了不知道多少个我呢!” “你说谁呢!” “” 围观的人都是在议论,林婉晴却是往前走了一步,径直的走到了那刀疤脸的面前,冷冷的看着他。 “我便是无休布庄的掌柜,我如今便站在你的面前,我看你敢怎样!” 那刀疤脸原先是京都府有名的地痞混混。 因为夏忆雪和新安候的双重打击,这段时间没有办法,只能改良从善。 用多年的积蓄开了一家布庄,却是没有想到开业了没有几天,就突然杀出了一个无休布庄,还离他的布庄不远。 这几天,布庄的生意是急转直下,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便出来看一看。 没有想到,就看见了这只卖一文钱的布庄,啥也不了解,便叫上了几个兄弟,拿着木棍到这儿来了。 本以为一个做生意的,能有多大的胆子,吓唬吓唬也就完事了。 却没有想到冒出来这么个家伙,看上去这么的柔弱,实际上竟然比他以前见过的那些男的掌柜的还要硬气。 他心里面一阵苦涩,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面上却是呲牙咧嘴,尽量的让自己看起来凶狠一些。 指着林婉晴,恶狠狠的道:“你有种再说一遍!” “我便说了,我无休布庄无论何时一匹布都是只卖一文钱,你要砸便砸,要打便打!我看看最后到底倒霉的会是谁!” 林婉晴站在那刀疤脸的面前,表情十分的清冷,竟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也是,能在宁王叛乱的时候,没有丝毫的考虑便收留下方休一行人。 这样的女子又如何会表现的柔弱呢? 在她的身后,几个小丫鬟都是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家掌柜的,很想上前帮忙,却是没有一个人有胆子这么做的。 这个时候,正在后院忙活的珠儿也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赶到布庄的前面,见到了这一幕,忙不迭的跑开了。 同时,吩咐了布庄的丫鬟们一句:“你们在这里看好了,若是那些地痞混混真的动手,你们快点把掌柜的拉回来,不要跟他们起冲突,我去找新安候,你们明白吗?” “明白,明白。” 小丫鬟们不住的点头。 珠儿这话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 虽然没有那么的刻意,可是围观的人和那刀疤脸都是能听得见。 那刀疤脸听见新安候三个字,整个人都是懵了。 这布庄和新安候有什么关系? 那小丫头怎么莫名其妙就提到了新安候? 莫不是这家布庄是新安候开的? 这个时候,围观的人们也是议论了起来。 “我怎么说的,这林婉晴肯定是和新安候有点事,要不然当初能传的像模像样的?” “的确是,你看那小姑娘,一出了点事就往新安候府跑,一定是没少去!”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14章 林婉晴的变化 林婉晴听见这话,转头看了一眼珠儿,表情有些无奈。 珠儿则是朝她眨了眨眼,颇为俏皮。 这个时候,那刀疤脸心里面已经怕了,但是周围这么多的人看着。 他若是这么走了,以后在这片地方还怎么混下去? 于是,故作凶狠,又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这下子,围观的人都是看不下去了,纷纷起哄。 “人家都说了两遍了,你还要人家说几遍啊?” “就是,没有胆量还学人家地痞混混,就你这样的还做什么生意?回家种地去吧!” “哈哈哈哈!” 这些中年妇女一个个也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看见这刀疤脸原来是个纸糊的,一个个也是不怕了。 林婉晴则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怕过这个家伙,冷冷的道:“我再说几遍也是一样的,这一文钱的价格,是我们布庄计算好的,不会赚多少银子,但也绝不会亏损。 若是没有什么变故,我们布庄的布匹一直都会是这个价格,你不要想了!” 那刀疤脸听见这话,心里面升起了一股怒火。 以前这么多年做地痞混混,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这样。 再加上那些围观的人一直起哄,一时间,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举起手里的木棒,就要砸向林婉晴。 林婉晴也是没有想到这刀疤脸竟然真的敢动手,怔了一下,却是坦然的面对了,只是闭上了双眼,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竟是真的不害怕! 眨眼间,预想当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耳旁倒是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找死!” 这声音总觉得有些熟悉。 林婉晴睁开了双眼,然后就看见面前出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赵姑娘” 赵嫣踩着那刀疤脸,看向那几个地痞混混,露出凶狠的表情,冷冷的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这表情说是凶狠,其实总感觉有几分可爱。 当然,那刀疤脸和刀疤脸的手下们却是不那么觉得。 一个个都是吓的逃了。 那刀疤脸却是并没有被打晕,只是听见‘赵姑娘’三个字,下意识的想到了新安候府似乎也有一位赵姑娘。 莫非这布庄的掌柜的真的认识新安候? 再想想,这布庄的掌柜相貌如此姣好,认识新安候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一时间不敢动弹,倒不如就这么躺着,装晕。 这个时候,赵嫣却是狠狠的踹了他一脚,骂道:“狗东西,别以为本姑娘不知道你是在装,这一次饶了你,下一次要是再让本姑娘看见,非得把你抽筋扒皮!快滚!” 那刀疤脸听见这话,没敢再装,麻利的爬了起来,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忙不迭的道:“小的这就滚,这就滚!” 说完,快步的转身跑开了。 围观的人见到这一幕,脸上都是浮现诧异之色,纷纷看向这位突然冒出来的赵姑娘。 不知道这赵姑娘是什么身份,看上去倒是好身手,比许多的男子都要厉害! 众人也只是小声的议论了两句。 然后,便开始问道:“林掌柜,这布匹还卖吗?” “对啊,我们可都是排了好长时间的队了!” 林婉晴看向她们,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略带歉意的道:“今天就先不卖了,实在没有办法,我这布庄的情况,诸位也都看见了。 若是你们不嫌麻烦,还是明天再来吧,实在抱歉,抱歉。” 林婉晴说到这里,竟是向众人鞠了一躬。 围观的人见到这一幕,都是连连摆手,纷纷开口:“不卖就不卖,林掌柜不必这样,我们都能理解!” “说的对,我们明天再来也都是一样的。” “今天的情况,我们也都看见了,那些地痞混混实在不是个东西!” “林掌柜你可真是有良心啊,这样都是只卖一文钱,实在是良心!” 又是说了一阵,这些人都渐渐的散去了。 林婉晴这才腾出空,走到赵嫣的面前,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今天多亏了赵姑娘你帮忙了,要不然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别的不说,我挨上一顿打,那是一定的了。” 说到这里,哈哈的笑了两声。 赵嫣见到这一幕,也是笑了,同时摆摆手道:“林姑娘你长得这么好看,便是我不出手,也一定会有其他人出手的。” 说着,朝旁边看了一眼。 林婉晴也是看向旁边,那里站着一个身穿华府的俊秀青年。 正是方休。 方休听见赵嫣这意有所指的话,尴尬的笑了笑,却是没有说什么。 林婉晴则是道:“原来方公子也在,倒也是,赵姑娘出来逛街,方公子您怎么可能不陪着呢。” 说完就不再去看方休,而是看向赵嫣,开口道:“赵姑娘,前段时间送你的那几匹布料可都是丝绸加工而成的,跟这一文钱的布匹可不是一样的。” 赵嫣听见这话,笑了笑,道:“就是跟这一文钱的一样也没什么,我感觉挺好的,便是比御用的布庄都要好。” 方休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含蓄温暖,总感觉有些不太真实。 要知道,早在半年以前。 准确的说是宁王叛乱以前,这两个女人还是一见面就没好气的那种。 如今却是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不得不说,世事无常啊。 方休感叹了一声。 赵嫣却是改了话题,开口道:“对了,婉晴姑娘,我总感觉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林婉晴听见这话,怔了一下,笑了笑,问道:“是吗?是比以前更好看了吗?” 说完以后,自己呵呵的笑了两声。 赵嫣也是笑了,笑了一阵后,摇摇头道:“的确是比以前更好看的。” 原先想要说的话却是没有说。 因为这变化,她也说不上来。 比如这句‘是比以前更好看了吗?’,放在以前,林婉晴是如何也说不出来的。 可是现在却是就这么随口说了出来。 若真要用一句话来形容这变化,便是没有那么多的伪装了,更真实了。 或许,这么多年,林婉晴都是伊人居的头牌清倌人,从小到大都以一个花魁的标准要求自己。 如今不做清倌人以后,才更像是真实的她。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15章 无休布庄 这个时候,方休凑了上来,看着林婉晴,开口问道:“你这布匹卖一文钱,不会亏损吗?” 林婉晴听见方休的声音,转头看向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道:“不会。” “为什么?” 方休有些好奇。 林婉晴看着方休,表情变得有些认真,道:“这是秘密,抱歉。” “”方休一时无语。 “方公子!” 这个时候,珠儿也是处理完了布庄的事情,凑了过来,笑嘻嘻的道:“当然不会亏损,因为” “珠儿!” 林婉晴瞪了珠儿一眼。 珠儿顿时不说话了,只是道:“方公子又不是外人,告诉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方休听见这话,摆了摆手道:“无妨,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当然,可以给些银子。” 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一叠银票,看向林婉晴,开口道:“就当这布庄有我的一份。” 林婉晴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犹豫之色,片刻后,伸手接过银票,道:“每个月我会给你分红。” “好。”方休点了点头。 林婉晴这才道:“因为改良版的纺纱机器。”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因为这个消息他之前就听那些围观的人说过了,他只是想要看看这改良版的纺纱机究竟是什么样的。 “我可以看看吗?” 方休看着林婉晴,开口问道。 林婉晴点了点头,道:“现在你是东家之一,当然可以。” 看向珠儿,道:“珠儿,你带方公子去看看,我在布置一下布庄。” 珠儿不知道自家小姐为什么对方公子这般,却没法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好。” 然后,看向方休和赵嫣,脸上露出笑容,道:“方公子,赵姑娘,你们跟我来。” 然后,珠儿就领着方休和赵嫣到了一件庭院。 这庭院比想象当中的还要宽广,倒是有点儿像方休印象中的纺织厂一样。 在这纺织厂里,摆放着各种机器。 有纺纱机,也有织布机,看上去和方休在历史课本上看到的没有什么区别。 不需要什么劳力,只是一些小丫头便能够动手操作,效率极高。 “方公子,其实这些原料不值几个钱,主要还是雇佣那些伙计需要大量的银子,织布还好,织布的机器效率很高,可是纺纱就比较麻烦了。 但是那天小姐看过了纺纱机以后,突然就想到了如何改良这纺纱机,然后找了木匠,又去借了银子,多造了几台纺纱机。 如今,这纺纱机和织布极加在一起,一天织出来的布匹比其他布庄一个月织出来的布匹还要多。 因此,我们布庄才敢把布匹卖的这么便宜。 因为只卖一文钱也可以赚到银子,既然如此,还不如就只卖一文钱。” 方休听见这话,点了点头,同时,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看着这好似纺织厂的地方,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珠儿,开口道:“你们这布庄一个月能挣多少银子?” 珠儿想了想,又掐着手指,大概的算了算,回答道:“虽说这个布庄每天都有人排队,无论啥时候都不缺布卖,可是因为卖的便宜,挣的也不多,一个月最多也就是一千两银子。 这一千两银子还要分给姐妹们,然后还要付掉宅邸的租金,到了我和小姐这里,最多也只剩下两百两。” 珠儿说到这里,不由的想起了以前的时候。 小姐还在伊人居,那个时候虽然是签了卖身契,但一个月还是能够挣几千两。 她是真不明白。 小姐素来是喜欢弹琴的。 即便是什么都不做,偶尔到春风楼或者伊人居弹弹琴,一个月挣的也绝不止一千两。 如今忙里忙忘,累死累活才能挣个两百两。 哎 方休听到两百两的时候,也是有些诧异。 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即便是差一些的布庄,每个月的流水也不止这一点。 毕竟这里乃是京畿之地,还是城南,乃是整个楚国最为繁华的地方。 那些勋贵逛街的时候,可是从来不在乎银子的。 还有这么多的世家小姐,最喜欢光顾的一个是胭脂店,一个是首饰店,再一个就是布庄了。 如此说来,这所谓的无休布庄,还真是古往今来薄利多销的第一家了。 方休这么想着,忍不住的笑了笑,又从怀里取出了一叠银票,递给珠儿,开口道:“这里是五千两的银票,你跟你们家小姐说。 这块地还有宅邸,全都买了,若是不够,再来问我要。” “这” 珠儿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纠结了许久,还是没有接下银票,而是道:“方公子,小姐应该不会同意的。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段时间小姐对方公子你好像不太” 说到这里,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但是什么意思,方休却是听的明白。 她顿了顿,方才继续道:“当然,这银子便不是您给的,是其他人给的,小姐也一定是不会要的。 借的话,我们短时间内又是还不上,因此,小姐肯定不会同意的。” 说到最后,已经是从开始的犹豫到后面的笃定了。 方休笑了笑,开口道:“这五千两银子可不是白送给你家小姐的,这是我入的份子,记住了,我刚才可是给了你们家小姐银子。 这无休布庄有我的一份。” “方公子说的没错,这无休布庄的确是有您的一份,只是这五千两还是太多了。” 这时,纺织厂的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悦耳的声音。 转头看去,果然是林婉晴。 “小姐。” 珠儿忙不迭的跑到了林婉晴的身旁。 方休看着林婉晴,开口道:“这五千两银子是买地和买宅邸的,不然以后无休布庄发展起来以后,会有很多的麻烦。 虽说我是新安候,可也从来不是强取豪夺之辈,这一点,你们都知道,我也不用多说。” 旁边的赵嫣听见这话,给了方休一个白眼,却是没有多说什么。 林婉晴听了以后,表情出现了一些变化,想了想,开口道:“好,不过我不会白要方公子你这么多的银子。 从此以后,无休布庄,方公子您占一半的份额。”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16章 修路 方休只是笑了笑,没有说完。 几人又是寒暄了一阵。 离开的时候,方休看着林婉晴,开口道:“其实这纺织机没必要用人,水力也是一样的。” 说完,便带着赵嫣离开了纺织工厂。 林婉晴和珠儿站在原地,细细的品着这句话。 什么叫做水力也是一样的? 林婉晴看着正在纺织机器前辛苦劳动的小厮们,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城南和城中交界的位置,马车早已经等候多时。 方休和赵嫣上了马车。 赵嫣看着方休,开口问道:“你和林婉晴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休听见这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看向赵嫣,刚准备说话,马车却是突然颠了一下。 方休一个没坐稳,差一点扑到赵嫣的怀里。 “怎么搞的?” 赵嫣看着这一幕,脸腾的一下变得通红,看向外面的车夫,用清脆的声音,大声的道。 那车夫也是很委屈,忙不迭的回答道:“前些天下雨,这边的青石板被踩坏了几块,小的没有看见,真是该死,真是该死!” “看着点。”赵嫣没好气的道。 那车夫忙不迭的道:“是是!”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却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问你话呢!” 赵嫣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从遇见了林婉晴以后,就好像谁惹了她一样。 面对林婉晴的时候,倒是和颜悦色的。 面对方休,就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了。 方休看向赵嫣,缓缓开口道:“我在想,这些青石板该换一换了。” “什么?” 赵嫣听见这话,微微的一怔,没有明白什么意思。 方休却好似已经下定了决心,开口道:“先从城南开始,等到这道路铺设完成了以后,那橡胶差不多也已经运到京师了,到时候,从其他地方到城南,速度会快很多。” “” 赵嫣虽然觉得方休说的东西很厉害的样子,可是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啊。 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没好气的道:“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方休看向赵嫣,开口道:“宝乐坊的银子都拿去开书院了,你能借我点银子吗?” 自从上次那件事情以后,赵嫣就学乖了,银子不再只存在宝乐坊,而是各个钱庄各存一点。 赵嫣听见这话,撇了撇嘴,没好气的道:“为什么要借你银子?” 方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打算说‘不借就算了’,赵嫣又是道:“给多少利息?” 方休问她:“你想要多少利息?” 赵嫣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还没有想好,就听见方休道:“就按照宝乐坊借贷的利息,该给你多少就给你多少,放心,不会亏欠你一点的!” 赵嫣迷迷糊糊的,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方休拉到了宝乐坊,又是签契,又是做保证的。 十几万两银子就这么被取出来了。 王宝乐则是一脸的疑惑,开口问道:“少爷,您借这么多的银子是要做什么?” 方休看着王宝乐,表情十分的淡然,只说了两个字:“修路!” 王宝乐听见这话,却是彻底的怔住了。 修路? 修哪里的路? 京畿之地总体而言虽然比不上江南道那么富庶,可道路却是四通八达,任何地方也是比不上的。 曾经便曾有人说过,条条大路通京都府。 这样的路还需要修吗? 莫非是修其他地方的路? 那也应该是工部的事情,少爷自己出银子来做,是不是有点太 王宝乐想到这里,表情变得有些奇怪,看向自家少爷,开口问道:“少爷,小的多嘴问您一句,这路是修哪里的路?” 方休看向王宝乐,淡淡的道:“自然是修京都府的路。” “啊?” 王宝乐这下子是彻底的懵了。 京都府的路还需要修吗? 而且便是全都换成青石板,所有的泥地全都压实,全都铺上碎石,也不需要这么多的银子啊! 这可是足足十几万两呢。 方休也知道王宝乐为什么疑惑,于是,开口解释道:“路乃是商道之根本,路修好了,这京都府的商路也便畅通了。” 这点道理,王宝乐自然是知道的,他疑惑的是这京都府的路还能怎么修。 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少爷,小的只是不明白,这京都府的路该怎么修?这城中通往各地都是压实了,也是铺上了石板,便是郊外,那也都是铺上了碎石。 便是雨天,马车也是能够畅通无阻。 都已经这样了,这路还需要怎么修?” 方休看着王宝乐,淡淡的道:“石板全都拆了,换成水泥混凝土。” 王宝乐听见这话,算是彻彻底底的懵了。 石板全都拆了? 把京都府的路全都铺成石板,工部不知道花费了多少的银子,耗费了多少的精力。 岂是一句话说拆就拆了的? 更何况,是水泥混凝土又是什么东西? 能跟石板相提并论吗? 王宝乐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休却是道:“这件事情先不急,你心里面有个数便好,等本少爷这边都准备妥当了,你再找人。” 王宝乐听见这话,按理说应该是高兴,可是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感觉。 因为他知道,少爷这话说出来,怕是认真的了。 好好的,为何少爷就一定要修路啊?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跟在方休身旁的小厮。 那小厮面露犹豫之色,想了想,还是小声的道:“少爷回府的时候,有块青石板碎了,马车颠了一下,因而,小的想” 王宝乐听见这话,方才明白了什么,表情更加的奇怪了。 只是因为颠了一下,就要把京都府所有的石板全都给拆了,换上那什么水泥混凝土? 这未免有些太过 王宝乐心里面这么想,却是不敢说什么,只是应道:“小的明白了,少爷您尽管放心,小的这就去找人,城南的粥棚那边,这么多的流民休养了这么久,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方休点点头,道:“好,本少爷先去一堂工程书院,这件事情,你放在心上。” “是,少爷!”王宝乐躬身行礼,应声称是。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17章 各式各样的研究院 如今,这京畿之地遍地都是各式各样的方休书院。 而且不同的书院,招收的年纪也是各不相同的。 便说文理书院,这乃是最基本的书院,一般只招收孩子,经过那此比试以后,在诸多父母的强烈的请求下,新安候府又增设了两家书院。 分别是文理第一书院和文理第二书院。 院长仍旧是常如,虽然先生的水平比不上文理书院,却仍然让许多人挣破了头,也想着把自己的孩子送进去。 除此之外,就是另外的一些书院,比如什么理工书院,什么建造书院,什么工程书院。 这些书院说起来也比较奇怪,除了理工书院和文学院的主要教学内容是围绕着科举的。 其他的书院都是培养一些工匠。 刚刚创办的时候,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够理解。 这工匠有什么好学的? 有那个功夫,还不如找个师父跟着学。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两个书院的人渐渐的多了起来。 他们才发现原来这两个书院所教授的内容和自己想象的并不太一样。 比如这工程书院,他们原先只是因为做些木匠和石匠的活,实际上却要比这些都难的多。 木匠和石匠需要会的,他们要会,木匠和石匠不会的,他们也是要会。 甚至不止是他们在学习,便是那些先生也是不断的摸索着前进。 似乎新安候前段时间还创办了一个什么工程研究院。 这建造书院和工程书院的先生,便经常在那个工程研究院,研究一些新奇的玩意。 成天的用各种各样的材料实验。 什么样的石材更加的坚硬,什么样的木材不容易腐蚀,还有那石灰浆都研究出了花样。 听说加入不同的水,都会产生不同的影响。 若是以前,他们这么折腾,没有几天家里就揭不开锅了。 在这研究院却是不一样,只要你有合适的理由,并且拿出合适的方案,便可以向新安候府申请到一笔银子,专门用作这种研究。 这银子比想象中的还要多。 便说那石灰浆,平平无奇的东西,许多的村子里造房子用到的东西,却是被一个先生给捣鼓出了花样,听说比以前坚固了不少。 报给了新安候以后,便获得了五百两银子的研究经费。 石灰浆,再怎么捣鼓能花费得了多少的银子? 五百两银子,到头来怕是有不少都落在那先生的口袋里了。 这可是个好差事啊! 正是因为如此,这建造书院和工程书院的许多先生,下了学以后,便去那研究院捣鼓一些玩意,希望能获得这些银子。 听说已经有不少得到了新安候的赞助。 这书院的学生们年纪都不小了,都是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因为没有一技之长所以想到到这书院来学门手艺。 见到那先生随随便便捣鼓了一下石灰浆便能获得这么多的银子,自然是更加卖力的学习,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够成为这些先生的一员了! 又是一个晌午,到了下课的时间,工程书院的先生们聚集在一起,照例商量着能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捣鼓捣鼓。 “我上次给新安候写的信得到回复了,新安候还给那新石灰浆取了个名字,叫做水泥。” “是吗?水泥,听上去有些奇怪。” “不过水泥这东西的确是还用,我家亲戚昨天想要盖个茅房,我便用你说的法子,试了一下,往那石灰浆里面加了点矿渣,果然比以前结实了不少。” “那是当然,不然新安候怎么会如此看重这个项目,老田,我可是听说了,昨天新安候又拨给了一千两银子,其中还有两百两是你的奖金,让你安安心心的研究这新石灰浆。” “一千两银子?真的假的?咱们哥几个做石匠,怕是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银子啊!” “哪里有这么夸张,这一千两还有一部分是要盖新的研究院的。” “新的研究院?”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彼此对视了一眼,纷纷开口问道:“什么新得研究院,你跟我们说说呗?” “这话本来是不能说的,但是你们几个也都不是外人,我跟你们说了,不要告诉别人。” 那被唤作老田的石匠四处张望了一眼,开口道。 “那是当然,什么研究院,你快些跟我们说说。”众人都是一副好奇的模样。 那老田见众人好奇,不免有些得意洋洋。 得意洋洋后,又是笑了笑,方才开口道:“这新研究院,便叫做材料研究院,专门研究的便是这建造的材料。” “啊?这建造的材料还要专门建个研究院研究?” 众人听了以后,都是觉得一阵不可思议。 那老田却是笑了,开口道:“那是当然,这材料比你们想象的还要有讲究,最近新安候似乎从南洋运回来了一批材料,叫做叫做橡胶。 好像是大有用处,除此之外,还有就是这水泥,还有石材、木材、钢材,许多许多。” 顿了顿,继续道:“我告诉你们,这材料研究院可不仅仅是研究什么材料好,还是要制造新的材料的。” “制造新的材料?”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好奇,开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顾名思义啊!”那老田捋了捋胡须,文邹邹的道。 无论是建造书院还是工程书院,都是有一个先生教这些学生读书识字。 他们这些教授其他课程的先生也都是需要学习的,不然连个字都不认识,实在是说不过去。 周围的人见到这一幕,却是笑着啐了一口,道:“这才刚识字几天,装什么装,还咬文嚼字的,说人话!” “你也不一样,都知道咬文嚼字了。” “得了,说正事。” “说的就是正事,比如这石灰浆,加了点其他东西,便是新的石灰浆了,硬度什么的全都提上去了。 再比如那木头烧的时间久了以后就变成了碳,再比如那铁矿石,用对了方法,便能制出铁来。 再比如那钢,不也是由铁炼成的? 这材料研究院便是做这些事情的,除了我刚才说的那些东西,总归还是能研究出其他的” 老田看着众人,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18章 珠儿的疑惑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片刻后,有人开口道:“那老田你一个石匠,哪里能懂的这么多?” 老田呵呵的笑了两声,开口道:“这研究院刚刚成立,材料方面的事情,没几个人了解的,按照新安候的说法,咱们这是处在起步的阶段,若是造房子,咱们就是在打地基。 所以说,这懂的多不多,其实不重要,重要的胆子大,敢于探索,啥都要试一试。 便说这石灰浆,若不是我那天失手把这铁矿渣给加到石灰浆里面,谁能想到这还是个新材料?” 他说着,看向其他人,开口问道:“你能想到吗?” 又看了看其他人,又是道:“你能想到吗?” 众人都是摇头,不说话。 片刻后,突然有人想到了什么,开口道:“那你这材料研究院还缺不缺人?” “你不是在工程研究院里吗?” 老田开口道。 那人苦笑了两声,道:“说实话,这什么工程,我是真的研究不出来什么东西,无非就是造房子,这房子最多也就造的那么高了,有什么用呢? 没有合适的材料,最多也就是建的这般的高,倒是这材料,我觉得还有很大的空间。” 老田听见这话,想了想,开口道:“好,材料研究院刚刚成立,刚好缺人,你要是想来就来吧。” 他话音刚落,外面却是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众人都是转头看去,然后就看见了一道身影正朝自己缓缓走来。 几人都是一惊,忙不迭的站了起来,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新安候!” 方休走到这几人的面前,脸上露出笑容,道:“刚好,你们几个人都聚齐了,不用我再去建造学院那边了。” 几人听见这话,都是彼此对视了一眼,有些好奇新安候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方休开口道:“找你们是有件事情要你们做,你们下了学以后,多费点心思。” 几人忙不迭的道:“新安候有何吩咐,我们一定是照办,没有什么费心思的。” 方休笑了笑,开口道:“你们别紧张,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让你们帮我修个东西。” “修东西?” 几人想了想,还是老田开口道:“新安候是要修宅邸吗?” 方休摇了摇头,看着那老田,缓缓开口道:“不,修路。” 此话一出,全场都是安静了一瞬。 还是那老田先反应过来,开口问道:“新安候有吩咐,我等一定是会尽心尽力,不知道新安候想要修的路是什么样的?多长? 从哪里修到哪里,最多可以容忍多长时间,可以提供多少的银子?” 方休听见这话,竟然觉得有些欣慰。 这些原先都是工匠,如今却是有点工部的人的样子了。 他笑了笑,开口道:“很简单,城南现有的路,全都拆了,修成新路,材料要用水泥,就是你研究出的那个新石灰浆,银子不用担心,五万两打底,若是不够,还能再给你们一些。 时间 城南那边比较繁华,修路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便给你们一年的时间,能办到吗?” 此话一出,全场又是一片安静。 只是他们实在是无法理解新安候这么做的目的。 城南? 那边的路已经很好了,若是要修路,还能怎么修? 而且这么长的路,若是要用水泥,那该需要多少的水泥啊? 一时间,几人都是沉默,没人敢开口。 便是那研究出水泥的老田也是如此。 他实在是心里面没谱。 方休见到这一幕,笑了,开口道:“当然了,你们若是没有把握,也没有事,可以多实验实验,这城郊到处都是泥地。 如何修路,需要耗费多少的银子,需要耗费多少的时间,需要用到什么样的材料,需要多少的人力。 你们若是算不清楚,可以去找理工书院的算学先生帮你们算,到时候给我一份详细的报告。 这修与不修,本侯爷再做主,这样也可以。”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如释重负,忙不迭的道:“是,新安候,这件事情,我等立刻着手去办!” 方休摆摆手道:“不急不急,本侯爷相信你们。” 说完也没有过多的寒暄,转身便离开了。 方休走了以后。 几个先生站在原地,都还感觉有些发懵。 修路? 打底五万两银子? 这五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啊? 说句实话,在来书院之前,他们都没有见过一锭完好无损的银子。 银子有的时候不仅仅是动力,更多的是压力啊。 若是这路修不好,最后是什么结果,没人能够想象。 虽说新安候已经说了,便是修不好路,也不会拿他们如何的。 可是事实真是这样吗? 就算事实真是这样,他们的良心又怎么能够过得去呢? 毕竟新安候可是这般的支持他们啊! 想到这里。 几个人都是做出了决定,在修路以前,一定要把这如何修路给研究透彻了! “老田啊,你那水泥不是用作建造的吗?修路也能成?” “说实话,我没有试过,不过若是加上些其他的材料,未必不能成,只是这需要的水泥实在是太多了,银子还是小事,关键是从哪里去找那么多的原材料。” “没事,新安候不是给了你一千两银子,这一千两银子,多买点东西,咱们一起试试看,总归能试出一个合适的材料,说不定还有比那水泥更好的。” “说的是,说的是啊!” 城南,某处庭院。 珠儿一个人坐在树底下,发着愣。 方公子说了,那纺织的机器并不一定需要人,便是水也是一样可以的。 可是,水怎么能像人一样,驱动机器呢? 莫非水也有手吗? 珠儿自小就跟在林婉晴的身旁,几乎没有离开过京都府。 自然是不知道在这乡下,水力风车这东西,不知道许多的地方,尤其是在那江南之地,便是用这种东西灌溉的。 因此,更是想不到这纺织机可以用水力风车驱动了。 她的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百思不得其解。 正郁闷的,灶房突然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19章 蒸汽的力量 珠儿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烧着热水呢! 忙不迭的起身跑到灶房,眼前的一幕却是让她怔在了原地。 那锅盖早已经被蒸腾的热气给顶开了。 热水还在沸腾,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 她怔了一下,方才用水浇灭了火。 很平平无奇的一幕,一天之中不知道要发生多少遍,但是一个念头却是出现在了珠儿的脑海里。 既然这热水可以把锅盖顶开,这不就好似人的手一样,这也是一股力量啊! 虽然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她却是清楚,这便是方公子所说的,可以用水。 若是能弄明白这其中的原理,从此以后,那纺织的机器岂不是不用人力了? 只需要烧热水便可以了! 这么想着,她已经有些兴奋,开始想着究竟该如何研究这东西。 当然,她的第一反应还是找到了自家小姐。 “小姐,小姐,奴婢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东西!” 她还不敢说自己破解了方公子所说的话的意思。 只是说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 林婉晴正忙着布庄的声音,看向珠儿,开口道:“什么东西?” 珠儿道:“奴婢烧开水的时候”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林婉晴打断:“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以后再说,布庄的生意正忙着呢,方公子可是投了五千两银子在布庄,无论如何也不能赔了钱。 你若是在家里没什么事情也可以来布庄帮帮忙。” 珠儿听见这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应了一声,便沮丧的走开了。 也是帮着店里的小厮们整理布匹。 只是,那蒸汽顶开锅盖的画面,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出现,无论如何都是挥之不去。 忙活了一个下午,总算是腾出了空休息,但她还是不停的思索之前发生的事情。 纠结了许久,还是到林婉晴的身旁,开口道:“小姐,奴婢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林婉晴听见这话,怔了一下,看向珠儿,开口问道:“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珠儿道:“是方公子之前说的,水的力量,奴婢想明白了,这水的力量便是水沸腾之时,水蒸气的力量。” 林婉晴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她也是一出生便在这京都府的伊人居里面,莫说是下地干活,便是伊人居都没有离开过几次。 自然也不知道水力风车,听见这水沸腾时候会产生力量。 她也是完全搞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于是问道:“水沸腾的确是有力量,可是跟我们的纺织机器有什么关系?” 林婉晴很疑惑。 珠儿也是搞不明白,但她还是道:“既然水沸腾有力量,便有可能留住这力量,连接纺织机器,从此以后便不需要再雇佣人力了。” 这话说出来,林婉晴一时间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于是,摆摆手,开口道:“听说方公子那边有什么工程书院,专门便是研究这些工匠活计,我觉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你若是搞不明白,或许可以问问他们。” 珠儿听见这话,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便道:“那小姐,奴婢去工程书院问一问?” 林婉晴摆摆手道:“你去问吧,布庄这边你放心,我多雇一个人便是了。” “好,谢谢小姐!” 珠儿听见这话,笑了,蹦蹦跳跳的离开了布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还是清晨。 珠儿便带着一个水壶,到了工程书院的门口。 敲门 没有人理。 又是敲门。 这才有人过来。 大门缓缓的打开。 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站在门后,漫不经心的道:“工程书院的人已经招满了,你们到隔壁建造书院去看看吧。” 珠儿一听见这话,立刻就明白了什么,笑了笑,开口道:“我不是来读书的,我是有件事情搞不清楚,想要问问你们工程书院的先生。” 那人听见是个女子的声音,下意识的看了珠儿一眼,看见她的衣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你是无休布庄的丫鬟?” 珠儿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下意识的问道:“你也知道无休布庄?” 那小厮笑了笑,道:“那天城南发生的事情都传开了,如今谁不知道,无休布庄是新安候新开的店铺。 而且,便是没有新安候,你们无休布庄一匹布只卖一文钱,还能保持这么好的质量,那在京都府也是有名气的!” 说到这里,顿了顿,笑道:“不知道姑娘到我们工程书院所为何事?” 珠儿没有想到无休布庄的名气这么大了,不免觉得有些骄傲。 骄傲过后,也是笑了笑,回答道:“我是想要问问你们书院的先生,水沸腾之后的事情。” “水沸腾之后的事情?” 那小厮听见这话,怔了一下,完全搞不明白这个人在说什么,却还是笑着道:“先生们正在上课呢,不过马上就要下课了,你若是不介意的话,进来找个地方坐一坐,稍等片刻。” 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顿了顿,方才继续道:“对了,最近新安候好似要修路,书院的先生们都为修路这件事情忙的焦头烂额的,可能不一定有时间腾出空” 珠儿听见这话,有些失落,却还是道:“没事,若是先生们实在忙,我以后再来也都是一样的。” 小厮听了以后,笑了,道:“那就好,你进来吧。” “好。” 珠儿点了点头。 那小厮刚准备问珠儿要不要喝茶,突然就看见了她怀里抱着的水壶,又是怔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上门问问题还自带水壶的? 他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只是道:“先生们片刻之后便下课了,你在这儿等一会吧。” “好。”珠儿又是点了点头。 开始打量起这工程书院里的一切。 不得不说,这工程书院比她想象的要好的多。 原先她还以为这工程书院便是教那些木匠、石匠、铁匠如何做好活计的,定然是脏乱不堪,吵闹不堪。 可是在这里坐了一会,却是发现这书院不止干净,而且安静。 甚至还经常能够听到读书声,哪里是什么工程书院,简直和那文理书院没有什么区别。 这么想着,书院里突然响起了一阵锣声。 下课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20章 是方公子说的 学生们从教室里面涌了出来,追逐打闹。 这都是年纪还小的,年纪大一些的则是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聊着天,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珠儿。 毕竟在这工程书院,女孩可是比较罕见的。 准确的说,他们工程书院和建造书院压根就没有任何的女孩,虽说这书院的就读要求当中并没有任何的规定。 因此,几个人凑到了珠儿这里,好奇的问道:“你是来这里读书的吗?” 珠儿摇了摇头,回答道:“我只是有些问题想要问问你们先生,你们先生呢?” 有人笑了笑,道:“我就说,这工程书院和建造书院,哪里来的女孩。” 旁边的人道:“先生们正在商量修路的事情,我带你们去找他们。” “好。” 珠儿点了点头。 那人看了一眼珠儿怀里的水壶,一脸的好奇,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带这个水壶是想要干什么的?” 珠儿道:“我就是想要问一下你们先生,如何能够利用这水沸腾了之后的力量。” 那学生听见这话,怔了一下,忍不住的笑了,道:“水沸腾了之后的力量?你在想些什么呢?那点儿力量够做什么用的,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问先生呢。” 珠儿听见这话,撇了撇嘴,却没有说什么。 那学生却是继续道:“而且我们这是工程书院,你便是问先生们,先生们怕是也不知道。 更何况这东西压根就没什么用,水沸腾的确是会有力量,但是这点力量还比不上孩子,又有什么用呢?” 说话间,那学生便带着珠儿到了几个先生的面前。 几个先生正在为水泥中要不要添加砂石吵得不可开交,看见那学生和珠儿,全都是停了下来。 这材料研究院的院长老田上下打量了一眼珠儿,开口问道:“你们两个有什么事?” 珠儿道:“我有点事情想要问问你们。” 几人听见这话,都是没有放在心上。 一个小丫头能问出什么问题。 因此,都是摆摆手道:“我们这里正忙着呢,你若是有事,还是过些日子再来问吧。” 珠儿听见这话,心里面觉得有些委屈,却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好,打扰几位先生了。” 说完,便抱着自己的水壶,准备转身离开。 那学生见到这一幕,笑了笑,道:“我怎么跟你说的,先生们忙着呢,当然,先生们不忙怕也不会回答你这莫名其妙的问题的,水沸腾的力量,真不知道你是如何想到的” 珠儿听见这话,感觉万分的委屈,眼眶都是有些红了,泪珠在眼眶里面打转,好似下一秒就要落下。 这时,一个先生却是看向了珠儿的背影,开口道:“等一下。” 珠儿转身看向那名先生。 那先生走到珠儿的面前,看着她怀里的水壶,问道:“你是要问水沸腾的力量?” 珠儿点了点头。 那先生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缓缓开口道:“前段时间,我也是观察到了这水沸腾后是有力量的,那力量却不仅仅是热气,似乎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说不清楚,我昨天刚刚请人帮我写了一封信,准备送到新安候那里,还没有送出去,就被这修路的事情耽搁了”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打断:“老许,你在那里嘀咕什么呢?这水泥铺设前如何架设地基,你还没说清楚呢!” 那被称为许则的先生转头看了一眼老田他们,摆摆手道:“我这边有些事,你们先聊。” 老田他们听见这话,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许则转头看向珠儿,继续道:“这水沸腾的力量怕是比我们想象的还有作用” 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对了,还没问,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 珠儿擦了擦眼泪,小声的道:“我叫珠儿,是无休布庄的二掌柜。” 无休布庄的二掌柜? 许则和那学生听见这话,都是怔了一下。 那学生更是脱口而出道:“那你岂不是认识新安候?” 珠儿点了点头,道:“我的确是认识方公子,这水沸腾的力量便是方公子跟我说的。” “哦?” 许则听见这话,眼眸一亮,喜出望外的说道:“新安候学富五车,杂学更是学到了顶尖,便是我们研究院这一把老骨头们加在一起,也未必能够比得上新安候。 若是新安候都认可这沸腾的力量,便说明我研究的方向对了!哈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竟然是忍不住的仰天大笑了起来。 珠儿和那学生见到这一幕,都是有些懵。 珠儿忍不住开口问道:“那究竟如何才能把这沸腾的力量转变成实实在在的力量呢?” 许则听见这个问题,停止了笑,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认真的看着珠儿,开口道:“这正是问题的关键” 说到这里,停住了。 珠儿好奇的看着许则。 许则却是摇了摇头,道:“其实我也搞不清楚,原先正准备实验呢,但是因为新安候要修路,这件事情便耽搁了。 珠儿姑娘,若是你不嫌弃,能否加入我们工程书院,接替我负责一下这沸腾力量的研究?” 珠儿听见这话,忙不迭的摆了摆手,开口道:“不不不,我还要帮小姐经营布庄呢!” 许则听见这话,说了一句‘倒也是’,随即,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片刻后,他终于是做出了决定,看向身后还在热火朝天的讨论们的老伙计,凑上前,开口道:“老田,这修路的事情,我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工程书院就你以前修过路,这如何压实地面,如何铺设水泥,都指望着你呢,你现在告诉我,你帮不上什么忙了。 还有什么事情是比新安候的事情更重要的?” 老田看着许则,没好气的问道。 许则看着老田,表情严肃,开口道:“你说的没有错,我的确是有比修路更加重要的事情,便是水沸腾的力量!”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21章 这个项目,方休投了!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一脸的懵。 沸腾的力量怎么听上去这么奇怪? 许则环顾了众人一眼,解释道:“这水沸腾的时候便会产生一种力量,甚至可以顶开几倍于其重量的东西,我所要研究的便是这力量究竟来自于何处。 以及如何利用这力量。” 众人听了,都是面露思索之色。 他们和之前那个学生不同,他们知道目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东西,过段时间就有可能产生奇效。 比如许则描述的这个,只要是烧过水的,都知道的确是有这现象,这现象的背后是什么,就值得让人深思了。 他们都是看过《基础物理学》的人,知道新安候发现所谓的第一运动定律和第二运动定律,也都是生活中非常平常的事情。 但是新安候却以这些稀松平常的事情总结出了规律,阐释了世界的道理。 因此,为何这沸腾的力量便不是如此呢? 材料研究院的院长老田沉思了片刻,开口道:“既然如此,你便给我推荐几个你的学生,要靠谱一些的,修路这件事情毕竟是新安候亲自吩咐的,我们应当重视起来。 你去研究你的东西,我没有意见,但不能就这么撂挑子走人了。” 许则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了笑容,只说了一个字:“好。” 然后,走到珠儿的面前,笑了笑,道:“好了,现在我可以专心研究你说的了。” 珠儿看着这一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都快要忘了自己来的目的了。 好像只是想明白怎么利用这股力量吧? 许则见她有些迷惘,开口道:“小姑娘,你能够想到这些,也的确是不容易,这样,你若是有空便到我这研究院来帮忙研究一下这沸腾的力量,每个月我给你一些银子作为报酬,你看如何?” 说到这里,苦笑了两声,无奈的道:“主要我这里也实在是缺少助手,那些学生一个个都只是想要学如何做木匠,如何造房子,却是从来没有想过其他的。 想你这样,仅仅只是看到水沸腾就能想到这么多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珠儿听了以后,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纠结了许久,还是道:“其实我对这些东西也不是很了解,无休布庄那边,我也实在是走不开,许先生,抱歉了。” 许则听见这话,无奈的笑了笑,道:“没事,这便研究有了进展,我会给你写信的,或者你派人来问一问也是可以的,无妨。” 珠儿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 珠儿便抱着她的水壶离开了。 许则则是站在原地,仔细的思索了起来。 就他目前来看,这力量主要是源自那股热气。 前段时间看书,他是知道了水若是达到了一定的温度,便会变成气。 可是,热气又是如何有这般的力量,能够顶开壶盖呢? 难不成水受热以后变成了气,这气还会膨胀吗? 若是会膨胀,又为何会膨胀呢? 如何才能利用这股热气呢? 若是直接用管道将这热气输送到其他的地方 或者是利用着顶开,落下所产生的力量,用木杆连接 像是水力风车那般? 只是把水力,变成了热水力? 一时间,千千万万个想法出现在了许则的脑海里。 终于,许则再也按耐不住,看向那站在自己面前的学生,开口道:“去给我准备笔墨纸砚,我要写信。” “是,先生。” 那学生听见这话,忙不迭的跑去寻纸墨笔砚去了。 方府。 方休看着面前的这封信,表情十分的认真。 这信上的字歪歪扭扭的,看上去就知道一定不是什么识字的人写的。 再结合这封信是从工程书院送来的。 方休瞬间就明白,一定是工程书院的那些先生。 那些家伙研究工程还算是有些基础,可是这字着实差了一些。 不过他们也的确是能给方休一些惊喜。 比如那个水泥。 按照常理,水泥是简单到没有办法再简单的东西了。 任何一个穿越客必备技能啊! 奈何方休是个文科生,任何牵扯到工科、理科的知识,他是一概不知。 他对于这些的认知还停留在初高中的物理和化学知识上面。 偏偏有些知识,他还都忘了。 没有办法,任谁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也记不起来初高中学习过的知识。 除非是那些特别基础的。 毕竟一个人记忆的容量就只有这么点,学了这些,那些就会忘记。 学了那些,这些就会忘记。 不过,还好,目前来看,一切都是走在正轨上。 虽然方休自己不会,但是他可以让别人去研究啊。 比如玻璃,比如这水泥。 虽然他自己不知道,但是可以让别人去摸索。 所以他编撰了《基础算术学》、《基础物理学》这两本书,目的就是给那些被埋没的理工科天才一个施展拳脚的天地。 只是任何的研究,尤其是这些基础的研究,都是需要大量的时间的。 可能只是一个很简单很简单的问题,就有可能困扰科学家们几十年,乃至上百年。 只站在后人的角度去看前人经历过的事情,觉得非常可笑,实际上都是上帝视角的原因。 每次想到这个,方休都是很无奈。 但是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只能说他为科学的产生尽力的提供了基础的条件。 若是这样楚国还无法走上正轨,那他也没有任何的办法了。 想得远了。 方休重新看向那封信,越看,表情越发的郑重。 这所谓的水沸腾的力量,不就是蒸汽吗? 工业时代最主要的标志,不就是蒸汽机吗? 还有这信上提到的珠儿。 方休看了这人的描述以后,竟是觉得有些苦笑不得。 当时他所说的水的力量,分明就是用水力驱动纺车,乃是很简单的机械原理,便是楚国也是很早以前就有了的。 没有想到珠儿竟然误会成了水蒸气。 不过倒也是误打误撞,说不定未来的书上,蒸汽机的发明者中还会有珠儿的名字。 方休这么想着,已经做出了决定,大笔一挥。 这个项目,他方休投了! 五千两!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22章 暗流涌动 “少爷,外面来了一个官宦。” 方休刚刚回信,便听到一个小厮说话。 转头看去,那小厮又道:“小的问过了,似乎是陛下的意思,陛下想要见见您。”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片刻后,摆摆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少爷!” 那小厮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片刻后。 方休便出现在了皇宫前。 一切都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但是这个地方,他已经将近一个多月都没有来过了。 城门前的两个守卫看见方休,忙不迭的行礼:“见过新安候。” 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不是在拜见一个侯爷,而是皇帝。 方休则是摆摆手,示意一下,并没有说什么,就这么走进了皇宫,直接走向了暖阁。 沿途的守卫、宦官看见方休,皆是躬身行礼,态度毕恭毕敬,与之前还是不一样。 方休却好似已经习以为常,进了暖阁以后,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敬的行礼:“臣方休参见陛下!” 一个多月没有见,楚皇比方休记忆力的憔悴了一些。 他看着方休,表情十分的复杂,许久后方才开口道:“你来了。” 方休应了一声:“臣来了。” 楚皇又道:“坐吧。” “谢陛下赐座。” 方休拱了拱手,找了个椅子坐下。 以前都好像和以前一样,可是似乎又有哪些是不一样的。 楚皇开口道:“你知不知道朕为何要见你。” 这话的语气十分的平淡。 方休听不出什么波动,想了想这几天看过的从宫里面传出来的消息。 他想了想,还是回答道:“臣不知,不过臣猜测应当是为了科举一事。” 楚皇听见这话,笑了,道:“果然,你这个新安候对宫里面的消息,怕是比朕还要清楚。” 方休拱了拱手,面无表情的道:“臣惶恐。” 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过多的掩饰了。 这宫里宫外全都是方府的人。 他们拿着方休的银子,听着方休的命令。 无论是宦官,还是亲军护卫。 无论是一个小小的御前侍卫,还是侍卫统领,都是听从方休的话。 这段时间,楚皇应该也是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因此,才会隐藏自己的愤怒。 当然,他也从来没有真实的表现过自己的情绪,即便是曾经在方休的面前,也是如此。 这一点,方休比谁都要清楚。 这么想着,楚皇又是开口说话了:“不错,朕这一次要你来,便是为了这科举之事。 科举变革后,一年一次,不需要到京都府,只需要在各道主要的州府便好,这一点,其实朕是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 话音未落,便听见方休道:“陛下,臣以为,科举变革已经成为事实,无论是礼部,还是几位阁老,皆是已经同意了。 甚至礼部和各州府的衙门已经着手去办,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好讨论的。” 楚皇听见这话,脸色一变。 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变得有些凝重,看着方休,开口问道:“若是什么事情都是阁老们商议后说了算,要朕这个皇帝做什么!? 方休,朕这段时间,一直想不明白,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荣华富贵,地位权力,哪一样,朕没有给你? 莫非朕看错了你,你从一开始想要的便是这九五至尊的位置!?” 说到最后,已经是愤怒的吼出了声。 方休听了,表情却是没有任何的变化,淡淡的道:“陛下,您想得太多了,臣觉得,如今这样便挺好的。” 楚皇一时无语。 看着这个方休,他完全搞不清楚这个人在想些什么。 或者说,这个人究竟想要什么。 若是想要皇位,这一个月的时间,他又是没有任何的动静,便是那竹轩斋也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这完全就不符合常理。 无论如何,方休都是要背负一个谋逆的罪名的。 即便是楚皇主动禅让,所以楚皇搞不清楚方休要做什么。 若只是想要这个皇位,他完全不必如此的忍耐。 楚皇的表情十分的复杂,看着方休的眼神也是如此。 他正要说话,却看见方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道:“陛下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臣便先行告退了。” 楚皇听见这话,再也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愤怒,冷声道:“你当这皇宫是什么地方?是你家的后花园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方休转头,看向楚皇,表情也是变得有些冷,开口道:“若是陛下不介意,臣也是不介意将这里作为臣的后花园。”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凝结了。 楚皇看着方休,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无法呼吸。 旁边的刘成则是低着头,不停的颤抖。 这是已经撕破脸面了啊! 陛下啊,新安候啊! 别说了! 刘成惶恐,楚皇愤怒。 方休却好似没事人一般,说完了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暖阁,径直的走向了内阁所在的暖阁,没有给楚皇留一点面子。 楚皇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砸起了暖阁里的瓷器,大声骂道:“逆贼!奸贼!逆贼!奸贼!” 刘成看着这一幕,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内阁的暖阁。 三个阁老正在处理各地呈上来的奏章,眉头紧紧的皱着。 这各地的藩王似乎已经知道了京都府发生的一些事情,琢磨出了一些端倪。 这段时间,各地的藩王三番两次的上奏,说的都是一些废话,要么是皇帝最近的身体好吗? 要么便是陛下,臣弟这里的花开了。 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偶尔说两句,还算是正常,可是这般,却是很不正常了。 除此之外,这两湖道节度使呈上奏章,说是代王和周围的几位藩王最近联系的很是密切。 而且在几处不知道是何人的宅邸的那里,搜到了几处私自铸造兵器的铸炉。 除此之外,还有种种的迹象。 都表明了这楚国的天下,似乎是暗流涌动,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太平了。 这背后的原因,除了储君的事情之外,怕就是科举之变了。 科举之变这么大的动静,朝廷上下如此的反对,许多的文武百官甚至已经不上朝了。 就这样,还施行了。 任何人也都会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23章 权臣方休 三位阁老正在为这件事情发愁呢,旁边突然传来声音。 “颜阁老,欧阳阁老,刘阁老,新安候到了。” 三位阁老听见这话,不约而同的转头望去。 果然,一个身穿华服的俊俏青年正站在他们的面前,一脸笑容的看着他们。 有那么一瞬间,三位见惯了风风雨雨的阁老竟然是心里面咯噔一下,生怕出了什么事情。 忙不迭的问道:“原来是新安候啊,不知新安候这个时候造访,所为何事?” 方休看着面前这个永远都是满脸担忧的老人,笑了笑,开口道:“三位阁老不必紧张,我就是闲的没事了,路过来看看三位阁老。” 三位阁老听见这话,都是有些无语,却还是挤出一抹笑容,没说什么。 “对了,我听说最近六部有些人罢工了?” 三位阁老听见这话,都是面面相觑。 这罢工一词,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过,不过倒是挺形象的。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的确是有不少人罢工了。 颜庄颜阁老看着方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纠结了许久,还是开口道:“不错,的确是有些人告病在家,只是在老夫看来,这也实在是怨不得他们。 这科举” 话音未落便被方休打断:“科举已成定局,这一点,几位阁老就不必再说了。” 刘阁老的脾气一向是较为火爆的,听见这话,冷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这些老家伙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完,便转过了头,不去看方休。 方休见到这一幕,也没有生气,而是看着颜阁老,开口道:“说实话,在本侯爷看来,这六部里的许多人,本就是没有存在的必要,花费银子养活他们,倒还不如养两条狗,最起码能看家护院。 那说那些东西,能有什么用?别的不说,便说工部那些家伙,本侯爷是去看过的,工部下辖四部,竟是有些人连基本的算术都算不好。 你说要他们有何用?” 方休说到这里,笑了笑,看向刘阁老,开口道:“刘阁老,你说这话对不对?” 刘阁老听了以后,转头看向方休,瞪大了眼睛,压制自己的愤怒,咬牙道:“荒唐!你这是有辱斯文!六部的事情,你一个武勋如何能够知晓? 竟把为朝廷尽心尽力的大臣们比作是狗,你,你” 说到这里,已经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脸都是涨的通红。 方休见到这一幕,忙不迭的道:“刘阁老这脾气可是得好好的改一改,我这话有没有说是刘阁老你,刘阁老你的确是为这朝廷尽了心力,这一点,相信谁都能看得出来,您又何必为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辩解呢?这样倒是显得您对号入座了。” 这话说出来,刘阁老更是气的慌。 还是欧阳阁老站出来,打了个圆场:“这六部之中的确是有些蛀虫,许多的事情都做不好,但大部分的大臣们还是尽心尽力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不然这么大的朝廷,这么大的楚国,单凭几个人,又如何能够治理的过来呢? 我们这三个老骨头,在这暖阁之中一坐便是一天,这么一大把年纪,也从来没有懈怠过半分,因为我们肩上扛着的是千千万万的百姓。 可便是在把我和刘阁老和欧阳阁老拆成几个人,相对于这朝廷而言,也是未必能够的。” 这话说的还算是有些水准。 总而言之,主题就是,别看你方休如今一手遮天,在这京都府里面说一不二,便是陛下都要受你的威胁。 可是没有我们这些大臣,单凭你一个人,或者说单凭你们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勋们,又怎么能够撑得起朝廷? 因此,事情不要做得太过了,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方休自然是听得出这画外之音的,看向欧阳阁老,笑了笑,道:“还是欧阳阁老看的透彻。” 说了这一句,也就没说什么了,而是看向颜阁老,开口道:“颜阁老,我听说代王最近似乎活跃的很啊。” 三位阁老听见这话,心里面都是咯噔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代王乃是当今圣上的胞弟,当初夺嫡之争的时候便是坚定不移的站在了当今圣上的一边。 封地便在那两湖之地,虽是不大,却也较为富饶,最为重要的是那地方距离京都府有一段的距离。 便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京都府这边一时半会也收不到什么消息。 若是陛下想要寻一个人勤王,那必定是代王了。 因此,三位阁老都是不敢说话,生怕说错了什么话,让整个楚国动荡起来。 方休见到这一幕,却是笑了,道:“我只是随口问问,三位阁老何至于如此惶恐。” 说到这,顿了顿,继续道:“三位阁老继续休息,我便不打扰了。 那六部罢工的人便让他们继续罢工,俸禄么,照给,若是几位阁老觉得心疼,觉得这银子不该从国库出,可以找我。 我这里不缺银子,便当时喂狗了。” 说完,哈哈的大笑了两声,转身离开了暖阁。 此时此刻的方休简直就是活脱脱的一个反派形象。 三位阁老看着方休的背影,都是咬牙切齿,却又是无可奈何。 对如今的情况,没有人比他们三位更加的了解了。 九位重镇将军,有七位已经呈上奏章表明态度,是支持这科举之变的。 这科举之变便是一个投名状。 反对者大多是文臣。 支持者大多是武勋。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除此之外,还有那神机营,又是新研发出了什么火铳,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神威。 虽是没有见过实物,可只是看那奏章之上的描述,他们便明白这东西的威力有多强。 这么一支强悍的卫队,掌握在新安候的手里。 别说武勋们、武将们大多支持新安候。 便是不支持,依托京畿之地,挟天子以令诸侯,再加上宝乐坊大量的银子的储备,新安候也能够站稳脚跟。 如今,新安候已经成为可以威胁天子的权臣,这一点毋庸置疑。 今日发生的事情,以后只会越来越多。 只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能好转一些了。 三位阁老这么想着,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无可奈何的叹息了一声。 哎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24章 不是刁民 方休走出暖阁,回到方府,刚刚到了门口,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方公子!” 声音清脆,悦耳动人。 方休转头看去,不出意外,果然是珠儿。 珠儿快步走到方休的面前,抬眸看着他,表情有些焦急的道:“方公子,不好了,布庄那边出事了!”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出事了? 出什么事? 虽然心里面疑惑,却还是一脸的淡然,安慰道:“不要着急,有什么事情慢慢说,我陪你去看看。” “好!” 珠儿等的就是这句话,听了以后,心里面都是轻松了许多。 到了马车上,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开口道:“方公子,这几天,不断的有人来布庄闹事,因为您派来的护卫们在场,那些闹事的也不敢怎么样,只是在布庄坐着,再不然就是堵着路。 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那些闹事的全都聚在了一起,扬言要把布庄给砸了。 便是护卫们都拦不住。” “护卫们都拦不住?” 方休听见这话,有些诧异。 那些护卫可都是从新安候府精挑细选的,虽然比不上神机营的精锐,可是也要比这普通的城防营的士卒们强得多。 他们都拦不住? 似乎是看出了方休的疑惑,珠儿忙不迭的解释道:“是拦不住,倒不是他们拿着兵器或者什么,只是因为他们人数太多了。” “有多少人?” 方休好奇的问道。 珠儿想了想,摇头道:“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当时我想着来跟方公子您报信,也没有功夫多看,就过来了,不过估计得有几千号人。” 几千号人!? 方休听见这话,倒是真的有些诧异了。 京都府作为整个楚国最为繁华的城市,也是最大的城市,常住在这里的人也仅仅只是几十万罢了。 几千人意味着什么? 放在什么时候,都是足够引起朝廷的重视了。 这么多的人聚在布庄的门前? 这无休布庄何时有这般的吸引力了? 方休一脸的疑惑,看着珠儿,开口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珠儿面露焦急,好似要哭出来了,啜泣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都是其他布庄的人,说是咱们布庄在,他们的布庄都没有生意了,一个个的都要饿死。 反正横竖都是要死,倒不如跟我们拼了。” 这话说出来,方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他知道,那些人说的话倒是也没有什么错。 京都府这么多的人养活了这么多的布庄。 纺纱,织布,都是需要人,而这人每个都需要付工钱。 也就是说,他们的成本在那里,无论如何都是卖不到一文钱一匹布的。 若是只卖一文钱,他们怕是还要亏得要死。 这样的话,就只能关闭布庄,想着其他的生意。 可是在这京都府,生意又岂是这么好做的? 而且这么多的劳力,指望着这点工钱养活一家老小呢! 没有了这些工钱,你让他们怎么办? 喝西北风去吗? 如此想来,似乎也不怪这么多的人围堵无休布庄了。 实在是无休布庄把他们逼的没有办法了。 方休这么想着,已经做出了决定,想到了解决的办法,看向珠儿,轻声安慰道:“你不要着急,这些人还不敢做什么,他们只是想要个说法,或者说想要个解决的办法罢了。 本侯爷陪你一同去,总归是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珠儿听见这话,心里面顿时安稳了许多。 不管怎么说,方公子还是值得信任的,无论是什么时候。 因此,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方公子。” 然后,便在前面领路。 两人一同上了马车,很快便到了城南。 果不其然,刚刚到古井街,还没有往前走,便能听见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这吵闹声来的十分的热烈,搁的老远都能听的见。 方休只是听见这声音,就知道珠儿说的没错。 这一次闹事的怕是最少也有三千人。 他缓缓的走下马车,一步步的走向无休布庄。 跟在方休身旁的护卫见到这一幕,忙不迭的凑上前去,小声的提醒道:“少爷,咱们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必定都是刁民,还是这么多的刁民,若是出了点意外” 话还没有说完,那护卫看见方休的眼神,顿时停住了,不敢再说。 方休一双眼眸,瞪着那护卫,冷冷的道:“何为刁民?这些人也都是父亲,都是儿子,他们在这京都府也都是有妻子,有父母,若不是没有了活路,会到这里闹事? 会想着跟无休布庄鱼死网破? 我若是没有记错,你原先应该也是从中原道流落到这儿的流民吧? 这才多长时间,你便不记得你经历过的那些了?” 那护卫听见这话,哑口无言,脸上露出了愧疚之色。 这时,围堵在无休布庄的人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有人转头,看向方休的位置,随即,瞪大了双眼,大声的喊道:“是新安候!是新安候!新安候来了!” 此话一出,成千上万的人瞬间沸腾了。 所有人都是转过了身,朝方休这里走来。 有些还是一路小跑。 这场面,实在是有些吓人。 珠儿已经躲在了方休的身后,强撑着才没有转身逃跑。 而几名护卫则是拔出了刀剑,冷冷的看着这些人,随时做好断后的准备。 唯独方休一个人,一脸淡然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好似在他面前的并不是成千上万的人,又好似他自己一个人便抵得上成千上万的人。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的方休的确是有一股说不出的气质。 那闹事的人本身也没有想要把方休怎么样。 只是看见方休,他们知道有一个能做主的人来了。 因此想要讨个公道。 这么多的人围绕着方休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听不清楚。 护卫们则是声嘶力竭的吼着:“退后!退后!再往前一步,休怪我等无情!” “退后!退后!不要挤!” 方休见到这一幕,深吸了一口气,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吼道:“安静——!” 一声怒吼,让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先是靠近方休的一部分人,听见这声安静,不知道是为什么,一直处于暴躁状态的他们,竟是真的安静了下来。 一句话都不说了。 然后是后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仅仅不到几秒钟的时间,整个古井街,整片天地都好似安静了下来。 没有人发出哪怕一点儿声音。 因为他们知道新安候来了,无论如何,新安候一定会给他们一个说法的。 新安候值得信任! 这些人中有一部分是从中原道流落到这儿的流民,还有一部分则是之前其他各州府到京都府来寻求出路的人。 还有一部分则是识字,看过报纸。 他们知道新安候这三个字的分量。 更是知道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因此,他们愿意听新安候的话,他们愿意安静。 珠儿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幕,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瞪大了双眼,好似看见了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 无休布庄这么多的护卫,这么多的人,都没能这些人安静下来,或者说都没能让这些人冷静下来。 方公子的一句话竟是成功了? 这未免有些太不可思议了。 珠儿这么想着。 方休已经开始说话了。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我明白,你们想要什么,我也明白,你们都知道,我出身勋贵,是安平伯,也就是如今的临泽侯的儿子。 你们或许会认为,我没有经历过你们经历的,不知道你们过的日子是什么样的日子。 但是我想告诉你们,你们想的,感觉的,是错的! 你们过的生活,我体验过,甚至比这更艰苦的,我也体验过。 因此,我知道你们不是刁民,不是暴民,你们只是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这样都求而不得的普通人罢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25章 解决的办法 此话一出,闹事的人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或许原先心里面还有一些疑虑,便是新安候,也无法解决他们的问题。 可是此时此刻,他们心里面却是安稳了许多。 毕竟新安候说出这些话,从某一些方面证明了,新安候是了解他们的。 而这些了解恰恰是对话的基础。 若是没有这些了解,如何对话也只是对牛弹琴罢了。 方休说完了以后,顿了顿,环视四周,方才继续道:“你们如今站在这里,无非就是一个原因,你们没有办法养活自己,没有办法养活自己的家人了。 因为无休布庄的原因,因为无休布庄,你们失去了自己的生意,失去了自己的活计。 我承认,这是我的失策,没有考虑过你们。” 说到这里,众人的表情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堂堂的新安候竟然向他们认错了? 他们没有听错吧? 新安候当真是向他们认错了? 人生在世这么多年,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勋贵向他们认错的,这未免有些太过令人不可思议了。 众人都是表情诧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休却是继续道:“但是这个问题却不是你们砸了无休布庄便能够解决的。 实话告诉你们,无休布庄之所以能卖这么便宜的布匹,只是因为发明了新式的纺织机,你们便是砸了无休布庄,还会有有休布庄,各种其他的布庄。 当然,你们可以继续砸掉那些布庄,甚至是砸掉新式的纺织机,这样,你们的生意就不会受到影响,你们的活计就不会受到影响。 可是,你们想一想,这可能吗?” 方休说到这里,看见众人的表情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有人大声的道:“为何不可能,若是没有那该死的新式纺织机,大家都可以过的很好!” 旁边有人附和道:“说的好,这一切都是因为那该死的新式纺织机!” “若是没有新式纺织机,大家都有活干,都有银子拿!都能养活一家老小!” “对!说的好!” 人群又是渐渐的响起了议论声。 珠儿见到这一幕,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有开口,就听见方休道:“你们说的没有错!的确,若是没有新式纺织机,一切都会回到原点,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了新式纺织机,若是你们找到了其他的活计。 这布匹的价格如此的低,你们的生活是会变得好,还是坏?”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陷入了思考。 很快就有人回过了神,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大声的开口道:“你这话有问题!的确,布匹的价格低了,我们的生活会好一些。 可是我们找不到新的活计!” 方休听见这话,看向那人,冷笑了一声,开口道:“你们都没有尝试过,又如何能够知道?” “这” 众人表情都是各异,议论了一会,正准备说话。 却听见方休道:“更何况,你们就如此天真,以为砸了无休布庄便可以万事大吉了? 新式的纺织机已经发明了出来,原理并不复杂,无休布庄可以做,其他的布庄也可以做。 如今你们这里还有许多的掌柜,都是布庄的掌柜。 你问问他们,你们将这无休布庄砸了,他们是会继续雇佣你们,给你们工钱,还是会自己做一台新式的纺织机,省掉这些工钱。 不用问,你们自己想一想,若你们是这些布庄的掌柜,你们会如何做? 若是如此,你们还能把全天下的布庄都给砸了,从此以后,所有人都是男耕女织,再也没有布庄吗?” 众人听见这话,一时无语。 因为他们知道,新安候所说的一句话都没有错。 这是一个问题,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短时间内,他们根本想不到任何解决的办法。 于是,有人开口问了:“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活活的饿死吧?” “就是,我们总不能回家种地吧?家里的地也早已经没了!” “我们都没有读过书,更没有识字,从小到大都是给人家纺纱,若是没了布庄,我们是真没有办法活了,家里还有一家老小呢!” “是啊!这可怎么办啊!” 一时间,众人都是怨声载道。 因为他们知道,新安候所说的没有错。 他们痛恨新式纺织机,可是他们却拿这新式纺织机没有一点办法。 只要新式纺织机存在一天,他们就得绝望一天。 可是新式纺织机已经出现了 哎 不少人都是面露绝望之色,瘫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哭声是如此的悲惨。 “我儿子刚刚出生,就指望我这份工钱了,没了这份工钱,我们一家老小该怎么办啊,怎么活啊,我那可怜的孩子,你就不该出生啊!” 众人听见这些话,更是悲伤,手足无措。 不要说他们,便是珠儿听见这些话,脸上的表情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她之前只是知道这些人想要闹事,闹事的目的是因为自家的布庄赚的钱比他们的多。 却没有想过更深层次的原因。 更没有想过,一个无休布庄会造成这么大的后果。 会让几千人连饭都吃不上。 说实话,不要说是珠儿。 方休一开始都没有想过,机器取代人工会造成这么大的后果。 短短的一天的时间,会产生这般的影响。 那书中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放在现实中,却都是一出出悲剧。 若是没有方休的存在,这些人不知道要踌躇多久,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轨迹,才能让自己的生活重回正轨。 但是 他们遇上了方休。 无论如何,方休都是学历史的。 对于机器取代人工这段历史,还是有一定的研究的。 知道目前为止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什么。 而且,他拥有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条件。 方休看着那些人,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谁说你们就是走上了绝路,这般的年纪,做什么不好? 本侯爷这段时间便想着在城南修路,这修路需要大量的劳力,你们中不少人都和我年纪差不了多少。 修路这样的卖力气的活,你们不会做不了吧?”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26章 修路,修路,还是修路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面面相觑。 “修路,修什么路?莫不是要到中原道的州府去?那我这一家老小都在京都府,那又该如何啊?” “这修路以前倒也不是没有修过,只是这不是工部负责的吗?只是给些食物,银子什么的是不用想的。” “不对,这修路只有朝廷能修,咱们没有徭役在身,而且这么多的刑徒不用,为何要用咱们?” “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们去修路吗?有工钱吗?不会是要征我们去做徭役吧?这还不如留在京都府呢!” “我就知道,这天下的乌鸦都是一般黑的,新安候又如何?新安候还不是一样!” 有人迷惘,有人愤怒,有人不解,也有人面露沉思。 但是却没有几个人听见这话是满意的。 因为,在他们的印象里,无论是修路,还是修补城墙,修筑河堤,这都是徭役,或者是那些刑徒们做的事情。 先不说没有银子,而且还累,还要背井离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许多人便是累死在了路上,家里的人都是不知道。 做什么也总比服徭役要强得多啊! 众人都是这么想。 一时间,所有人的表情又是出现了一些变化,显然对修路这个方案很是不满。 这些问题,方休也是想过。 看见众人的表情发生变化,他忙不迭的开口道:“并非是徭役,你们修路并不是为朝廷修的,而是为我新安候修的,这路乃是本侯爷自己掏银子给你们修的。 放心,就在这京都府,就在这京都府的城南,就在你们的脚下,你们每日修完路后,还和以前一样,能回家陪孩子。 不止是有吃的,还给你们银子。 跟你们以前在布庄相比,只会多不会少! 这是其次,而且绝不会太累,你们若是不愿意做的,随时都可以离开!” 这话说出来,众人都是懵了。 懵了以后,随即就是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修路还有银子?还有吃的?还能陪孩子,还能回家?想什么时候离开就什么时候离开?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就是啊,这天底下能有这样的好事吗?” “你们想想清楚,这银子给咱们又如何,这本就该是咱们的?若是没有新式纺织机,咱们还至于去修路?” “这话我就不同意了,这新式纺织机跟人家新安候有什么关系? 莫说是新式纺织机,便是无休布庄跟新安候的关系也是不大,人家让咱们修路,这是照顾咱们,你们也不想想看,如今这京都府最不缺的是什么? 最不缺的就是人!就到今天,你们去粥棚那里看一看,粥棚那里有多少的人? 那些都是从中原道流落到这儿的流民,若是没有新安候,咱们怕是要跟他们一样了!” “就是,若是新安候不让我们修路,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砸了布庄?砸了布庄又如何?新式纺织机已经出来了!你总不能拦着每一个掌柜的吧!” “这话说的倒是没有错,唯一的问题是城南的路还需要修吗?城南的路都是石板,别说是在整个楚国,便是放在京都府,那都是最好的一段路了,若是这样的路还需要修,那” 众人都是热火朝天的议论着。 方休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们议论,脸上始终是带着淡淡的笑容。 待到众人议论的差不多了。 有人开口道:“侯爷,小的们多嘴,想要问一句,这城南的路还需要修吗?” 方休看向那人,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自然是要修的,本侯爷也不怕告诉你们,这路,本侯爷早就想拆了修了。 之所以修路也不单单的是为了你们,没有这件事情之前,本侯爷就已经想好了要修路,这一点方府,还有书院的人全都知道。 你们家里有在工程书院读书的,尽可以去问一问,这路,本侯爷是不是要修!” 这个时候,有个人开口道:“我兄弟是个石匠,他便是在工程书院读书的,上次跟他吃饭的时候,我还听他说了。 他们书院的先生最近什么也不做,就是研究如何修路呢!还研究出了什么什么水泥,反正是很好用,涂在石头上,砖块上,一会就凝固了,砸都砸不开,只能砸碎了! 那东西好像就是修路的时候要用的!” 众人听了,表情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也是更加的信任这些话。 这么说,新安候似乎的确是要修路? 那么这件事情应该是真的了。 只是,修路需要这么多的人吗? 而且 毕竟事情牵扯到自己的一家老小。 即便是没有读过书,不识字的这些人,也是非常的小心,每一个细节都是要问到底。 “侯爷,这修路需要这么多人吗?” 又有人问。 方休看向那人,笑了笑,道:“这是一个好问题,本侯爷告诉你们,这路不止是要修城南的,还有城北,城东,城西,城中心,出了宫城外,这路,本侯爷全都要修。 京都府修完了,修郊外的,郊外的修完了,还有京畿之地。 京畿之地各州府的路全都修完了,那还有中原道,还有北方四州,还有东南道,还有江南道,还有两湖道,还有两川道。 你们或许跑不了这么远。 但是,你们只要是想要修,总归是有路给你们修的。 这银子,你们不要担心,半个月前,本侯爷就吩咐过宝乐坊的王宝乐了。 王宝乐这个人你们应该都知道,三十万两银子,全都用在修路上面。 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银子! 本侯爷之后这段时间,什么都不做,就是两个字,修路,修路,还是修路! 便是整个楚国的路全都修好了,那还有草原,还有南洋,还有西洋,你们不用担心。” “那侯爷,这路需要修多长时间?” 方休仔细的估摸了一下,开口道:“这京都府的路,本侯爷估计要修个四五年,京畿之地的路要修个十几年。 等你们老了,自然还有其他的活计做,这修路只是暂时的,你们都是年轻人,趁着年轻,卖点力气,对你们而言,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27章 不愧是新安候! 众人听见这话,心里面都是安稳了许多。 他们都是知道的,新安候虽说在某些方面不太靠谱,可是说话还有做事,却是一言九鼎,甚至比朝廷还要守信用。 既然新安候都这么说了,那么这件事情便是八九不离十的。 三十万两银子,的确是足够他们这么多的人建很长时间的路了,即便是去除了原料。 可是,这里面的却不仅仅只有那些年轻的伙计,还有些上了年纪的,还有是布庄的掌柜,他们又该如何? 这些人此时此刻都是愁眉苦脸的,一个个的都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方休也没有忽略他们,看了他们一眼,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至于原先布庄的掌柜,本侯爷还有一个办法。” 布庄的掌柜们听见这话,都是齐齐的抬眸,看向方休,一个个的都是十分的期待。 方休继续道:“你们的布庄如今价值多少的银子,本侯爷出一定的银子,作为东家之一,分红,本侯爷不要,你们生产出来的布匹,一文钱一匹,生产多少,本侯爷就收多少。 如何?” 掌柜的们听见这话,都是懵了。 新安候出银子,却又不要分红? 生产出来的布匹,生产出来多少,卖不掉的,新安候就收多少? 这未免有些太过奇怪了吧! 这样的话,岂不是便宜都让他们给占了,新安候却是什么都得不到? 无论从什么方面讲,这似乎都有些不太符合常理。 毕竟他们心里面十分的清楚,新安候可不是什么善人。 事实上,新安候所作的每一件事情,背后都是有着巨大的利益。 但是目前而言,他们还看不出来。 掌柜的们都是犹豫。 方休看着他们,继续道:“当然,你们同样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代价便是这布匹,你们只能在这大楚卖,其他的地方,则是由本侯爷卖。 简而言之,你们负责大楚的布庄,大楚之外,则是本侯爷负责。” 掌柜的们听见这话,都是有些明白方休的心思了。 但是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办法,似乎除了接受,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首先,无休布庄的名头已经打出去了,如今在这京都府,百姓们都是认无休布庄这四个字,买布匹都是到无休布庄。 若是没有新安候的银子,他们的布庄很难撑下去。 有新安候给他们兜底,他们置换了新的纺织机以后,也敢大胆的织布。 即便是布匹卖不出去,也还有新安候呢。 总归是不会亏得。 而且,大楚已经足够了,他们的布庄也仅仅是在京畿之地而已,出了京畿之地都不一定能够卖得出去,更何况是大楚之外呢。 如今整个楚国,能够将布匹卖到大楚之外的似乎也就只有新安候了。 毕竟当初的黄金之地盛传的时候,新安候可是资助建造了不少的船只。 这些船只都是可以到其他地方去的。 掌柜的们犹豫了许久,纷纷开口。 “我吕氏布庄便按照新安候所说的办。” “我也同意!” “我们布庄也接受!” 一时间,布庄的掌柜们纷纷开口。 方休见到这一幕,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开口道:“对了,这新式的纺织机,虽说是不需要这么多的伙计,同样也是需要人操作的,只是不需要多少的力气,便是一个孩子也可以。 因此,本侯爷还有一个要求,就是原先上了年纪的伙计,修不了路的,没有力气的,你们需要让他们留在布庄,继续做原来的活计,五年之内,若是没有什么意外,不得有变。” 几个老家伙,能要多少的银子? 掌柜的们还是能分得清楚的,因此,纷纷开口:“没问题,我等便按照新安候的吩咐去办。” “新安候真是宅心仁厚啊!” “不愧是新安候,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考虑的如此周道,不愧是新安候啊!” 众人纷纷开口奉承。 方休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珠儿看到这一幕,都是呆了。 原先她还以为这么多的人,若非是出动亲军,怕是很难收场。 便是收场了,可能最后也是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最后,这无休布庄还能不能像以前那般正常的运营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却没有想到,方公子出马,竟然不到三炷香的时间就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甚至找到了让三方人都是十分满意的解决的办法。 新安候实在是厉害啊! 此时此刻,珠儿看着方休的眼神之中充满了崇拜。 方休却并不觉得有什么。 因为这些事情,他早就已经计划好了。 如今,这是把这些计划给提前实施了,仅此而已。 他环顾四周,脸上是一贯的笑容,风轻云淡的摆摆手,开口道:“若是没有什么事情,便都散了吧。 这修路的具体的待遇,三天之内,本侯爷会让王宝乐张贴在宝乐坊和这古井街,到时候,你们可以来看一看,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可以再商量。 除此之外,这路什么时候修,怕是还要等上一段时间,但是你们不要担心。 本侯爷既然答应了你们,自然是不会说话不算数的。 若是这修路的期限拖延了一个月,你们只需要拿着凭证,证明你们原先是在布庄做伙计的,便可以到宝乐坊领一两银子。 这一两银子虽说不太多,但是足够你们一家老小延续一个月的生活了。” 众人听到这里,都是彻底的放心了。 这话是新安候说的。 新安候又是鼎鼎有名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众人的脸上都是露出了笑容,纷纷开口。 “新安候当真是咱们大楚的小阁老,在小的们眼里,新安候比那些端坐在朝堂之上,暖阁之中的阁老们要好的多!” “就是,要我说,这阁老便已经让新安候去做,如今的那些人,咱们说什么,做什么,他们是看不见,也听不见,我们便是饿死了,他们也只是做两首诗,写一篇文章罢了。 算什么东西,怎么能跟新安候比!” “说的好!说的好!” 众人都是一阵奉承。 方休只是笑笑,摆手,风轻云淡的道:“散了吧!”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28章 沥青 围观的人散去,片刻之后,面前便是空空荡荡,只剩下三两个路人。 方休站在原地,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脸的沉思。 旁边的护卫则是松了一口气。 刚才那场面,若是那些家伙真的疯了,对新安候做出什么不利的举动,他们几个人便是拼了命也不一定能护新安候周全。 若真是如此,他们便成了罪人了。 好在最后的结果还是很好的,皆大欢喜,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珠儿则是崇拜的看着方休,心道:不愧是方公子,三言两语竟是能这般轻松的化解了危机。 方休还在思考,这个时候,他的耳旁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一次多谢方公子了。” 方休听见这声音,抬眸望去,不出意外,自己面前站着的是林婉晴。 林婉晴如今的装束跟以前在伊人居的时候有了很大的差别。 以前的林婉晴要么是妩媚动人,要么是小家碧玉,总而言之是风格多变,但都逃不出一股风尘的气息。 如今,却是显得很犀利,倒是有点布庄掌柜的模样。 方休看着林婉晴,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开口道:“不必多谢,都是一家人。” 林婉晴听见这话,不知怎么的想起了自己刚刚认识方休的时候。 脑海里面闪过了许多的画面。 一开始是湖畔,然后是伊人居里‘方公子买单’的豪气,再然后是上元佳节时的调侃。 林婉晴不由得露出笑容,刚准备说话,就听见方休道:“这布庄,我有一半的分红,自然是一家人。” 林婉晴听见这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却是很快恢复了原样,笑着道:“方公子说的是,这布庄说来也算是方公子的布庄。” 方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开口问道:“今天没出什么事吧?” 林婉晴笑了笑,回答道:“那些人只是围住了布庄,并没有做什么,可能只是踩坏了几块青砖。 方公子放心,这布庄的账目都是记的一清二楚,便是几块青砖都是如此,到时候分红的时候,也是算在内的。” 方休听了,抬眸看了林婉晴一眼。 林婉晴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笑意。 方休见状,没有说什么,只是摆摆手,道:“那便好,本公子还有事情,就不在这里多待了,这布庄的生意还要继续,过几天我会再来看看的!” 说完,径直的转身离开了。 珠儿忙不迭的道:“方公子慢走。” 然后,看着方休的背影渐渐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方才凑到自家小姐的旁边,笑嘻嘻的道:“小姐,小姐,方公子真是足智多谋,咱们担心了这么长时间的事情,方公子一下子就给解决了。” 林婉晴听见这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犹豫了一下,方才开口道:“便是没有布庄的事情,方公子也会这么做的,今天他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不可能是临时起意。” 珠儿听见这话,微微一怔,开口道:“这么说,方公子早就预料到了这些?” 林婉晴轻轻的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我也不知道。” 珠儿则是喃喃自语道:“若是方公子这都能预见到,那方公子岂不是神仙了。” 林婉晴听见这话,没有说话,心里面却是默默的道。 这么小的年纪,却做了这么多的事情,若说他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只是 哎。 林婉晴悠悠的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珠儿,开口道:“别站在那儿了,方公子早就走远了,收拾收拾布庄,今天的生意还要继续。” 珠儿听见自家小姐的话,俏脸一红,应了一声:“是,小姐。” 工程书院。 几个先生正聚在一起,商议修路的事情。 领头的自然是材料研究院的院长,田占。 田占看着自己的同僚们,开口道:“这修路的关键除了如何铺设基础,如何保养外,最为重要的还是材料。 这水泥混上砂石,毫无疑问,的确是足够的坚硬,若是铺的好,还足够的平坦,远远的胜过青石板,便是用锤子砸,也砸不出什么。 可是,需要的水泥和砂石,是我等无法想象的数字。 虽说新安候说过,只要是能修好了路,无论花费多少银子,都是值得的。 可是,我等却是不得不考虑成本的问题。 三十万两的银子,若是用水泥修路,怕是修个京畿之地都修不完。”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开口道:“这还只是材料的费用,除此之外,还有人工,还有许多。 新安候要修路,自然不可能是因为马车颠了一下,这等荒唐的事情。 那新到的材料,名字叫做橡胶的,我昨天看过了,能做许多的东西,其中更是能作为马车的轮子。 这一点,几乎是可以肯定的,不需要实验,我都能看得出来,那样的材料实在是太适合做马车的轮子了。 速度能提升不少。 新安候乃是千年难得一遇的聪明人,他之所以要修路,怕是跟这橡胶有莫大的关系。 毕竟我等都知道,新安候对这橡胶乃是极为的上心的。 因此,这路绝不可能只是修城南” “好了,好了,你说的这些,大家谁不知道,今天的关键在于,咱们到底是用什么材料,是用新安候所说的水泥混上砂石,还是用老田新发现的材料。 叫做叫做什么来着?” 那人说着,看向田占。 田占开口道:“沥青。” 顿了顿,环视四周,方才继续道:“这沥青的产量很多,京畿之地就有,以前只是当淤泥,没以为有什么用处,那边我们研究院的一个学生,弄了一点回来。 我试过了,若是加热后再混上砂石等其他的材料,一样能做路面,而且效果也是很好,并不比那水泥差。 这沥青,虽说开采的量不多,可是并没有人开采,也就是说只要咱们自己派些人去开采沥青,然后运到京都府,然后铺成路面,便可以了,可以省下不少的银子。 坚硬的程度,各方面的条件,都是不比那水泥差。 最为重要的是,用它比用水泥要方便许多!”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29章 失落 “可是这沥青毕竟是个新材料,我们以前都没有用过,若是铺设了以后,出现了其他的问题,又该如何是好?”有人开口道。 众人听见这话,又是一阵沉默。 便是田占也是如此。 沥青毕竟是新发现的材料,只经过两三次的实验,或许可以作为修路的材料,可是究竟如何,谁也拿不定主意。 正当他们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去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几人同时转头望去,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几人忙不迭的起身,同时道:“见过新安候。” 方休走到他们的面前,已经听到他们所说的话了,开口道:“你们所说的沥青是什么东西?” 沥青是什么,没有人比方休更加的熟悉了。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在没有他介入的情况下,竟然有其他人发现了沥青,还给它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如果这个沥青真的就是方休所说的那个沥青,那只能说是太巧合了。 田占听见这话,忙不迭的道:“回新安候的话,沥青乃是一种材料,是我们研究院的学生发现的,看上去有点儿像淤泥,黑糊糊的,样品便放在研究院里了,您看。” 方休摆摆手,道:“无妨,反正本侯爷也闲的没有什么事情,便跟你们一块去看看。” “是,侯爷!” 几个先生都是起身,行了一礼,然后田占在前面带路。 其余几人都是跟在方休的身后。 他们虽说是先生,可是原先都是工匠,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文人傲骨,在方休的面前,都是显得毕恭毕敬的。 比文理书院和文学院的那些落魄的穷酸先生好得多。 “侯爷,这沥青加热后,便会呈现出水的形态,按照《基础物理学》上的说法,便是液态,看上去好似没有什么,但是绝不能触碰。 冷却下来以后,又会成为固态的” 田占一边领路,一边解释。 方休越听,表情越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到了后面,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 田占所说的沥青,便是方休所认知的沥青。 只是这个名字。 方休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 等到他看到沥青的时候,眼眸微微一凝。 看向田占,开口问道:“这沥青是谁发现的?” 田占开口道:“是一名学生,现在便在这研究院内,您若是想要见他,我现在就去把他喊过来。” 方休点点头,道:“去吧,本侯爷想要见一见这个人。” “是,侯爷。” 田占忙不迭的跑开了,片刻后便带回来了一个学生。 那学生看上去平平无奇,可能是条件有些艰苦,皮肤并不算好,应该是晒得,显得很粗糙。 属于放在大街上,这人从你的身旁走过,你不会看第二眼的那种人。 方休看见他了以后,开口问道:“你便是发现沥青的学生?” 那青年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侯爷。” 方休看着他,又问:“你是如何知道这东西能够修路的?” 那青年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院长田占。 田占忙不迭的解释道:“侯爷您误会了,这孩子并不知道沥青可以修路,他只是觉得这沥青有些意思,便带回了研究院。 这沥青能够修路,乃是我们几个猜测的。 这东西加热以后,会分离出一些东西,这些东西”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方休打断:“这些事情等会再说,本侯爷还有些问题想要问问他。” “好,侯爷您问,您问。”田占忙不迭的道。 方休看着那青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从什么地方来的?” 那青年听见这话,有些懵。 不明白方休为什么问他这些问题,只是回答道:“学生名叫李远,乃是一名木匠,家里便是京都府的,小时候读书读的不好,便想着学门手艺。 跟了个木匠师父,没学好,又跟了个石匠师父,也没学好,家里的人没有办法,便想着送我到这工程书院读书。 小的愚钝,不懂工匠,可是这算术方面,还有这各种的材料,学生都是十分感兴趣,工程,学生是学不好了,田先生那天就说想要招些人,学生便” “好了,这些话就不用说了,还有一个问题,这沥青的名字是谁取得?” 方休看着李远,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这个人无论从什么方面来看,都不像是跟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换句话说,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穿越得。 方休倒是有些怀疑,沥青这个名字是不是他从其他的地方挺过来的了。 李远听见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回侯爷的话,这东西看着黑糊糊的,实际上却是青色的,只是深青色,除此之外,像是下雨时,雨点淅淅沥沥的,学生当时随便一想,便觉得应该给它一个名字。 雨黑,雨青,沥黑,沥青,想了许久,还是觉得沥青好听些,像是读过书的人起的名字,于是学生便想着叫它沥青了。” 方休听见这话,一时无语。 犹豫了片刻,又道:“本侯爷考你一首诗。” 李远的脸上露出诧异之色,随即忙不迭的道:“侯爷,学生没有读过书的。” 方休看着他,开口道:“奇变偶不变下一句。” 李远听见这诗,一脸的茫然。 许久后,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终究是对不上,小声的道:“侯爷,学生没用,学生实在是想不出来。” 方休得到这个回答,显得有些失落,摆摆手道:“没事,不会作诗也不是你的错,本侯爷也不会作诗,这里没你的事情了,下去吧。” 李远听见这话,如释重负,忙不迭的躬身行礼:“是,是,侯爷您安好。” 说着,便离开了。 方休看着李远的背影,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这世上总归是有太多的巧合。 亏他还以为自己在这片世界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不知怎么的,方休竟然觉得有些郁闷。 这个时候,旁边的田占似乎是看出了方休的心情不好,小声的问道:“侯爷,那学生有什么问题吗?”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30章 多给每人一两银子 方休轻轻的摇了摇头,淡淡的道:“没什么问题。” 然后看向那用坛子装着的沥青,开口问道:“这东西如何铺路,你等可尝试过了?”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开口。 “回侯爷的话,我等只是稍微尝试了一下,将这东西加热,混入砂石等物体,然后铺在地上,等他冷却,便是坚硬如铁,效果丝毫不比那水泥混合物差。 但是,水泥那东西,我等都是知根知底,咱们中原人成千上百年也都是用石灰浆,因此,那水泥自然是有保障的。 这沥青便是不知道了,最为重要的是会不会有毒,若是有毒,我等”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若是有毒,这东西铺在路面上,他们便是千古罪人中的千古罪人啊!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沥青这东西,他自然是知道的。 在后世,这玩意便是道路建设的主要材料。 走在路上,除了水泥地,便是沥青地,沥青路甚至要比水泥路多的多。 因此,方休看向那几人,开口道:“此事你们不用担心,本侯爷会让太医署的扁池御医过来看看,这东西若是没有毒性,便用这东西,若是有毒性,便用其他的。 至于什么碎石,砂石,矿渣,这些东西,你们若是想要,去宝乐坊找王宝乐,他会给你们提供。 先找块空地,计算好一尺路面需要耗费多少的银子,若是多的话,可以节省多少的银子 你们都是工程书院的先生,教的就是这些,如何做,应该不用本侯爷再教你们了吧?” 几人听见这话,忙不迭的应道:“自然是的。” 方休又看了那一眼沥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觉得有些恍惚,摆摆手道:“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多费费心思,这修路乃是能延续百年、千年的举措,你们一定要认真。 不可着急,如何做,添加什么材料,若是遇上了雨天,该如何养护,是否继续修路,还是停下,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当然,你们自己应该也都知道。 多余的话,本侯爷也就不多少了,尽力去办吧。” 几人听见这话,又是齐齐的躬身:“侯爷说的是!” 方休看了他们一眼,便道:“走了,不必多送。” 说完,便转身离开。 几人自然是不敢不送的,忙不迭的送到了院门,齐齐的躬身,行礼:“恭送侯爷!” 目送方休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 几人又重新的聚集在了一起,开始议论起来:“新安候都如此说了,这沥青的确是可以取代水泥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等还是要多多的留意,这修路可不是件小事。” “无妨,咱们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慢慢来,慢慢来” 对工程书院的先生们而言,这修路是慎之又慎的事情,自然是要小心谨慎,慢慢来。 可是那布庄许多的伙计却是等不下去了。 不到七天,便有许多的人聚集在了宝乐坊的门口,想要看一看告示究竟出来了没有。 一个个的都是议论纷纷。 “这告示怎么还没有出来,这都是第六天了。” “第六天又如何,新安候不是说了,第七天,咱们来的太早了。” “哎呀,着什么急,都着什么急,新安候说的话,咱们这么多人都是听见了,莫非新安候还能欠你这点儿银子?你这点儿银子在新安候的眼里算什么?九牛身上的一根毛,那都不是!” “你这话说的,家里一家老小等着这点银子养活呢,你若是不急,你来这儿干吗?” “我我只是看看,看看。” 宝乐坊内。 小厮凑到王宝乐的身旁,小声的道:“掌柜的,外面的人越来越多了,您看?” 王宝乐面露沉思之色,想了想,开口道:“无妨,都是布庄的人,这待遇,你等可是拟好了?” 那小厮听见这话,忙不迭的从怀里取出了一张文书,递给王宝乐,回答道:“回掌柜的话,都是拟好了。 每个人都是包吃包住,一个月一两的银子,除此之外,还有就是这工期最少是一年,这一年的时间,若非是他们偷懒,或是如何,不得解雇他们。 还有就是,每个月都有五天的假期,这待遇,小的都觉得够好了” 王宝乐伸手接过来以后,上下的仔细看了一眼,眉头微微一皱,轻轻的摇了摇头,开口道:“不,这银子还是太少了,每个人二两银子吧。” “这” 那小厮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开口道:“掌柜的,小的也是打听过了,这些人在布庄的时候也是一两银子,休息的时间还只有三天” “能一样吗?” 那小厮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王宝乐打断。 王宝乐转头看向那小厮,冷冷的道:“这纺纱虽是需要力气,又如何能够比得上修路? 修路是力气活,累人的,若是银子不够,这些人闹着不做了,你又该如何,如何向少爷交代? 这修路,少爷是极为看重的,乃是方府如今的重中之重,便是三千个人,一个月也仅仅只是多出三千两银子罢了。 莫说是咱们宝乐坊,便是春风楼都足够赚回来了。 城南的商铺,十之有三是方府的,还有咱们宝乐坊的,若是路修好了,能带来多大的利益,你可知道? 莫要因小失大,眼睛不能只看见眼前的东西,要看的远一些。 懂了吗?” 那小厮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一副崇拜的模样看着王宝乐,道:“不愧是掌柜的,果真是,是” 那小厮想要奉承,却是因为没读过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宝乐有些哭笑不得的摆了摆手,道:“好了,你那点儿小心思,真当我不知道?好好的做事才是实在的,少爷和我,都是喜欢实在做事的人。 那些阿谀奉承的,若是没有些真才能,你当少爷会重用他? 多余的话就不多说了,把告示贴出去吧,就按我说的改。” “是,掌柜的!”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31章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那小厮手里拿着告示,走出了宝乐坊。 围观的人见到这一幕,纷纷的凑了上来,想要看一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然,这些在布庄当伙计的人,本身就没有几个人是识字的。 很多人都是一脸茫然的看着面前的告示,纷纷开口。 “这告示上写的什么?” “是修路的事情吗?” “有报酬吗?报酬是多少?” 众人都是好奇,还有些人则是忐忑。 毕竟事关自己,而且是一家老小未来的生计,岂能不放在心上? 那小厮见到这一幕,自然是乐意帮忙读一下的。 于是,站到了告示旁边,大声的道:“诸位,诸位安静一下!” 众人听见那小厮的声音,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忙不迭的噤声。 宝乐坊前很快就安静下来。 “咳咳” 那小厮清了清喉咙,看着告示,脸上露出笑容,大声的道:“这告示的内容很简单,便是修路的事情。 新安候的吩咐,我们掌柜的已是知道了,你们都是布庄的伙计,修路的时候,便是按照这个标准来。 首先,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便是报酬,报酬的话,每个人每个月可以领二两的银子!” 此话一出,整个宝乐坊都是沸腾了。 伙计们都是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二两银子? 这,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他们在布庄的时候,可能连一两银子都领不到啊! 在这儿修路,竟然能领二两银子? 这未免有些太令人不可思议了吧? 众人都是大眼瞪小眼,好一会方才有人道:“这二两银子是真的吗?每个人,每个月都能领的到?那有没有其他的开支,比如说吃饭的银子,还有住的银子,还有” “对啊!这二两的工钱,别回头在修路的时候就用完了,拿不回家,那可怎么办?” 这些伙计都不是傻子,也是经历过很多事情的。 知道有些商户经常耍些花招,说是一两银子的工钱,到头来各种克扣,只剩下几百文那也是常有的事情。 小厮听见这话后,笑了笑,环视一周,大声的道:“二两银子自然是实打实的二两银子,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我也只是宝乐坊的一个小厮,你们经历过的,我以前也都经历过! 工钱方面的事情,大家不要有任何的担心! 新安候的信誉,我们宝乐坊的信誉在这儿,给你们担保,二两银子,一文钱都不会少。 你们吃的,喝的,修路的时候用的东西,都是不要银子的,新安候会为你们解决。 放心,吃的绝不会太差,这一点,我们掌柜的已经做过了保证。 无论如何,吃的东西都是不会比你们在布庄的时候差!” 这话说出来,众人又是一阵热烈的议论。 “真的假的?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就是啊,二两银子,还包吃包住,这样的活计,现在可不好找了。” “以前就听说过了,新安候的铺子,那待遇都不是一般的好,工钱多,休息的时间长,没有想到,竟然是真的,修路都是这么舒服。” “哎呀,我之前怎么跟你们说的,新安候那样的人物,绝对是说一不二,你们偏偏还不信!” “” 众人还在议论,那小厮却是继续道:“还有几点,就是你们所担心的工期的问题,工期,我们宝乐坊目前为止也没有办法保证,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最少有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若是修路修的好,提前结束了,什么都不用你们做,这工钱也是照样发的! 还有你们这批从布庄出来的伙计,只要卖力干活,不偷懒,不惹事,也是绝不会轻易给你们辞了的! 这是新安候的原话,我们宝乐坊也给你们担保!” 这下子,围观的人各个都是笑开了花。 要知道,他们以前在布庄的时候,累死累活,可能还挣不到多少银子。 到这儿修路,包吃包住,有银子拿,还有保障,这简直就是神仙一般的活计啊! 那小厮看着众人,也是颇为感慨。 想当初的时候,他刚到宝乐坊的时候,何尝不是如此呢。 没有想到,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哎 “好了,这件事情已经定下了,轻易的不会再有任何的改变,你们若是有什么不满的,或者是有什么想要的,可以找我们掌柜的商议。 若是没有什么事情,便散开了吧! 你们的活计有着落了,我们宝乐坊还要开门做生意呢! 你们一个个的都堵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哈哈的笑了起来,纷纷道:“好好,这就让开,这就让开。” 于是,众人喜气洋洋的,纷纷散开了。 没一会,宝乐坊前的空地上便变得空空荡荡的,只有偶尔几个人赶过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小厮则是照例给这几个人讲解一番。 这些伙计也都是十分的质朴,只要是给他们活路,让他们有机会能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一家老小,他们比谁都渴求安稳。 若是有人闹事,他们反倒还是不乐意。 若不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又有几个人愿意冒着风险去闹事呢? 可惜,这个道理,却不是人人都明白的。 康王府。 康王最近很郁闷,宫里的情况越发的不明朗。 便是父皇,也已经很久没有给他送过信。 他的皇弟,赵昊,更是如同住在了方府一般。 平常的时候便在文理书院读书,读完书了便回方府,只是偶尔回一回皇宫。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方府是皇宫了。 如今看来,不管是出于哪一方面,他都是处于颓势。 储君的位置,无论是从哪一边看,似乎都是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府上的那些护卫,还有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如今的来往,也是渐渐的少了许多。 以前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便有文武百官到这康王府来求见,见不到也是要备上一份礼的。 如今 倒是也不能怪他们,毕竟这些人目前也是处在一种很奇怪的状态。 要知道,楚皇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廷议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32章 贼子方休 康王这么想着,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未曾有一刻钟,他像现在这般迷惘。 自己的路究竟在何方,事情会如何发展,他是一概不知。 甚至,很长时间,他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康王府了。 便是在这康王府,少不了的也是方休的密探。 离开了康王府,则是亲军府的密谍司的探子,似乎是举步维艰,寸步难行。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在父皇离开的时候,他放松了警惕,没有对方休严加看防,仅仅如此。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康王转头看去,正是恭老。 恭老站在康王的面前,看着他这一副颓废的模样,欲言又止,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许久后,也只是叹了口气,道:“殿下,事已至此,您不必过多的自责,方休贼子乃是筹谋已久,怕是从安平伯的时候,便心生不轨。 陛下离开,殿下主持局面,已经做的很好”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康王摆了摆手,道:“这些话不要再说了,这些事情如何,本王自己知道。” 恭老听见这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沉默。 沉默许久后,方才道:“对了,殿下,六部的许多百官呈上来了帖子,您要不要看一眼?” 康王听见这话,微微一怔,看向恭老,问道:“什么帖子?” 恭老道:“外面人多眼杂,我还没有看过,不过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康王脸上露出思索之色,没有说话,伸手接过来了那封好似请帖的帖子。 打开看了以后,表情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 先是诧异,然后是欣喜,然后又是迷惘,最后又是夹杂了一些失落。 恭老见到这一幕,有些好奇,开口问道:“殿下,这帖子上写的是什么?” 康王抬眸,看了恭老一眼,笑了笑,道:“说到底也是没什么,只是文武百官们想要不上早朝,不处事物,以示不满,仅此而已。” 恭老听见这话,想了想,道:“这样的话,的确是能让方休那贼子引起一些重视,只是这天下怕是也要大乱啊! 陛下如此隐忍,便是怕这天下盛世出了什么乱子,文武百官们如此做,只怕是” 说到这里,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 康王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恭老又道:“不过,让他们如此试一试,倒也是无妨,总归是能知道方休那家伙究竟想要些什么。” 康王还是不说话,这段时间,他已经接近心灰意冷了,看什么事情,都是觉得一阵迷惘。 恭老见状,也没法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便道:“文武百官那里,我去办,殿下一定不刻丧了志气,这天下还是陛下的天下,未来也是殿下的天下。 不要因为方休那贼子掌握了些兵卒,便如此颓废。” 说完,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恭老离开了庭院,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第一件事情便是把门窗关好,然后取出文房四宝,照着那帖子上的姓名,一个个的回信。 回信的内容自然也都是大同小异。 “来人。” 恭老写完后,放下笔,朝外面唤了一声。 片刻后,便有一个小厮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恭老,有何吩咐?” 恭老拿起信,递给那个小厮,附身在他的耳旁,小声的道:“务必把这些信送到诸位大人的手中,趁着夜色,不要被人发现了,你应该知道如何做。” 那小厮听了以后,脸上露出郑重之色,点了点头,道:“是,恭老!” 说完后,便转身离开了。 转眼间便到了第二天。 康王府难得热闹了一次,许多人都聚集在了康王府这里。 大都是文武百官。 康王站在门口,一一的迎接。 倒是完全没有几个月前的意气风发了。 百官们也都是如此,脸上虽是带着笑容,可是时不时的便皱起了眉头,显然是心事重重。 到了康王府的大殿内。 康王先是给举杯,笑道:“今日诸位能到本王这里,本王实在是高兴,这杯酒算是本王敬诸位的。” 百官们听见这话,哪里敢怠慢,纷纷起身,行礼道:“殿下客气了!” 康王笑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然后,看向百官们,继续道:“新安候的事情,诸位想必都是略有耳闻,诸位今日聚在于次,想必也是为了此事,诸位先请尽兴。 然后,本王便于诸位共同商议新安候之事。” 康王说这话的时候,实在是高兴不起来,语气也是有些颓然。 文武百官们听了,都是低着头,没什么好说的。 康王见到这一幕,摆摆手道:“烦心的事先不谈,诸位尽情的吃,尽情的喝!” 说完,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个人喝起了闷酒。 同样的宴会,一年前,在这康王府同样举办过一次。 可是那时的气氛与如今的气氛却是截然不同。 恭老站在康王的一旁,看着这宴会,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可是也没有办法。 如今,这朝堂之上这么多的事情,任谁也是无法做到熟视无睹。 片刻后,终于是有人按耐不住,站了起来,看着康王,大声的道:“康王殿下,臣性子直,从来都是如此,见不惯许多的事情,说话也是这样。 接下来,臣要说的许多话,殿下不要见怪!” 说到这里,顿了顿,竟然是没有理会康王,而是转头看向文武百官,大声的道:“康王殿下举办此宴会,目的是何,所为何事,诸位怕是心里面都清楚。 若是不清楚的,本官说一说本官所想的,无非就是一件事,如何诛灭贼子! 何为贼子? 祸国殃民者为贼子! 何为祸国殃民? 不识礼数,不辩是非,不懂君臣之礼,目中无人” 这人说起来倒是一套一套的,估计是早已经想好了要说什么了。 骂人的话说了足足半炷香的时间,方才道:“此为佞臣,此为奸臣,此为贼子! 本官说到这儿,诸位想必也都知道了。 咱们大楚的贼子究竟是谁? 是他新安候方休!”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33章 告病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铿锵有力,让人听的热血沸腾。 莫说是下面坐着的文武百官,便是康王听了以后,都莫名的升起一股情绪,仿佛那方休真是祸国殃民,十恶不赦的佞臣。 虽然这个人还是为朝廷,还是为百姓们做过不少的事的。 “奈何,朝廷之利器,神机营,如今便掌握在那贼子的手中,我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是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看着方休那贼子肆无忌惮,横行霸道!” 此时此刻,已经有人认出了那人,似乎是吏部的郎中。 没有想到,竟是有这般好的口才! 当然,这文武百官,口才好是正常的。 这个人之前应该是已经做足了功课,就是要在这里,把这件事情给挑明了说。 “可是,我等真的就没有任何的办法了吗?” 吏部郎中环视四周,表情渐渐的变得凝重,大声的道:“不!当然不是!我们还有许多的办法,诸多的言官们便是如此,方休那贼子,肮脏之处,便被诸位言官同僚们给看的清清楚楚,写在纸上,同样让百姓们看的清清楚楚。 虽是如此,遭到了方休那贼子的打击报复,可是我等乃是朝廷的栋梁,是百姓们的支柱,是陛下的栋梁之臣,若是因为那一点打击报复,面对方休那贼子的时候,便装作熟视无睹,咱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本官是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良心的! 诸位乃是朝堂之上的栋梁之臣,这朝廷的许多事情,事无巨细,从小到大,从远到近,无论是朝廷的威严,还是各州府父母官的委任,再或者是洪水治理,皆是诸位同僚之事。 那方休贼子只是坐享其成! 实话实说,本官所在的吏部,如今看到这朝堂之上如此乱象,已经是忍无可忍! 忍无可忍,则无需再忍! 诸位,从今日开始,我吏部从尚书到我一名小小的郎中,从此以后,便向陛下辞官。 陛下不准,则我等告病! 总而言之,绝不能让方休那贼子觉得我等看着他为非作歹却是熟视无睹! 越是如此,他则越是嚣张,越是不将朝廷礼法放在眼里,越是不将我等放在眼里,只当这天下之事,无论兴盛还是繁荣,皆是他一人的功劳。 岂不是可笑! 可笑极了!” 这人说的万分昂扬,说到后面,已是怒发冲冠,眼眶也已经是红了。 众人也都是听的热血沸腾,纷纷附和。 “说的好!说的实在是太好了!既然方休那贼子不将朝廷礼法放在眼里,不将我等放在眼里,我等又为何要将他放在眼里!? 他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武勋,若是没有陛下,哪里来的他如今的这般的辉煌? 狼子野心,狼心狗肺,说的便是这样的人!” “这些武勋,本官早就说过,朝廷出银子养他们,这是养虎为患,本官早就说过,只可惜陛下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哎,为时已晚,为时已晚啊!” 众人纷纷的叹息。 康王见到这一幕,表情也是十分的复杂。 若说是养虎为患,那么他尤其不是其中的一员呢。 若是没有两王的夺嫡之争,原先已经被压制到底层的武勋们又如何能够如此迅速的在这京都府发展壮大。 那方休贼子又如何能够成就这般? 康王这么想着,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文物百官们却是热烈的讨论了起来。 “首先,本官乃是知道的,那方休乃是贼子,乃是祸国殃民的贼子,只是诸位如此行事,难免会引起朝廷的动荡。 在这京都府之外,还是有许多的藩王,若是他们升起了异心,那事情可就不妙了。” “再如何的不妙,还能比得上如今的方休吗?” “就是,再如何还能比现在还要差吗?实在是可笑!” “这还是其次,我等告病,岂不是给了方休那贼子的机会,他为何一心想要变革科举?目的不就是让这朝堂之上的栋梁之臣全都变成他的学生? 如今我们如此行事,岂不是随了他的愿?” “这叫什么话?本官懂你,无非就是荣华富贵舍弃不去,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实话实说便是,可笑!” “尔食朝廷之禄,如今朝廷危难,却是置之不顾,我看尔等才是真的可笑吧!” “你说什么?你个狗东西就是贪生怕死,舍弃不了荣华富贵!” “我呸!你骂谁?” “骂的便是你,狗东西!狗东西!” 这文武百官吵着吵着,便要打起来了,还好是周围的人给他们俩分开了。 不过,除了少数的人提出了反对,大部分的人还是一致同意那吏部郎中所说的话。 一同告病。 这并不是不负责任,反而是想方休那贼子施压的最好的手段。 “诸位安静,诸位且安静,康王殿下还没有说话呢!这件事情,我等皆是朝廷之栋梁,陛下之臣子,如今陛下在宫中,四处皆是探子,便是有什么话也是不好说的。 最后还是要康王殿下来定夺!” 众人听见这话,纷纷的安静了下来,都是把目光看向了康王殿下。 康王环视一周,表情渐渐的变得凝重,缓缓的开口道:“诸位的意思,本王都是听明白了。 这告病,本王以为是可以的,方休手下的皆是武勋,武勋虽是有用,可是放在朝堂之上,却皆是一群武夫,指望这群人治理朝廷,不亚于指望豚能上树。” 这话说出来,不少人都是笑了。 似乎贬低那些武勋,能够给他们带来一些安慰。 康王也是笑了笑,随即,恢复了原先严肃的表情,方才继续道:“因此,这件事情,本王认为是可以的,只是如何做,还是需要详细的讨论一下。 毕竟不是小事,除了藩王,还有各州府的节度使、知府、重镇将军,城防校尉。 若是一个不小心,朝廷便有可能分崩离析。 因此,这告病也是要有一个度。 这个度,便是要我们自己掌握的。” 康王说着,看向恭老。 恭老立刻会意,走了过来,看向众人,缓缓开口道:“诸位之中,大部分的人,老夫都是认识,也有一部分人,老夫不认识,却也是通过信。 因此,今日这商议之事,老夫来主持,不知大人们可有意见。 若是没有意见,接下来便好好的商议商议”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34章 白面 城南。 修路的事情,踌躇了这么长的时间,终于是定下了,经过长达一个月的实验,还有太医署的协助。 最后工程书院是确定了,沥青修路可能会出现一些小问题,可是总体而言,对人却是没有太大的影响。 因此,这修路的材料,也是由水泥混合物改成了沥青混合物。 城南的百姓们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都是一脸的懵。 修路? 修什么路? 城南的路还需要修吗? 懵了以后,便是释然了。 这城南的路,修或者不修,岂是都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无非就是这段时间,出行的时候,没有那么的方便,可是修路总归是要比不修好的多的。 因此,百姓们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 至于那些掌柜的,更是如此。 他们大部分都是原先就在城南,知道原先的城南是什么样子的。 跟城东,城西相比,半斤八两,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优势。 是新安候在这里建造了春风楼,建造了京师大剧院,再建造了竹轩斋,这城南才变得如此的繁华。 他们的生意才跟着水涨船高。 因此,他们太明白这修路的意义了。 纵然修路的这段时间,或许会比不上其他地方的生意。 可是修路结束以后,却是其他地方都比不上他们! 这修路,他们都是大力的支持。 修路的第一天。 几个卖力气的劳力聚集在一起,大大咧咧的议论着。 “这城南的路只能这么好了,真不知道还能怎么修,莫不是还要把这些石板给拆了?那多可惜?” “会不会是新安候为了照顾咱们,特意修的路?” “这不可能吧,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新安候可是很早以前就想着要修路了。 怎么可能是为了照顾咱们,一定是有其他的原因。” “咱们都是没读过书的人,也是不识几个字,人家修路做什么,不知道也是正常。” 正议论着呢,便有一个人走了过来,看着众人,摆摆手,大声的道:“都过来,都过来,别吵了! 今天修路,先做的就是把这石板给拆了,拆了以后,把地给压平了,如何压平,等会工程书院的学生们会教你们的。 然后便是铺设沥青,之后也是会有学生教你们,你们要跟着学。 好好的,不要闹事,不要找事,不然后果自负!” 众人听了,都是点头称是。 他们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卖力气的活,都是大同小异。 唯一好奇的点就是工程书院的学生? 那些学生有什么用? 能教什么东西? 众人都是没有把那些学生放在眼里。 直到真正的开始修路。 他们才明白,这些学生虽然没有修过路,却是懂得比他们多的多,不同的材料,该是用什么样的工具。 用什么样的方法,判断这路究竟是平了,还是没有平。 不同起伏的路如何才能让他们一般平。 这些,原先他们认为很简单的事情,听这些书生说了。 他们方才知道,原来并没有那么的简单。 不管怎么样,半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 “都歇一歇,歇一歇,吃饭了,吃饭了!” 几个厨子拎着几个大桶,踉踉跄跄的到了修路的这里。 另一个木桶里面则是装着木碗。 一人一个碗,先是面条,然后还有菜。 不少人听见这声音,都是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活,跑了过来。 那打饭的看着面前乌乌泱泱的一群人,摆摆手,大声的道:“人人都有,人人都有,吃到饱为止,不要挤,全都排队!排队!” 这些人虽是不识几个字,却也是懂规矩的,听见这话,忙不迭的排起了队。 看着那热气腾腾的饭菜,一个个的都是咽唾沫。 排在后面的人更是有些焦急。 打到饭菜的则是喜气洋洋的。 “这是白面啊!以前那个布庄,东家都是没有吃白面的,咱们这些伙计倒是吃上白面了,哈哈哈哈!” “是啊,真没想到,这修路还有这么多的好处,有银子拿,还有白面吃,要我说,这路真是修一辈子才好。” “话是这么说,还是要卖力气的,没听见人家说了,这偷懒的是要被解雇的,啥叫解雇?到时候别说银子,白面了,就是窝窝头,那都没有!” 那打饭的人一边打饭,一边维持秩序:“没吃饱的,拿着碗接着排队,后面的不要急,这面和菜,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们能吃多少,我们就做多少。 不会少你们的,全都放心吧!” 后面排队的人听见这话,都是放下了心。 开始静静的排队。 在这几个厨子的身后,一个大腹便便的商贾,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笑容。 看向身旁的小厮,笑道:“看我怎么说的,这些人,你给他们点白面吃,再给他们点咸菜,那对他们而言,已经是足够好了。 还给他们羊肉吃,呵 真不知道掌柜的是怎么想的。 这些人也配吃羊肉!?” 说到这里,面露不屑之色,仿佛对这些伙计十分的鄙夷。 旁边的小厮听了,忙不迭的上前,脸上露出谄媚之色,奉承道:“管事果真是比小的想的多,这小小的改动,光是粮食的钱,便剩下了几十两。 这一天是几十两,一个月便是上千两。 这一年,便是不知道多少两了。 这些银子便是不动,放在咱们账上,给那些人借出去,这利息便是不知道多少银子了。 管事您真是英明,真是英明啊!” “那是,不然怎么我是管事,你在宝乐坊这么多年,还是一个小厮呢!” 那管事瞥了一眼身旁的小厮,哈哈的笑了两声,开口道。 说完,不顾那小厮难看的脸色,转头望向另一边。 劳力们还在排队领着面条。 “这些家伙,一辈子就该留在中原道,饿死也就饿死了,非要到咱们京都府来,京都府也是这些狗东西想来就能来的? 真不知道朝廷是如何想的,就该关上城门,把他们都给关在外面,若是不走,便给他们一个谋反的罪名,看他们走不走!” 说到这里,脸上竟是露出凶狠之色。 那小厮见到这一幕,心里面更不舒服。 他祖上三代也是中原道的人。 “你说谁呢?” 就在那管事的说话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35章 克扣 这声音那么的熟悉,那管事的听了以后,微微一怔,转头看去,然后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整个人都是懵了。 “掌,掌柜的” 那管事挤出一抹笑容,声音有些颤抖。 王宝乐冷冷的看着他,缓缓的开口道:“我们王家三代前也是从中原道来的,怎么,你看不起?” “没,没有,小的,小的哪里敢啊” 那管事的挤出笑容,颤声道。 王宝乐还是那副表情,看着他,往前走了一步,开口道:“你看不起,没关系,但是这些银子,我可是实打实的给了你,你到头来就这样糊弄我的?” 那管事的听见这话,全身上下都是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小声的辩解道:“掌,掌柜的,小的这也是想给咱们宝乐坊省点儿银子。” “省银子?” 王宝乐听见这话,忍不住的嗤笑了一声,道:“你们以为你们平日里做的那些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少爷真的不知道? 没有管你们,只是因为想要给你们点儿好处,看你们辛苦,你们还真把这个当成你们的本事了? 呵,笑话!” 王宝乐冷哼了一声,上前就是一脚,将那管事的踹翻在地,然后再骂道:“狗东西!真把自己当成个东西了? 能吃饱饭才几天!? 跟你说了多少遍,这修路乃是重中之重,少爷极为的重视,任何地方,任何方面,都不能出现一点差池,都不能有一点克扣,你不知道? 没跟你说过!?” 王宝乐越说,声音越大,到了后面,已经是怒吼出声。 便是不远处正在排队打饭的工人们都是听的见,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想要看看这边发生了什么。 此时此刻,那管事的已经是怕到了不行。 怕的是自己的管事的位置没了。 他在宝乐坊可是辛辛苦苦了十年,才爬到这个位置。 若是离开了宝乐坊,他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啊。 想到这里,他忙不迭的爬了起来,跪在地上,颤声道:“掌柜的,掌柜的,小的知道错了,小的真的知道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小的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从此以后,掌柜的,您如何吩咐,小的便如何办事,绝不敢有丝毫的差池。 小的真错了,您就给小的一次机会吧!” 说到最后,已经是哭出了声。 工人们见到这一幕,都是想到了之前的自己。 离开布庄的自己,又何尝不是这般呢? 生怕自己没有活计,一家老小没有办法养活。 哎 同是可怜人啊。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一幕却是让他们颇为的感同身受。 终于有人忍不住的开口劝道:“这位老爷,这人已经诚心悔过了,他要是没什么大错,您就饶了他吧,都是为了家里的孩子,没有办法,谁能没犯点错呢” “是啊,老爷儿,谁能没犯点错呢,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那管事的听见这话,便是如他这般的脸皮,此时此刻也是忍不住的低下了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愧疚,羞愧,一时间涌上心头。 再想起自己之前说的那些话,再与这些人说的话进行对比,越发的衬托他真的不是个东西。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 王宝乐却是冷笑了一声,看向那些工人,笑道:“这家伙可不是第一次了,甚至不是第十次,第一百次了! 我给过他无数次的机会,只是他不珍惜罢了。” 说完,没有忍住,又是踹了一脚,骂道:“听见了没有,这就是你所说的狗东西们,这就是你克扣粮食的人,到头来,还是他们帮你说话。 丢不丢人!? 你丢不丢人!?” 说到这里,声调提高,冷冷的道:“带着你的东西,从宝乐坊滚出去,从此以后,我们宝乐坊没有你这样的人! 十年了,我也算是待你不薄,你从宝乐坊拿的东西,少说也够你们一家老小,荣华富贵半辈子了,滚吧!” 那管事的听见这话,知道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已经是无法挽回了,只是重重的磕了个头,颤声道:“小的多谢掌柜的这么多年的照顾,小的,小的这就滚!” 说完,爬起来,灰溜溜的跑了。 围观的工人们,此时此刻仍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王宝乐走到他们的面前,开口道:“你们刚才为他说话,怕是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吧? 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 修路的工人们听见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摇了摇头。 王宝了见到这一幕,笑了笑,道:“我便是宝乐坊的掌柜,王宝乐,你们没有见过我,但是都应该听说过我。 刚才那人是我们宝乐坊的管事,叫什么名字就不跟你们说了,说了你们也是记不住。 你们只需要知道,这个狗东西,克扣了你们的粮食。 原先你们的配菜,不止是咸菜,还有水煮的羊肉,这羊肉便是被他给克扣了。” 此话一出,整个工地瞬间响起了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羊肉?咱们还有羊肉吃?真的假的?” “就是啊!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情吗?给白面,给咸菜,还给羊肉,这这,这比我家过年吃的都要好!” “这么说,咱们的羊肉都被刚才那个狗东西给扣住了!?怪不得呢!王掌柜的这么生气,一斤羊肉就多少两银子了,那家伙扣了羊肉,怕是不知道扣了多少的银子!” 王宝乐听着耳旁的议论声,摆了摆手。 工人们见到这一幕,瞬间安静了下来,静静的看着王宝乐,想要听他说些什么。 王宝乐环顾一周,顿了顿,方才继续道:“修路乃是重中之重,这话,我不止说了一遍,不止是跟你们,包括我们宝乐坊的管事。 因为这是少爷,不,侯爷的原话。 侯爷对这修路乃是极为的看重,你们乃是修路的主力,路修的如何全看你们。 若是修的好,每天都有羊肉吃,若是修的不好 修的不好,原先答应你们的,也会给你们,只是下一次修路还会不会用你们就是两说了。 你们可懂我的意思?”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36章 小心为上 “小的们懂,小的们都懂!” 工人们听见这话,都是忙不迭的道:“小的们一定好好的干活,争取把路修的又好又快!” 王宝乐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笑容,摆摆手道:“其实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你们都是从布庄过来的,少爷已经有过吩咐,只要你们不是偷懒,不是犯下什么大的错误,都不会拿你们怎么样的。 好了,废话就不多少了,你们好好的吃饭,休息休息,等会还要继续干活,我就不陪你们了,告辞!” 说完,拱拱手,转身离开了。 工人们见到这一幕,都是莫名的有些感慨。 他们都是知道宝乐坊的掌柜的,王宝乐。 这可是个真真正正的巨贾啊! 莫说是京都府,便是放眼整个楚国,怕是也没有几个人比他更有银子的。 这样的人,在他们的面前,竟是如此的和蔼 再想想看之前自己的东家。 再比一比自己之前吃的饭,如今吃饭。 自己之前领的工钱,如今领的工钱。 某一瞬间,他们竟是觉得这布庄开不下去,对他们而言,竟是一种幸运。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发出感慨:“还是新安候良心啊!” 此时此刻,康王府。 康王独自一个人品着酒,面前的是翩翩起舞的舞姬们。 是不是的举杯独酌,眼眸之中却是显出一些愁绪。 显然是在借酒消愁。 这时,庭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康王下意识的抬头望去。 下一秒,看清来人,他便摆了摆手,开口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殿下。” 舞姬们自然是行礼,告退。 恭老则是走到了康王的身旁,看着桌上的酒杯,暗暗的叹了口气,却是没有劝阻。 康王看向他,开口问道:“方府有什么消息没有?” 恭老想了想,回答道:“目前还没有,想来新安候还不知道文武百官告病的事情,不过最多两三天,他便会知道了。” 康王听见这话,点了点头,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恭老继续道:“不过,宝乐坊最近似乎在修路。” “修路?” 康王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转头看向恭老,开口问道:“修什么路?” 恭老回答道:“城南的路?” “城南的路还需要修?” 这下子,康王更加的疑惑了。 城南,他去的次数并不少。 那里的路是什么样子的,他自然是清楚。 或许是近两年去那里的人多了,比不上城东和城西,可是放在整个楚国,那也是一定一的。 青石板也是很少也碎裂的,马车走在上面,不说一马平川,却也没有多少的跌宕。 恭老同样疑惑,想了想,回答道:“其实老夫也看不明白。 为何要挑这个时间点修路,不过听说最近布庄的那些伙计,因为新式纺织机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 可能也是有这方面的考量。” 康王听见这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恭老,开口道:“方休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是无的放矢,这一点,本王已经领会过多次了。 表面上看是在修路,背地里却可能是做其他的事情。 这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事情,方休那狗东西不是第一次做了。 一定要好好盯着,出现了什么意外情况,及时向本王禀告。 总而言之,四个字,小心为上,你可明白?” 恭老听了以后,看向康王的眼神有些诧异。 他是没有想到康王竟然能想的这么多,脸上露出郑重之色,认真的点了点头,道:“老夫明白了。” 方府。 英国公和方休在下棋。 没一会,英国公挠挠头,道:“这步老夫下错了,重来重来” 这英国公耍赖也不是头一次了,方休并不在意,摆摆手,轻狂的道:“再重来多少次也是一样的。” “嘿,你小子!” 英国公听见这话,瞪大了眼,道:“老夫今日还就不相信了,胜不过你!” 说完,伸出了手,把棋打乱。 方休见到这一幕,很是无语,正准备说话,却听见英国公转移话题道:“最近的事情,听说了吗?” 方休看着英国公,脸上浮现好奇的表情,摇了摇头,开口问道:“什么事?” 英国公见方休不知道,嘿嘿的笑了两声,道:“看来你这伊人居的消息也不比我密谍司好多少啊!” “” 方休听见这话,更加的无语。 一大把年纪了,竟是这般的孩子心性。 不过,伊人居那帮人,也的确是该敲打敲打了。 这段时间,送上的消息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看了还不如不看。 方休这么想着,觉得有些不高兴了,没好气的道:“到底什么事,要说就说,不说继续下棋。” 英国公见方休急了,嘿嘿的笑了两声,更加的开心,顿了顿,方才继续道:“无非就是朝中的文武百官。 那些言官被骂的惨了,一点儿用处都没有,那些文武百官还是不死心,如今又想出了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方休看着英国公,开口问道。 英国公也是看着方休,缓缓的说出了两个字:“告病!” “告病”方休听见这话,似乎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了一声。 “对,就是告病,不得不说,那些家伙,倒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真以为告病就能解决问题?” 英国公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不屑之色,道:“这种手段,这些把戏,别说是其他人,便是老夫,都是见过了不止一次。 告病?好啊!你就病着吧,病是得病,这朝中的事物,你也一样要处理! 怎么?不处理,好,老夫改天便带着百八十号人,给你府邸围起来! 看你如何是好。 老夫倒是想要看看,这满朝的文武究竟有几个人是有气概的! 有几个人是有骨气的,能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顾不上的! 哼!跟老夫玩这一套,还嫩了点!” 英国公不愧是从沙场走出来的,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甚至都没有太过的凶狠,却仍然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也就是方休坐在他的身旁,没有什么感觉,若是其他人,早已经吓得瘫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37章 我方府来! 方休却是没有理会他,只是一脸的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方才抬眸看向英国公,开口道:“你这么做,恰恰随了他们的愿。” “此话怎讲?” 英国公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皱。 方休叹了口气,道:“你这么做,不恰恰说明了咱们离不开他们?在他们的眼里,你们这些武勋还是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东西。 朝廷离开了他们,还是没有一点儿办法。 如今,你可以用武力逼迫他们就范,若是过几天,他们再来一出呢?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样的道理,你不是不知道,他们也不是不知道。 他们就是如此,到了最后,你杀也没有办法,打也没有办法,骂也没有办法,只能是随他们去,到头来还是要听他们的。” 英国公听见这话,有些搞不明白,隐隐约约的只是觉得方休说的有些道理。 思考了许久,摆手道:“那你说该怎么办,老夫听你的就是了。” 方休听见这话,笑了笑,道:“办法是有,而且很简单。” “什么办法?”英国公有些好奇。 方休看向英国公,一脸的风轻云淡,悠悠的道:“既然他们告病,那送往他们那里的奏章,文书,便送到我这方府来,岂不好?” 英国公听见这话,怔了一瞬,随即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他还以为有什么好办法。 这个办法,他也能想得出来。 问题是送过来了以后呢? 之后该怎么办? 虽然英国公看不起那些迂腐的文邹邹的家伙,可是也不得不承认,在处理朝堂之事这个方面,自己肯定是比不过他们的。 虽说英国公也是识字,读过不少的书,通晓人情世故,可是这朝廷的事物却不是读过几本书,通晓人情世故,便能够解决的。 还需要大量的经验,需要 总而言之,他不得不承认,武勋们做不来这些事情。 于是,他看向方休,开口问道:“送到方府来,然后呢?” 方休道:“然后烧了” “这这” 英国公听见这话,彻底的懵了。 烧了? 这未免有些太过于儿戏了吧? 这毕竟是朝堂的公文,关系到整个大楚,就这么烧了? 他听见这话,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似乎是在思考这个方法是否可行。 思考了许久,都是没有思考出一个结果,抬眸看向方休,然后便看见了他的眼神。 很奇怪 这一秒,他才明白了,道:“你在说笑?” 方休这下子是彻底的无语了,反问道:“不然呢?真的烧了?” “”英国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片刻后,方才开口问道:“那你说究竟应该如何?” 方休笑了笑,缓缓的道:“其实很简单,那工部的事情,工程书院和建造书院的先生们便能够解决。 他们虽是没有考取功名,可是工部的许多事情却不是需要功名才能做的。 便说如何建造房屋,如何建造桥梁,如何建造水坝,建造需要耗费多少的人力,需要耗费多少的物力,需要耗费多少的时间,需要耗费多少的银子 再不然就是在何处建,有无建造的必要。 这些都是工部需要考虑的事情,对了,还有就是度量衡,还有” 方休一直说了许多,对这工部的诸多事宜,竟是如数家珍。 看的英国公是一阵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休好一会,方才停下,缓缓的道:“工部所负责的事情无非就是这些,而这些工程书院和建造书院的先生们,乃至学生们,都能够做,甚至能够比那些工部的人做的更好。 他们学这些东西,学了也有不少时间了,少的一年,多的两年,虽是比不上工部的人的经验。 可是多看看以前工部的人留下的文书和资料,总归是能解决的。 既然如此,还要工部的人做什么? 若是这些人做的更好,岂不是更加的说明了新式科举的好处。 工部的那些人,自然也是没什么好说的。 甚至,本侯爷都不需要再让那些书生参加新式科举,便能够进入工部,便能够处理朝堂之事,这是好事,是大好事啊!” 方休说到这里,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笑了以后,继续道:“还有户部,无非就是天下的钱粮之事,这天下的钱粮之事自然是跟商贾的经商之道是不同的。 可是说到底却也是大同小异,王宝乐如今却是正闲着呢,还有我方府的诸多账房,平日里处理那些铺子的生意,虽是有些忙,却还是有些空闲的时间的。 这粮食,户部的那些家伙又如何能够比得过钱正? 本侯爷前段时间还给钱正送去了书信。 在那江南道创办了粮食书院和粮食研究院,如今想来也是有了一定的成效,最起码也是招了一些学生。 钱正处理粮食之事,乃是用牛刀了,几个学生就是足够了。 这各地的籍册,各州府都是有人负责,送到户部来,我方府的账房,处理起来,问题也是不大。 除此之外,还有兵部 兵部是不可能参与这次的告病的吧? 马文华,马老,我还是比较熟悉的” 话音未落便被英国公打断:“什么比较熟悉,那是你伯父!” 英国公气鼓鼓的道:“当年,你爹,老夫,还有马文华,我们三个可是一同上的沙场,你个小兔崽子,要叫伯父!” 方休听了以后,一脸的不在意,摆摆手,漫不经心的道:“总而言之,兵部的问题也是解决了。 剩下的就是吏部、刑部、礼部,吏部自是不必说,这些家伙告病了又如何? 本侯爷用不着他们,他们告病了,便取消了吏部,从此以后,便保持着这般,各地的州府的人,还有这朝廷的人,全都是本侯爷说了算。 本侯爷自是乐意的! 只是怕他们告病了两三天,又不愿意告病了,又是都好了,那反倒是个问题了。 这礼部,自是不必说,存在不存在都是一样的,任他们如何,本侯爷全当不存在。 这刑部么” 方休说着,看向了英国公,一脸的不怀好意。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38章 焦急的阁老们 英国公听到刑部两个字,还没有什么反应,可是看见方休的眼神,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英国公眉头微微一皱,发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就听见方休道:“你家那个小丫头,夏忆雪,挺不错的,便让她负责刑部,定然也不会出现什么大的差池。” 此话一出,英国公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没好气的道:“你还不如使唤老夫呢!我家那女儿,你让她到刑部,别说是朝中的文武百官了,便是我们这些老骨头,那也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别的不说,就是她当捕头这几天,老夫哪一天不是提心吊胆的?” 方休却是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道:“事情还没有定下来呢,你说这么多做什么,你不愿意,不代表人家不愿意。 这京都府衙门和刑部,又能差得了多少? 再说了” “别跟老夫说这么多,这件事情没得商量,这刑部可以从老夫的密谍司之中抽人,不过,老夫想,这刑部告病的人也是不会太多。 主要告病的还会是礼部、工部和户部,便是吏部,怕是告病的人也不会太多,这大理寺,鸿胪寺什么的,便是告病,那也是无所谓的事情。 你说的,老夫全都记得了。 老夫回去以后,和那些老骨头们都商量商量。”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休打断:“这事没什么好商量的,就这么定了!” 说完,开口道:“来人!” 话音刚落,一个小厮便从外面走了进来,走到方休的身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问道:“少爷,您有何吩咐?” 方休看向那小厮,吩咐道:“去宫里一趟,跟内阁的三位阁老说一声,这六部的许多事情,若是处理不了,便送到方府来。 还有,让王宝乐,让吕四,让工程书院和建造书院的先生们全都来见本侯爷,本侯爷有话要同他们说。” “是,少爷!” 那小厮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皇宫,文渊阁。 在这暖阁之中,三位阁老的心情却是如外面的天气一般,冰冷,还是冰冷。 这几日,六部呈上的文书日渐的减少。 派人去问了,方才知道,这六部之中,竟是多数人都告病了。 岂不可笑? 堂堂的六部,竟是超过半数的人告病。 这天下之事,竟是堆积在了六部,无人决策,而这一切,他们三个阁老竟然两三天后才从其他人那里知晓。 他们是知道的,这朝中的文武百官对武勋们多有不满。 对这科举之变,更是如此。 甚至,讨伐贼子方休的檄文,言官们都不知道写了多少了。 可是,这样有用吗? 若是有用,何至于此? 如今在这京都府,在这京畿之地,在这中原道,北方四州,乃至江南道,武勋和兵卒多是站在方休这一边的。 各州府的父母官,虽是心中向着朝廷,可是那又如何? 原先的兵卒的饷银,或是户部,或是兵部,或是各地的州府。 如今,却是有大半都是从宝乐坊发出去的。 那些兵卒,那些校尉,那些将军,又如何能听从各地州府的朝廷的话? 问题的本质是在这儿啊! 你以为告病一段时间,威胁人家,辱骂人家,便能有什么效果? 那是痴心妄想! 没有看到,如今陛下都已经不怎么说话了。 因为陛下看的很明白。 如今的局面,对于朝廷,反而是最好的。 若是将这些武勋们给惹急了。 那难免会惹出事情。 尤其是新安候方休,那是有脑疾的啊! 万一哪里不顺着他的心意。 他的脑疾又犯了,一句话:反了! 那你又该如何? 这天下是要大乱的! 江山是要不保的啊! 如今的方休可不仅仅是一个佞臣,而是一个权倾朝野的权臣! 便是他们这三个老骨头也是拿他没有丝毫的办法的。 三位阁老这么想着,不由的摇了摇头,唉声叹气起来。 若是他们年轻一些,或是他们不在这个位置,又何尝不想向这些人一样呢?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告病。 然后便能省去许多的烦恼。 还能落得一个好名声。 若是从此以后,陛下能够重新掌握局面,还能青史留名。 他们又何尝不想如此呢? 只是,他们没有这个机会啊! 他们没有办法任性,若是任性,朝廷便是乱了啊! 这么想着,暖阁外忽是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翰林走了进来,看向三位阁老,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开口道:“阁老,新安候派人送来书信,请三位阁老过目。” 说完,往前走一步,双手呈上书信。 三位阁老听见这话,都是觉得有些荒唐。 荒唐至极! 他们是什么身份! 这里是什么地方! 新安候派人送来书信? 不知道还以为他新安候是皇帝了! 三位阁老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眸之中看出愤怒之色。 愤怒过后,又是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冷静了以后,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书信,看了起来。 仅仅是看到一半,颜阁老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颜阁老一向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尤其是在其他人的面前。 两位阁老见到这一幕,都是觉得有些奇怪。 欧阳阁老的脾气还是如往常一般,急躁。 按耐不住,开口道:“颜阁老,这信上写的什么,您倒是跟我们说一说啊。” 旁边的刘阁老也是道:“是啊,颜阁老,这信上写的什么,莫不是方休他又做出了什么荒唐事? 莫非事跟朝中的文物告病一事有关? 他方休莫不是要动用武力? 颜阁老,您快些说说啊!” 两位阁老都是很焦急,焦急的点便在于他们害怕方休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比如,派人捉拿这朝中告病的文武百官。 或者事捉拿他们的亲属,然后以此威胁,这样的事情,原先是只有地痞混混能够做得出来的。 便是再卑劣的武勋也是做不出来,毕竟还有个勋字。 可是方休却是不一样。 两位阁老都方休都是有一定的了解的,这样的事情,方休他做得出来!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39章 不妨一试 颜阁老听这两位同僚的催促声,却是不急不躁的看着那封信,自上而下,看的是十分的仔细。 许久后,方才放下那封信,表情有些奇怪,缓缓开口:“两位莫要着急,这封信的确是与新安候和百官告病有关,但 新安候并非是想要为难百官,而是而是” 颜阁老说到这,表情仍是有些奇怪,好似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一样。 两位阁老见到这一幕,那还不是焦急,问道:“到底怎么了,颜阁老您倒是说啊。” 颜阁老这才道:“新安候的意思是,这六部的诸多事宜可以交到他那里,他代为处置,才送到内阁来。” 此话一出,全场都是安静了许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欧阳阁老才一脸愤怒的看着那封信,没好气的道:“他方休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这六部的诸多事宜,便是老夫也是难以处置,这户部,工部,吏部,六部各司其职,岂是他一个小小的武勋能够处理的!?”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这六部的事情,他方休处置不了! 让他处置,这朝廷是要出大乱子的! 旁边的刘阁老却是若有所思的表情,许久后,方才道:“其实,依老夫看,却是未必。 新安候最近如此行径,两位阁老可曾经想过,是为何?” 两位阁老听见这话,都是摇了摇头。 的确啊! 方休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皇位? 依他目前的情况来看,明显是要扶持小皇子坐在那储君的位置。 权倾朝野? 便是不撕破脸皮,但是凭借他在武勋之中的影响力,和神机营中的影响力,也是绝对可以做的。 既然如此,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得不说,实在是令人费解。 两人都是看向刘阁老,开口问道:“刘阁老可知道,是为何?” 刘阁老犹豫了许久,方才道:“依老夫看,是为了百姓,为了江山社稷” 这话说出来,整个文渊阁都是安静了下来。 莫说是欧阳阁老,便是颜阁老的表情都是十分的奇怪。 这江山社稷,谁放在心上,两位阁老的内心其实都是能够接受的。 可是你说方休做出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是为了江山社稷,未免有些太过荒唐了吧? 刘阁老也是知道自己的话太过惊世骇俗,于是道:“两位阁老,你们仔细的想一想。 便是我等也是不得不承认,方休乃是王佐之才。 这个人的才能,说是古往今来第一人,怕是也没有多少人反对吧? 以他的权势,他的威望,所谓的小阁老,做什么不好? 为何一定要变革科举,还有这修路,还有这推广红薯,还有建造巨船,地丁合一,茶马互市,这些,他为何要这么做?” 两位阁老都是沉默了。 因为i他们不得不承认。 大楚这几年如此繁盛,十之八九的功劳是要放在方休这个人的身上的。 刘阁老却是继续道:“他做的许多事情,当时我们看,十分的荒唐,可是如今看来呢? 荒唐吗?便说这科举,旧科举的弊端何在,两位阁老心里面难道不清楚吗? 两篇策论,能有什么用?士子们到了户部,到了工部,又如何? 凭借那两篇策论,能看出什么东西?最后不还是要学,这一来一回,便是浪费了多少的时间。 那圣人之言,圣人之道” 说到这,另外两位阁老都是下意识的看向了刘阁老。 刘阁老也好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再说,只是道:“我只是想说,这方休做的许多事情,并不是没有经过考量的。 便说这修路,城南的路的确是足够好了,如此修路,似乎是劳民伤财。 可是,这些方休难道不知道吗? 城南的铺子多是方府的,神机营研发新式兵器需要的银子,还有这各地兵卒所需要的饷银,大半都是出自这些铺子。 若是没了这些铺子,第二天,他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如今权势滔天,转眼间便化为乌有。 如此,他还要在城南修路,真的是脑疾又发作了? 哪一次脑疾又发作,最后受益的不都是他方休!” 说到这里,顿了顿。 刘阁老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方才继续道:“因此,依老夫看,这方休怕是另有图谋,谋得说不定便是这一天。 便是六部告病,便是他方府可以趁机行事。 依老夫看,这工部、户部、刑部得部分事情,不妨就送到他方府。 看看他方休会如何处置,若是处置得好,便说明新式科举远远胜过旧科举,如今朝中的百官们心里面也是能服气。 若是处置的不好 他方休自然也是明白。 他虽是有旷世之才,朝中的事物,他一个人,也是处置不了的。 至于担心户部和工部的许多事情到了方府,他方休会权势滔天。” 说到这,刘阁老轻笑了两声,淡淡的道:“如今朝廷收上来的税银,若是没有地丁合一,依照以前的怕是还没有方府的那些铺子加在一起的多。 粮食怕是还没有江南道收成的红薯多。 工部掌管的兵器等,更是不用说,便是户部不拨银子,那神机营也是从来都没有缺过银子,既然如此,何不让他试一试呢?” 颜阁老和欧阳阁老听见这话,都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其实,他们的心里面对刘阁老的这些话,也是有一部分认同的。 便是欧阳阁老,向来是看不惯方休的,却也明白如今大楚的繁盛,的确是离不开方休的。 也是知道刘阁老说的话,大半都是事实。 只是六部毕竟是朝廷的中枢。 若是六部都被方府给占去了,那下一步便该是这文渊阁了,文渊阁之后,便是皇宫了。 到了那个时候,怕是一发不可收拾啊! 因此,他还是有些犹豫。 可是颜阁老却是道:“老夫担心的是若是朝中的百官得知这个消息,会如何想?” 刘阁老听见这话,开口道:“他们告病,还要考虑他们该如何想? 为何不想想看他们告病了后,这天下的百姓该如何想?”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40章 这些......是责任! 另外两位阁老听见这话,都是无言以对。 刘阁老顿了顿,方才道:“这件事情便这么定了,新安候府如何也不会是六部,六部如何也不会被新安候府取代。 若是方休那小子随便找几个人,随便做些事,便能取代的了六部,那如今的六部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颜阁老和欧阳阁老听见这话,面面相觑,犹豫了许久,还是道:“既然如此,就试一试” 这件事情,三言两语之间便被确定下来了。 最后还是颜阁老写了一封信,看向身旁的翰林,递给他,吩咐道:“把这封信送到新安候的手里,务必不要出什么差池。” 那翰林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阁老。”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方府,后院。 王宝乐和宝乐坊的几个管事,方府的几个账房,工程书院和建造书院的几个先生全都聚在了一起。 很久都没有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 方休看着他们,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开口问道:“你们可知道唤你们所为何事?” 几人面面相觑,都是摇了摇头,道:“小的们不知。” 方休道:“你们可知道最近朝中百官告病的事情?” 几人听到这,瞬间明白了,纷纷开口:“小的们都听说了。” “依小的看,这些家伙就是不长记性,一个个的安稳日子过的太久了,不知道什么叫做酸甜苦辣” 王宝乐听到自家少爷提起这件事情,顿时来了兴趣,大声的道:“这些家伙,小的有一百种,一千种,一万种方法对付他们。 先从这打更的,每日什么都不做,一到了晚上,便到他们的府门前” “王掌柜这个方法好,不过依小的看,还是给他们墙上泼些污秽之物,来的实在一些,见效也是快一些,保准第二天,这些家伙便生龙活虎,安安心心的去六部了!” “这方法是好,但未免有些俗了,少爷乃是高雅之人,对付这些人,用这些手段,有些不太合适,以我看,还是让竹轩斋出马比较好,这些人,或多或少总归是做过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便是没有,咱们也可以制造一些。 比如” 十几个人热火朝天的讨论着。 好似是什么地痞混混正在商讨怎么对付别人一样。 这场面,实在是有些让人不忍心看。 英国公见到这一幕,听着这些人所说的话,汗毛都是竖起来了 这方府都是一些什么人,用的手段未免也太下作了一些! 想起自己之前跟方休建议的那些,他已经觉得够狠了。 可是跟这些家伙提起来的相比,那简直就是四个字——何足挂齿! 何足挂齿啊! 若是自己当初没有站在方休这小子的一边,这些家伙所说的手段,岂不是就要用在自己的英国公府上了? 一时间,英国公一阵后怕,竟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方休见到这一幕,则是一脸的黑线。 没好气的道:“都闭嘴,商量正事,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都是说的什么?本少爷都是听不下去了! 就是两个字,下作! 岂止是下作,简直就是下作!呸!” “谢少爷夸奖!” 十几个人听见‘下作’这两个字,竟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齐齐的行了一礼。 方休见到这一幕,已经是彻底的无语了。 懒得再管他们,只是摆了摆手,道:“让你们过来不是商议让你们怎么对付百官的,是让你们去替代那些百官的” 此话一出,全场都是安静了一瞬。 什么? 替代那些百官? 自己没有听错吧? 十几个人都是懵了,面面相觑,完全没有搞明白自家少爷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虽是读过书,不少人也是有秀才的身份。 可是,跟着少爷这么多年,耳濡目染,心里面哪里还有半点圣人之道,耳朵里哪里还容得下半点圣人之言。 平日里算算帐,管一管那些小伙计,还算可以,让他们去替代那些百官,实在是不太合适吧。 能力是一回事。 就是他们这个气质,也是不符合啊! 十几个人都是面露犹豫之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王宝乐先开口。 他看向自家少爷,想了许久,方才道:“少爷,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到六部去?” 方休点了点头,道:“是,也不是。” 众人听见这话,更是疑惑。 还是王宝乐开口道:“少爷,小的们愚钝,实在是琢磨不透,您就跟小的们直接说吧。” 方休环视四周一圈,一脸的风轻云淡,悠悠的道:“让你们行六部之策,却是不用到六部那里去。 放心,你们每个人需要做什么,需要处理什么事情,本少爷早已经给你们分好了。 还有你们需要看的文书,各地州府呈上来的奏章和信笺,本少爷也早已经给你们分好。 本少爷还知道,你们之中有些人认识字,却是看不懂那些高深的东西,因此,本少爷还给你们每个人配了个秀才。 你们若是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尽可以去问,问懂为止。 你们若是觉得以前没有看过这些文书,这六部的衙门里面还有许多往日封存的,你们想要看,也尽可以去取。 这样也好,可以学一学人家是如何处理这许多事情的。” 话音落下,全场都是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是懵了。 虽然内心已经有了一定的准备,可是得到了确认,他们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处理六部留下来的文书 这,这未免有些太太 一时间,众人竟是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这么说,若是换一种说法,他们岂不是朝廷的一品大员,二品大员了? 这些人不是傻子,同样也不是地痞混混。 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更是知道这看似不起眼的文书背后代表着什么。 文书或是信上的一句话,可能在你看来并没有什么,放在千里之外,便是成千上万人的希望。 若是一个处置不当,便是成千上万人希望的破灭。 这些是责任!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41章 近墨者黑 他们做起事情来,虽是有些不择手段。 可是他们也都是经历过事情的人,同样知道,这样的责任,实在是太过沉重了。 他们实在是难以担当。 众人的表情都是有些犹豫,全都是保持沉默,不说话。 方休见到这一幕,自然也是知道他们心里面想的什么。 笑了笑,方才开口道:“本少爷知道你们如何想的,无非是觉得若是出了差池,你们担待不起,可是本少爷告诉你们,你们担待的起。 你们的背后是新安候府,无论做错了什么,都有新安候府给你们撑着。 更何况你以为本少爷让你们过来,是随便找了几个人,压根就没考虑过,没挑选过? 你们之所以能出现在这儿,本身就代表了你们的实力足够你们处理这些事情。 就是退一步,你们定下了,也不是真正的定下了,还要呈上去给内阁,内阁看过了后,还有天子,天子看过了,还要送回内阁。 不是你们想要做什么,便做什么,若是你们做的不好,这上面还有内阁。” 说到底,这些人就是怕担当责任。 的确,并不是所有人想着的都是荣华富贵,想着都是地位。 有的时候,德行和能力配不上位置,也是一种巨大的压力。 方休说的这些话,便是给他们兜底。 无论如何,还有内阁在,还有新安候府在。 果然,方休说完这番话后,众人的表情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众人犹豫了许久,还是王宝了先站了出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方才道:“少爷,您让小的做什么,小的便做什么。 小的是绝没有二话的,只是这宝乐坊还有许多的事情,到时候小的怕腾不出空。” 方休摆了摆手,道:“无妨,给你的是户部郎中的位置,掌管的乃是天下的钱粮,这些事情,你本就熟悉” 王宝了听见这话,呼吸都是停了一瞬。 恍惚之前,他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便是见到一个小小的校尉,都是低声下气的。 那户部的郎中对他这样的商贾而言,更是高高在上,如今这户部郎中的位置,却是让给了他。 一时间,他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片刻后,从恍惚之中恢复过来,方才道:“多谢少爷,小的一定竭尽全力,小的一定” “好了,好了,这些话不要多说。” 方休摆了摆手,看向另一个人,开口吩咐道:“本少爷若是没有记错,你乃是建造书院的先生?” “回侯爷的话,是的。” 那先生听见方休喊自己,忙不迭的打起了精神,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方休摆摆手,道:“你负责营缮之事。” 营缮之事 那先生听见这话,呼吸也是停了一瞬,顾不得高兴,忙不迭的道:“承蒙侯爷照顾,学生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方休没有理他,而是看向下一个人:“若是没有记错,你乃是神机营的校尉,负责的乃是兵器的营造?” “是的,将军!” 好一会,方休才把六部空下来的位置分给众人,摆摆手,开口道:“这些事情,从此以后便交给你们了,这段时间,你们可以到六部的衙门去看一看。 这许多的事情,可以事先熟悉一下。 处理起来,总归是心里面有些底,若是实在拿不定主意的便到本侯爷这儿,本侯爷给你们看一看。 除此之外,这假公营私的事情,尽量少做,更是不能太过火了,若是让本侯爷发现了,别怪本侯爷不给你们留情面。 本侯爷这话都已经跟你们说到这个份上了,该如何做,你们心里面应该已经有了个数。 好了,废话不多说了,都散了吧。” 众人听见这话,纷纷的躬身行礼,大声的道:“卑职(小的)(学生)告退!” 众人离开以后,英国公往前走了一步,站在方休的旁边,看着众人离开的方向,眉目之间似乎有担忧。 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这些人能行吗?” 方休转头看了一眼英国公,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漫不经心的道:“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 英国公听见这话,转头看向方休,看见他风轻云淡的模样,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得不说,几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像方休这样的人。 游戏人间,举重若轻,无论做什么,都好似漫不经心,可实际上却又是胜卷在握,牢牢的掌握这一切。 跟这样的人,无论是做盟友,还是做敌人,都是需要时刻处于紧绷的状态。 要不一个不留神便有可能被人家给卖了 英国公这么想着,不由得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康王府。 恭老和康王相对而坐。 “方府那边还没有什么动静?” 康王一边品茶,一边看书,随口问道。 恭老摇了摇头,道:“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康王听了以后,抬眸看了恭老一眼,开口道:“莫非方休他真的不在乎? 若是长时间的如此,他怎能无动于衷? 他的那些商铺,他的神机营,全都需要一个安稳的太平盛世,若是天下大乱,怕是他也不愿意看到吧。” 恭老点了点头,开口道:“的确是如此,但是目前来看,方休比老夫想象的要耐的住气。 只是,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无动于衷的,最多三天,他一定会有动作,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总归是会让六部的人不能这么安心的告病。” 康王听见这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不屑之色,缓缓开口道:“其实不用说,也不用猜,本王都知道方休会用什么手段。 无非就是那些地痞混混的手段,连掩饰都是懒得掩饰,类似的事情,他做过太多了。” “也许。” 恭老不知怎么的,看见康王露出这副表情,总是觉得有些心慌。 以前康王这么自信的时候,也是总会出一些乱子。 只是,一时间,恭老想不出来,方休面对百官的告病能有什么好的应对之策。 正在他思考方休会如何应对的时候,庭院外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42章 工部衙门 恭老和康王同时转头看去,便看到一个小厮,神色焦急的走了过来。 “什么事?” 恭老看着他,开口问道。 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方才回答道:“殿下,恭老,大事不好了!” 恭老和康王听见这话,心里面都是咯噔一下。 类似的话,他们听过太多了,每一次都是让他们无比的郁闷。 “什么事?快些说!” 康王皱着眉头,没好气的道。 那小厮听见这话,忙不迭的道:“殿下,那六部的公文全都被送到方府了,还有那宝乐坊的掌柜,春风楼的账房,工程书院和建造书院的教书先生,不少也去了六部的衙门。 听说,听说这是阁老们的意思,要让方府的人接替六部,处理六部的事务。”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安静。 随即,康王忍不住的笑出了声,没好气的道:“听风就是雨的东西,你自己觉得这可能吗? 你当三位阁老是什么?若你所说的是真的,岂不是太过荒唐了,荒唐” 说着摇了摇头,表情竟是变得轻松了下来。 显然是对这小厮说的话一点儿不信。 那小厮见到这一幕,忍不住的道:“殿下,这都是真的,小的特意去打听过了。 六部的位置,新安候,不,那贼子方休都是分配完了,还让他手下那些人各司其职,还有这市井之间还有传闻,别说是六部,便是鸿胪寺和大理寺,只要是告病的,新安候府便派人顶上!”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理直气壮。 恭老和康王听了以后,下意识的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是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不可置信的表情。 新安候府的人去六部衙门? 这这怎么可能呢? 荒唐! 实在是太荒唐! 一时间,恭老和康王两个人都是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康王才皱着眉头道:“这事,你可确认?” 那小厮忙不迭的道:“小的的确是不敢确认,可是外面都是这么说的,而且小的也去六部衙门看了,却是见到了那宝乐坊的掌柜,还有几个春风楼的账房,那些人,小的以前都是见过,不可能认错的。” 这下子,康王的眉头彻底的皱了起来。 好一会,猛地一拍桌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破口大骂:“几个没有功名在身的地痞混混,竟是到了六部的衙门,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颜庄究竟是如何想的!? 他眼里还有没有本王,还有没有父皇,还有没有朝廷,还有没有体统,还有没有” 骂了好一会,方才消了一些气,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坐回了座位。 旁边的恭老适时的开口道:“康王殿下,依老夫看,让那些人去六部试一试,未必便是一件坏事。” 康王听见这话,眉头皱着,看向恭老,开口问道:“此话何意?” 恭老一脸的深思熟虑,回答道:“这方休为何一意孤行?不就是觉得如今的科举无法为朝廷提供栋梁之材? 他为何会做出这般的荒唐事情,让自家的小厮们到六部衙门去,还不是他觉得自家的小厮都是比六部的百官们要强。 既然如此,就不妨让他试一试,让他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多么荒唐。 让他知道便是六部的一个扫垃圾的小吏也要比他手下干将们要强的多的多。 不止是让方休知道,这也是让武勋们知道,离开了百官们,他们压根无法稳住朝廷,让百姓们知道,他们崇敬的新安候,离开了百官们,什么都不是!” 恭老说到这,脸上不由的露出了笑容。 似乎方休的所作所为正中他的下怀。 旁边的康王听见这话,竟是有些认同。 可是 他抬眸看向恭老,开口道:“可是这礼法”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恭老打断:“如今,朝廷上下,哪里还有什么礼法? 百官告病,陛下龙体抱恙,便是康王殿下您这府邸周围都是密谍司的探子,那方休,一个小小的新安候,便是比储君行事还要嚣张。 如今哪里还有什么礼法啊!” 康王听见这话,心里面更加的认同。 犹豫了许久,咬了咬牙,道:“既然如此,便随他方休去,本王倒是想要看看。 几个春风楼的账房,书院的教书先生,能处理的了什么东西! 到时候,闹得到处都是怨气,他方休就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什么叫做不自量力了!” 说到这里,脸上竟是露出了笑容,笑了起来。 旁边的恭老见到这一幕,也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那小厮看见康王殿下和恭老听到这个消息,竟是这么开心,一时间,万念俱灰。 完了,殿下的脑子糊涂了! 工部衙门。 两个主事坐在一起,唉声叹气。 “这尚书大人和侍郎大人,还有诸位郎中,员外郎,都是告病,谁能想到,这诺大的工部衙门如今只剩下咱们两个小小的主事”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那方贼如今实在是太过猖獗,若是大人们不稍加惩戒,那方贼说不定还要更加的嚣张。” “何为贼?新安候既没有偷,也没有抢,如何就成了贼?” “如今不偷,如今不抢,不代表未来不会偷,未来不会抢,本官前些天可是听到了消息,你可知道为何大人们要告病?” “为何?” “因为啊,方贼想要谋权篡位!” “这” 两个主事正讨论着,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听声音似乎不是一个人,倒像是一群人。 两个留下来看守衙门的主事,听见这声音,都是有些迷惘。 不知道这个时候谁会到工部衙门来。 略作思考,还是忙不迭的站起了身,打起了精神。 脚步声越来越近。 很快,便看到面前多出了几个人。 “你们两个便是工部的主事?” 领头的人面色黝黑,白发苍苍,脸也是非常的消瘦。 一身衣服说不上华贵,可是也不是那么的寒酸,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说是某位一品大员,依稀能看到影子,但更多的则是像那劳苦了半生的工匠老头!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43章 敢不敢? 两个主事看着这些人,眉头都是皱了起来,冷冷的问道:“你们是谁?” 领头的老头看了这两个主事一眼,淡淡的道:“老夫名为陈介,乃是建造书院的先生,你们两个便是工部的主事?” 两个主事听见这话,都是懵了。 建造书院的书生?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两个人都是微微一怔,随即立刻反应了过来,冷冷的道:“这里是工部衙门,闲杂人等,禁止入内,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陈介听见这话,转头看向身后的几名同僚。 随即,不约而同的发出一阵笑声。 “工部衙门?闲杂人等?你自己四处看看,这里有半点六部衙门的样子吗?” 两个主事听见这轻蔑的话语,都是面露愤怒之色,道:“再如何,这里也不是你们几个撒野的地方,快点滚,不然休怪我等无情!” 话音刚落,陈介便取出了一纸文书,看着那两个主事,开口道:“从今天开始,这工部衙门被我们建造书院征用了,你们两个若是没有什么事情便留下来,帮帮忙,端端茶,递递水。 有些文书,我等找不到的,你们俩也可以帮忙找一找,这工钱么,照样发给你们” 这番话是彻底的把那两个主事给说懵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一个小小的书院竟然说是要征用工部的衙门。 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笑话? 两个主事都是面露不屑,正准备说话,不经意的一瞥,便看见那文书上写了几个名字。 随即,两个人都露出震惊之色。 指着那文书,颤声道:“这,这不可能,这文书一定是你们伪造的!” 陈介话还没有说完,被这两个人打断,倒是也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开口道:“是不是伪造的,你们自己心里面清楚。 征用之事,乃是几位阁老同意的,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去文渊阁问一问阁老。” “这这岂可如此,岂可如此,简直是荒唐!荒唐之极!” 两个主事指着那文书,颤声的道。 陈介见到这一幕,却是懒得再跟他们扯皮了,摆摆手,道:“你们若是不愿意留下来,就快些走,别挡在这里,碍事!” 说完,便往前走。 后面几个建造书院和工程书院的先生、学生,都是跟在陈介的后面。 两个主事反应却是极快,忙不迭的拦在了两人的面前,大声的道:“你们不能进去!” 陈介冷冷的看着他们俩,又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文书,开口道:“我等接管工部衙门,乃是新安候的意思,更是几位阁老同意的。 你们两个算什么东西?你们说不能进去就不能?” 两个主事听见这话,脸上都是露出愤怒之色,咬咬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了许久,还是道:“不管怎么样,这里都是工部衙门,你们身上既没有功名,也没有职位,以什么名义接管工部衙门?” “不需要名义,一纸公文便可!” 陈介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看着两个主事,悠悠的道:“若是真要说什么,便是实力!” “实力” 两个主事听见这话,下意识的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好似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了起来。 笑了许久,方才道:“你们只是一群工匠,便是攀上了新安候,得以进入几个书院做一个教书先生,那也还只是工匠。 这工部的许多事情,你们懂吗?” 说到这,顿了顿,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一本正经的道:“土木兴建之制,器物利用之式,渠堰疏降之法,陵寝供亿之典,此乃工部之责,你们几个功名都没有的家伙,兴许是字都不认识,如何懂得这些? 若是让你们掌管工部衙门,这天下怕是没有几天,便是要大乱了!” 这话说的十分笃定,也是十分的自信。 显然,这两个主事不止是这么说的,内心也是真的这么以为的。 在他们的眼里,让这些教书先生入主工部衙门,简直就是胡闹,是新安候故意而为之,目的就是为了恶心自己的那些上官。 把他们放在和这些功名都没有的教书先生一个位置,以此来打击他们。 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事实显然并不是如此。 陈介听见这两个主事的话,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看着他们俩,缓缓开口道:“土木兴建之制,器物利用之式,渠堰疏降之法,陵寝供亿之典? 这些便是我们工程书院和建造书院所教学的,怕是从我们书院里挑几个学生出来,对这些也是如数家珍。 倒是你们两个,话说的好听,若是真的让你们兴建土木,利用器物,你们又能行吗? 怕是什么都不会做,只是看着那些工匠,说些之乎者也的话吧? 说实话,莫说是在新安候和几位阁老的眼里,便是在我等的眼里,你们工部的这些家伙也只配的上几个字——酒囊饭袋之徒!” 此话一出,两个主事又是愤怒了。 他们两个虽然只是主事,可是在工部也是学到了一些东西,此时此刻听见对方如此贬低自己,竟然称自己是酒囊饭袋之徒,都是怒道:“老小儿,莫要嚣张! 你们若不是攀上了新安候,如何能到这工部衙门来,怕是连我等的面都见不到!” 说到这里,似乎觉得没有什么威力,说的话轻了一些。 可是,他们都是读书人,心里面乃是圣人之道,耳旁时时刻刻响起的都是圣人之言。 让他们骂人 实在是有些为难他们了。 憋了许久,只是道:“这京畿之地最近呈上来一个文书,乃是关于新建的桥梁的,若是你等能估销这建造桥梁所需要的银两,人工,材料,时间。 从此以后,我俩便不阻拦你们,不止如此,还留下来帮你们处理文书!如何!?” 陈介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身后,和自己的同僚们互相对视了一眼。 都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两个主事见到这一幕,更是却是受到了轻视,脸涨得通红,大声的道:“敢还是不敢!?莫非是怂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44章 轻视 “怂了?” 陈介听见这话,又是忍不住的笑了,笑得十分开心,好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便连他身后的学生们也是如此。 那两个主事见到这一幕,那是标标准准的秀才遇上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想骂人。 笑了许久,陈介方才看向那两名主事,表情逐渐变得有些严肃,缓缓开口道:“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恭敬不如从命。 只是我想告诉你,莫说是估销工程费用,便连那桥梁如何建造更为合适,建造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材料,便是让我的人亲自带人建造,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两名主事听见这话,表情也是缓和了一些。 这些家伙笑原来是因为这个? 呵!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莫说那桥短短十年的时间,便被水冲塌了两次,就说如何估销建桥的费用,这几个工匠能算得出来吗? 只能说他们是眼界太过狭隘。 看过些东西,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建造过些东西,便觉得自己什么都会了,起了一个工程书院的名字,一个建造书院的名字,便以为自己能够取代工部。 便以为工部的百官们都不如他们。 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两个主事这么想,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眸之中看出不屑之色。 下一秒,其中一个主事便摆摆手,开口道:“那座桥的文书便放在衙门里面,你们想要看什么,尽可以去看。 咱们约定一个时间,若是在这个时间内,你们算不出来这建桥所需要的银子,耽误了动工的时间。 那好,本官也不为难你们,你们只要乖乖的滚回去,把你们工程书院和建造书院的牌匾给本官送到工部衙门这里! 这件事情便这么算了!” 那主事说完,脸上的表情自然是颇为的自傲。 功名在身,无论如何,他也是看不起这些泥腿子的。 正当他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耳旁却是传来一道声音。 “滚远点!挡路了!” 几个工程书院的学生竟是直接把他给推开,径直的往里面走。 那主事被推了个踉跄,脸上露出愤怒之色,想要说些什么。 旁边的那个主事却是拦住了他,朝他使了一个眼色,小声的道:“一群粗鄙之徒,理他们做什么。 无非就是仗着有新安候给他们撑腰,又是做了几年的工匠,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让他们到衙门里面看一看那些文书,从此以后,他们便知道了,什么叫做天,什么叫做地,什么叫做泥。 他们这些人,一天是泥,永远都是泥,这辈子都成不了天!” 另一个主事听见这话,表情缓和了一些,看向那些学生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喃喃自语道:“本官乃是读书人,不同你们计较!” 陈介带着工程书院和建造书院的先生们和学生们到了工部衙门。 便站定了,表情严肃,沉声道:“你们皆是新安候精挑细选出来的,乃是工程书院和建造书院的精英,这工部衙门乃是什么地方,你们都很清楚。 给你们的任务多么重要,我也是不用多说,你们更加清楚。 之前,我已经给你们分配好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遇见问题该如何,碰上事情该如何,因此,我也就不说了。 总而言之,你们要对得起新安候的信任,对得起天下的百姓,对得起新安候将这天下百姓的重任交给你们!” 说到这,环视一圈,用铿锵有力的声音道:“好!都去忙吧!” “是,院长!” 众先生和学生们纷纷行礼,然后便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两个主事见到这一幕,都是懵了。 这这 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家伙真是要全盘接管工部衙门? 分工都分好了!? 之前的约定呢? 荒唐! 实在是太荒唐了! 果然是一群粗鄙之徒,跟他们讲不了道理! 两名主事这么想着,快步的走到陈介的面前,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有说话,便对上了陈介的眼神。 陈介看着这两个主事,好似想到了什么,拍了拍脑袋,恍然似的道:“差点把你们两个忘了。 你们两个若是没有什么事情,便去扫一扫垃圾。 方才我看过了,你们的垃圾扫得不错,很好。” 说完,便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 若是故意如此也就罢了。 这陈介分明就真是这么想的,真的把他们当成了扫垃圾的人。 这这简直就是蔑视! 两个主事怎么说也都是实打实的进士,离开了工部衙门,无论到什么地方,那都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此时此刻,见到这一幕,哪里还能容忍。 他们的脸上露出愤怒之色,便要冲上去理论。 这个时候,陈介却是抬起了头,看向他们,恍然似的道:“对对对,年纪大了,老是忘事,你们是想要说造桥的事情,是吧?” 两个主事听见这话,都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愤怒,无奈交织在一起,他们哑然了 “造桥的事情还不简单,你们想要的无非就是算出造价,只要把所需要的材料,还有工匠的报酬,算一算,不就好了。” 说完,随意的点了一个人,道:“没记错,你是工程书院的吧?” “是,院长。”那学生看上去十分的年轻,被点到后,显得有些紧张。 陈介看着他,拜拜手,漫不经心的道:“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估销一下造那座桥的费用。” “是,院长!” 那学生忙不迭的站直,应了一句。 陈介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便不说话了,低下头,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 那学生则是走到了那两个主事的面前,看着他,开口问道:“你们所说的桥,是什么样的?” 两个主事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很愤怒。 这么大的事情,竟是如此的轻视。 随意的便找了一个年轻的学生做这件事情? 完全就是没有把工部衙门放在眼里! 这倒是罢了,关键在于他们这是没有把千千万万的百姓放在眼里啊! 要知道,工部在六部之中虽然算不上什么,可是一道文书,却也是牵扯着上万的百姓,是成千上万的百姓的希望啊!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45章 桥 这些家伙竟是如此的草率,实在是 两个主事都是面露忧伤之色。 这忧伤不是为他们自己,也不是为工部,而是为这天下的百姓。 实在是哎 那学生看见两个主事这副表情,却是觉得有些奇怪。 自己只是问了一句,那桥是什么样的。 这两个家伙至于跟家里面谁去世了一样吗? 这表情 莫非这些进士都是读书读傻了? 那学生这么想着,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我问你们,那桥是什么样的,用没有图纸?” “图纸?” 两个主事听见那学生的话,都是微微一怔。 图纸是什么东西? 两个主事都是疑惑了。 那学生见到这一幕,知道从他们这里得到什么有效信息是没什么希望了。 他的脸上露出无奈之色,摆了摆手,开口道:“就是建造这桥所画的图,上面标了数字,该建造多长,建造多宽,可能需要耗费多少的材料。” “建个桥,还需要先画图?” 两个主事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有些懵。 他们好像还真不知道。 那学生见到这一幕,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口道:“罢了,你们两个估计也没什么用,我还是自己找吧。” 说到这,转身离开,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这里是工部衙门,不是工程书院。 于是,停下来,看向那两名主事,开口道:“各州府送上来的文书都放在什么地方了?你带我去。” 其中一个主事听见这话,心道:便是让你看了又如何?这么年纪轻轻的,懂什么?怕是字都不识几个吧! 心里面这么想,却还是道:“就在前面。” 那学生点点头,便没有再理会他,很快找了一堆的文书过来,一份一份,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终于找到跟这座桥有关的一些信息。 那学生看着关于那桥的各种消息,自上而下,仔仔细细,全神贯注,没有一点儿走神。 一边看,还一边拿着笔记着一些什么。 工部主事见到这一幕,自然是十分的好奇。 纠结了许久,还是没有忍住,凑上去看了看。 在看清了那纸上所画的内容以后,两个主事的表情都是有些不屑,啐了一句,骂道:“呸!还当是什么东西,这是画符呢!?故弄玄虚!” 当然,这话,他们只是敢在心里面说一说。 毕竟如今的工部衙门都是新安候的人,他们若是真的这么嚣张,就新安候府那些人 两个人都是不敢想象。 那学生却是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两个人,只是全神贯注的勾勾画画,然后计算。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陈介走到那学生的面前,看着他,表情有些不悦,开口道:“只是一座桥罢了,怎么这么长的时间还没有算好?” 若是平日里,一个工程的建造,自然是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的。 可是,一般而言,前期的一些勘测,选址等等需要做的事情,各州府的衙门都是做好了,呈送到工部的时候,需要做的事情便是不多了。 最为重要的,这桥之前建过两次,只是发了两次的洪灾,这建造好的桥被冲塌了。 既然如此,为何需要耗费这么长的时间? 之前建造所需要的材料,再拿过来做一下比对,不就好了? 多简单的一件事。 两个主事听见陈介这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心里面却是轻蔑的笑了。 若是这么简单,那为何还要选这座桥? 正是因为这座桥被冲塌了两次,因此,才需要重新的设计,重新的选址,重新的选材,这样耗费的时间,怕是一个月都不够! 对于这些家伙而言,怕是一辈子都算不出来了! 那学生听见陈介的声音,忙不迭的站了起来,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方才道:“院长,学生学生学艺不精,实在是惭愧。” 说到这里,顿了顿,方才补充道:“只是,学生看了这桥志,略作推断,这桥之所以被冲塌,怕是与选址有抹不开的关系。 可是,这桥所在的苇河,学生也是看过了,自上而下,除了这里也没有能够造桥的地方。 因此,学生想着,到那苇河去看一看,这桥究竟该如何建造。 不然,便是造出来了,修好了,也难免被冲塌的命运。 如今已经有了两次,怕是第三次,第四次,也是极有可能的!” 陈介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想了许久,方才摆摆手,开口道:“既然如此,这件事情便交给你去办。 若是我没有记错,苇河到这里最多只是半天的时间,我给你七天的时间,把这件事情办好。” 那学生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忙不迭的应道:“学生一定不辜负院长您的期望!” “” 陈介听见这话,觉得有些无语,却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摆摆手,随口道:“自己准备准备吧。” 然后便转身离开了,继续忙自己的事情了。 两个主事站在那学生的身旁,却是有些懵。 这 这工部的人还要亲自去看如何建造一座桥? 这以前似乎是没有的事情啊! 不过,也不怕这人耍诈,就这些家伙,加在一起,也是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解决这个问题的。 那苇河乃是一条让人无语的河流。 长度延绵十几里,宽度却是十分的窄。 河流两边的居民,若是想要过河,只能渡船。 建造这桥以后,方便了许多。 可是,没到汛期,这河流的上游的水势便会大涨。 在这样的河流建造的桥,自是不必说,整个都是会被淹没,等到汛期过去,这桥能够保存完整,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此,每次的汛期过后,这桥都是需要修缮。 而且,若是当年的汛期时间长一些,这桥就不必说了,十之八九是要没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短短的十年的时间,那桥就塌了两次。 这样的一座桥,想要重建,还要保证它不像以前一样,轻易的便被水冲塌,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当年,因为这个事情,工部的众人也是少不了头疼,最后还是没有办法。 更何况是这几个工匠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46章 半个月足以 那学生却是压根不在乎,得到了同意以后,表情十分的庄重,好似面对的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当然,这修桥在工部众人的眼里,的确是算不上什么,可是在当地的百姓们的眼里,的确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了! 那学生这么想着,看向两名工部的主事,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开口道:“说了这么多,还不曾与两位介绍一下,学生姓梁名俊,不知两位” 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学生的态度还算是彬彬有礼,相比于其他人,那是好了不知道多少。 两个工部主事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 “在下刘东!” “在下王正!” 梁俊看着他们俩,想了想,开口道:“这修桥乃是两位大人提出来,要不要随学生一同去看一看,这桥该如何修?” 两个工部主事听见这话,都是互相对视了一眼,眉头都是一挑。 他们的心里面实在是在清楚不过了。 那桥是无解的。 工部曾经派人去了不少次,无论是选址,还是桥梁的造型,都可以说是做到了极致。 即便是这般,一旦发生洪灾,那桥还是没有任何的用处,照样是要重建的。 这么多的人,长达十年的努力,都是没有任何的结果。 一个小小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学生,而且还不是正统的学生,能指望他什么? 若是这么一个家伙,都能把这桥梁给修建好,那工部岂不成了一个笑话。 岂不是说他们原先这些工部的人都是酒囊饭袋之徒,都是没用的废物? 这么想着,两人摇了摇头,看向梁俊,开口道:“好,反正闲在这工部衙门也没有什么事情,我们俩便陪你走一趟!” 苇河在这京畿之地也算得上是大河,比较有名。 想要找到算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再加上新安候派了一辆马车送他们。 路上的驰道这些时间经过加固也是好了不少。 仅仅三四个时辰的时间。 梁俊和两个工部主事便来到了那断桥的地方。 梁俊走下马车,看着面前并不算宽阔的苇河,还有那坍塌了的断桥,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庄重,一脸的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几个过路人见到这一幕,都是明白。 这怕是朝廷派来的人。 纷纷上前,开口道:“几位大人,几位大人,您们是朝廷派来为小的们修桥的吗?” 两个主事看见这几个衣衫褴褛的家伙,表情自是有些不屑,张了张嘴,刚准备说话。 还没有开口,便听见梁俊道:“是的,你们便是这苇河附近的村民?” 几人都是点了点头,开口道:“是啊,大人,小的们都是住在这苇河附近。 您可一定要把这桥修好啊,没了这桥,村里面的人到对岸去,得多绕一大段的路,来来回回,浪费了不知道多少的时间。 若是这桥建好了,每日剩下的时间不说两个时辰,那也是有一个时辰” 梁俊听见这话,点了点头,风轻云淡的道:“会的。” 只是这两个字,没有其他多余的话语。 说完以后,便开始仔细的观察起附近的地形。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能够明显的发现西边的地势要高很多,怪不得 只是,仔细的看一看,除了这里,其他的地方,似乎也不好建桥。 倒不是说建不了,只是没有建的必要。 毕竟,这村庄都是在这附近,若是桥梁修建在了其他的地方,那还有什么修建的必要呢? 梁俊思索了许久,开口道:“其实这桥梁倒不是没有修好的可能,只是需要耗费的材料多了一些,时间长了一些。” 两个工部主事听见这话,微微一怔,先是诧异,随即就是不屑。 显然,他们把这家伙的话,当成了是嘴硬。 十年的时间,这桥梁都是修不好。 你一来了,就修好了? 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事情。 所说的需要耗费的材料多一些,无非也就是在这桥梁的基础上扩宽一些。 却是不知道,越是宽的桥,遇见了洪灾,坍塌的可能就是越大。 如此简单的道理都是不懂,还说什么工部,还要接替工部。 这些人 呵呵,简直就是笑话! 几个路过的村民听见这话,却是高兴起来。 凑到梁俊的身旁,略显激动的道:“这位大人,耗费的材料多,无妨,人力,也是无妨,朝廷若是没有银子,没有时间,没有人力,我们村子里多多少少也能凑出一些。 只要这桥能够修的坚固,能够多坚持几年,不至于两三年就塌一次,小的们就心满意足了!” 梁俊听见这话,有些错愕,下意识的看向了他们。 看见这些村民的表情以后,他的表情也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实话实说,他来到这里,考虑的最多的还是这两个主事之前所说的约定。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他还没有自己独当一面的主持过修建一个工程,想要尝试一次。 甚至,更多的方面,他只是将这修建桥梁当成了一个作业去完成。 却是从来没有想过,这桥梁对于生活在这附近的居民而言,究竟是怎样重要的一件事情。 此时此刻,看着这些村民的表情,他面露郑重之色,缓缓的开口道:“你们都放心,这材料、银子,由你们州府的衙门出,若是他们出不起,还有新安候府。 无论如何,也不会用到你们的银子,修建的时间,也是可以加快一些的,只要你们村子的劳力都出一些力气。 最多半个月的时间,这桥也便修好了。” 新安候府? 出银子的不应该是工部吗? 几个附近的村民听见这话,都是微微一怔。 听见后面的半段话,更是整个人都怔住了。 半个月的时间,这桥便修好了? 这么快的吗? 放在以前,朝廷修葺这桥梁,即便是最快,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的时间,能修成什么样子? 怕是压根承受不了多少的重量吧? 这么想着,几个村民的表情都是出现了一些变化,渐渐的有些犹豫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47章 新式车轮 别说是这些村民,便是那两个工部主事的表情都是变得有些奇怪。 半个月的时间? 还真是敢说啊! 初生牛犊不怕虎,果然如此。 别的不说,便是有了现成的材料,现成的工匠,修建这座桥至少也要一个月的时间。 更何况这修桥的石料还需要打磨,却不是短时间之内就能够找到的。 “怎么了?” 梁俊看几个村民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忍不住的开口问道。 那几个村民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相告,开口道:“大人,放在以前,修建这座桥梁,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说到这里,似乎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歧义。 于是,忙不迭的补充道:“当然,不是小的们怀疑大人,不信任大人,这是这桥的确不是那么好修的。” 几个村民看梁俊如此年轻,都是有些怀疑他的实力。 梁俊不是傻子,见到这一幕,听见他们所说的话,瞬间便明白了这些人的想法。 于是,开口道:“无妨,无妨,这材料的准备,从京都府运到这里,怕是还需要两天的时间,这两天的时间,我便留在这里,好好的看一看这苇河究竟如何。 这桥梁究竟该如何建造,你们若是有什么建议,尽可以提出来。 若是有帮助的,我还会给你们银子作为奖赏。” 几个路过的村民听见这话,下意识的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能从彼此的眼眸之中,看出诧异之色。 提出建议,还有银子拿? 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吗? 几人都是茫然了。 两个主事听见这话,则是有些不屑。 这样的话,也就是骗一骗这些村民罢了。 无论如何,他们也是不相信,这桥能在半个月之内修建完成的。 更何况,修桥所需要的材料无非也就是石料,再不然便是石灰浆。 这些东西,什么地方没有,还需要从京都府运过来? 呵! 实在是可笑! 他们心里面这么想,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任何的变化,甚至什么话都没有说。 因为他们想要看看这梁俊失败以后的表情。 换句话说,他们两个站在一旁,等着看笑话呢! 梁俊却是好似没有察觉一样。 事实上,他压根就没有去看那两个工部主事,而是沿着苇河走了起来。 时不时的还拿起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不知道写的是什么,画的是什么。 两个主事都是跟在他的身后,见到这一幕,都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最后只能归结于工程书院和建造书院的人都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工匠,什么也做不好。 这些莫名其妙的行为,也是因为如此。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转眼间,便是两天以后。 从京都府来的马车已经停到了苇河边。 上面都是各种材料,用麻布袋子装着,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但是,看上去,怎么也不像是石料,更不想是石灰浆 毕竟那些东西,这些小小的马车可是装不下的。 只是 按理说,这从京都府到苇河,若是要运货,少说也要赶上两天半的时间。 就算是梁俊一到苇河,就写信送到京都府,写信,收信,准备材料,装上马车,来来回回至少也需要三天的时间。 这些人怎么两天的时间就到了? 这两个工部主事不管怎么说,都是工部的人,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这个问题。 他们下意识的看向那马车,却发现马车的轮子,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用的是一种全新的材料。 但是这材料是什么,他们竟然不知道。 准确的说,他们以前的时候,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些材料! 看上去,甚是古怪。 莫非就是这新式的轮子,让马车的速度比以前快了许多? 两个工部主事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嫩刚从彼此的眼眸之中,看出诧异之色。 显然,他们在这一个问题上面达成了共识。 这轮子绝非凡品! 只是不知道,这材料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这新安候府的人又是如何知道,这材料用作轮子,可以大大的提升马车的速度的。 一时间,两个工部主事都是把注意力放在了这轮子上面。 原因很简单。 那桥,他们不关心。 他们不关心的原因也是很简单,因为他们知道那桥梁无论如何都是修不好的! 别说是这些材料,便是将天宫中的材料拿到这里,若是遇上了洪灾,也是一样没有任何的用处。 更可况,梁俊还放话,说是半个月就要修好桥梁。 半个月的时间,先不说能不能完成,便是完成了那也是勉强,保证不了质量的! 既然新安候府的人入主工部,这已经成为了定局,没有办法改变。 那么,拿着一件事情做一做文章,贬低一下新安候的人,那也是未尝不可的事情。 两个工部主事都是如此想的。 他们这么想着,都是凑上前,蹲下来,仔仔细细的观察起了那马车的轮子。 驾着马车的车夫正准备下车,跟梁俊打一声招呼。 一下马车,便看见了两个身穿华服的人蹲在地上,盯着自己马车的轮子,一个劲的看,仔仔细细,表情还是十分的庄重。 他先是一惊,然后懵了。 这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人? 衣着看上去倒是挺华贵的。 怎么? 连马车都没有见过? 要这么盯着看? 两个主事看着马车的轮子。 那车夫看着两个主事。 看着,看着,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眼眸之中不免的流露出同情。 或许这两个人是遭受了什么打击,傻了吧? 这么想着,那车夫不由得摇了摇头,也不去理睬他们俩,径直的走向了梁俊。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梁先生,你所需要的材料,我们宝乐坊都已经备齐了,这三辆马车上的都是。” 梁俊看见那车夫,先是拱手行了一礼,听见这话,笑了,开口道:“如此甚好” 顿了顿,方才道:“京都府到这苇河,虽不是太远,却也不近,一路车马劳顿,应是乏了,要不要给师傅们找个地方,歇息歇息?” 那车夫听见这话,不知想到了什么,语调提高的道:“不用,不用,自从这新式的车轮出来以后,这赶路没有以前这么累了,兄弟们都是在路上歇息过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48章 开始建造 “新式车轮?” 梁俊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马车的轮子。 果然发现马车的轮子变得不一样了! 与原先截然不同! “这新式车轮是” 梁俊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 那车夫笑了笑,开口道:“这是一种新式的材料,名字叫做橡胶,乃是从南洋传过来的,新安候下令,新安候府的马车全都该用这种新式车轮。 这跑起来要快不少呢!尤其是在平地上,那更是如风驰电掣!” 这车夫倒是读过一些书,风驰电掣这样的成语都说出来了。 梁俊看着那新式车轮,啧啧称奇,然后便道:“新安候不亏是我等之楷模,做什么事情都是比我等要强,这南洋的橡胶,都是能物尽其用。 厉害,实在是厉害。” 梁俊感慨了一番后,便看向那车夫,笑道:“材料都备齐了吗?” 那车夫忙不迭的点头,回答道:“都备齐了,都在车上,这是第一批,剩下的过些日子就会送到,还有一些,比如木桩之类的。 掌柜的说了,这附近的州府便有我们宝乐坊的商铺,最多一天,他们便会差人送过来。” 梁俊听见这话,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说着,便继续观察起了这苇河。 有了材料。 之后的事情就越发的步入正轨了。 首先做的事情自然是先把木桩,嵌进河流里,然后把那部分的河水排出。 这个工程听上去简单,做起来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主要是需要耗费一定的时间。 当然,因为这附近的村民的帮助,仅仅是三四天的时间,这河水便被排空了。 施工的过程。 两个工部主事自然都是在一旁看着。 见到这许多的材料,都是眉头微微皱起。 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一个工部主事开口道:“这梁俊究竟是要做什么?这几日,本官看过了,从京都府运来的材料,都是一些本官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我问了那车夫,似乎是叫做什么水,水泥,还有就是一些钢材,又不是要锻造兵器,这钢材运到这儿,又有什么用处? 莫不是这梁俊想要用钢材筑桥? 实在是莫名其妙。” 另个工部主事听见这话,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开口道:“先不说这钢材如何用,便是重量,也不是这小小的苇河能承受的了的,便是打好了基础,也是够呛。 这桥梁的确是不会被冲塌,可是呢 这整个桥梁都是会被冲走,再不然就是变形,总而言之,不可能再如原先建造好的那般。 更何况,一个小小的桥梁,他是想要用多少的钢材? 若是如此,耗费的成本定然是极高的,到头来说不定还不如隔个几年修建一次。” “说的是,说的是啊” 两个工部主事如此商议着,都是摇了摇头,对这桥梁的建造却是越发的觉得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 至于梁俊 则是一刻都没有停,一直忙活着,这边看看,那边看看,俨然可以是独当一面! 隔绝好了河水,之后便是打造地基。 再然后,便是筑造桥墩。 这桥墩,用的材料乃是钢筋混凝土。 顾名思义便是用的钢筋混合上水泥,再加上些砂石。 按照材料研究院那边的说法,这种东西便是叫做钢筋混凝土。 当然,这钢筋混凝土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好的。 配比都是极其的讲究。 梁俊还是第一次使用这种材料,自然是小心,小心,再小心。 两个工部主事看着这凭空而起的桥墩,都是懵了。 在他们的认知当中,无论是修建桥梁,还是修建其他的什么东西。 最为重要的材料便是石头,若是没有石头,什么都建造不起来。 尤其是这般需要坚固的桥梁。 可是这水泥这砂石这土这钢筋 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也可以用作修建的材料? 这 这简直是太过荒谬了! 两个工部主事见到这些人在建造桥墩。 都是怒气冲冲的到了梁俊的面前。 其中一个主事先开口道:“你们用这种方法修建桥梁,本官没有任何的意见。 但是你们用这种材料,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梁俊听见这话,一脸的懵,抬眸看向那工部主事,开口问道:“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材料乃是钢筋混凝土,无论是修建房屋,还是桥梁,都是最佳的材料。 这一点,乃是建造书院,工程书院和材料研究院,经过无数次的实验,经过无数次的验证,最后得出的结论。 为何到了大人这里,便是实在有些过分了呢?” 梁俊是真的不解。 虽然他以前没有用过钢筋混凝土,甚至只用过几次的水泥。 可是,他却是知道的,这钢筋混凝土的硬度超出所有人的想象,不仅仅是坚固,重量也并不是那么的重,而且极难破坏。 用作建筑的材料,比石块,亦或者是砖块要好的多的多。 这样的材料,怎么就不能用呢? 他是工程书院的人,对于这些新式的材料,自然是有一定的了解。 但是工部的两个主事,却是不一样的。 他们来这里之前,连水泥是什么东西,都是没有一点儿了解。 更何况是这个钢筋混凝土呢? 于是,说话的那个工部主事又是开口了:“这材料,无非就是一些泥,混进了一些砂石,再加上钢筋,这样的东西。 外面再加上模具,进行固定,说的好听一些叫做材料,说的难听一些,就是土。 这样的东西,能够用作建造? 还是桥梁? 你们你们这是昧着良心做事! 若是放了河水,这桥怕是撑不了几天便塌了! 即便是建造所需要的时间很少,即便是你们赢得了约定,你们的良心便过的去吗? 你们新安候府的人,便是这样做事的吗!?” 一番质问,让梁俊一脸的懵。 昧着良心? 和泥没有什么分别? 撑不了几天便塌了? 莫名其妙! 无缘无故遭到指责,任谁也不会高兴。 梁俊听着这些话,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冷冷的道:“谁告诉你,这水泥和泥没有分别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49章 泥和水泥 那工部主事眉头一挑,也是冷冷的道:“那你倒是说一说,这水泥和泥有什么区别?” 的确,就短时间内,加了水的水泥和普通的泥土之间是没有什么区别。 即便是有什么区别,短时间之内也是看不出来。 梁俊冷静了之后,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转头看了看正在建造桥墩的村民们。 回头看向那工部主事,看着他,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 笑了笑,开口道:“看来你们两位大人是误会了,这水泥乃是材料研究院研究出来的新式材料之一,硬度是极高的,便是与那石块相比也是丝毫不让,比砖块更是好了不知道多少,这水泥” 梁俊还想说话,但是没有说几句,便被其中一个主事打断。 “哼!真当我等是好糊弄的了?拿泥叫做什么水泥,糊弄村民还好,我等可是工部主事,类似的事情可是见得多了,无非就是想要借用这水泥,骗取户部的银两。 然后中饱私囊,真当我等不知道?这等手段,我等还没有在工部的时候,便曾经” 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戛然而止。 “咳咳”咳嗽了两声,方才继续道:“总而言之,无非就是想要用这等劣质的材料,中饱私囊,我告诉你。 如今我等虽然是管不着你,可是你自己的良心能不能过的去,我等也没什么好说的。 还有就是这桥梁若是以后塌了,你可要告诉村民们,这桥梁乃是你们新安候府的人建造的,与我们工部衙门没有丝毫的关系!” 这话说的铿锵有力,合情合理。 梁俊听了以后,却是觉得有些可笑。 什么中饱私囊,他可是想都没有想过。 更何况,若是想要中饱私囊,又何必选择来工部呢? 便是去宝乐坊随便谋个位置,那也是比在工部强得多啊! 再不济,那还是有户部呢! 梁俊虽只是一个学生,却也通晓人情世故,听见这两个工部主事所说的话以后,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怕是以前的时候,这工部的人便曾经做过这些事情了。 但是,他却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两个工部主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若是一天的时间,这水泥发生了变化,硬度要比石头还要强,你们两个又该如何补偿我?” 两个工部主事听见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鄙夷的笑了。 这泥,永远都是泥。 莫说是一天的时间,便是一个月,一年,上百年,那也永远只能是泥。 无非就是干了以后,变成了干的泥 又有什么区别呢? 还比得上石块? 这梁俊莫不是傻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其中一个工部主事开口道:“若是明天这个时候,这里的泥变成了如同石块的那般,从此以后,我便拜你为师。 无论在什么地方,见到你,都恭恭敬敬的行师礼,称呼你一句恩师,如何?” 梁俊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另一个工部主事。 另一个工部主事见状,缓缓开口道:“我也是一样,只是,若是这泥比不上石头,又该如何?” 梁俊听见这话,却是摆了摆手,道:“我还没有答应你们两个,你们两个认我做师父,我还不乐意呢! 我们工程书院没有你们这样的学生” 话音落下,两个工部主事都是面露愤怒之色。 但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说话。 便听见梁俊道:“若是我胜了,从此以后,你们两个便留在工部衙门,为我们建造书院和工程书院的师兄弟们端茶递水,不得有丝毫的怨言。 若是我输了我从此以后便离开工程书院,再也不接触类似的事物! 如何?” 这话就等于是说,若是他输了,从此以后就退隐山林了。 虽然在两个工部主事的眼里,这个家伙退隐山林与否,压根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想了想,无论如何,这场约定,最后都会是自己胜利。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于是,开口道:“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说完了以后,看了一眼还在忙活的劳力们,眉头一挑,摆摆手,走了! 那步伐,俨然他们两个已经胜利了。 至于梁俊 则是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这建造桥梁,乃是他主持的第一个工程。 无论什么地方,无论什么步骤,都是需要小心翼翼的。 无论做什么,他都是需要亲自去看。 总而言之,不能出现任何的差池。 于是,他又忙活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转眼间便到了第二天。 梁俊只是休息了一两个时辰,便又来到了苇河边上,继续督造这工程。 没有丝毫的歇息。 若是正式的工程,自然不止是他一个人监督。 可是,毕竟不是正式的,没有人帮助他。 任何步骤,都需要他亲历亲为。 自然是劳累的。 “这桥墩乃是基础,是重中之重,虽是只有五个桥墩,却也要仔细的对待,不可出现一丝一毫的差池,不然便要重新来过,到时候,耽搁的可不仅仅只是时间。” 梁俊站在岸边,看着忙活的劳力们,大声的喊道。 “是,大人!” 劳力们自然是称是。 “梁俊,这桥墩建造完了?” 梁俊正看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梁俊转头望去,不出意外,正是两位工部主事。 “你们两个有什么事?” 梁俊看着他们俩,开口问道。 两个工部主事听见这话,表情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其中一人更是冷冷的道:“你不会是想要耍赖吧?” “耍赖?” 梁俊微微一怔,眉头皱了皱,方才想起来昨天的约定。 恍然似的开口道:“我知道了,你们是” 说到这,顿了顿,道:“我想起来了,一天的时间已经到了,这外面的模具也已经拆除了,你们可以去看一看,这水泥成型了以后,跟石头相比,究竟如何。” 两个工部主事见到梁俊自信满满的模样,都是有些懵。 转头看向那苇河,桥墩的确是已经成型,一共五个,下面还有劳力在不停的忙活着。 只是 看上去总觉得似乎和泥土不太一样啊!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50章 修路的好处 两个工部主事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能从彼此的眼眸之中,看出一些惊奇。 但是他们并没有想的太多。 无论如何,也只是泥土罢了。 便是再坚硬,又能坚硬的过石头? 两人这么想着,都是走了下去。 梁俊自然是陪在身旁。 两个主事缓步的走到已经成型的桥墩旁边,观察了片刻,又戳了戳。 下一秒,两人的脸色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们不是傻子,他们都是工部的人,对于各种建造所用的材料,自然也是有一定的熟悉的。 此时此刻,只是稍微的观察一下,便知道这叫做水泥的东西,和泥完全不是一种东西! 两个人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眼眸之中更是惊讶。 惊讶以后,互相使了一个眼色。 便有一个主事开口道:“这水泥的确是非同凡响,可是你说比石头还要坚硬,却是未必吧?” 梁俊忙活了半天,此时此刻,已经是乏了。 懒得再同这两个人争辩,摆摆手,随口道:“随便你们如何说,究竟能不能比得上石头的硬度,试一试便知道了” 说完,从身旁的村民手中接过一个铁锤,递给其中一个工部主事,开口道:“试一试吧。” 那工部主事见到梁俊如此自信满满的模样,心里面有些慌了。 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桥墩 总觉得,似乎,大概,也许,可能,的确是要比石头硬一些。 他手里拿着铁锤,看着桥墩,表情十分的纠结。 犹豫了许久,方才道:“老夫年长了,年轻的时候,这铁锤还是抡的动的,如今更何况,读书人”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梁俊鄙夷的眼神,顿时说不下去了。 “你抡不动,我帮你。” 梁俊说着,没等两个主事反应过来,抄起铁锤,对着桥墩,便是狠狠的一下。 瞬间,一道闷声响起。 两个主事都好似感觉地都要震了震。 但是那桥墩除了一点点的痕迹,竟是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看上去好似是没有受到任何的击打。 这这 这未免有些太不可思议了。 一时间,两个主事都是懵了。 片刻后,反应过来的他们想要抵赖。 可是,事实就摆在面前,抵赖却也是抵赖不了的。 很明显,人家是用了力气的,这地都好似要颤了,这桥墩却还是没有丝毫的变化。 这岂止是坚硬两个字就能够形容的了。 此时此刻,村民们听见动静,也都是看向了梁俊。 在看清了发生的一切后,他们也都是懵了。 一开始,他们对于这位梁大人的话,还是有很多的怀疑的。 别的不说,半个月之内建好桥梁,而且还要保证质量。 这在他们看来,那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如今,原先在他们眼里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却是就确确实实的发生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么,他们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只是感叹一声 不亏是新安候府的大人。 如此罢了! 梁俊见到这一幕,却是觉得在意料之中,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看了一眼两个工部主事,又看了看其他的村民们。 淡淡的说了一句:“还有几天的时间,咱们争取在十天之内完工,我还要回工部衙门,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办。” 言语之间,竟是无视了那两个工部主事。 众人听了以后,却是觉得有些振奋,纷纷点头,齐声喊道:“是,梁大人!” 苇河造桥的工程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 同时,京都府的城南,路也是修好了一段。 虽是只有短短的一段,却是让路过的人都是觉得震惊。 这路还是他们所熟悉的路吗? 且不说多么的宽敞,就说这平整的程度,简直就是 怕是天宫,也不过是如此了吧? 如此的平整,马车走在上面,就好似是没有任何的阻碍。 而且这修路所用的材料,看上去也是极为的高级。 以前没有见过,质地十分的坚硬。 不像从前的石板,若是一个不小心,可能石板便碎了。 碎了以后,重新更换,又是需要耗费不少的时间、精力和银子。 而且,时间一长,石板碎的多了,压根就没有人愿意再去更换石板了。 就比如这京都府最为繁华的城南,虽是拥有整个大楚最好的路段。 可是,仍是避免不了的各处都是坑坑洼洼。 这是石板路的通病。 养护的代价实在是太高了。 这沥青路却是完全的不一样。 修好仅仅是两三天的时间,不少的人从上面走过以后,都是明白了。 新安候为什么一定要修路。 这路简直是超出人的想象的范围。 若是路修好了,整个城南都将变得焕然一新。 从此以后,别的马车到这城南来,先不说舒适度如何,便是速度便会提成不少。 有了这新式的道路,城南只会越来越繁华。 这牙侩们对于这点乃是再了解不过的。 短短的几天的时间,这城南的宅邸的价格便又往上升了不少。 如今,城南的宅邸俨然已经独树一帜。 放言整个京都府,再也没有什么地方的宅邸比城南的宅邸价格还要高的。 便是挨着皇宫,那也比不上城南! 商铺的掌柜的们,经过这一遭,仔细的算了算。 竟是发现,这修路造成的损失,压根就不需要新安候的补贴。 甚至都不需要再等几天,便是这宅邸、地租的价格都是能够补平了! 简直是 一时间,整个城南都好似是过年一般,处处都是热闹的景象。 甚至还有不少的商铺,放了鞭炮,便是庆祝这第一段路修好。 除此之外,原先对这修路颇有微词的商贾们,此时此刻也是一句话都没有了。 甚至面对这修路的工人们,都是笑脸相迎,客客气气的。 更是不少人期盼着,这路能够修的再长一些,便是多耗费一些银子,那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与之前那般百般阻挠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这便是修路带来的直观的好处。 当然,因为时间的原因,这个消息,京都府其他的地方,还是不太了解。 此时此刻,就在这康王府。 康王和朝廷的百官们便皱着眉头,讨论着新安候府修路的事情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51章 鸠占鹊巢 “这方休实在是越来越荒唐了,六部的人离开以后,他竟是派了一些鸡鸣狗盗之辈,去六部衙门,顶替了位置,老夫也算是博览群书,上下几千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事情。” 礼部的一个郎中,皱着眉头,没好气的道。 其他的人听了,纷纷开口。 “就是,其他的也便罢了,这六部,他方休也是真的敢接,竟是连工部都没有放过,听说苇河一座桥塌了,方休竟是还派人去修桥。 一些工匠,怕是连几本书都没有读过,让他们去修桥? 工部的人都未必能做的好,更何况是他们,简直就是贻笑大方!” “是啊,是啊,康王殿下,方休所作所为,越来越过分,即便是他手中握着重兵,我等也不该如此的妥协,陛下有苦难言,这个时候,殿下您就该说话了。 便是做不了什么,敲打两句,那也是应该的,相信方休也会收敛一些。” “是啊,康王殿下,如今六部的官吏,竟是有一半都闲置在府上,若是这种情况继续持续下去,别说是什么新式科举。 从此以后,科举怕是也要取消了,这六部的人,便有他方休推举吧!” 众人纷纷开口。 他们都是六部的人,全都是一些闲置,响应之前康王的话,告病在府上。 原先,他们还以为时间一长,新安候的人手不够,或者说处理不了六部的事情,定然是会召回他们的。 就算不是上门一个个的请,那也是一定的和和气气的。 可是,这么长的时间,他们竟是惊奇的发现,自己好似是渐渐的变成了一个透明的人。 除了府上的一些小厮,竟是没有多少人还记得他们的存在了。 仿佛,他们并不是六部的人,也并不是称病,而是朝廷不需要他们了一般。 稍微打听,方才知道自己在朝廷的位置,全都是被新安候府派人给顶替了。 若是那些顶替的人做的不好也就罢了。 偏偏他们听说那些人都是文韬武略,做什么都是效率极高,且很少出错。 便是一些厌恶方休的尚书、侍郎大人们,渐渐的,渐渐的,也是不由的认可了这些从新安候府来的人的实力了。 虽是没有委以重任,却是渐渐的接受了他们的存在。 这样一来,这些人的存在感就更加低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坐不住了。 若是长此以往,假的怕是也变成真的。 这六部再也没有他们的位置。 因此,这些人都是到了康王府,想要请康王帮帮他们,说一说话。 可是,康王得知这个消息,也是很懵,很郁闷。 这个建议,的确是他提出来的。 一开始的效果,似乎也不算是差。 可是,谁能想到,那方休竟是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这么多的人才。 便是连工部的空缺都能够补上。 如此一来,反倒是他搬起石头砸起了自己的脚。 而且,一下子就把自己砸成了残废。 这六部的人,坚定的支持康王府的,倒是有十分之九,如今都不在衙门里。 他说的话,都是没有以前那么有威信了。 可是 这一切,谁又能够想的到呢? 真不知道那方休究竟是有什么本事。 无论遇见什么事情,竟然都能够轻松解决。 康王听着文武百官们所说的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心里面却是叫苦不迭,一阵无奈。 好一会,方才缓缓开口,道:“这件事情,本王知道了,你们放心,这朝廷终究是朝廷,江山终究是赵家的江山,一个小小的方休,纵然是掌握了神机营,那也是掀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 这一点,你们尽可以放心,你们都是正取的进士,乃是朝廷之栋梁,几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鸡鸣狗盗之徒,无论做什么,都是不值一提。 你们回去休息休息,六部那边,内阁那边,有本王在,不会出什么问题,最多一个月,便让你们回到衙门,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康王说一个月,这是一个缓冲期。 毕竟,对于这件事情,他自己的心里面也是很没有底的。 一个月的时间,若是不行,那么他这个康王的存在也就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甚至可以说整个皇室都已经沦落到连小小的新安候府都比不上的地步了。 到了那个时候,便是文武百官都瞧不上自己,那也都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康王这么想着,心里面默默的叹了口气。 事情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啊 六部的百官们听了以后,面面相觑,都是明白。 这件事情绝不是像康王殿下所说的那么简单。 可是,如今,他们除了信任康王殿下,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呢? 于是,纷纷起身,道:“今日叨扰殿下了,既然殿下已经发话,那臣等便告退了。” “臣等告退。” “臣等告退。” 六部的官吏们纷纷起身,离开。 康王均是笑脸以对。 等到众人离开以后,他的表情立刻是发生了变化。 先是皱眉,显得忧心忡忡,紧接着好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愤怒。 最后,则是无奈了。 好一会,他才悠悠的叹了口气,看向身旁的恭老,开口道:“本王心里面实在是烦闷,听说方休在城南修的路,修好了一段。 陪本王出去转一转吧,本王也是想要看一看,那方休费了这么多的功夫,耗费了这么多的银子,究竟是要做什么。” 旁边的恭老听见这话,应了一声:“是的,殿下,如今咱们能做的,也就是静静的看着,这方休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一年的时间,方休对待朝廷、对待陛下的态度,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背后定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方休,乃是贼子,可也是一个天才,是王佐之才,他做事情,定然不可能无的放矢。 至于究竟有什么原因,或许可以从他修的路之中看的出来” 直到现在,恭老满心想的还都是皇位的事情,都是所谓的社稷。 康王却是觉得有些乏了。 这半年跟方休斗,倒是抵得上以往几十年,与宁王斗。 他真的有些累了。 叹了口气,摆摆手,只是说了几个字。 “走,看看吧。”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52章 震惊的二人 说完,两个人便来到了城南。 是乘坐的马车,一路上虽说不上颠簸,可是却也称不上是多么的平稳。 当然,康王都已经习惯了。 几十年都是如此。 这路再如何的修,最多也只是这般的平整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能够找寻到的修路的最好的材料便是青石板,可是即便是再好的青石板也是容易碎的。 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康王这么想着,默默的叹了口气。 这段时间,他想的很多。 也许正是因为新安候府的强势,即便是唯一一位亲王,他也体会到了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便是寄人篱下的感觉,因此,他站在不同的高度,想了许多的事情。 虽然最后并没有什么结论。 可却也让他的性格发生了一些改变。 准确的说是不再那么的张扬。 因为他知道,如今不比从前了。 他所需要关注的在也不仅仅是父皇,还有那个令人无比厌恶的方休。 即便是他无比的厌恶方休,可是有一点却是不得不承认的。 就是方休的确是一个天才。 无论是从什么方面,无论是从什么角度,方休他都是一个天才。 是的。 如今的康王,终于可以正视自己的这个对手——新安候方休! 而不是简简单单的将宁王,或者将小皇子当作对手。 “殿下,前面便到城南了。” 康王看着窗外,正胡思乱想,身旁传来恭老的声音。 康王收回目光,正准备说话,下一秒,表情却发生了一些变化。 因为,他切身的感受到 马车似乎不像之前那么的颠簸了! 康王好似意识到了什么,掀开车帘,朝窗外看去。 果然,原先的青石板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材料。 这材料看上去竟是如此的神奇。 好似是自成一体,一眼望去,竟是好似看不到尽头。 “这便是方休所修的路?” 康王的语气有些发颤。 虽然只是小小的一段路,却是让他感受到了震撼。 康王不是宁王,他并不是一个酒囊饭袋之途,更不是那等只知道争权夺利的人。 显然,只是看了一眼,他便能明白,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修成这样的路,意味着什么。 这只是城南,若是整个京都府都是修成这样的路呢? 若是整个楚国呢? 要知道,如今的楚国,最不缺的便是劳力啊! 因为红薯的存在,如今虽说不上家家户户都是衣食无忧。 可是这吃饭的问题,的确是不怎么的担心了。 江南两道产出的红薯,便能供应整个楚国。 仅仅只是加上一点主粮,便能让所有人都能吃得饱。 便是加不了主粮,仅仅只是红薯,却也不至于让人饿着。 而这红薯的缔造者,也正是方休。 先是红薯,然后是地丁合一,然后是变革科举,再到如今的修路。 一环扣着一环。 好似是一条线,无论做什么,都是稳步的进行。 康王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 意味着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方休便是在规划这些事情了。 甚至那红薯的出现,都有可能是方休故意为之,而不是悄然出现的。 康王越想越是觉得如此。 若不是红薯的存在,父皇又怎么会离开京都府,前往江南道。 方休这贼子,以前一直是为父皇鞍前马后。 为何父皇从江南道回来了以后,他便变得如此的狼子野心。 是了 这一切定然都是方休那小子一开始便规划好的! 康王想到这,竟是全身上下都是不由的一颤。 要知道,方休这小子今年才几岁啊? 难道他还没出生的时候,便想着谋划这些事情了? 这这怎么可能呢? 康王不由的畏惧了。 这么多年,第一次,他对一个人产生如此大的畏惧,当然,他的父皇除外。 而且,他对于自己父皇的畏惧,和对方休畏惧还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畏惧。 他对于自己父皇的畏惧,仅仅只是对他的权势的畏惧。 对方休的畏惧,却是发自内心的,对所做的种种事情的畏惧。 一时间,他恍惚了。 恍惚之间,好似听到声音。 “殿下殿下” 他猛地惊醒,抬眸看向身旁。 恭老一脸担忧的望着他,开口问道:“殿下,您怎么了?” 康王恍惚了一会,摆摆手,道:“无妨,只是方才在想事情,想的出神了一些。” 看向车窗外,又道:“走,下去看看吧。” “好。” 恭老也是点点头。 两个人走下马车。 刚刚踩到地上,便察觉出了这地的不同。 看上去平平无奇,可是坚硬的程度,却是丝毫不亚于青石板啊! 而且这么看上去,似乎比青石板还要平整许多。 在这路上走了一段时间后,两个人的表情更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路究竟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 便是铁锤掉在了地上也不会留下一点儿痕迹。 这么走着,前面忽然一辆马车,如风驰电掣一般,过去了。 康王和恭老只听见一阵马蹄声,然后便只能看见那马车的后面了。 “这这是什么东西?” 康王看着那马车,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马跑的这么快,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马车跑的这么快的。 这马车负重,本就是难以移动。 再加上这车轮,无论如何,都是会有一些瑕疵,不是那么的圆滑。 即便是在再平整的路上,也一定会增加不少的阻力。 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再多的骏马,也跑不快。 这是受马车的结构的限制。 可是 他们刚才看见了什么? 那马车 好似风一般的跑过去了? “这这这是马车?” 不止是康王,便是见多识广的恭老见到这一幕,也是一脸的懵。 目送马车离开视野,方才好似反映过来,一脸懵的开口。 旁边的路人听见这话,转身看向康王两人。 见他们衣着华贵,又是一脸震惊的模样。 一股做为城南人的骄傲,油然而生,淡淡的开口道:“你们两个是城北的吧?这新式车轮都不知道?”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53章 为谁修路? 新式车轮? 康王和恭老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迷惘之色。 他们倒还真不知道什么叫做新式车轮。 莫非刚才那马车跑的如此之快,并不是因为这新修建的道路,可是那所谓的新式车轮? 那路人见康王两人一脸茫然,不由的洋洋得意起来,开口道:“两位,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 这新式车轮,乃是新安候府的材料研究院和工程学院,共同研发而成的。 这新式车轮,用的是一种新式的材料,名字叫做叫做” 这路人顿了顿,方才恍然似的道:“叫做橡胶,乃是从南洋运过来的,制成了车轮以后,行走在这新修建的道路上,便是风驰电掣,如同飞一般。” 康王和恭老两人听见这话,又是懵了。 若是以前的时候,无论这人说的如何的天花乱坠,他们也是不相信的。 可是,如今,事实就摆在眼前。 刚才那个马车,他们可是亲眼看见,嗖的一下,便从眼前消失不见了的。 这材料研究院、工程书院 还有什么建造书院,果真这么厉害? 一时间,康王和恭老都是心乱如麻。 这三个名字,他们以前的时候就经常听说。 可是,无论再怎么听说,也只是把他们当作乌合之众,鸡鸣狗盗之徒。 无非就是依着奉承方休,得到了一些好处。 可是,在六部发生的事情,还有他们今天看到的事情。 似乎和自己了解的,又有许多的不一样! 这些家伙似乎是有一些真本事的! 康王和恭老都是这么想。 跟那路人闲聊了两句。 康王和恭老都是继续往前走。 两人都是沉默不语,默默的消化刚才得到的讯息。 好一会,康王方才开口道:“为何以前没有听说过这些工匠,更是没有听说过许多的新式材料。” 短短的几天的时间,他们就见到了三种新式材料。 一种叫做水泥,还有一种是这修路的材料,除此之外,还有那个什么橡,橡胶。 都是新式材料,而且都是用处极大。 为何以前都是没有听说过。 方休所创建的这个什么材料研究院,究竟是做什么的? 恭老听着康王的问题,摇了摇头,无奈的道:“殿下,其实老夫也是第一次知道,这材料研究院竟是如此的如此的” 一时间,竟是找不到一个好的形容词。 康王听见恭老的话,不由得叹了口气,心里面默默的道:“方休啊方休,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此时此刻,康王对于方休,除了一些畏惧,还多了一些敬佩。 虽然方休是他的敌人。 但是 他还是不由得觉得敬佩。 若是没有方休,这楚国的百姓,大楚的朝廷,乃至于皇室家族,怕是都无法如现在的这般生活。 光是一个红薯,足以让方休名垂青史。 可是,他所做的,却不仅仅只是一个红薯,还有许多,许多。 多到一时半会儿,他竟是数不清楚。 借用一句话。 这方休恐怖如斯。 “殿下,看上去前面还正在修路。” 康王正胡思乱想,身旁又是传来恭老的声音。 康王听了以后,抬眸望去,便看见面前正是许多人正在忙活的景象。 忙活的自然是修路。 成千上百的劳力,顶着太阳,拼命似的干活。 看上去便不知道多重的麻袋,扛起来,便往前走。 仅仅只是看一眼,就知道多么的辛苦。 康王见到这一幕,眉头先是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 他原先还以为方休真的是多么的善良。 如今看来,却并不是这样。 这些劳力,都是没有经过户部的,也就是说,极有可能,他们做的这些活计,都抵不了徭役。 而且,他们做的这些活,看上去便是比徭役还要辛苦很多。 这么炙热的太阳,竟是没有一个人休息的。 很显然,他们这是畏惧方休的权势,所以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啊! 康王这么想着,心里面已经有了打算。 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正在干活的劳力们的面前,看着他们,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你们在做什么?” 劳力们都在干活,没有人听见他说的话。 唯独有一个人,看见康王衣着华贵,还以为是新安候府的人,便注意了一下。 听见了他的问题。 那劳力懵了,懵了以后,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你说在干吗?修路!” 康王听见这话,仍是那副风轻云淡的笑容,又问:“我自然知道你们在修路,只是你们知不知道,这路是为谁而修建的?” 说话间,又是有几个劳力注意到了康王。 康王更是带着笑容,继续道:“若是我没有猜错,你们定是认为这路乃是为京都府的百姓而修的,是为你们的父母子女而修的。 可是,我告诉你,其实并不是,这路是为了城南的这些商铺的掌柜们修的,修好了路,他们” 康王已经想好了要说什么了。 无非就是借着修路这件事情,挑起这些劳力和新安候府的矛盾。 他的主要论点便是,新安候府借着修路,压榨他们。 若是路修好了,得到好处的都是新安候府,他们一点儿好处都没有,白白的浪费了力气。 以此,来激怒这些劳力。 然后,再告诉这些劳力,自己的身份,告诉他们,自己乃是康王殿下,可以帮助他们。 若是有什么不平的事情,尽管告诉自己。 然后,便是借着这件事情,借着这些劳力,大做文章,让全京都府,乃至整个楚国的百姓们,都知道他们崇敬的新安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是,他刚刚开口,还没有说到重点,便有一个劳力开口打断了他。 “你这话说的莫名其妙,这路是新安候让我们修的,我们自然是为新安候修的,什么为京都府的百姓,什么为父母子女,我们就是为新安候修的路!” 此话一出,康王的脸僵住了。 最让他尴尬的是,那人说完以后,响应声竟是一片。 “对,不是为新安候修的路,还是为谁修的?”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你从哪儿来的?莫不是想要借我们,诋毁新安候?”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54章 我不是康王 新安候在京都府,经常受一些权贵的诋毁。 这件事情,这些劳力们都是知道的。 此时此刻,看见这两个衣着华贵的人,显然不是什么寻常人,而且看他们就不顺眼,走过来的时候也是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想要做些什么。 还用想吗? 这几个家伙定然是心怀不轨,想要找事情的! 几乎是在下一秒,整个工地的劳力们都是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走了过来,目光冷冷的看着康王和恭老两个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说!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人,到我们这儿有什么目的,是不是想要借机诋毁新安候!” 劳力们围着康王和恭老,表情冰冷,一副不善的模样。 康王和恭老,两个人也算是经历过了许多的风浪。 可是,此时此刻,见到这一幕,却也不由的有些谎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以前即便是再落魄,身旁都还是有护卫的,何曾出现过这种情况? 若是这些不懂规矩的劳力,真的出手伤人。 就凭自己这两个小胳膊小腿的,怎么能打的过对面? 简直就是四个字——毫无胜算! 没有在其他的地方败了,到头来却被几个蝼蚁般的劳力给 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而且,又怎么能够甘心的? 康王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幕,表情三番两次的变化,终于是要下定决心。 旁边的恭老见到康王的表情,十几年的陪伴,自然是立刻明白了康王的想法。 表情突然变得严肃,看着康王,开口道:“这位便是当朝的亲王——康王殿下,到这儿是因为听说了新安候压榨劳力的事情,想要过来看一看。 这么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一切都好,因此”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个人打断。 “康王?又是康王?前几天,几个小兔崽子到工地这边来偷水泥,便说自己是康王府的人,爷爷们看还是个孩子,就没跟他计较。 现在好了,小的走了,老的来了,看你们穿的人模狗样,好像真是个勋贵一样,感情是来偷水泥的。 你说说你们做什么事情不好,偏偏要做这些偷鸡摸狗的行当!” 话音落下,康王和恭老都是一脸的懵。 偷水泥? 康王府?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正在康王和恭老懵的时候,几个劳力往前走了一步,同时语气不善的道:“你们这些小毛贼,看来不教训教训你们,你们是不知好歹了!” 劳力们将康王和恭老认作贼,并不是方休的刻意安排。 之前的确是有几个小毛贼,到工地这边,想要偷些水泥,或者偷些沥青。 倒不是这些材料有多值钱。 只是因为其他的商铺都不知道这些新式材料是怎么制作而成,因此,想要偷一些来研究研究。 那些商铺的掌柜让这些小毛贼来之前,都是吩咐好了的。 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 毕竟新安候那可不是好招惹的。 因此,那些小毛贼也都是聪明,谎称自己是新安候府的人。 这样一来,便是真的被工地上的这些劳力给抓到了,那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毕竟,偷水泥,偷沥青,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 一旦牵扯到了康王府,便成了一件大事。 这些劳力们心里面都是有数的。 没人想要把一件小事变成一件大事。 因此,也就是骂他们两句就给放了。 只能说,这一次,康王和恭老两个人,实在是倒霉了。 莫名其妙就遇上了这档事情。 无论如何,即便是他们再落魄,那也是做不出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啊! 眼间的劳力们目光不善,且越走越近。 康王有些谎了,忙不迭的道:“康王府绝没有这样的小毛贼,本王可以拿本王的信誉担保。” “还本王,本王的,演戏演的自己都以为是真的了?你演技这么好,为何不到京都大剧院去?呵呵,可笑!” 几个劳力走上前,拎起康王的领口,没好气的道:“不管你承不承认,你跟那些小毛贼都脱不了干系! 就算你是康王,那又如何?天子与庶民同罪,这是先祖皇帝所说的,你就算是康王,偷了东西,也一样要认罚! 走,跟我去见官!” 这些劳力倒也是没有为难康王 准确的说,是没有动手揍他。 只是让他跟着去京都府衙门。 可是,对康王而言,去京都府衙门却是比揍他一顿,还要让他难受。 毕竟这里是城南,距离京都府衙门说远不算是远,可是说近 无论如何,也是算不上近的。 这一路上,却是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看见。 虽然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是留在康王府,很少离开康王府。 可是,这街上认识他的绝不止是一两个人。 若是让京都府的百姓们看见,堂堂的康王殿下竟是这般的狼狈模样。 那京都府的百姓们该如何想? 不管他们如何想,康王都是明白一件事情。 君王之威严,定然是荡然无存! 康王这么想着,更加的慌乱,忙不迭地改口道:“你们说的对,说的对,我不是康王,不是康王。 我只是一时糊涂,偷拿了你们的东西。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们便饶了我这一次,你们损失多少的银子,本不,是我,我全都赔给你们。” 为了不去衙门,康王连自己的脸面都是不要了。 不过,对于康王而言,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分别了。 当年他被下了蛊毒,不得不喝下那些东西的时候。 他已经没了脸面。 即便这件事情,没有多少人知道。 可是,还是康王心里面绕不过的一个坎。 时至今日,他常常还想起当时发生的事情,想起当时方休的面孔。 因此 哪里还有什么脸面。 脸面又有什么重要的? 只有成就了皇位,坐上了那个位置,成为九五至尊,他失去的才能收回来,包括脸面。 此时此刻,不要脸,又怎么了? 可是 即便是说出了这些话,那些劳力仍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 气冲冲的道:“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鬼鬼祟祟的,赔银子?门都没有,今天这衙门一定要去!”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55章 万念俱灰 几个劳力见康王承认,更加的愤怒。 这段时间,因为水泥和沥青的事情,他们不得不轮班派人在工地上看着,便是怕被贼惦记。 因为这个事情,不少人都是休息不好。 如今抓到了始作俑者,他们又如何能够不愤怒呢? 唯独康王很是郁闷。 说自己是康王,不行 承认自己不是康王,还是不行。 那究竟要怎样,这些人才肯放了自己? 别说是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就算是自己真的偷了一些修路的原材料。 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能值多少银子,自己赔他们就是了! 因此,他仍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挣扎着:“只要不去衙门,你们想要我赔偿多少的银子,我全都赔给你们,只要是不去衙门。” 恭老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觉得无比的荒唐。 面前的可是堂堂的康王啊! 可是,那又如何? 若是放在以前,康王出行,身旁不得跟着几十个护卫。 再不济也得有了半步宗师级别的高手跟着。 可是如今,因为新安候府和密谍司的原因。 堂堂的康王,想要离开康王府,出去转一转,只能将马车伪装成普通的样式。 连一个护卫都不能离开康王府。 哎 一时间,恭老心里面莫名的难受。 康王却是极力的辩驳,想要说明自己拥有足够的银子,可以赔偿他们。 可是这些劳力们愤怒起来,哪里能管上这些? 更可况,在他们的眼里。 即便是再赔偿,又能赔偿多少? 便是赔偿十两银子。 这里这么多的人,平分给众人,那也是分不了多少。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送这人去衙门。 这样的话,最起码能出出气。 众人都是这样的想法。 于是,纷纷开口。 “狗东西,还想要狡辩,我告诉你,今天不管你怎么说,你便是拿出一万两银子,一千万两银子,这衙门,你也一定是要去的! 不为别的,就只是两个字——公道!” 康王听见这话,看着众人的表情,已经彻底的心灰意冷了。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些家伙竟然是这般的执拗。 更是想不明白,只是一些材料罢了,而且还不是自己偷的。 为何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仅仅只是因为他说了几句方休的坏话? 不对 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说啊! 只是稍稍的表现出了一些对方休的敌意。 仅此而已啊! 康王深吸了一口气,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众人却已经是压着他,往京都府衙门走。 恭老自然也是不会被放过的。 走出城南的时候,康王一脸的生无可恋,几乎已经是心灰意冷。 觉得人生如此的灰暗。 人生大抵也就是如此了。 此时此刻,什么皇位,什么权势,他心里面全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有一波波袭来的屈辱感。 这屈辱感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走在大街上,周围虽是没有几个行人,他仍是觉得抬不起头,觉得想哭。 短短的两年的事情,他一个堂堂的亲王,是如何沦落到如今的这般的地步的? 哎 或许早在两年前,自己就不该去见方休。 若是不见方休,怕是也就没有后来这么多的事情。 若是不见方休 若是不见方休的话哎,一切都晚了。 康王心乱如麻,心灰意冷,心 正在他绝望的身后,身旁却是传来恭老的声音。 “殿下,殿下,捂着脸,捂着脸” 声音很轻,康王刚好能够听见。 他转头看去,就见到恭老捂住了自己的脸。 别说,从各个角度,还真就看不出他的模样! 若是熟悉的人,说不定能够通过他的体型和行走的步伐,隐隐约约猜到他的身份。 可是,熟悉他的人,又有几个呢? 而且,即便是隐隐约约的猜到了,谁有敢确定呢? 尤其是自己。 自己不管怎么说,都是亲王啊! 谁能想到,堂堂的康王殿下,竟是会沦落到这般的地步? 便是熟悉自己的人,也是不会联想到自己是自己的! 一时间,康王的心里面竟是涌起了万般的希望。 他激动,他兴奋。 他捂住了自己的脸。 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几个劳力,压着两个衣着华贵的人走在大街上。 总是能吸引许多人的注意的。 更何况这衣着华贵的两人,还是捂着脸,好似见不得人一样。 这下子,可是吸引了不少的注意,更是吸引了不少人的好奇心。 围观的人逐渐的多了起来。 更是有人开口问道:“兄弟,这两个人是怎么了?为啥捂着脸?” “还能是什么,不是偷人,就是偷东西了!” “这两人看衣着可不是普通人,怎么也是商贾,还是赚了不少银子的那种,这样的人也会偷东西?” “没什么,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有银子又如何?品行不端,有再多的银子,他也是会做这些下三滥的事情。 更何况,也没人说他是偷东西,说不定是偷人呢?” “你们几个,胡说什么?” 压着康王的人,有人听不下去了,转头瞪向那人,没好气的道:“这两个狗东西,到我们工地上偷水泥,偷沥青,被我们给发现了,当场抓住,我们正打算送他们到衙门去呢! 跟偷人有什么关系,不要乱说!” 围观的人听见这话,都是诧异。 “这两个家伙穿的人模狗样的,没有想到竟是连工地上的东西都偷。” “就是,就是,我看他们这身衣服,怕是能值个几百两银子吧?就这样,为啥还有去偷一些不值钱的东西?” “这谁知道,说不定是爱好?” “这京都府能穿得起这等的衣服的人,可是没有几人,你们就不好奇究竟是那个商铺的掌故,做出这样的事情?” “对对对,这整个京都府可是没有几个人,咱们跟去看看吧!” “走,去看看!” 三言两语之间,围观的人竟是越来越多。 不一会,便围了几百个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往了那京都府衙门。 此时此刻。 刚刚升起一些希望的康王 又一次 万念俱灰!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56章 两难的京都府尹 从城南到京都府衙门的这段路,康王并不是第一次走。 可是,从来没有一次,像这一次,走的这般的艰难。 每一步,都好似重若千钧,每一步,都需要极大的勇气。 短短的一顿路,却是让他觉得比这半年经历过的事情,还要令人倍受折磨。 堂堂的康王 此时此刻,某一瞬间,他自己都恍惚了。 自己还是那个堂堂的康王吗? 恭老站在康王的身旁,也是保持着沉默,一句话都不说。 因为他太明白了,这一刻,不说话就是最好的应对之策。 到了京都府衙门,一切都结束了。 于是,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来到了京都府衙门。 “升堂!” 一阵威武声中,京都府衙门,府尹走上了台。 看着台下这么多的人,再看看衙门外围着这么多的人。 他有些茫然。 京都府又是出了什么事情? 怎么自己堂堂的京都府府尹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拍了惊堂木,看着台下的人,开口问道:“所为何事?” 一个人忙不迭的抬眸,看向京都府府尹,大声的道:“府尹大人,此人三番五次的派人到我们城南的工地上,偷我们宝乐坊的原材料。 水泥、沥青,加在一起至少也值个十几两银子了!” 京都府府尹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随即,觉得无比的荒唐。 他还以为是什么事情。 只是偷了一些东西,小毛贼而已。 这样的事情,至于这么大的阵仗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等会宝乐坊? 京都府府尹听见宝乐坊三个字,瞬间想到了什么。 这宝乐坊不是跟新安候府有莫大的关系吗? 再看一看,眼前这么多的人,显然是想要找事情的! 这手段,这情况,怎么看都是那么的熟悉。 当年新安候方休一个劲儿的留在京都府衙门,不也是为了找京都府衙门给他自己挡事情? 如今,莫不是故技重施? 又有什么猫腻? 一时间,京都府府尹谨慎起来,没有说话,更是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而是看向了那几个人。 表情严肃,冷冷的道:“这两个便是那偷东西的贼?” 下面立刻有人回答道:“是的,府尹大人,还请您为我们做主!” 为你们做主? 做什么主? 这京都府,还有什么事情是新安候府摆不平的? 此时此刻,京都府府尹听见这些人的话,越发觉得这里面一定是有猫腻,一定不简单。 他看向那两个偷东西的小毛贼,想要快点了结这件事情。 既然新安候府的人想要把这件事情闹大。 自己就偏偏不给他们机会。 按理说,小毛贼一般都是关个几天,再罚些银子便完事了。 可是,这一次,却要重罚! 京都府府尹这么想着,就要说话。 可是,下一秒,他好似发现了什么,怔住了。 这两个人,怎么看上去这么的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 而且,哪里有小毛贼穿着这般的华服? 这衣服怕是都不止十几两了。 这人这人怎么看着这么像康王殿下!? 京都府尹看着康王,表情猛地一变。 尽管他万般的不敢相信。 可是眼前这个人,不管怎么看,都是和康王一般无二。 再结合这些人的态度。 是了! 若是其他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新安候府的人又何必如此纠缠? 定然是这两个所谓的‘小毛贼’身份较为特殊。 他们才会这样。 再加上新安候府目前最看不上眼的是谁? 定然是处处与新安候府作对的康王府了。 因此,这抓到了现行,才会想方设法的把事情给闹大。 目的就是想要让康王殿下颜面扫地。 可是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个人都是康王,是康王殿下啊! 若是不出什么意外,未来的九五至尊。 若是自己真的随了新安候方休的意图,那以后该如何? 可是他要是真的罚了康王殿下,于情于理,那都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啊! 一时间,京都府尹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围观的人见京都府尹表情奇怪,而且久久不说话,都是懵了。 只是两个小小的毛贼罢了,有什么不好决定的呢? 押着这两个人的劳力们也是如此。 他们看着京都府尹,都是有些愤怒。 莫非这京都府尹与这两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只是处理两个毛贼,有什么好纠结的? 看这两个人衣着华贵,平日里定是与这京都府衙门的人有些关联! 这么想着,众人都是面露愤怒之色。 京都府尹坐在这个位置上,别的不说,观察的能力定是一流的。 看见众人的表情发生了变化,他也是瞬间明白了什么,开口道:“你们两人,为何去偷人家的东西?” 事到如今,他也是没有什么办法了,只能是装作没有认出康王殿下,糊弄着吧。 说完以后,没有给康王开口说话的机会,便道:“你们两个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缺银子的人,为何要去偷人家的东西。 十几两银子在你们眼里或许算不上什么,可是在别人的眼里,那便是养活一家老小的银子啊! 你们两个实在是实在是” 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 说的重了,怕得罪了康王殿下,说的轻了,又怕围观的人不同意。 顿了顿,方才用凶狠的表情,恶狠狠的道:“实在是可恶!” 康王和恭老还是低着头,半只手捂着脸,一句话都不说。 京都府尹继续道:“本官罚你们一百两银子,除此之外,关押一个月的时间,你们两个可有异议?” 这个处罚,算得上重的了。 可是,对于康王和京都府尹而言,却是算不上什么。 因为一百两银子算不上什么,至于关押一个月的时间,更是无从谈起。 这地牢如何,还不是京都府尹说了算。 实在不行,找两个人替一下,也都是一样的么。 此时此刻,康王听见京都府尹的声音,心里面也是明白自己被认出来了。 可是,他也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点了点头。 旁边的恭老也是点了点头。 “好,既然没有异议,便如此吧,来人” 话音未落,便听见有人道:“且慢,大人,我有异议!”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57章 打板子 京都府尹听见这句且慢,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本来很小的一件事情,怕是又要拖下去了。 最为重要的是事情的发展似乎跟自己想象的没有什么分别。 看康王殿下这架势,一定是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是看这新安候的人,却是明显的想要小事化为大事,最好闹得满城风雨,满城皆知。 这中间就他这个京都府尹最难! 若是京都府尹知道,这一切其实都只是一个巧合,和新安候方休没有任何的关系。 他怕是能郁闷的直接晕过去。 “有何异议?” 这么多人看着呢,京都府尹还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目光望向那些劳力,缓缓的开口问道。 几个劳力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义愤填膺的道:“我等认为大人的处罚实在是有些轻了。” 说到这,顿了顿,有人补充道:“当然,一百两银子足够多,一个月也是足够了,但我等轮班所消耗的时间和精力,却不是这般就能弥补的! 最为重要的是,以前若是抓到了毛贼,最起码也是要打十个板子! 为何这一次大人却没有要打板子的意思?” 说到这,目光流露出怀疑之色,看向了康王和恭老。 显然是怀疑他们认识京都府尹。 京都府尹照顾他们了! 这些人虽然是卖的力气,可是却也不傻。 一百两银子在他们的眼里,毫无疑问几乎是一笔天文数字。 可是在穿着这般的商贾的眼里,却是不值得一提。 至于什么在地牢里一个月,这样的话,听听就好了。 先不说这两个人究竟会不会被关进地牢,就算是被关进了地牢,上下打点一下,已经能够生活的很舒服。 一个月以后,毫发无损的出来。 几乎就是没有任何的惩罚的效果。 这样,又如何能够平息自己内心的愤怒了。 因此,几人都是达成了一致,坚定的道:“对!大人!打板子!” “打板子!” 围观的人听见这三个字,也是来了兴趣,纷纷的看向京都府尹。 显然,说话什么都是太枯燥了,辩驳同样也是。 只有打板子,这样能够带来视觉上的冲击,才让他们觉得有趣。 “这” 京都府尹听见这些人的要求,却是犹豫了。 按照常理,不对,便是按照律法,偷盗,那也是需要打板子,稍作惩戒的。 只是 眼前的这两位身份实在是不一样。 打他们的板子? 实在是一件值得犹豫,准确的说是一件值得再三思考的事情。 若是做的不对了。 难免会出现一些问题。 但是,犹豫的时间也不能太久,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 京都府尹也是很郁闷。 哎 自己太难了! 犹豫了片刻,他终究是做出了决定。 打! 京都府尹抬眸,看向康王,咬了咬牙,一拍惊堂木,冷声道:“来人,便在这堂上,重重的打十大板!” 这打板子也是有讲究的。 不同的话,代表着打的不同的程度。 重重的打,听上去好似是多么多么的严重。 可是这些捕快们心里面却是清楚。 这重重的打,便是高高的拿起,轻轻的放下。 虽是打的不轻,却只能伤到外皮,不会留下任何的内伤。 十个大板,实在算不上什么。 即便如此,此时此刻的京都府尹还是提心吊胆的。 被打的可是康王殿下,是康王殿下啊! 这这 康王也是懵了。 自小到大,他只是在年幼的时候,因为调皮,触怒了父皇,挨了几顿板子。 长大了以后,便从来没有人敢打他了。 别说是打他,便是刺客也是很少能近他的身。 只是,此时此刻,却是要被打板子。 这 这 这简直是荒唐,是荒唐啊!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若说是荒唐,还有比自己被当成小贼,送到京都府衙门更加荒唐的事情吗? 认了吧! 康王这么想着,已经是下定了决心,便是再疼也不吭一声。 眨眼之间,便有两个捕快走了上来,将他摁在地上。 然后便有另外两个捕快,手里拿着木板,走了上来,全都是气势汹汹的。 京都府尹看着面前的两人,还有拿着木板,正看着自己的捕快们。 感觉自己的手都是在颤抖。 平常的时候,打板子的命令,他不知道说了多少。 从未有某一次像今天这般,如此的艰难! 他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终于是狠下了心,挤出一个字:“打!” 话音落下,两个捕快便高高的举起手中的木板,重重的打下。 “啊!” 瞬间,哀嚎声响彻整个京都府衙门。 这打板子也是有技巧的,尤其是对于这些经常动手的捕快们而言。 看上去很重,实际上落下去的时候却很轻。 虽是能够伤到外皮,却是伤不到内在。 这衙门的朝堂之上的变化,他们最是清楚。 虽是不知道眼前这两个人的身份,他们却是看得出来。 府尹大人是认识这两个人的,而且看上去并不是交恶。 府尹大人说的又是重重的打。 他们自然是明白什么意思,因此,只是‘重重’的打。 但是,他们的‘重重’的打,落在从来没有受过皮肉之苦的康王和恭老这里,却是与‘往死里打!’的程度没有任何的区别。 尤其是康王,之前他是下定了决心,无论多么的疼,多么的痛,都是不吭一声的。 可是,此时此刻,板子落下,却是瞬间控制不住了。 围观的人们,还有站在旁边的劳力们,见到这一幕,听见这哀嚎声,都是觉得一阵舒服。 不知道是谁竟是大声的喊了一句:‘好!打的好!’ 一个人带头,剩下的人自然是跟着喊了起来:“打的好!打的好啊!这样的小贼,就该打!打的他们下一次再也不敢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康王一边挨打,一边听着这些话,感觉自己已经到了人生的最低谷。 某一瞬间,他甚至觉得 这么一刻,便是被打死了,也是好的! 此时此刻,京都府尹看见康王的脸,听见康王的声音,心里面最后一丝的希望也是彻底的破灭了。 眼前的 真的 如假包换的 便是康王殿下啊!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58章 康王的想法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虽是只有短短的半分钟的时间。 可是对于在场的康王、恭老和京都府尹而言,却是比一年的时间还要难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两边的捕快终于打下了最后一个板子。 看热闹的看客们发出一阵阵的叫好声。 随即,便散去了。 几个工地上来的劳力见到这一幕,也是出了气,说了几句话便转身离开。 一时间,整个衙门只剩下京都府尹、几个捕快、还有躺在地上的康王和恭老。 见众人散去,京都府尹终于是按耐不住心里的惶恐。 他从来都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以前的时候,无论是面对宁王还是康王,都是秉公而行,绝不会有一点的偏倚。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像方休那样的胆大包天的人,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比如,此时此刻,他便感觉全身上下都是动不了了 吓的。 虽是如此,却不能在捕快的面前表现出来,只是摆摆手,道:“这两位是本官的挚友,方才之事,想必只是一些误会,你们几个将他们俩扶到客堂,本官要与他们聊一聊。” 这样的话,几个捕快听了,都是没有丝毫的意外。 他们在府衙太长时间了,以前从来没有经过府尹大人这般的表现。 一想就知道这两个人,府尹大人一定是认识了。 于是,拱手称是,扶着已经几乎晕过去的康王和恭老到了客堂。 椅子上面又是铺了坐垫。 “疼疼疼!” 刚刚坐到椅子上,康王便一阵哀嚎。 于是 又加了一层坐垫。 京都府尹看着康王,感觉自己心如刀绞。 倒不是可怜康王,只是担心自己的命运。 虽说如今的康王相比于新安候示弱了一些,但是康王毕竟是康王,新安候再如何,也只是新安候啊! “好了,这里没你们的事情了,下去吧,没有本官的允许,不要打扰本官。” 京都府尹看向几个捕快,摆摆手,风轻云淡的道。 几个捕快听了以后,都是行了一礼,道:“是,大人!”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京都府尹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几个捕快离开屋子。 等到几个捕快迈出去,他终于是克制不住,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然后便是磕头,高呼:“臣万死!” 康王还是觉得痛,可是看见京都府尹这般,还是强撑着,没有再哀嚎。 咬了咬牙,道:“这一次,你做的很好。” 京都府尹只以为是反话,又一次拜倒:“臣方才真不知是康王殿下您,只是到了后来,为时已晚 臣,臣万死之罪!” 康王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一眼京都府尹,尽力的是自己看起来和蔼一些。 可是,他如今的表情,无论如何也是跟‘和蔼’两个字,沾不到边的。 于是,只是道:“这件事情,只是一件误会,本王并没有放在心上。” 说到这,顿了顿,补充道:“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本王知,除此之外,本王不希望再有其他人知道,你可明白?” 京都府尹忙不迭的又是拜下:“臣明白。” 康王摆摆手,道:“明白便好,给本王收拾一件屋子,这几天,本王便在你这里休息了。” 京都府尹不敢有半句的话,只是道:“是,殿下!”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便是五天以后。 这五天还算是平静,并没有再发生什么事情。 康王和恭老也已经回到了康王府。 只是,五天前发生的事情让康王久久无法忘怀。 那份屈辱 甚至超过了一年前,蛊虫之毒的时候! 最起码,那个时候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知道的人,也是极少。 最为重要的是,一切都是在他几乎迷迷糊糊的时候发生的。 可是,如今,他却是亲身经历了。 因此,这几日,他很是抑郁。 按照常理,这个时候,恭老一定是会宽慰康王的。 可是,这一次,康王却是一样经历了。 他明白这不是轻易的就能忘却的,因此只是叹气。 两个人相对而坐,许久许久竟是没有说一句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康王方才抬眸,看向恭老,表情变得有些扭曲,声音也变得有些阴沉。 “方休在一日,本王便一日不得安宁!新安候府在一日,大楚便一日不得安宁!” 类似的话,康王以前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但是这一次似乎有所不同,别的不说,这语气听着就让人觉得发寒。 这世上,最了解康王的除了他的母妃,便是恭老了。 仅仅只是短短的几句话,恭老便好似明白了什么。 震惊似的抬眸望向康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殿下,您还请您三思啊。” 两个人的话,若是其他人,一定是听不明白的。 但是康王却好似是接上了,继续道:“本王已经思考的够久了,方休所做的事情,一次比一次过分,新安候府,一次比一次嚣张。 原先是赋税,后来是科举,再到后来便是如此,六部都成了新安候府的了! 他实乃是窃贼!窃国之贼! 若是长此以往,后果如何,不用本王说,全天下的人都能明白! 他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本王所要做的事情,便是攘除奸佞,便是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可以接受的。 若不是如此,从此以后,便没有了大楚,便没有皇族,有的只是方氏!” 恭老听见这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劝阻康王。 原先他还只是猜测,可是从康王所说的这些话,他却是可以确定。 康王殿下这是想要走宁王曾经走过的那一条路啊! 什么路? 便是联合草原诸部,借助外人的力量,痛击方休。 毕竟如今的情况,九个重镇将军,怕是有超过一半都是站在新安候府这一边的。 剩下的一小部分还是持着观望的态度,都是站在墙头,看着那边倒了,便往那边走。 指望他们是完全没有可能了! 如今能指望的,只有他们以前的敌人,准确的说是大楚的敌人——草原诸部! 里应外合,倒的确是有一些希望。 只是 说的好听一些是联合,难听一些,便是勾结。 而且是勾结外敌。 这 恭老还是有些犹豫。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59章 来信 “殿下” 恭老内心深处还是不愿意这样的。 毕竟,史书上,勾结外敌,最终导致引狼入室的事情,并不是少数。 可是,一时之间,他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劝阻康王。 毕竟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便是康王不说,恭老也是知道。 这一系列的事情促使了康王从一个坚定的不愿意牵扯外敌的人,到如今愿意引狼入室。 “这件事情,本王已经想了许久,任何人都不要劝本王,便是劝,也没有用,本王意已决!” 康王没有看恭老,只是摆手,表情十分的坚定。 恭老听见这话,见到这一幕,暗暗的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可奈何,只好道:“是,殿下!” 新安候府。 方休坐在躺椅上,怡然自得。 相比于之前,他如今的生活简直可以用两个字形容清闲。 说的好听一些是清闲,说的难听一些便是无聊。 简直是无聊到了极点。 每天的事情,除了看看书,到京师大剧院看看戏,再不然便是去看看足球比赛。 不过,再过一段时间便是京师超级联赛的休赛期了,到时候,又是少了一个打发时间的项目,实在是无趣,无趣啊 倒是听说无休布庄的简易蒸汽机,被珠儿给捣鼓出来了。 等会倒是可以去看一看,这珠儿和机械书院的那帮家伙,究竟能不能研究出来蒸汽机。 若是真的把蒸汽机给做出来了,那之后的生活便有意思多了。 方休这么想着,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随即,一个管事快步的走到方休的面前,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道:“少爷,南洋传来消息了。” 方休没有睁眼,只是淡淡的说了一个字:“念。” “是,少爷!” 那管事得到了命令,拆开信,便开始读了起来。 “少爷,您送来的布匹,已经收到,最近准备卖出去,定的价格便是按照您吩咐的,一两银子一匹,只是南洋的人不用银子,更多的用黄金,这布匹,也是不甚流行,能否卖出去,尚未可知。 除此之外,便是小的上次同您所说的,这西洋来的人,已是占据了南洋的一岛,所做之事,与小的所做的一般无二。 当然,他们卖的更多的乃是一些花朵,看上去极为的好看,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材料,还有一些工艺品,是用什么制成的,小的还没有打听清楚。 这些人来到岛上” 信的内容乃是白话。 这也是方休要求的。 那些文邹邹的东西,平日里读起来都觉得烦,写成信,更是如此。 因此,早在几个月前,方休和白小纯的通信就变成了白话文。 这白小纯在南洋,一直都是按照方休的吩咐做事,也算是稳扎稳打。 一切都是稳步进行。 若是没有意外,最多十年的时间,甚至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整个南洋便会沦为新安候府的后花园。 但是,谁能想到,竟然从西边来了一支船队。 这船队的人数虽然不多,可是装备却是精良。 甚至有一部分人也是装备了神威。 虽是和神威有些区别,但是原理和威力大致相同。 因此,白小纯并没有轻举妄动,只是观察着这些从西边来的家伙。 看上去与胡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相同的,那些从西边来的胡人也是在观察白小纯他们。 只是两边人还是没有正式的接触过。 “少爷,这段时间,您过的好吗?小的很是想您,您一定要吃好,过段时间,天气怕是要凉下来了,您一定要注意身体。 多穿些衣服,万万不可着凉了,这南洋的天气很是奇怪,便是到了如今,也丝毫没有转凉,仍旧是热的,小的还是穿着薄衫” 后面都是一些絮絮叨叨的话了,很无聊。 若是放在以前,白小纯还在身边的时候,方休定是要一脚踹上去,然后骂一句。 “狗东西,鼓噪什么!闭嘴!” 可是如今,白小纯不在身边,方休却是安安静静的听着。 一字一句。 直到那管事的念完,方休才没好气的骂了一句:“这狗东西下次让他多送些橡胶来,本少爷要用。” 旁边的管事忙不迭的应道:“是,少爷!” 方休想了想,又是道:“还有,不要轻举妄动,神机营的人才是可以信任的,可是在南洋,神机营的人毕竟还是少数。 过段时间,神机营的新卫,便训练好了,本少爷会把这卫队的人派过去,大概一千人,都会带着火铳,还有神威。 到了那个时候,再接触西边来的那些胡人。 若是利益不甚冲突,便先不管他们,若是冲突的很,便打,最好是一个人都不放过,一艘船都不放过。 若是打起来了,先给本少爷修书,本少爷再给他增派人。 万事都是要提前说,太远了,便是有信鸽,也是要耽搁时间的。” “是,少爷!” 那管事又是应了一声,然后便站在一旁,看着方休。 方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一件事情,很简单,就是四个字万事小心。 这银子是可以再挣的,东西是可以再抢拿的,有些却是没了就没了。 在外面,还是小心为上。” 那管事听见这话,点了点头,道:“是,少爷。” “好了,没事了,便这么写,一个字都不要错,滚吧。” 方休摆摆手,继续晒太阳。 “是,少爷,小的告退!” 那管事领命以后,转身离开了。 方休闭着眼,莫名的总是感觉心里面空荡荡的。 许是秋天快要到了,他这样没心没肺的人,竟是也莫名的觉得心里面空荡荡的,实在是可笑。 伤春悲秋,这样的词,莫非有一天也会用在他的身上? 方休这么想着,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 这脚步声极为的沉重,落在地上好似有千钧力。 这样的脚步声,整个京都府怕是也没有几个人,毫无疑问,是行伍之人。 是英国公。 “你小子还躺着?知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英国公还没有走进院子,便大声的嚷嚷。 方休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知道” 顿了顿,漫不经心的道:“无非就是康王府。”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60章 选将 英国公听见这话,有些诧异,看向方休,问道:“这个消息,便是老夫也是刚刚得知,你是如何知道的?” 方休没有说话,只是抬眸,望向英国公。 许久,方才轻描淡写的一句:“猜的。” 英国公听见这话,一脸的无奈,摆摆手,道:“你如今也算是咱们武勋之中的领头的,就是这般轻佻?” 方休还是不说话,只是淡淡的道:“这京都府,能让堂堂的英国公如此焦急的,除了宫里,便只有康王府了。” 后面还有半句话没说。 宫里都是方休的人,若是出了一点点的风吹草动,第一个知道的定然是方休,不可能是其他人。 至于康王府。 虽说康王府,方休派出去的人也是不在少数。 可是并没有做到如同宫中的那般控制。 因此,也就只能是康王府了。 除此之外,能够让英国公这般的,就只有 方休抬眸,看向英国公,一脸的风轻云淡,漫不经心的道:“是草原那边,出了事情?” 英国公听见这话,怔了一下,随即,表情有些复杂。 点了点头,道:“北方四州传来消息,草原诸部最近似乎有异动,那乞颜部的人蠢蠢欲动,如今已经派出了好几个皇子,奔赴各部,似乎是商议某些事情。 除此之外,还有人截获了信,但是那信的内容被咽了下去,找到的时候,已经看不清楚上面的内容,只是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字王!” 这王有可能是乞颜部的王,也有可能是草原诸部的王,也有可能是大楚的王,但是最有可能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京都府的康王! 勾结草原诸部,还是康王。 放在以前,那是几乎不可能想象的事情。 可是,放在如今,却似乎是一件极好理解的事情了。 毕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有先例,宁王不就是如此? 话说,宁王到现在还没有抓到,也不知道是密谍司的人不给力,还是宫里不愿意抓。 英国公恍惚了一下,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方休的身上,看着他,道:“虽说上次乞颜部的计划失败,可是乞颜部的实力仍然不容小觑。 若是被他联合起了草原诸部,那等力量,便是神机营在这儿,也是需要再三的思量。 他们的骑士速度极快,且擅长骑射,除此之外,在两湖道的代王,西山道的梁王都是蠢蠢欲动。 最近似乎已经有了聚合之事,这些封王虽是没有多大的权利,也是没有多少的兵卒,可是他们在各地的威信非凡,又是私铸了不少的兵器。 虽说不上一呼百应,一个封王纠集上万乌合之众,还是有可能的。 这些乌合之众放在平日里,算不上什么,随便一支卫队便可冲散了。 可若是配合上草原的骑士,里应外合之下,便是有神威、天罚和火铳在,也是难免的可能出现一些问题。 因此,不可不防,除此之外” 这英国公平日里没有什么正经的,就是钓钓鱼,下下棋,还经常的耍赖。 可是,一旦聊起了正事,他却是比谁都要正经。 毕竟是英国公,以前也是一员猛将。 方休听的却是不甚在意,随口道:“那些封王,不足为虑,一些跳梁小丑罢了,不需要神机营,也不需要十六卫。 我爹便在青州,若是出现了什么变故,他自会处理。 至于草原诸部” 说到这,方休的眉头一挑。 当年那几个骑士的身影,方休现在隐隐约约还能想的起。 即便是他,也是不得不承认那些草原的家伙,的确是强,尤其是在骑射这一方面,更是如此。 在冷兵器交战的时代,简直是所向披靡,无往不利。 只是,如今却已经不是冷兵器交战的时代了。 方休转头,看向英国公,淡淡的道:“很简单,我带着神机营去北方四州,若是草原诸部的确是有异动,便把他们打回去。” “这” 英国公听见这话,先是诧异。 诧异之后,眉头便皱了起来,开口道:“老夫不同意,你必须留在京师,只有你留在京师坐镇,才能稳得住局面。 毕竟你有脑疾,便是做出一些天怒人怨的事情,也是不足为奇的。 只要你留在京都府,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便是不敢造次。 陛下也咳咳,总而言之,你乃是独一无二的,这领兵之事,许多人都可以,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便是老夫也是可以的。 但是你只有一个。” 方休听见这话,总觉得有些别扭。 可是,转念一想,似乎是这个道理。 只是他在京都府呆的实在是太闷了。 闷的觉得了无生趣,想要出去转一转。 纠结了许久,方才道:“只是一个月的时间。” 英国公却是坚定的摇头,严肃的道:“便是一天都不行!” 说到这里,顿了顿,方才郑重的道:“世侄,我们如今所做的乃是逆天之事,每一步都不能有丝毫的马虎,若是出了一点意外,便是数万的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小命不保。 世侄啊,老夫知道你随来是不喜约束的,只是这一次” 从英国公这里听到‘世侄’两个字,方休总觉得是没法再别扭了。 没等英国公说几句话,便摆摆手,道:“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 既然北方四州去不了,留在京都府,没事上街揍揍人,也是一样的。 只是这北方四州的主将的人选” 方休的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英国公见方休思索,他也开始思索起来。 许久后,还是英国公先开口,道:“思来想去,只有你爹最为合适。” 方休摆摆手,道:“我爹还要留在青州,这两湖道、西山道,也是极为重要的。” 除此之外,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就是留在青州,毕竟安全些。 最为重要的是,那平定西南之乱,便是他那个便宜老爹。 短短的一年的时间,马不停歇的从西南赶往青州,再从青州赶往北方四州 人是会累的,累了便会出现问题。 这是最为重要的。 英国公听见这话,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又道:“那老夫亲自上阵?”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61章 内应 这话带着些试探。 似乎他也明白,自己这个年纪,不太适合领兵了,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方休也是没有给他留面子,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太老了。” “” 虽说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还是有些伤人心啊! 英国公很受伤,却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问:“那你说该谁?” 剩下的八个重镇将军之中选一个? 可是,那些人,谁也不敢保证他们有没有二心,谁也不敢保证把神机营交给他们,最终会出现什么岔子。 这个时候,方休却好似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员。 抬眸,看向英国公,淡淡的道:“让梁虎去吧,他有经验。” 梁虎 英国公微微一怔,随即眉头皱了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梁虎是谁。 可见这个名字从没有出现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现在听了以后,却是突然的想起来了。 梁虎不就是那个原先右羽林卫的校尉,后来的右中郎将。 再到如今的神机营右将军。 他的实力,不好说。 但是能够得到方休这小子的赏识,而且带着神机营这般的壮大,应该是不差的。 只是,他的资历 实在是有些弱了! 别的不说,他为主将,北方四周的五个重镇将军改如何自处? 要知道,在两年以前,这个梁虎还是在北方四州做一个小小的校尉。 一个小小的校尉,仅仅两年的时间,摇身一变,成了主将。 这谁能够接受得了? 因此,英国公道:“还是应该多考虑考虑,梁虎这个人,老夫是听过的,很不错。 只是,若是真的出了事情,还是不能只指望着神机营,还有各重镇的精锐,他们起到的作用并不比神机营小。 还是要多考虑一下他们贤侄啊” 英国公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又要开始劝方休。 方休却是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问道:“那你还有什么其他的人选?” 仅仅只是一句话,英国公便怔住了,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这” 方休看着他,又道:“既然没有合适的人选,梁虎便是最合适的人选,神机营交给他,我也放心。 当然,北方四州,神机营,我只会派去五千人,剩下的人还是要留在京都府,还有一部分的人,要去南洋,这是原先就定好的,不能变。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的人要去青州你说的,藩王们也是不可小觑。” 这一番话说下来,英国公竟是无言以对。 沉默了片刻,只好点了点头,道:“如今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这件事情,三言两语之间便被定了下来。 主要是因为有神机营的存在。 英国公和方休虽然没有轻视这件事情,却是也没有太过慌乱。 他们都是相信,只要有神机营的存在,无论是草原诸部,还是各道的藩王,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都是威胁不到他们。 这便是自信! 只要神机营在,甚至不需要什么谋略,只要把神机营放在预先的位置上,如此就好 因此 命令很快就被传达了下去。 如今的神机营早已经不是原先的那个神机营了。 原先的神机营,尤其是刚刚从右羽林卫过来的时候,加在一起还不到两千人。 如今,除去驻守在各地的小型的卫队,还有几千在东南道和南洋的,留在京都府外的,也足足有近万人! 这万人被分成了十个卫队,一支卫队乃是一千人,每一支卫队都是直接听方休的命令。 而梁虎平日里则是负责普通士卒的训练,还有一些日常的事情。 如今,方休的一纸命令。 五支卫队便启程,离开京都府,前往北方四周。 剩下的五支卫队,一队启程前往南洋,另外一队则是启程前往青州。 这么大的动静,京都府的百官们自然是不可能没有丝毫的察觉。 仅仅只是半个时辰后。 百官们便聚集在了康王府。 “这又是要出什么事情了?神机营为何出现了这般调动?” “莫非是方休那贼子他按耐不住了?” “慎言,慎言” “有什么好慎言的,我等乃是朝廷之臣,不能因为佞臣当道,便什么话都不敢说了吧? 本官知道,这王府里定然是有方休那奸贼的耳目,又如何? 本官便说了,方休他乃是乱国之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周围的人只是听着,不说话。 沉默了片刻后,方才有人道:“本官猜测,应当不是京都府的事情,这神机营乃是往北边走的,北方四州,若是没什么情况,定是不会需要调动神机营的。 因此” 说到这里,却是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众人却都是缓过神来了,道:“莫非是草原诸部?” “有这个可能,只是茶马互市之下,这草原诸部哪里还有的实力来犯我大楚?” “而且,若是草原诸部有情况,也是兵部先得到消息,何故我等什么消息都没有听到,便见到神机营调动呢?” “最为重要的是草原诸部,他们哪里来的胆子?谁给他们的胆子?” 一年前发生的事情,草原诸部绝不会忘却。 遭受如此重大的打击,短短的一年的时间,他们是怎么有胆子卷土重来的? 要知道,乞颜部的七皇子如今可仍是在天牢里面关着呢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答案! 这大楚有内应! 草原诸部的首领们,虽然是勇猛,却不是莽撞。 若是没有丝毫的胜算,他们是不可能轻举妄动的。 可是无论从什么方面看,他们似乎都没有任何的胜算。 除非是大楚的内部有人愿意为他们做内应。 里应外合之下,方才能够有取胜的希望。 只是,这内应也一定是需要具备一定的实力的。 毕竟当年西南道的例子还在眼前,单单一个神机营,便抵得上千军万马。 若只是几千人作为内应,又如何能有赢的希望? 可是上万人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寻得的。 放眼整个大楚,似乎就只有 一时间,众人的脸色变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62章 离开的百官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众人下意识地转头看去,面前站着的正是他们等待的那位康王殿下。 康王看着他们,环视一周,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有些迷惘的道:“又出什么事了?都聚在本王这里做什么,不是跟你们说了,六部的事情,最多一个月便会有结果。 你们如今便是再催,本王也是没有办法的。” 百官们都是沉默。 因为他们都猜测到了某一种可能。 虽是如此,可是见康王的反应,似乎又像是跟这件事情没有任何的关系。 因此,他们也都是有些犹豫,不知道该留下来,还是该走。 好在,礼部的一个主事站了出来,看着康王,行了一礼,开口道:“殿下,臣等聚集于此,并非是为了六部之事,而是为了神机营?” 康王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的一皱,问道:“神机营?神机营出了什么问题?莫非是方休那贼子,狼子野心,按耐不住了?” 那礼部主事摇了摇头,回答道:“这倒不是,那神机营分出了一半的人北上去了,臣等得到的消息,似乎是是草原诸部有异动。” “还有这等事情?” 康王的眉头皱的更紧,脸上隐隐约约也有愤怒之色,冷冷的道:“一年前,西南道的黔国公勾结乞颜部,被我大楚的王师一击即溃,黔国公也是以死谢罪。 乞颜部与朝廷乃是有约定,五十年内,不得进犯我大楚一寸! 这才短短的一年的时间,他们便忘了吗?” 众人听见这带着些愤怒的话,表情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康王殿下的反应不正常! 若是得知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应该先是惊讶,惊讶以后再是怀疑,怀疑之后则是迷茫,迷茫过后,方才是愤怒。 可是,康王殿下得知这个消息,什么都没有说,先是攻击起了乞颜部。 这很不正常! 从康王殿下的表现来看,似乎十之八九,康王殿下已经提前得知了这个消息。 为何康王殿下会提前得知这个消息? 众人的心里面实在是再明白不过了。 若是放在以前,还可以解释为康王殿下的消息灵通。 可是,如今,无论是密谍司还是宫内的宦官、各地的镇守太监,亦或者是康王府的密探、斥候、细作,都大大的不如从前。 再不然便是不听从康王殿下的话。 康王殿下又如何能够比他们这些人提前得知呢? 只有一个可能 这件事情,康王殿下也参与了! 既然康王殿下参与了,参与的是哪一环,自然是不必说了。 康王府虽是没有任何的兵卒,可是在皇族之中却是有一定的影响力。 无论是代王还是梁王,亦或者是远在两川道的蜀王,都与康王殿下有一定的联系。 而这几位藩王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留在藩地已经数代之久,根深蒂固,在当地都是具有一定的影响力,想要纠集起一支力量,私铸兵器,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里应外合之下,难免 众人想到这,表情更是不好看。 因为他们的心里面都是明白。 这几位藩王不比黔国公。 虽说黔国公手下有精兵悍将,可是距离京都府实在是太远了。 便是全力行军,那也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有可能赶到京都府。 与北边的草原乞颜部形成合围之势,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或者说很难。 只有两边都取得了一定的优势,放在会形成势如破竹的状态。 可是,这几位藩王却是不一样的,他们的封地虽是距离京都府也不算近,但是相比于西南道,却是近了太多了。 众人不说话,康王自顾自的说:“这件事情,父皇知道了吗?” 没有人回话,甚至已经有几个人表现出了不满,不去看康王,眉目之间也隐隐约约流露出了不屑之色。 礼部主事见到这一幕,还是站了出来,回答道:“回康王殿下的话,兵部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因此陛下和阁老们,应当是不知的。 至于神机营” 说到这里,顿了顿,方才道:“神机营上下,均是听命于新安不,均是听命于佞臣方休,他们的调动,便是兵部也过问不了。 但是臣等已经上奏,向陛下和阁老们禀告。 想来,如今那奏章已经送到了宫里,陛下和阁老们已经看过了” 康王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话:“如此甚好。” 然后便没有什么动静了。 这个时候,工部右侍郎忽然站了起来,声音冷冰的说了一句:“殿下,臣还有些事,便不留下来了,臣先行告退” 说完,也没有行礼,也没有等康王回话,竟然便这么走了出去,没有给康王留丝毫的脸面。 其他的人见到这一幕,都是怔了一瞬。 但是,毕竟是右侍郎,品级比他们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要高,还是有一些嚣张的。 有了一个领头的,其他的百官,也都纷纷站了起来,行礼告退。 尤其是工部的人。 按照常理,这一次新安候府与康王府的争斗,六部之中,受损最为严重的便是工部。 整个工部衙门自上到下,全都被新安候的人给占了。 就差把工部衙门给拆下来,换成新安候府四个大字了。 他们应该是最为支持康王的,因为他们除了支持康王,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可是,就是这样,他们离开仍旧是十分的坚决,更不要说其他的人了。 有些人离开之前,还跟康王说一句,行个礼,但是还有不少的人就这么直接的离开了,一句话都是没有说。 他们再用实际行动表示,他们知道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同时,他们坚定的认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该是在朝廷的框架下解决,再不济也轮不到草原诸部介入。 在他们的眼里,那是蛮人,是蛮夷之地。 最为重要的是那些人各个凶残无度,若是让他们入主中原,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短短的一炷香的时间,整个康王府竟是只剩下了康王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目光阴冷的看着众人离开的背影,沉默不语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63章 乞颜部皇帝 距离京都府千里之丸,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独特的建筑物里,几个身披狼皮的首领聚集在一起,面前摆着的是烤好的羊肉还有热气腾腾的奶茶。 乞颜部,自封为皇帝的乞颜雄看着其他部族派出的代表,表情庄重,声音深沉。 “这一次的机会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如果抓不住这次机会,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冬天马上就要到了。 那个时候,又有不少多少草原的子民,会被冻死,会被饿死,楚人掌握着最肥沃的土地,最好的种子,他们的粮食堆积在一起,十几年也吃不完。 就是这样,他们也不愿意把多余的粮食卖给我们,除了用茶叶这样的东西,从我们的手里换走优良的马匹,他们什么都不会给我们! 他们比草原上的狐狸还要狡猾,还要自私” 这些话,一遍又一遍的出现在草原诸部的餐桌上。 几乎快要成了歇后语,不少部族的首领每次吃饭的时候,都要说上一遍。 因此,对于楚人的仇恨已经深深的刻在了草原诸部的子民的骨血里。 这一点,毋庸置疑。 只是 其他部族的代表听着乞颜雄慷慨激昂的话语,心里面越发的没有底。 楚人有一个词语,叫做前车之鉴。 一年以前,就在这个大帐内,乞颜雄说着同样的话,同样的慷慨激昂。 甚至许诺他们攻下楚国的京都府,金银财宝,乞颜部一点儿不要,全都分给其他的部族。 可是最后的结果呢? 那一次,他们就连北方四州的防御都没有突破。 无往不利,所向披靡的乞颜部,甚至连楚人士卒的面都没有见到,便被一种叫做天罚的东西,追的天南地北到处乱窜。 雄鹰的骑士,在那一场战役中,高傲化作了卑贱。 也正是那一次,让他们明白了,楚人已经不是以前那么好欺负的了。 仅仅只是一年的时间,原先不好欺负的楚人,又怎么会变得好欺负呢? 更何况,这一年的时间,他们部族因为缺少茶叶和粮食,不得不向大楚的朝廷呈上了许多的马匹。 这些马匹都是优良的马匹,都是骑士们纵横的保证。 如今没有了这些保证 他们只会更加的没有底气。 而且,天罚那等兵器,他们至今还没有寻找到破解之法。 如今能够再一次进攻楚人呢? 因此,众人都只是听着,没有说话。 乞颜雄说到一半,看见底下众人的表情,也是明白了什么。 停了下来,想了想,开口道:“一年前,楚人给我们带来了耻辱,一年后,我们乞颜部会把这些耻辱,加倍的返还给楚人。 我知道你们都在想什么 你们害怕,害怕像一年前一样,可是我告诉你们,不会! 这一次,草原的雄鹰会成功的盘踞在楚国的四州之上。 我们所需要的也不再是整个楚国,我们需要楚人为我们耕种土地,每年只需要接受他们的纳贡,我们的子民便拥有足够多的食物” 话说到一半,突然一个人站了起来,先是朝他行了一礼,然后才道:“尊贵的乞颜部皇帝,请原谅我的无礼,但是楚人的土地多么肥沃,楚人的城池多么的富饶,这些我们都知道。 我们担心的是 草原的骑士们还能不能像从前一样,驰骋在楚国的土地上” 这话说的不算委婉,在场的人都能听明白什么意思。 简而言之,就是咱们打不过大楚了,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义? 乞颜雄听见这话,并没有愤怒,反而是轻蔑的看了那人一眼,淡淡的道:“还没有交战,就说出这样的话,你们扎鲁部,已经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了吗?” 扎鲁部是去年乞颜部开始落寞后,逐渐兴起的两个部族之一。 乞颜部一直对扎鲁部多加防范,两个部族的人也是互相看不过去。 扎鲁部的人听见这话,也是没有愤怒,甚至没有表现出轻蔑,只是应道:“尊贵的乞颜部皇帝,我想您误会了,我只是表达我的善意,不想让乞颜部的子民像一年前那样,被楚人追到百里之外,落荒而逃” 这话说出来,整个大帐内,众人都是能够感受到一股寒意。 若是放在以前,有人这般的挑衅,乞颜雄早已经提刀上阵了。 可是,此时此刻的他却是明白,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击败大楚,必须草原诸部联合起来。 但凡是少了几千人,便有可能失败。 更何况扎鲁部能够带来的却不仅仅是几千人。 因此,乞颜雄看向那人,冷冷的道:“乞颜部的雄鹰们,一直在等待复仇的机会,现在就是复仇的机会” 说完没有再理会那人,而是把目光往下了大帐外,好似在等待着某个人的出现。 众人见到这一幕,都是顺着他的目光,朝大帐外看去。 下一秒,大帐被人掀开,一个身上穿着楚人服饰,明显就是楚人的人,缓缓的走了进来。 “这” “楚人,为什么楚人会出现在这里!?” 一时间,众部族的人议论纷纷。 那楚人却是没有理会他们,径直的走向乞颜雄,端端正正的站好,行了一礼,方才用乞颜部的语言道:“康王府袁俊哲,见过尊贵的乞颜部皇帝陛下!” 这个名叫袁俊哲的家伙,乞颜部的语言说的并不算好,但是众人勉强都是能够听懂。 听见他的介绍以后,众人更是乱作一团。 “康王府?大楚皇帝一共只有两个合适的儿子作为太子,一个是宁王,另外一个就是康王。 宁王下落不明,现在就只剩下一个康王,也就是说康王就是代表大楚的朝廷!” “不不不,根据我知道的消息,康王现在已经不能掌控大楚的朝廷,大楚的朝廷的实际掌控者是一个叫做方休的侯爵!” “乞颜皇帝陛下,为什么康王府的人会出现在您的部族里,听着我们商议进攻楚国的事情?希望您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对!楚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乞颜部皇帝,乞颜雄环视一圈,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声音低沉。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64章 割地纳贡 袁俊哲坐在一旁,环视一周,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开口道:“我知道,诸位首领对我康王府还有许多的猜疑,这乃是人之常情。 若是诸位突然到了康王府,要与康王殿下里应外合,占下各位部族的土地,康王殿下也定是要怀疑的。 因此,我们康王府这一次带来了足够的诚意。” 说到这,顿了顿,从怀里取出了一张地图,看着众人,笑道:“这份舆图,详细的记载了北方四州与草原接壤的部分,布下的天罚的位置。 为了这一份舆图,康王殿下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有了这份舆图,诸位的铁骑便可以长驱直入,直到北方四周各重镇的城墙下。 没有了天罚,北方四州便是各位驰骋的马场,便是围而不攻,时间一长,四镇的兵马也是坚持不了多久。 而京都府和其他各州府、各重镇的支援,则是会被康王殿下,代王殿下、梁王殿下的兵马阻拦,便是阻拦不了多少时间,一两个月总还是可以的。 这段时间,足够诸位长驱直入,赶到京都府,到时候,里应外合之下,佞贼方休,定是会被诛杀! 那时,康王殿下自会献上粮食、丝绸、茶叶等贡物,北方四州,其中与草原接壤的两州,诸位也可以商量如何分割。 此后,大楚朝廷每隔一段时间,暂定为一年,便会想诸部供上一部分的粮食,这些也都是可以商量的。” 袁俊哲说完以后,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下一秒,一股莫名的奶茶味道席卷而来,让他觉得一阵恶心,想吐却是不敢吐,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各部族的代表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们明白,若是这个楚人所说的是真的,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草原诸部,千年难得一遇的大好机会啊! 若是没有这个机会,在天罚和茶马互市的策略下,怕是百年以后,草原诸部便会沦为给大楚朝廷养马的马场。 草原诸部,雄鹰的子民的骄傲将再也不复存在! 可是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能从彼此的眼眸之中看出意动之色。 他们太明白,这次机会是多么的难得了。 而且,也是有一定的依据的,早在几个月前,他们便曾经听说了。 如今的大楚朝廷落在了一个少年郎的手中,大楚朝廷的那些武人,不再支持他们的皇帝了。 这样一来,作为大楚朝廷下一任的皇帝,康王按耐不住,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仅仅只是付出两州的位置,再加上一些粮食就可以重新获得皇帝的权利和地位。 没有任何人可以抵挡住这样的诱惑。 片刻后,乞颜雄忽然站了起来,环顾一周,大声的道:“不管你们怎么想,你们怎么做,这件事情,我乞颜部一定是要参与的! 如果这件事情能成,我乞颜部会派出两万的骑士,一万匹牛羊,还有足够支持半年的粮食,只要能够攻下大楚的京都府,北方那两个州的土地,我们乞颜部只要最为偏僻的四分之一,剩下的四分之三,你们自己分!” 两万的骑士,足够支持半年的粮食? 这这几乎是乞颜部全部的家底了啊!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面面相觑。 他们感受到了乞颜部复仇的决心,也是感觉到了两边的诚意。 若是放在以前,他们早已经站起来,歃血为盟了。 只是,这个时候,经历了一年前的落荒而逃,他们都是谨慎了许多。 还是扎鲁部的人站了起来,先是看了看康王府的袁俊哲,然后又是看了看乞颜雄,表情十分的严肃,开口道:“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我们扎鲁部也愿意付出全部,为一年前的耻辱复仇! 但是在这之前,我们必须确定,这份舆图是真实的,这一年来,草原的子民遭受了许多的苦难。 我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乞颜雄听见这话,觉得有些不爽,却也是无可奈何。 扎鲁部一次又一次的提起来一年前的事情,便是一次又一次的打他乞颜部的脸。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事实就是如此,一年前,乞颜部的鲁莽,的确是让草原诸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这一年,各部族都是经历了各种情况,饥饿、寒冷、恐慌 如果没有足够的把握,他们是不可能做出再一次进攻大楚的决定的。 这一点,乞颜雄也明白,因此,他克制住自己的愤怒,看着那人,大声的道:“好!你们可以派人跟随这位袁大人,去验证这份舆图的真假。 如果是假的,从此以后,我乞颜雄再也不提踏足大楚的事情,如果是真的” 说到这里,顿了顿,环顾四周,表情严肃的道:“如果是真的,你们应该做好充足的准备了!” “好!” 扎鲁部的人也是大声的回应。 “今天邀请你们就是要讨论这件事情,现在这件事情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大口的吃肉,大口的喝酒,我先敬你们!” 乞颜雄说完以后,端起一壶酒,一饮而尽。 众人见到这一幕,也都是喝酒吃肉。 一时间,气氛轻松了许多。 袁俊哲看着他们好似大快朵颐,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心里面却是有些不屑。 蛮夷果然只是蛮夷 然后,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尽力的让自己显得端庄而优雅。 这个时候,他身旁的人却是忽然看向了他,眉头一皱,颇为不满的道:“你这个楚人,为什么不喝酒?是不是看不起我们?” 袁俊哲听见这话,挤出了一抹笑容,忙不迭的陪笑道:“怎么会” “既然没有瞧不起我们,为什么不喝酒?” 这这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袁俊哲很是无奈,心里面默默的骂了一句‘蛮夷’。 随即,也只好端起酒壶,想要喝一口。 但是那酒壶却是太重,一时不察,直接摔在了桌上。 众人见到这一幕,都是哄堂大笑。 对他指指点点。 一时间,大帐内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65章 秋宁府 北方四州,顾名思义是由四个州府组成。 当然,这四个州府与其他各地的州府,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一个州府几乎抵得上其他地方的三四个州府。 此时此刻,距离草原诸部最近的秋宁府,气氛逐渐变得紧张起来。 这段时间,府衙虽是没有贴出什么告示,可是原先驻扎在五十里之外的秋宁镇的士卒,却是开始进驻到秋宁府城。 原先靠近草原的村民,也是提前得到了告知,这段时间,怕是有贼寇出没,要多加小心。 行李也要提前收拾好。 类似的事情,秋宁府的百姓并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几乎每隔一两年,到了秋冬季,他们便要开始准备收拾行李,稍微一有点风吹草动,便要往秋宁府城里面逃。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草原诸部的人,若是到了秋冬季,粮食不够的情况下,便会化为马匪,到秋宁府来强取豪夺。 而他们应对的办法也就只有丢下一些细碎的东西,收拾行李,逃到府城,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他们已经习惯了。 只是,仔细观察的村民,便会发现,这一次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若是往常,最多便是一两个人骑着马到村子里面,也都是匆匆忙忙的便离开了。 这一次则是不一样,从府城来的士卒都是成群结队的,而且有一部分则是留在了村子里面。 甚至找了地方住下。 这就很不同寻常了,虽是如此,他们却也不明白上面的大人们是要做什么。 只是默默的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收拾东西进城。 此时此刻,秋宁府城。 气氛丝毫不比府城外的村落轻松。 因为茶叶和马匹的生意,在这秋宁府城,也是有不少的商贾,卖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毫无疑问,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商贾都是最先得到消息的。 甚至有一些人比当地的校尉,消息还要灵通。 因此,百姓们看到这些商贾紧张兮兮的从府城离开,便知道,情况不太妙。 但是有多不妙,他们却是不知道。 再如何,还能比从前还要不好? 要知道,如今横在四州和草原之间,却是有一条线。 这条线全都是埋了各式各样的天罚。 便是马匹、牛羊一不小心踩到了这条线,那也是死无葬身之地。 一旦草原诸部胆敢来犯,这条线便会扩散,便会被掩藏。 草原诸部的骑士还没有到北方四州的城墙下,便会折损超过三分之一。 这样的损失,草原诸部承担的起吗? 因此,百姓们虽是觉得有些紧张,却还没有到需要拖家带口的离开的地步。 秋宁府衙门,当地的官吏却是为这件事情吵个不停。 “大人,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再过三天,秋宁镇的重镇将军,蒙将军便要到了。 以往,除非是到了紧急的关头,蒙将军才会退守到府城来。 这一次,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蒙将军便退到了府城。 先不说别的,就是这府城里面的粮食,居所,怕是都不够那些士卒们住下的” “对啊,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大人您跟我们讲一讲,我们心里面也好有个数,这样子不清不楚的,我们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大人啊,这府城里面的商贾都是离开的差不多,有些银子的百姓也都是随着商贾离开了,留下来的都是不愿意离开的,您便跟我们说实话,跟府城里面的百姓们说实话,也不碍事的” 秋宁府的知府听见这些话,眉头一皱,没好气的道:“你们问本官又有何用?若是本官知道,又何故要瞒着你们。 本官只知道,新安候给本官的书信上写着,要让府城外所有的百姓全都撤到府城内,一个也不能留。 如今,只是先撤最外面的,剩下的村落也就是在这几天,你们有功夫在这里问本官要答案,还不如出去多帮帮其他人,让百姓们都撤到府城来。”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露出诧异之色。 全都撤到府城来? 先不说府城能不能容得下这么多的人,便说事情真的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了? 这般危急了? “大人,府城里面的粮食不够啊!” 有人道。 知府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足够撑一个月的吗?” “这” 那人犹豫了一下,想了想,回答道:“若是算上各村落的百姓和秋宁镇的将士们,应该够撑一个半月的。” 知府听见这话,淡淡的道:“一个半月便够了,算上秋宁镇自带的存粮,两个月的时间,远超新安候所说的一个月的时间” 旁边那人听到‘新安候’三个字,想起自己从家族中长辈那里听说的话,表情犹豫。 纠结了许久,还是按耐不住,道:“大人,万事不可全信新安候的话,倒不是下官对新安候有什么偏见,只是新安候毕竟没有离开过京都府。 便是离开过京都府,也没有到咱们这儿来,更没有见识过那些蛮人的凶狠。 那些蛮人若是真的打来了,围城的时间,如果也不是一两个月的。 以下官对那些蛮人的了解,他们必定是先派出一部分的人,留在这里,佯装围城,然后 前前后后,加在一起,咱们至少应该准备半年的粮食。 至少要熬过这个冬天 只有两个月的粮食,到时候,若是蛮人不退,秋宁府城” “够了!” 秋宁知府转头瞪了那人一眼,冷冷的道:“你说的这些,真当本官不知?当蒙将军不知?当新安候不知? 新安候既然这么做,定然是有其背后的原因,不要过问,便这么做,就好了!” “这” 那人听见这话,表情复杂,纠结了许久,还是只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另一个人站了出来,开口道:“大人,这么多的人,住在什么地方?城里的房屋便只有这么多,实在是挤不下这么多的人。” 秋宁知府回答道:“总归是有住的地方,实在不行,像那些蛮人,搭一些大帐便好,只要被褥足够,挨过一个月的时间。” 说到这,顿了顿,环视四周,表情严肃的道:“本官告诉你们,这一次乃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机会,不管有什么问题,咱们都要克服!”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66章 劝说 “千年难得一遇的机会?”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面露迷惘,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在他们的印象里,草原诸部进犯中原,无论如何也是跟机会扯不到一起的。 秋宁知府却是看了他们一眼,风轻云淡的道:“这件事情,本官知道的也不多,千年难得一遇的机会,乃是蒙将军给本官的信中所说。 过段时间,京都府的神机营便会赶来咱们这儿,你们尽管放心,这一次,若是草原诸部胆敢进犯,竟是让他们有来无回!” 这话说的很硬气,但是众人却是更加的忐忑了。 听这话的意思,的确是要打仗了 既然这样,那两个月的粮食一定是不够的啊! 按照往常的经验,准备半年的粮食都是少的了,若是围城的时间长了,他们这些在城里的人,该如何? 一时间,众人都是沉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秋宁知府见到这一幕,眉头微微皱起,冷声道:“这一次,本官所说的话,每一句都是绝密,任何人都不能外传,若是秋宁府城出了稍微一点儿乱子,本官便当是你们之中有人散布谣言! 莫说是你们身上的官袍,便是想要全身而退,也是痴心妄想!” 这话说的极其严肃,众人听了,不敢有丝毫的轻视,都是忙不迭的行礼:“下官明白!” 秋宁府城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这府城外更是如此。 接近草原诸部的村庄里。 一家老小正在收拾细碎。 “这一次进了府城,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出来,能带上的东西都带上” 中年男人回头看着自己的妻儿,吩咐道。 “是,爹爹。” 半大的孩子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 可是,以往的时候,他的年纪还小,便是逃到了府城,也是没有什么印象。 因此,此时此刻,脸上还是带着笑容的,觉得好玩儿。 旁边的中年妇女和老头老太,却是一脸的担忧。 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老太太开口问道:“孩儿,这又出了什么事了?可是那些蛮人又打过来了?你照实说,我们这把老骨头,也是没几年的活头了,什么也不怕。 这蛮人也是见得多了,如果不是蛮人的话,我跟你爹就不走了,留下来看见。 这屋子总归还是要有人看着。” 话是这么说,但是什么意思,在场的人,除了那个半大的孩子都是听得懂。 今年的收成不算好,他们这一家也是没有存下多少的粮食。 粮食定然是不可能全带走的,若是时间长了,只能指望着府城衙门的救济。 可是那救济才能多少的粮食啊 不要说三四个月,就是两个月后,便是按照一户一户的来了。 到了那个时候,粮食不够吃的,又该怎么办? 只能是 这样的事情,他们这些老人经历了不少次,不少次看着多少骨肉相残只是为了一口粮食。 既然如此,那么他们还不如留在这儿,最起码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他们这把的年纪了,很多事情都不怕了。 以前觉得凶狠的蛮人,如今想来,竟是也觉得没有什么 若是他们俩个老家伙不进城,最起码还能留个好的念想。 那中年男人听见这话,眉头一皱,看向自己的爹娘,道:“爹娘,你们别乱想,这次衙门说了,咱们只要带足半个月的粮食,之后,只要是还在府城,按人算,给足够吃的粮食。 带去的粮食,这衙门也不会收缴” “哎” 两个老人听见这话,都是齐齐的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道:“哪一次衙门不是这么讲的呢” 这样的话,他们已经听了太多次了。 尤其是从衙门的人那里说出来,早就已经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 前几次,若不是他们偷偷摸摸的藏了一些粮食,还能不能活到现在,还是一个问题。 这一次,收成不好,又是这么早便要入城,还是这么多的人。 若说是不会出问题,他们怎么也是不相信。 到时候冻死,渴死,饿死,还真就不如死在蛮人的刀下,最起码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没有那么的痛苦。 更何况他们本就老了,没有几天的活头了。 那中年男人见自己的爹娘这般,只好道:“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是新安候说的,不止是衙门,新安候的话都是见了报,贴在村口呢,村里的秀才念过了。 最多只是到府城两个月,等这段时间过去了,新安候要亲自到咱们这边来看咱们,还给咱们带来过冬的粮食,每家每户都有!” “这” 两个老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有些怀疑。 新安候是什么人,他们都是知道的。 这两年经常从旁人那里听说这个人。 似乎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做了许多的好事。 前段时间,府城给每家每户都发了几匹布匹,都是上好的布料。 听说便是新安候送给大家的。 光是他们一个村子,便发了上千匹布匹,还有整个秋宁府,整个北方四州,乃至整个楚国。 新安候需要花费多少的银子。 虽是没有读过书,不识数,这两位老人也是清楚的很。 但是 这秋宁府毕竟距离草原诸部最近,发生的许多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说的清楚的。 便是新安候,也不值得他们的信任。 “爹娘,你们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咱们还有天罚,就算是那些蛮人真的来了,只要在府城里面待个半个多月,等新安候的神机营到了,一切就都好了。 那些蛮人打不过咱们的!” 中年男人见两个老人还是犹豫,劝道:“爹娘,你们要是不走的话,我们也不走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 两个老人都是皱起了眉头。 中年男人继续劝道:“爹娘,这次衙门说了,每一家每一户,每一个人都要到秋宁府城去,一个人都不能留在外面,你们要是不去,我们也去不成。” 说话间,门外忽然传来声音。 “东西收拾好了没有?差不多就行了,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个半月的事情,没必要全都带走!”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67章 狼骑 “马上就好了,劳烦军爷了!” 中年男人回了一句,然后看向自己的爹娘,面露焦急之色,开口道:“爹娘,外面秋宁镇的人盯着呢,咱们这次就是不走也得走,不是咱们说了算的。 您二老就别多想了,快点了收拾收拾,咱们走吧。” 两个老人听见这话,又是叹了口气,没有多说,默默的收拾起了东西。 中年妇女则是走到中年男人的身旁,轻声问道:“孩儿他爹,到底是出了啥事?秋宁镇的人怎么也到咱这儿来了?” 中年男人转头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不该问的少问,收拾东西就成。” 说完,继续忙活了。 村庄外,两个身穿轻甲的士卒站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要是那些蛮人不来,咱们这不是白浪费功夫了?” “那些蛮人不可能不来的,既然将军说了,一定会来。” “你说这一次,咱们能有多少机会赢?” “赢是肯定会赢的,只是怎么赢,赢多少,我有一个堂兄便是在将军的帐下做守卫。 隐隐约约听见蒙将军说,这一次一定要全歼那些蛮人,让他们有来无回,一百年,一千年都不敢再进犯咱们大楚!” “真的假的?” “是真是假,不是咱们该担心的,等这村子的人走完,咱们找个地方窝着就好,慢慢等着,以后就知道了。” 话音落下,一阵开门的声音响起。 “军爷,我们收拾好了。” 一家老小扛着大包小包的行礼,推着一个小板车,走了出来。 两个士卒看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道:“收拾好了就快点儿走,你们这是最后一批了,到了秋宁府城,会有人安排你们的住处。” “好好,谢谢军爷,军爷辛苦了。” 那中年男人又是一阵陪笑,然后便推着板车,跟上了队伍,往秋宁府城赶。 两个士卒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表情也是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表情有些复杂 有恐惧,有坚定,有轻松,有紧张,有彷徨 这些百姓们到了秋宁府城,留下的便是他们。 他们所肩负的责任,所扛着的任务,乃是需要他们拿命去搏的,最后能不能成功还是两说。 只是 他们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就预想到了会有这样的一天。 或许,当他们从戎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会有这么一天。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复杂的情绪。 其中一人见状,笑了笑,故作轻松的道:“人都走了,该咱们忙的时候了。” “你粮食带足了?” “一个月没问题。” “那就好” 两人又是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朝村子里面走去。 秋宁镇。 最后一批士卒正在拔营,准备前往秋宁府城。 几个校尉聚集在一起,督促着士卒们前进。 秋宁镇重镇将军——秋宁侯蒙壮骑着马,一脸的若有所思。 旁边的校尉见状,凑了上去,小声的道:“将军,蛮人还不一定会来,咱们便这么兴师动众,真的值得吗?” 蒙壮听见这话,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做好你的事,少问。” 这语气有些冷,那校尉听了以后,有些惶恐,忙不迭的道:“是卑职多嘴了!” 蒙壮并没有再说话,只是在心里面默默的道:千年难得一遇的机会,希望这一次自己能把握住! 距离秋宁镇不到百公里的一片辽阔的草原上。 随着太阳逐渐的落下,黑暗随之来袭,逐渐席卷正片大地。 在大地的尽头,一排排好似蚂蚁的影子若隐若现,好似浪潮,又好似点点繁星。 镜头拉近,便会发现,那一排排的蚂蚁,竟是一个个骑士。 身穿甲胄,背着马弓,腰间挎着马刀,有些还拿着骑枪,虽是在骑行,却好似是安静的走动,竟是没有多少的声音。 无论是人,还是马,都是如此的安静,配合着黑夜,好似一个个无声的幽灵,慢慢的接近大楚的土地。 打头的是乞颜部精锐之中的精锐。 狼骑! 两万的乞颜部骑士,只有两千人能有资格成为狼骑,每一个都是经历过重重的考研。 无论装备,还是素养,放眼天下,都是一等一的。 便是将大楚的所有校尉组建成一个卫队,也未必能够胜的过他们。 他们每一个都是天生的骑士,天生的战士。 战马是他们的伙伴,马刀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 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浑然天成,好似与战马一体、与兵器一体。 便如此时此刻,两千人同时行军,竟是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将军,还有十里路就到了大楚的第一个村庄,刘庄。” 黑暗中,悉悉索索的有一些声音,便是前方的斥候赶回来,报告的声音。 狼骑的领头将军,乃是乞颜部的大皇子,名为乞颜弓。 以弓为名,在楚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 尤其是在文人看来,更是觉得不可见人。 可是在草原诸部的人的眼里,却代表着一种傲然。 若非是足够的高傲,对自己足够的自信,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用这个字,作为自己的名字。 否则迎来的将不是崇敬,而是嘲笑。 这三十几年来,乞颜弓一次又一次的证明了,他是足够用的起这个名字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成为了狼骑的头狼。 在这场完全可以决定乞颜部,乃至整个草原诸部的命运的战争上,他和他的骑士们,是先锋! 当然,能够成为狼骑的头狼,所需要的不仅仅是卓绝的武功,还有足够的谋略。 此时此刻,斥候再一次开口说话:“将军,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乞颜弓目视前方,眼神从没有离开半分,风轻云淡的道:“绕过村子,天亮前赶到秋宁镇” “这” 旁边的人听见这话,一下子怔住了,转头看向乞颜弓,小声的道:“可是将军,陛下的命令是让咱们驻扎在刘庄,等待后续的援军,防止刘庄的人前往其他村庄和秋宁镇通风报信,阻断” “本将军如何做事,不需要你来教我!” 乞颜弓冷冷的看了那人一眼,“本将军的命令是绕过所有村庄,天亮之前赶到秋宁镇!”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68章 空城 那人看见乞颜弓的眼神,好似坠入了冰窟一般,全身上下一阵发冷,忙不迭的回道:“是,将军!” 从这里到秋宁镇并不算近,想要在天亮前赶到就必须加快行军的速度。 好在这些狼骑每一个都是身经百战,类似的事情,经历过了太多,刚刚接到命令,便开始在平地策马。 速度一下子提升了不少。 因为舆图的原因,他们并不需要刻意的派出大量的斥候。 只需要避开那些村落便好。 至于可能会被人看见,既然决定了加快行军的速度,这些反而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那些村落,自是会有后面的人收拾。 两千狼骑长驱直入。 这一次的行军,没有任何的先兆。 便是乞颜弓从听说要进攻大楚,到真正出发,中间间隔的时间也仅仅只是两天而已。 两天意味着什么? 只是刚刚够士卒们收拾甲胄、兵器和马匹罢了,便是干粮都是没有带多少。 原先的打算便是以战养战。 用楚人的村庄作为养料,无论是人还是马。 “将军,最多还有半炷香的时间,前面便是秋宁镇了。” 长达四个时辰的急行军,即便是精锐之中的精锐,狼骑们也是有些受不了。 他们承受的了,战马也是承受不了。 即便他们每个人都是带了两匹马,战马仍旧累的不行。 一道曙光从天边划过,天好似要蒙蒙亮,似乎不久后太阳便要从地平线升起。 可是,大家都知道,这是黎明前的曙光,是一天最为黑暗的时间。 不出几分钟,大地便会重新被黑暗笼罩。 这黑暗要比深夜更加的黑暗 乞颜弓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专注,风轻云淡的道:“休整半炷香的时间,准备进攻秋宁镇!” 进攻秋宁镇!? 旁边的狼骑百夫长听见这话,心脏都是停了一拍。 秋宁镇说是镇,其实与城塞没有任何的区别,里面的守军都是楚军中的精锐,且至少有五千人。 依托着城墙的优势,绝不是他们两千人能够攻的下的! 即便如此,所有人还是应道:“是,将军!” 这便是身为精锐之中的精锐的素养。 即便是面对并不那么合理的命令,他们也能够坚决的执行。 两千人的狼骑开始原地休息,人群之中几骑分开,这些是哨探,若是发现了什么动静,他们负责解决。 一切都很安静 秋宁镇乃是军镇要塞,这里没有鸡鸭牛羊,附近也是没有什么村落。 因此,此时此刻,没有任何动物的叫声,有的只是偶尔传来的两声鸟啼声。 半炷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两千狼骑,所有人都是翻身上马,静静的等待着最后的命令。 乞颜弓在马上,借着仅有的一点曙光,朝秋宁镇望去,表情庄重,风轻云淡的道:“攻!” 一声令下,两千人立刻动了起来。 乞颜部的战士不擅长攻城,他们这些狼骑尤其是。 但是,不擅长攻城,却不代表不会。 两千人骑着马,这么短的距离几乎是瞬间便到了秋宁镇的城墙下。 下一秒,两千人之中分出大概一百骑飞速朝城墙下窜去,风驰电掣,好似一支支极速飞行的箭矢。 接下来,剩下的人搭弓射箭,动作连贯,好似是与弓箭连为一体,流畅的没有办法再流畅。 下一秒,两千支箭矢朝城墙飞去,呈现抛物线的形式落下。 若是正常的情况下,这个时候,城塞内已经大乱。 敌袭的声音会响彻整片天地,城墙上的第一批看守大概只会剩下一成。 接下来的守卫重新冲上城墙还需要时间。 这个时候就是攻城的最佳时机。 冲到城墙下的狼骑,扔出锁钩,爬上城墙,从内部打开城门。 狼骑凭借速度优势,冲入城内,趁着守城方还没有反应过来,大杀四方 接着再看情况,究竟是选择留下,还是选择离开。 这便是乞颜部攻城的套路,若是一开始就失败了。 他们也不会留在原地,而是果断的离开,寻找下一次机会。 然后 这只是在正常的情况下。 这一次,无论如何,情况似乎有不是那么的正常。 因为 一直到第三波箭矢落下,钩锁上已经有狼骑攀爬的情况下,城塞内还是没有传出什么声音。 准确的说是他们压根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 这种感觉就好似秋宁镇是一座空城,没有任何人! 只是,这怎么可能呢? 乞颜弓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脸色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 旁边的百夫长们策动着狼骑们搭弓,准备第四波箭雨。 乞颜弓却是冷声的喊了一声:“停!” 不需要百夫长们传达,两千狼骑立刻收工,动作干脆利落。 他们所需要做的便是执行命令,至于是什么命令,并不重要。 这便叫做令行禁止,乃是精锐之中的精锐,最基本的素质。 此时此刻,乞颜弓不说话,百夫长们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秋宁镇实在是太安静了。 但是他们现在还不确定对方究竟是什么情况,因此只是按耐在原地。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只是一两分钟的时间,秋宁镇的城门便被打开。 一骑返回。 停在了乞颜弓的面前。 “将军,这是一座空城!” 事实上,不需要他说,在场的所有人也都看得出来。 这么大的一个城塞,便这么拱手相让? 要知道,这秋宁镇可是大楚的第一座城塞。 也是草原诸部入主中原的第一道屏障。 秋宁镇、秋宁府城。 这两座城塞下,不知道埋藏了多少的枯骨。 以往上百次的对决中,大楚朝廷从没有一次放弃过秋宁镇。 若是没有了秋宁镇秋宁府城便面对着极大的压力。 后续的援军,粮草,百姓的后撤,大楚朝廷后续的布局,都没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无论如何,大楚朝廷也是不该放弃秋宁镇的。 更何况,秋宁镇这么多的人,想要离开,也不是一时片刻便能离开的。 定然是需要提前三四天准备。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乞颜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发生了一些变化,眼眸之中也尽是寒光。 下一秒,他好似做出了决定,厉声道:“休整片刻,随本将军去秋宁府城!”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69章 不甘的乞颜弓 秋宁镇距离秋宁府城不算远,却也不算近。 刚刚到秋宁镇,只是休整片刻,便要前往秋宁府城? 便是狼骑们受得了,战马也是支撑不住啊! 一个百夫长终究是忍不住,凑到乞颜弓的身旁,小声的道:“将军,战马需要休息,需要草料” 刚刚开口,还没有说几句话。 乞颜弓就好似知道他要说什么,摆摆手,道:“沿途的村庄可以稍作补给。” 那百夫长听见这话,也是知道自家将军是一定要看一看秋宁府城了。 于是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 “是,将军!” 大概休息了半个时辰,马匹都是恢复了一些精神。 狼骑们再次上马,开始行军。 仅仅三炷香的时间,便看到前面出现了一个村落,规模并不算小。 若是这些村落里面还有人,储备的粮食应当是足够两千的人马用作补给的。 “将军,前面出现了楚人的村落。” “好,进去看看!” 乞颜弓点点头,便纵马驰骋起来。 两千人马在这片平原,全力奔驰,大地都好似在颤动。 以乞颜人的经验,这个时候,村庄里面的村民,有马的早已经骑马逃跑。 没马的,留下来的也定是像苍蝇一般,混乱不堪,到处乱窜。 尖叫声、哭喊声,定是会响成一片。 可是 现实却是安静,和之前的秋宁镇一般的安静。 不用多说,狼骑们也能猜得出来,这些村庄也已经成了空村。 秋宁镇,村落 此时此刻,一个不好的念头出现在乞颜弓的心头。 他的瞳孔微缩,心里面竟然觉得有些慌乱。 这么多年,他还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好像自从绕过了楚人的天罚,事情就变得和自己想象,和原先计划的不太一样了。 他们乃是先锋,乃是最早踏进大楚土地的一批人。 他们所到之处,竟然都是空空如也。 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那秋宁镇作为重镇,竟是没有留下一点点的粮草,没有留下一点点的甲胄。 甚至就连锅碗瓢盆都是没有留下一个。 这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他们很早很早以前便知道自己要来! 最为重要的是 他们既然知道自己要来,为何还没有重新布置天罚,还要放他们进到大楚。 甚至主动的撤回各个村落的百姓,便连秋宁镇这座重镇都放弃了。 要知道,建造这座秋宁镇,大楚朝廷不知道要耗费多少的精力、时间和人力。 而且建造这座秋宁镇的时候,大楚的朝廷可是派出了足足一万的精锐,便是为了防止修建的时候,会有人侵袭。 这样的一座重镇就这么拱手相让了。 狼骑将其付之一炬,甚至用不到一天的时间! 重镇也就罢了。 这些村落 这么多的村落,这么多的百姓,这么短的时间,竟然一个都没有留下。 而且做到了悄无声息。 留在大楚的哨探竟是没有得到一点儿消息。 这怎么可能呢? 乞颜弓的第一反应便是陛下被人骗了。 被那些楚人骗了。 按照楚人的说话,自己的狼骑便是瓮中之鳖! 或许,他们早已经在秋宁府城摆好阵形,便是等着自己自投罗网。 一时间,他更加的心慌。 咬了咬牙,冷声道:“搜!好好的搜!本将军不相信,几天前,大楚还是好好的,这么几天就把人撤的干干净净的了!” 按照他们以往的经验,并不排除会有人躲起来的可能。 “是,将军!” 百夫长们领命离开了。 几千人没有休息,而是先在村庄里面搜寻了起来。 只是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让他们很郁闷。 整个村庄竟是没有留下一点儿东西。 尤其是粮食,只是在一些地窖里面,找到了一些干粮和大白菜之类的腌菜。 那些干粮加在一起,勉强只够战马吃的。 可是,他们这些骑士,也是奔袭了整整十几个时辰,早已经是精疲力竭。 原先的干粮只是准备了三天的。 如今看来,除非他们选择现在回去,否则三天的粮食绝对不够吃的。 仅仅凭借他们这两千号人,即便是再如何的强悍。 也不可能撼动秋宁府城的一面城墙。 若是绕过秋宁府城,直指另外三州的村落。 那样面临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毕竟他们现在是处在明处,那些楚人是处在暗处。 谁也不知道那些楚人掌握了多少的信息。 也不知道那些楚人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若是绕过了秋宁府城,便真成了瓮中之鳖了! “将军,让兄弟们休息休息,然后回营吧!” 这里的营指的自然是大本营。 这一次他们离开草原,可是带了足足的半年的粮食,足够支撑一段时间的了。 甚至能够撑到攻下秋宁府城。 只是 乞颜弓不甘心。 这么出来一趟,小心翼翼的一路绕过这么多的村庄。 最后又是以破釜沉舟的勇气,一路赶到秋宁镇。 这其中,他所承受的压力,是这些不需要决策的百夫长们所想象不到的。 若是就这么离开,他怎么能够甘心? 堂堂的狼骑头狼,堂堂的狼骑,带着两匹马,带着干粮,带着酒水。 饶了一圈,什么都没有遇见,什么都没有做。 就这么回去了? 那么,他们和斥候又是有什么区别? 他们是先锋,乃是破阵的先锋,不是斥候! 乞颜弓这么想着,眼眶不由自主的红了,表情也是逐渐的变得有些狰狞。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副将,冷声道:“本将军带两百人,前往秋宁府城,你带着剩下的人回去。 一人留下两匹马,还有七天的干粮。” 两千人给两百人凑齐四百匹马,还有七天的干粮,并不算是什么难事。 只是 无论如何,这位都是大皇子,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该如何是好? 虽说他们是先锋,却也不是白白的送死的炮灰。 两百人,虽是精悍,可若是遇上了大军围攻,便是有死无生! 因此,一时间,副将犹豫了。 乞颜弓见状,却是咬牙,压低声音,近乎嘶吼的道:“听见了没有?” 那副将听见这声音,整个人都不由颤了一下,忙不迭的道:“是,将军!”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70章 雄鹰与耕牛 此时此刻,在距离乞颜弓几十公里外的位置。 两万骑兵如同浪潮般,向前涌动。 放眼望去,真的好似大海,无边无际。 这些便是乞颜部的真正主力,统帅便是乞颜部皇帝——乞颜雄。 不同于大楚,皇帝御驾亲征一次,乃是极为罕见的。 对于草原诸部而言,各部族的首领亲征,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甚至不少人都是作为先锋,领头冲锋陷阵。 当然,统领这么多的人,乞颜雄也不可能像那些小部落一般,身先士卒,冲锋陷阵。 此时此刻,他正骑着马,在大军中间的位置,旁边全都是精锐的护卫。 还有一些武将。 在这些乞颜部武将之中,一道身影显得极为的显眼。 这个人便是康王府的使者,袁俊哲! “你们大楚可有这般威猛的战士?” 乞颜雄看着面前的大军,豪气冲天,脸上带着笑容,开口问道。 袁俊哲听见乞颜雄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话,先是一怔。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思考了片刻,方才道:“乞颜部的雄师,便如同草原上的雄鹰,鹰击长空,自由自在,睥睨天下。 我们大楚想要的只是守护一方净土,安心的种田养家,仅此而已。 因此,建造了许多的城池,城塞,便如同这辛苦劳作的耕牛一般,体格壮大。 雄鹰虽是睥睨草原,遇上了耕牛,却也不一定拿耕牛有什么办法” 这话说的还算是有些水准,最起码没有失了大楚的体面。 来这里之前,袁俊哲便想好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在保证不激怒乞颜雄的情况下,尽可能的维持大楚,大楚朝廷和大楚皇族的体面。 当然,这个仅仅只是尽力而为。 最为重要的还是攘除佞臣方休! 只要能够达到这个目的,还是可以做出很大的让步的。 果然。 乞颜雄听见袁俊哲将乞颜部比作雄鹰,将大楚比作耕牛,并没有发怒。 只是呵呵的笑了两声,随即,用豪迈的声音,大声的道:“雄鹰奈何不了耕牛,狼群却是从没有将耕牛放在眼里。 我们乞颜部是雄鹰,草原诸部加在一起,却是狼群!” 袁俊哲听见这话,沉默了,并没有反驳。 严格意义上说,他并不是一个使节。 只是一个说客。 因此,他所需要做的仅仅只是如此,既然乞颜雄都这么说了,那么他也没什么好辩驳的。 他这么想着,前面忽然传来了一些声音。 随即,大地的震动好似要强烈了一些。 袁俊哲虽是没有在草原上生活的经验,可是待了这么多天,却也是能够察觉到细微的变化。 前面来人了! 果然,前面的骑兵们开始变换阵型。 行军的速度也是放缓了下来。 身旁的武将也是停止了嬉笑,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几个斥候纵马来到了中营。 禀告后,一个千夫长来到乞颜部皇帝的面前,禀告道:“皇帝陛下,前面是狼骑。” “狼骑?” 乞颜雄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皱,冷声道:“朕不是派他们去秋宁镇了吗?乞颜弓没有攻下秋宁镇?” 这语气中带着一些疑问,还有一些失望。 乞颜弓乃是他最满意的儿子。 若是没有意外,以后也定然是乞颜弓继承他的位置。 只是 在这样的条件下,坐拥乞颜部最为精锐的狼骑,竟然没能攻下秋宁镇。 还是让他很失望。 不是对没有攻下秋宁镇失望,而是对他很失望。 千夫长没有回答,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乌兰将军说,秋宁镇没有守军” “没有守军?” 那千夫长话音落下,不止是乞颜雄,其他的人也是一阵疑惑,其中也包括了袁俊哲。 没有人比他们更加的了解。 秋宁镇乃是大楚北方四州抵御草原诸部的第一道防线,乃是重中之重。 驻守在这里的也都是精锐。 秋宁镇这座城塞,更是花费了不少的心血放在建造而成。 怎么可能说扔就扔了? “乌兰金说的?” 乞颜雄看向那个千夫长,眉头紧皱,开口问道。 “是的,陛下。” 千夫长应了一句,随即,表情有些犹豫,纠结了许久,还是开口道:“不仅如此,乌兰将军还说,沿途的村庄也都是空的,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点儿粮食,就是连被褥都没有剩下” “这” “怎么会这样?难道楚人早就知道了我们要来?” “七天前,我在秋宁府的哨探还告诉我,秋宁府和以往没有任何的变化,怎么秋宁镇和附近的村庄会空了?” “这不可能!” 众将军议论纷纷,都是表示不信。 乞颜雄也是十分的怀疑。 毕竟,这个消息要是真的话,意味着太多的东西了。 他,乃至整个乞颜部都是承担不起! 他眉头紧皱,看着那个千夫长,表情也是变得有些冷,冷声道:“乞颜弓呢?为什么是乌兰金禀告?” “乞颜将军带着两百狼骑,往秋宁府城去了,乌兰将军说,乞颜将军可能会绕过秋宁府城,滋扰安周府,吸引秋宁府城的注意力” “混账,简直是混账!” 那千夫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乞颜雄愤怒的吼声打断。 那个千夫长见乞颜雄发怒,顿时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乞颜雄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平复自己的情绪,看向那个千夫长,冷声道:“让乌兰金来见朕!立刻!马上!” 那千夫长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忙不迭的道:“是,陛下!” 说完,策马离开,不敢耽误一分一秒的时间。 他离开以后,众将军讨论的更加的热闹。 “如果大楚的朝廷早就知道我们要来,为什么不提前在路上埋下天罚?” “他们为什么要放弃秋宁镇,如果他们提前知道,已经会派更多的人守住秋宁镇,只要守住秋宁镇,等到京都府的援军,他们就能获得胜利!” “为什么他们知道我们要来?就算是我们都是五天前才知道这个消息的,就算是哨探,大楚朝廷也不可能知道的这么快,比我们还要快!”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71章 无法理解 众将军都是眉头紧皱。 先不说大楚朝廷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就说他们的行动速度,未免也太过了。 转移这么多的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行军其实还好,那些士卒经过训练,一天走个几十里路,这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 可是,那些村庄的百姓呢? 秋宁府将近上百个村庄,大大小小的,加在一起也是有上万人。 这上万人,带上各种包袱,从村庄赶到秋宁府城,需要多少时间? 分批次的话,至少也要是十天的时间。 可是他们从决定进攻大楚,到整备兵马、准备粮草,一直到现在,速度快到了极致,也是花了五天的时间。 而且,他们是急行军,乃是付出了许多的代价,方才能够做到这般的速度,乃是带着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这般做的。 那些楚人呢? 这未免有些太不可思议了! 别说是他们了,便连袁俊哲都是觉得不可思议,他到这里,也仅仅只是十天的时间。 他清晰的记得,自己离开秋宁府城的时候,一切都还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哪里有半点儿的异动。 可是,如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毫无疑问,狼骑是绝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说谎的。 没有必要,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可是,这一切又是如何发生的? 莫不是自己前脚刚刚离开秋宁府城,秋宁府的人便开始让百姓离开家乡,到这秋宁府城来了? 总感觉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一脸的疑惑。 旁边传来声音。 “姓袁的楚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这些楚人,就好像草原上的狐狸,比谁都要狡猾,这一次,是不是你们的那个什么康王,故意设计陷害我们!?” “我早就觉得你这个人不对劲了,那份舆图,是不是假的!” 一时间,众将军都是把矛头指向了袁俊哲。 袁俊哲听见这些话,也是慌了。 他明白,自己这是在狼窝里啊。 自己的小命便攥在这些人的手上,若是出了意外,第一个倒霉的便是他。 于是,忙不迭的摆手,解释道:“诸位将军息怒,诸位将军息怒,这件事情,我也是不知道啊! 那秋宁府城为什么会这般行事,我我” 一时间,他竟是找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 便是编一个都是编不出来。 “看见了没有,我早就说了这些楚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比狐狸还要狡猾!” “他们一定想好了怎么陷害我们,这些家伙” “够了!” 乞颜雄一声呵斥,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乞颜雄看向袁俊哲,表情变得有些冷,开口问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希望你能跟朕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 后面的话没有说,但仅仅只是一个眼神,袁俊哲便感觉自己好似如坠冰窟,呼吸都是停滞了一拍。 他很想解释,可是怎么也是想不出合适的理由,几乎是快要哭出了声。 颤声的道:“陛,陛下,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向您保证,我来的时候,秋宁府城还是好好的,沿途路过这么多的村庄,也没有人离开。 这一点,您应该也能知道。 我献给您的那份舆图,就是北方四州最准确的舆图,一路走来,您也都看见了。 还有那些天罚,我也都带着您和您的将士们绕过去 这秋宁府城是什么情况,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说到这里,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眼眸猛地一亮,忙不迭的解释道:“对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陛下,有可能是藩王们按耐不住,提前动手了,所以秋宁府城和秋宁镇的人为了防范您的大军,便收缩到了秋宁府城。 这样的事情,秋宁府不是第一次做了。 以往的时候,若是到了冬季,情况比较严峻的两三个月,秋宁府的村庄的百姓,也是到秋宁府城躲避的,这个,你们都是知道的。 我没有说谎,更没有骗你们。 康王殿下是真的诚心诚意的想要与你们合作! 你们打听一下就知道,方休那个佞臣是怎么对待康王殿下的” 乞颜雄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但是也没有说话。 他很清楚。 袁俊哲说的话都是真话。 无论是舆图,还是康王府的情况,还是那个让康王和文武百官们都是无比忌惮的新安候方休 他都是打听过了。 若不是情况属实,他也绝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要知道,一年前,乞颜部可以说是元气大伤。 这两万的骑兵乃是乞颜部的老底,若是没有足够的利益,无法保证足够的安全,他又怎么会带着这么多的人,倾巢而出呢? 只是 无论怎么解释,有一点都是解释不通的。 秋宁镇 为什么大楚朝廷会抛弃秋宁镇。 这完全不合常理。 即便是身经百战、老奸巨猾的乞颜雄,也是想不到合适的理由,解释大楚朝廷的这一行为。 白白的把秋宁镇送给自己? 他们难道不知道,草原诸部有了秋宁镇作为跳板,该是怎样的根深蒂固。 甚至可以说,只要这一次能够完完全全的占下秋宁镇。 茶马互市带来的绝对压制,便可以缓解许多。 毕竟草原诸部可建造不出这么一座城塞。 还是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 袁俊哲见乞颜雄还在怀疑,脸上的表情几次发生了变化。 终于是没忍住,开口说道:“陛下,我可以保证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绝没有骗您。 康王殿下也绝不会骗您的!一年前,康王殿下身重蛊毒,贼子方休用了一个偏方为康王殿下解毒 那个偏方” 说到这里,咬了咬牙,还是道:“那个偏方极为的不堪,这样也便罢了,最后还被证实了,那偏方没有什么效果。 便是有效果,也完全可以不必用那种方法。 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康王殿下和方休那贼子便不可能联合!” “什么事情?” 旁边有人好奇的问。 不堪 究竟是什么? 袁俊哲咬了咬牙,道:“方休那贼子,喂康王殿下喝了喝了” 后面的话还是说不出,众人却是恍然大悟,好似明白了什么。 一个个的,表情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倒的确是不共戴天之仇!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72章 进退两难 即便如此,乞颜雄还是万分的纠结。 身在其位,他所需要考虑的很多很多。 最为重要的便是 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毕竟,无论从什么方面看,这个秋宁镇都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便被大楚给拱手相让。 若说这背后没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乞颜雄无论如何都是不相信的。 但是,事已至此,两万的大军都已经踏入了大楚的土地。 这个时候,突然说不打了,因为看不懂对面要做什么,咱们收拾收拾东西,回去吧。 先不说可不可能,就说乞颜雄真的这么做了以后。 从此以后,乞颜部在草原诸部之中必定威信尽失。 再也没有部族会像从前那般的敬畏乞颜部。 所想的只会是今天这件事,还有一年前的那件事情。 这对于胸怀大志,渴望一统草原诸部的乞颜雄而言,是完全不可能接受的事情。 其次,他这一次可几乎说的上是带着乞颜部倾巢而动了。 即便是没有打起来,这么一来一回,也是需要消耗不少的物资,比如粮草、比如甲胄、比如骏马。 要知道,草原诸部,有不少的骑士,平常的时候都是需要帮忙放牧的。 氏族里面少了这批人,畜牧的范围定然是要缩小的。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启程之前,一些牛羊都是被晒成了风干肉,用作粮草。 这些也都是消耗品。 原先的计划是以战养战。 用楚人的粮食,供养乞颜部的大军。 若是就这般回去,那么乞颜部不知道要饿死多少的人。 怕是牛羊要少一大半! 此时此刻的乞颜雄可以说是骑虎难下,进退不得。 旁边的众将军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都是表情沉重,一言不发。 袁俊哲见到这一幕,更是不用说了,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生怕惹怒了眼前这些家伙。 不知道过了多久,乞颜雄终于做出了决定,目光坚定的看向前方,沉声道:“雄鹰的子民,从没有一刻怯懦过! 既然已经踏足了大楚的土地,必定要让大楚为他们之前的行为付出代价! 传朕的命令,加速行军,天亮之前,赶到秋宁镇,明天正午,赶到秋宁府城! 十天之内,拿下秋宁府城!” 这话说的铿锵有力。 众将军听了以后,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想法。 这是要利用乞颜部的优势,速战速决。 这也是他们最为擅长的战术。 在极短的时间内,攻下秋宁府城。 如果攻不下,便留出一小部分人,围而不攻。 剩下的人继续前进。 直到一定的界限。 便是要将骑兵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逼迫对方离开城墙,在平地上与乞颜部决战! 若是他们不离开城墙,便要面对断水断粮的情况。 若是他们离开城墙,即便是四面围攻,也未必是乞颜部骑士们的对手! 这个战术,不止是乞颜部在用,草原诸部也是在用。 甚至那些马匪围攻村庄的时候,都是会用到。 因此,已经是炉火纯青了。 只是 这一次,能不能奏效,还是两说。 毕竟,这么多的人都是到了秋宁府城,他们甚至放弃了秋宁镇。 一定是提前做好了准备。 若是没有充足的准备,他们又怎么敢这么做呢? 如果攻不下城,他们就必须要做出抉择,是离开,还是继续前进。 若是继续前进,前面的城池还是攻不下来 虽是如此,他们如何也是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只是道:“是,陛下!” 行礼后,纷纷准备去了 袁俊哲见到这一幕,整个人都是放松了许多。 他知道,乞颜雄做出这个决定,代表着他安全了。 但是,乞颜雄却是没有忘记他。 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眸之中满是寒冷,冷冷的道:“朕告诉你,若是楚人耍什么花招,朕全都算在你的头上!” 袁俊哲听见这话,原先轻松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一般,再次忐忑起来 另一边,同样忐忑的还有带着两百狼骑赶到秋宁府城的乞颜弓。 看着面前的城墙,城墙上有条不紊的守卫,即便是沉稳如他,也是觉得有些不安。 若是这些守卫都是无措的,还能证明他们只是临时起意。 并没有做好接纳这么多百姓的准备。 可是,如今看这些守卫的状态,明显是仍有余力,说明他们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样的话,就不妙了啊。 “将军,我们是留在这里等陛下他们,还是继续前进” 乞颜弓正观察秋宁府城,身旁传来声音。 他回头看了那人一眼,表情凝重,许久后方才缓缓的道:“继续前进!” 说完,翻身上马,一扬马鞭,继续往前走。 身后的两百人自然是紧紧跟随。 接着附近的林子,倒是没有那么引人注目。 便是眼神再好的人也是难以察觉到了秋宁府城外出现了这么些人。 两百狼骑一直前进。 再前进。 足足一个多时辰,方才停下来休息片刻。 “将军,再往前走半个时辰就是大楚的安周府了。” 旁边的狼骑禀告道。 乞颜弓喝了口水,看向那狼骑递给他的舆图,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片刻后,他重新把水壶系在马上,沉声道:“离这最近的村庄有多远?” “两柱香的时间。”狼骑回答。 乞颜弓看向前方,冷声道:“复仇的时候到了,楚人的村庄,一个不留!” “是!” 狼骑行礼,目露凶光。 稍作休息,两百狼骑便再一次的翻身上马,踏上了前往寻找村庄的道路。 劫掠村庄,乃是两方交战,最常用的手段。 除了对敌方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降低对方反抗的想法,最为重要的乃是获得补给。 因此,劫掠村庄是一个很浪费时间的过程。 搜刮粮食、工具,这要比解决村庄里面的人,麻烦的多,也需要耗费很多的时间。 大概一天的时间,能够劫掠一个村庄,便算是效率高的了。 即便是对乞颜部这样习惯做这些事情的部族,也是一样的。 只是 这一次,乞颜弓所做的却不是劫掠村庄,而是复仇 杀人,放火,毁掉一切能够看见的。 几乎没有目的。 他有充足的粮食,马匹,不需要补给。 解决一个村庄,便马不停蹄的前往另一个村庄。 仅仅两天的时间,秋宁府城的衙门便收到了一份信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73章 愤怒的秋宁知府 秋宁知府看见这封信的内容,几乎是怒发冲冠,整个人都在颤抖。 一时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旁边的人见到这一幕,都是有些好奇。 同时,有些忐忑。 看知府大人的表情,这封信上的内容显然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片刻后,终于有人按耐不住,开口问道:“大人,这信上写的内容是?” 秋宁知府听见声音,方才从那种状态中恢复过来一些,抬眸看了那人一眼。 叹了口气,将这封信递给他,悠悠的道:“自己看吧。” 那人见到这一幕,更加的好奇,更加的忐忑,忙不迭的伸手接过了那封信。 自上而下,仔仔细细的看过了以后,他的表情瞬间发生了变化。 先是愤怒,然后是更加的愤怒,最后同样也是怒发冲冠。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那些蛮人,简直就是就是禽兽!禽兽不如的东西!天地共怒,天地共怒啊!” 众人听见这话,表情也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显然,从这两位上官的表现来看,不用说,他们也能够猜测到一些事情。 这样的事情,他们在北方四州待了这么多年,见过太多次了。 无非就是放火烧村,以百姓为盾之类的事情。 有的时候,见的多了便麻木了。 可是,此时此刻,见到原先的悲剧重新上演,显然,他们仍是愤怒的。 最为愤怒的自然便是秋宁知府了。 愿意到北方四州这等荒凉之地来,还坚守这么多年,或多或少都是有一些信念的。 秋宁知府乃是一府之地的百姓的父母。 看到乞颜弓几乎丧心病狂的行为,自然是如此的表现。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的平复自己的情绪。 片刻后,方才吐出一口气,看向身旁的人,缓缓的道:“备马,本官要去见蒙将军!” “是,大人!” 旁边的人自然是应声称是。 秋宁府城说大不算大,说小却也不算小。 从城东到城西,若是走路大概也要两三炷香的时间。 当然,骑马的话,就是眨眼之间了。 因为提前已经计划好了,因此即便是多了这么多的人,秋宁府城仍旧保持着原先的秩序。 并没有太过的混乱。 秋宁镇的士卒们分散在各个城门处,把守着这最为关键的位置。 其中北城门乃是最为重要的一个城门。 这里直接面对着乞颜雄的主营。 若是乞颜雄发动进攻,这里乃是首当其中,是受攻击最多的地方。 因此,重镇将军秋宁侯,自然也是守在这里。 营帐内。 秋宁侯蒙壮一边看着舆图,一边喝着酒。 在这等偏僻的苦寒之地,只有酒这种东西,能够稍微缓解一些寂寥。 也只有酒能够让人忘却痛苦,虽然只是短暂的,却也是弥足珍贵。 因此,各重镇的主将都是有饮酒的习惯。 若是打了胜仗,便是普通的士卒,也是会得到酒作为奖赏。 一杯酒见了底。 蒙壮正准备让侍卫倒酒,便听见声音。 “将军,秋宁知府求见。” 北方四州在大楚,乃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 按照常理,州府地位最高的自然是知府,亦或者是节度使。 可是,北方四州却是不然。 地位最高的乃是重镇将军。 先不说重镇将军本身的地位,便是他们的勋贵身份,便足够压制这些知府了。 因此,那侍卫用的是‘求见’两个字! “准。” 蒙壮不喜欢说些废话,语言极其的简洁,只是一个字。 “是,将军!” 他的侍卫也是如此,做事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仅仅只是片刻,秋宁知府便被带到了蒙壮的大帐。 “将军,下官这一次监来,是有一事相求。” 秋宁知府端端正正的站好,行了一礼,方才道。 蒙壮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桌上的那份舆图,听见这句话,表情和动作也是没有丝毫的变化。 只是淡淡的说了一个字:“说。” 没有多余的话。 秋宁知府与蒙壮并不是第一次相识,只是这位蒙将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因此,知道此时此刻的一个‘说’字,并不是轻视。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下官想要问将军借人。” 兴许是跟蒙壮相处过,这文人絮絮叨叨的毛病,到了秋宁知府便没有了。 直接说明了来意,没有那些兜兜转转,更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文人墨客的胡言乱语。 蒙壮听了以后,抬眸,看了他一眼,表情凝重,问道:“所为何事?” “救人!” 秋宁知府这话说的铿锵有力,目光也是没有丝毫的躲闪。 “救谁?” 蒙壮又问。 “百姓。” 秋宁知府的表情也是没有变化。 蒙壮听了以后,却是觉得有些好笑,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 说不上来是嘲讽还是讥笑还是什么其他的情绪。 他开口道:“乞颜部两万人已经将这里团团围住,还有什么是比保护这里的百姓更加重要的? 五百人五百人能够做的事情很多,也很少。 救一个百姓足够,想要救北方四州的百姓,太难!” 这话说的很简单,意思却是很明确。 先不说这五百人能不能离开秋宁府城。 就算离开了,这五百人又能够发挥多大的作用? 还不如留在秋宁府城,别出去被人家当成一盘菜了! 秋宁知府自然是明白蒙壮的意思。 他想了想,还是从怀里取出了那封信,走上前,递给了蒙壮,开口道:“将军,您请过目。” “不需要过目,本将军知道,无非就是乞颜弓那小贼在安周府做的那些事情” 蒙壮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眼眸之中却是露出了寒光。 秋宁知府见到这一幕,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开口道:“将军既然知道,怎能无动于衷?秋宁府的百姓是大楚的百姓,安周府的百姓也是大楚的百姓。 安周府城距离那些村庄太过遥远,等到安周府城得到消息,怕是早已经晚了! 而我们秋宁府城,只需要派五百人,便可以为那些百姓解围,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乞颜部的狼骑虽然强悍,却也只有两百人,将军” 秋宁知府正说着,蒙壮的一句话却是让他哑口无言。 “你怎么知道本将军没有派人?”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74章 遭遇 “这” 秋宁知府听见这话,一时间竟是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的确,他不知道蒙壮有没有派人去围攻乞颜弓那些人。 这时,蒙壮悠悠的道:“本将军早已经派了三百人前往安周府,如今应该以及遇见了。” 秋宁知府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道:“将军,是下官鲁莽了” 蒙壮却是摆了摆手,淡淡的道:“无妨。” 秋宁知府得到了答复,却是没有离开。 站在原地,纠结了许久,还是道:“只是,将军据下官所知,狼骑乃是乞颜部的精锐之中的精锐,各个都是以一挡百,那乞颜弓更是一员猛将。 听说,便是十几个人放在一起,也未必能够胜得过他。 乞颜部的人擅长的便是这种战术,三百人是不是有些少了?” 秋宁知府的担忧并不是没有依据的。 按照以往的经验,至少要两个士卒才有可能打得赢对方的一个士卒。 狼骑就更不用说了,怕是三五个人也未必能够胜过狼骑的精锐。 三百人 即便这三百人是秋宁镇最为精锐的三百人,对上狼骑,怕是未必能赢。 蒙壮听见这话,抬眸,看了秋宁知府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的道:“足以。”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秋宁知府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站在原地,纠结了片刻,还是摆摆手,恭敬的行了一礼,道:“既然如此,那下官便没有其他事情了。 下官冒昧,叨扰将军了,下官告辞。” 说完,又是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蒙壮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重新低下了头,看自己的舆图。 一边斟酒,一边看着舆图。 目光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北方四州的北边,也就是草原诸部的位置,一脸的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目光之中,隐隐约约,竟是有几分的兴奋。 此时此刻,同样兴奋的还有远在几十里外的狼骑。 乞颜弓看着面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身穿轻甲的大楚的士卒,激动了。 这段时间,光是劫掠村庄,觉得无聊至极。 那安周府城的城守,消息又是太过闭塞。 将近两天的时间,竟是没有察觉到自己。 沿途更是没有碰上什么能够稍微抵抗的家伙。 稍微有点意思的就只是路上遇见了一伙盗贼。 勉强的反抗了一下,除此之外,便是狼群遇见了羊群。 还是已经吃饱了的狼群,碰上了饥肠辘辘的羊群。 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 因此,此时此刻,看见这些家伙,乞颜弓比粮食都还要高兴。 声音都是有些颤抖。 “拿起你们的刀,前面来人了!” 狼骑们一个个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对于环境细微的变化,都是能够很好的察觉。 自然是早已经发现了那一小伙楚人的士卒。 说是一小伙,但其实远远看去,人数似乎比他们还要多一些。 但是多的却是不多。 乞颜弓远远的望去,大致估算,最多也只有三百人。 三百人的楚人士卒,那定是不用说了。 对于狼骑而言,那压根就算不上什么。 若是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狼骑甚至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消灭这一小伙楚人的士卒。 这是有先例的。 因此,此时此刻的乞颜弓完全就是猎手的心态,在静静的看着自己的猎物,逐渐的接近自己。 只是,那伙人越近,他就越发的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眼前这些家伙,似乎并不是没有发现自己。 甚至 他们好像是在发现了自己的情况下,主动的接近自己。 这就有些奇怪了。 即便这些楚人的士卒并不知道自己乃是狼骑,不知道自己乃是乞颜弓。 可是他们却也应该是知道,自己是乞颜部的人。 面对乞颜部,这些楚人竟是还有这般的勇气? 实在是可笑! 随着楚人士卒越发的接近,乞颜弓越发的可以确定。 这些家伙知道自己在这儿,甚至不仅仅知道自己在这儿。 他们的目标就是自己! 一时间,他竟是愤怒了。 这些绵羊一样的家伙,竟是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实在是太嚣张了! 仅仅只是瞬间,他便做出了决定,高举手中的马刀,怒吼一声:“冲!” 没有丝毫的征兆,没有丝毫的前奏。 只是一个字,两百人从已经烧成灰烬的村庄的各个断壁残垣处冲出。 喊着听不懂的号子,挥舞着手中的马刀,便这么直冲冲的冲向了逐渐接近的楚人士卒们。 下一秒,让这些狼骑们感到无比诧异的事情发生了。 一两里路外的楚人士卒们,看见这么多的骑士从村庄里面冲出。 表现得竟然不像他们以前遇见得那些,如同苍蝇一般,到处乱窜。 而是一脸得淡然,甚至都没有移动半步,好似是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一般,竟是就站在原地,甚至还有闲情雅致,站成了一排一排的。 大致看上去,竟是站成了三排。 没有绊马索,没有长矛,没有任何可以克制骑兵的兵器。 只有一根看上去好像是烧火棍的东西,这些家伙竟然就敢如此的蔑视自己。 蔑视乞颜部的骄傲,蔑视乞颜部最为精锐的存在! 这些家伙是在找死! 几乎是在一瞬间,这些狼骑便被眼前这些楚人的表现给激怒了。 他们实在是无法忍受这样的轻视。 这比什么都要让他们觉得愤怒。 一时间,狼骑们的喊杀声响彻整片天地,手里的马刀也是挥舞的更加的用力。 眼神也是充满了凶光,好似不需要兵器,便能把眼前这些家伙给撕碎一般。 三千步,两千步,一千步 狼骑的座驾都是乞颜部最为优质的战马。 一直都是用最好的草料喂养,甚至有的时候吃的比人都要好。 此时此刻,它们也都是对得起乞颜部对它们这般的对待。 从三千步到两千步,仅仅只是眨眼之间。 从两千步到一千步,更是不用说了,只是刹那。 好似下一秒,狼骑们的马刀便会挥舞在这些楚人的士卒的头顶上。 只是 这个时候,意外却是突然发生了。 前方,楚人的士卒竟是拿出了那好似烧火棍一样的东西,对准了狼骑。 只听见 嘭的一声。 整个世界都好似不一样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75章 返回 一开始,狼骑们都是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听的一声闷响。 可是,下一秒,便见到冲在最前面的狼骑,竟是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倒在了地上,准确的说是砸在了地上,好似被箭矢插进胸口一般! 冲锋的过程中,是没有这么多的想法,眼睛看到的只有眼前的目标。 但这一次却是不一样,他们不得不想,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论如何,也不能出现这么多的人,同时发生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 当然,留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也是不多。 因为,同样的事情很快便发生在了他们的身上。 最前排的拿着烧火棍的家伙们,动作迅速的撤到了最后一排。 第二排的人同样是举起了手中的烧火棍,然后便又是一声‘嘭’! 那些狼骑压根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就又一次的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短短几秒的时间,两百狼骑竟然有一半的人都砸在了地上。 简直可以说是,恐怖如斯! 即便是从来没有过畏惧的,不知道害怕为何物的狼骑们,看着那黑漆漆的烧火棍,也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这烧火棍究竟是什么东西! 竟是能够发出雷霆一般的声音,每一次响起,竟是如箭矢一般,带走一个人。 威力大的超出他们所能想象的范围。 然而,事情到这里却并没有结束。 因为,还有第三排。 几乎就是眨眼之间,第三排便成了第一排。 这一次的‘嘭’,已经是熟悉了。 然后是原先的第一排,又重新变成了第一排。 熟悉的烧火棍,熟悉的楚人,熟悉的声音。 一道‘嘭’,又是带走了几个人。 眨眼间,原先的猎人变成了猎物,原先的猎物变成了猎人, 两百人的狼骑,仅仅只是一瞬间,便只剩下了零星的几十个人。 甚至这几十个人已经丧失了冲锋的意志,丧失了战斗的意志。 他们畏惧那些楚人手上的烧火棍。 虽然只是眨眼睛发生的事情,他们却是很明白。 这烧火棍便是这些楚人的兵器! 而且这兵器的威力,如此恐怖! 即便他们的马匹速度再快,也是比不上那烧火棍的速度。 他们败了! 甚至还没有开始,便败了! 败的很彻底,没有丝毫的悬念。 甚至很多人一直到死,都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没的。 只是觉得全身上下突然一阵剧痛,然后便砸在地上,然后便是静静的等待,等待自己的生命逐渐的走向尽头。 那些楚人却如方才一般,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动作也是没有丝毫的变化。 仍然是三排,第一排变成第三排,第二排变成第一排 诸如此类,重复进行。 战斗开始的毫无征兆,速度极快。 结束的也是毫无征兆,甚至速度更快。 从两边遭遇,到楚人获胜,从头到尾也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这样小的遭遇,从来都是速战速决。 两边却都是没有想过,竟是速战速决到了这般的地步。 两千狼骑只剩下几十人。 这几十人之中不少还怔住了。 这怔住不仅仅是畏惧,更多的是懵。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已经丧失了继续抵抗的意志。 三百从秋宁府城赶过来的士卒们,看着他们,却是没有丝毫的放松警惕。 一步一步的接近,手中的火铳,从来没有一刻钟的偏倚,都是对准剩下的那些狼骑。 只要看见他们稍微有表现出反抗的想法,便将危险消灭在萌芽之中。 片刻之后,原先还剩下几十人的狼骑,只是剩下十几人了! “柳校尉,这里有一个大家伙!” 一个士卒站在一个腿被火铳击中的家伙身旁,好似发现了什么宝藏一般,转头对领头的校尉喊道。 那校尉听见这话,快步的走到那士卒的面前。 只是看了一眼那废了腿的家伙的打扮,便知道,眼前这个家伙在乞颜部的地位极高! 他的脸上也是露出欣喜之色,拍了拍那士卒的肩膀,笑道:“你小子可以,这次立下大功了!” “校尉,这家伙在乞颜部该是个什么人,怕不会是伯爵?” 那士卒手里拿着火铳,好奇的问道。 校尉听了以后,笑了笑,道:“草原诸部没有王侯之分,只有皇子!” 皇子 那士卒微微一怔,随即,眼眸一亮。 他不是傻子,既然校尉提到了皇子两个字,便说明眼前整个人极有可能便是乞颜部的皇子! 没有想到,只是被派过来清剿乞颜部在安周府的前哨,竟是能抓到一个皇子。 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把他绑好,我们回去!” 那校尉摆摆手,随口道。 “是!” 旁边的士卒都是应声称是,用实现准备好的麻绳。 把这些残的残,伤的伤的家伙给绑了起来。 任由他们如何的挣扎,如何的大喊大叫,都是装作没有听见,没有看见,随他们去。 便这么踏上了回去的路。 出来的时候,还算得上是容易,毕竟那个时候,乞颜部的大军并没有完全的围住秋宁府城。 可是如今,两天的时间过去了。 情况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仅仅是站在十几里外,都能看见乌泱泱的一片,一定便是乞颜部围城的士卒。 当然,这之间也是存在间隙的。 若是想要混进去并不是没有办法。 三百人的士卒,穿上之前那些狼骑的衣服。 没能换上狼骑衣服的人,便站在中间。 趁着月黑风高夜,偷偷的混到其中。 然后,再找个合适的实际,冲到城门下。 这个方案,唯一的问题,便在于看守城门的人会不会将他们这些人误认为是乞颜部的人。 好在,之前已经交换过口令。 这么一行人,便成功的回到了秋宁府城。 在重重的包围之下,也不知道该说是容易,还说是不容易。 总而言之,他们算是圆满的完成了任务。 大帐内。 蒙壮和衣而眠,便算作是休息了。 这个时候,一个士卒忽然走了进来,禀告道:“将军,柳校尉他们回来了,还带了十几个狼骑,其中似乎有一个还是皇子!”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76章 攻守 蒙壮听见这话,抬眸看向那名士卒,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淡淡的道:“带他们上来。” “是,将军!” 那士卒领命,行礼后便转身离开了。 仅仅只是片刻,便有一队士卒压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家伙走进了营帐。 毫无疑问,领头的自然是柳校尉。 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唤一声:“将军,卑职回来了!” 蒙壮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仍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点了点头,也没有说什么。 下一秒,他的目光便放在了乞颜弓的身上。 仅仅只是一刹那,他的脸色便发生了变化。 作为秋宁侯,秋宁镇的重镇将军,十几年前与乞颜部不知道针锋相对过多少次。 只是看一眼乞颜弓,便认出了他的身份。 “乞颜弓” 蒙壮缓缓的开口,声音深沉。 只是说了这三个词,然后便停住了。 乞颜弓听见蒙壮叫出自己的名字,自然是一颤,一颗心瞬间便沉到了谷底。 “是乞颜弓。” 蒙壮又是缓缓的道。 这一次却不是说给乞颜弓听的,而是说给自己听的。 同时,可以明显的听出他的语气发生了一些变化。 原先没有丝毫情感波动的声音之中,此时此刻却是带上了一些喜悦。 当然,并不算多。 剩下的狼骑,蒙壮甚至都没有看他们一眼,便摆摆手,好似漫不经心的道:“下去吧。” 这就没了? 一旁,柳校尉见到这一幕,怔了一下。 来这里之前,他还以为自家将军会长篇大论一番,再不然也是要羞辱这些狼骑。 却没有想到,从头到尾只是说了六个字。 而且都是喊得乞颜弓的名字。 虽是如此,他的反应却是不慢,忙不迭的行了一礼,道:“卑职告退!” 说完,朝那些士卒们使了一个眼色,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乞颜弓和剩下的狼骑自然是被压了出去。 他们离开以后,蒙壮脸上的表情终于发生了一些变化。 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多了一分戏虐。 黎明前最后的黑暗,眨眼间便过去了。 很快,秋宁府城便被升起的太阳重新照亮,阳光再一次洒在了这片土地上。 守城的士卒,看着远方生气的的旭日,莫名的觉得有些感慨。 叹了口气,正要跟身旁的同僚说话,却是忽然发现旭日下多出了许多的黑点。 这黑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随着这些黑点的逐渐靠近,那士卒终于是发现了异常之处。 那些黑点竟是一个个移动的人影。 怔了一秒,下一秒,他猛地想到了什么,瞳孔微缩,便要大喊出声。 只是那一句‘敌袭’还没有喊出,便见到那箭矢如同雨点一般从远方飞了过来。 那箭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在他的瞳孔中逐渐的放大。 他想要蹲下,可是长时间的站立,让他的腿几乎接近麻木。 动弹不得。 终于,一支箭矢如同长矛一般,从半空之中落下,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身上! 这个时候,秋宁府城终于是被一阵‘敌袭’声所笼罩。 乞颜部的大军已经围住秋宁府城足足三天了。 这三天,每一天,秋宁府城的守卫们都是提心吊胆,时时刻刻地保持着注意力。 唯独接近凌晨的时候,可以稍微的放松一下。 因为这个时候,乃是太阳升起的时候。 若是对方想要偷袭,最好的时间便是深夜,亦或者是黎明前的黑暗。 黎明前的黑暗过去了以后,便是白天。 根据经验,没有攻城方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攻城。 也正是因为如此,秋宁府城的士卒们自然是放松了一些警惕。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乞颜部竟是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攻城。 虽是打的秋宁府城的守卫措手不及。 但是更加精锐的秋宁镇的士卒们,却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保持着注意力。 ‘敌袭’的声音仅仅只是响起了一瞬。 守在城门后,营帐之中的秋宁镇的精锐们,便如同鲤鱼打挺般起身。 仅仅只是片刻的时间,便披上了轻甲,拿起了弓弩。 压根不需要校尉提醒,便自发的站成一排,静静的等待着将军的指令。 因为还有秋宁府城的守卫们在前面顶着。 一时半会儿,乞颜部也是攻不进秋宁府城的。 有足够的时间给将军们思考应对之策。 这些士卒听着厮杀声,叫喊声,也只是站着,并没有丝毫的慌乱。 因为他们知道,在沙场之上,慌乱便是你自己最大的敌人! 这便是秋宁镇的精锐! 当然,他们等待的时间并没有太长,仅仅只是片刻,从大帐之中便传来了命令。 所有兵卒,上城墙! 即便只是上城墙,守城,秋宁镇的士卒们也要表现的好的多。 秋宁府城的守卫们只是一窝蜂的冲上城墙。 秋宁镇的士卒们却是有序的上去,动作迅速,且没有出现任何拥挤的情况。 等到他们走上城墙的时候。 第五波,第六波箭雨已经落下。 乞颜部攻城的器械也已经逐渐的接近。 站在城墙上,往下看,已经能够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人影,便是乞颜部攻城的人。 无论如何,秋宁府城都是直面草原诸部的州府。 能够在这里担当守卫的,虽是比不上九个重镇的精锐,比起中原道、两湖道、两广道那些几乎没有上过沙场的士卒们,却是也要好的多了。 即便如此,一时之间,他们仍是抬不起头。 秋宁镇士卒的加入,却是让他们缓和了许多。 一波波的箭雨从城墙后疾驰而出,精准的落下。 每一次箭雨,便有一众人哀嚎倒地,然后便再也起不来了。 无论是乞颜部,还是秋宁府城守城的士卒们,皆是如此。 十波箭雨过后,两边的人都是折损了不少。 乞颜部攻城的士卒们也已经快要到秋宁府城的城墙下。 云梯已经架在了城墙上。 乞颜部的士卒们虎视眈眈,一个个的面露凶光,想要争夺第一个登上城墙的荣誉。 秋宁府城的守卫们,三两成群,抱起滚石、滚木,看见云梯,便往下砸。 扔下一块滚石,便能听见一阵尖叫声。 仅仅只是片刻,原先宁静、安宁的秋宁府城,便成了四处都是哀嚎的人间炼狱!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77章 激将 攻守战,并不像电视剧里面的那一般,攻上去了便攻上去了,攻不上去便攻不上去。 而是一个长期拉锯的过程。 可能这一段时间,乞颜部的人攻占了一部分城墙,很快便要被赶下去。 然后又是攻上城墙。 整个攻守的过程,持续了大概一个时辰。 最终,这场厮杀,还是乞颜部率先退出。 若是继续这么下去,乞颜部两万人可能便要耗费一大部分在这里了。 按照乞颜部以往的习惯。 他们和其他部族还是不同。 若是其他部族,或是其他势力。 攻城定然是一定要攻下的。 无论攻城多少次,无论投入多少,都是一定要达到这个目的。 可是乞颜部却是习惯一鼓作气,直接拿下需要攻下的城池。 若是攻不下,极大的可能便是留下一部分称不上是精锐的士卒,留在原地,围而不攻。 比如秋宁府城,如今还剩下五千人。 便留下七千人,足够拦住秋宁府城的守城。 只是围住你,却不进攻。 剩下的人长驱直入,继续围攻下一座城池。 依托这个战术,乞颜部曾经一度逼近过京都府。 若是不出意外,这一次,乞颜部定是会故技重施。 只是 人潮渐渐的退去。 乞颜部攻城的士卒渐渐的离开。 这个时候,一道身影却是忽然的出现在了城墙之上。 紧接着便听见洪亮的声音,借着一个椭圆形的物件,好似放大了声音一般,传遍了整个天地。 “乞颜部的,看这里,你们的皇子在这儿!” 来来回回,便是这一句话。 简单直白,没有任何的弯弯绕绕,更是没有任何的文邹邹的感觉。 只是白描。 但是,大部分的乞颜部的士卒,却是能够听得懂几句楚人的语言。 皇子乞颜部你们 这些词,大部分的乞颜部的士卒都是隐隐约约,能够听得明白意思。 抬眸,便看见城墙之上,一道熟悉的身影,被人架住。 若是眼神好的,便会发现那被架在城墙上的人,竟是狼骑的头狼——乞颜弓! 一时间,整个乞颜部的大营,都是沸腾了! “是大皇子,大皇子为什么会落在楚人的手里?” “将军,是将军!” “那些该死的楚人想要做什么?他们怎么敢对大皇子这样?这是对乞颜部最大的侮辱!” 乞颜部的营帐内,只要是见到这一幕的,无论是普通的骑兵,还是狼骑,都是愤怒了。 先不说乞颜弓乃是乞颜部的一员大将。 便说,乞颜弓乃是乞颜部的大皇子,乃是狼骑的头狼。 竟是被楚人给抓住了,而且还带到城墙上,向他们这般的炫耀! 他们如何能够咽的下这口气。 不止是这些普通的士卒。 便是那些将军、千夫长、百夫长,也是如此。 见到乞颜弓竟是被楚人抓住了,还是押在了城墙上,都是异常的愤怒。 “陛下,楚人这是挑衅,是对我乞颜部的勇士的蔑视!他们在侮辱我们!” “陛下,此仇不报,我们乞颜部还有什么脸面!” “再凶猛的羊群,也抵挡不住狼群的利爪,只要我们继续攻城,一定能够攻下秋宁府城,救出大皇子!” “陛下,让我带着兄弟们再攻一次城,我一定会救下大皇子的!” “一定要让楚人付出代价,让他们知道,高傲的雄鹰是不可招惹的!” 将军和千夫长们纷纷开口,都是坚定的表达了一个信念。 攻城,攻城,再攻城! 可是,乞颜雄却是目光阴沉,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 若说整个乞颜部,见到这一幕,最为愤怒,最为心痛的,没有人比乞颜雄更加的愤怒,更加的心痛了。 可是那又如何呢? 作为乞颜部的皇帝,他清楚的知道。 为了准备这一次进攻大楚,乞颜部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更是清楚,攻下秋宁府城,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以这些兵力,攻下秋宁府城,并不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只是 攻下以后呢? 需不需要派人守住秋宁府城。 若是不守城,是付之一炬,还是留着。 攻下秋宁府城后,原先的百姓如何处置。 这些都是问题。 因此,攻下秋宁府城所付出的代价和得到的回报,完全不成正比。 既然如此,为何一定要执意的攻下秋宁府城。 作为乞颜部的皇帝,乞颜雄比谁想的都要清楚,考虑的都要多。 要知道,乞颜弓乃是乞颜雄最为看重的一个儿子,也是最为勇猛,最为足智多谋的一个儿子。 可以这么说,乞颜弓几乎便是乞颜雄定下的储君的人选。 这样的一个儿子,乞颜部的大皇子,如今却是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的被人架在城墙上,当作挑衅的工具。 即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愤怒,。 更不用说乞颜雄了。 可是 乞颜雄的表情不断的变化,脸色越发的阴沉。 片刻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是做出了决定。 当作没有看见! 大皇子乃是为了乞颜部牺牲自己! 大皇子的所作所为无愧他的身份! 高傲的雄鹰,却不会低下它高贵的头颅! 只有攻下大楚的京都府,才无愧大皇子做出的牺牲! 若是想要不攻城,有太多的说法,太多的理由了。 无论是骑士还是狼骑,只要愤怒过了一段时间,冷静下来了后,也能够明白今天所做出的决定。 乞颜雄目光闪烁了一下,张了张嘴,便要开口说话。 这个时候,前方却是又传来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然后,便是一阵几乎响彻天地的怒吼声。 仅仅只是听见这个声音,没有看见发生了什么,乞颜雄也完全可以猜测到发生了什么。 随着愤怒的喊叫声,越来越响。 乞颜雄的一颗心也是沉到了谷底。 抬眸望去,远处的城墙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两个士卒手持匕首。 已经被架住的乞颜弓,在这两把匕首下,倍受折磨。 哀嚎声,惨叫声,乞颜部还没来得及完全撤离的士卒们,听的清清楚楚。 乞颜弓的这一声声哀嚎,一声声惨叫。 让所有乞颜部的人,几乎都是愤怒到了极致。 唯独乞颜雄。 第一反应只有两个字。 完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78章 一鼓作气 此时此刻,乞颜雄,乃至整个乞颜部,都可以说是骑虎难下。 若是就这么熟视无睹,从此以后,乞颜部便如同尘埃一般,再也掀不起半点儿风浪。 这样也便罢了,最为重要的是 若是对乞颜弓这般的遭遇,熟视无睹,那么从此以后,乞颜部的人心便会分崩离析。 无论是普普通通的牧民,还是骁勇善战的狼骑,都不会再对乞颜部有哪怕丝毫的归属感。 那么,从此以后,乞颜部便不复存在。 若是用全部的力量围攻秋宁府城,那么 若是没有成功,便会被困在一个小小的秋宁府城。 浪费巨大的时间和精力,最后的结果却是不尽如意, 那么,乞颜部最后的结局也只剩下了一个,逐渐的走向灭亡。 可以这么说,若是有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么,这跟稻草便是乞颜弓! 此时此刻,乞颜雄的心情可谓是差到了谷底,听着耳旁众将士愤怒的吼声。 他心里面明白。 这一次的南下,是几乎没有任何的希望了。 除非按照康王所说,代王等人成功的攻下京都府。 可是,若是他们能够攻的下京都府,乞颜部又没有任何的用处了。 总而言之,无论过程如何,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乞颜部一定是输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拼一把。 仅仅只是片刻,乞颜雄的心里面便已经有了定论。 他的目光看向前方,十分坚定的道:“攻城!” 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周围的将军们,却是发出一阵阵的吼声。 这吼声之中满是愤怒。 愤怒过后,便开始组织新一轮的攻城! 一鼓作气,乃是古老的成语。 再而衰,三而竭。 话是这么说,可是此时此刻的乞颜部,恰恰是士气高到了顶点。 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大皇子,再众目睽睽之下被如此折磨。 是个人都不可能做到熟视无睹。 按照常理,刚刚攻城结束,士卒们都是处在一个身心俱疲的状态下。 还有不少的人正在庆幸自己又一次的活下来了。 可是,这一次,却是不一样。 这些士卒,甚至是乞颜部的狼骑们,比谁都想要攻城。 拿下秋宁府城,洗刷乞颜部的耻辱。 此时此刻,他们的脑海里面只剩下了两个字——复仇。 复仇,复仇,还是复仇! 因此,乞颜雄刚刚做出决定。 乞颜部的士卒们便开始迫不及待地准备新一轮的攻城。 各种攻城器械再一次被推了上去。 原先没有参与的士卒,自然是身先士卒,准备担当第一批攻城的人。 剩下的人反而是十分的懊恼。 与以前完全相反。 这也可以说是乞颜弓被这般折磨所带来的唯一一个好处。 士气! 没有什么比折磨乞颜部的大皇子,让乞颜部更觉得羞辱的事情。 也没有什么比复仇,更有动力的! 正是因为如此,乞颜雄才下定决心,攻城。 趁着士卒们都还处在极度愤怒的状态。 争取一鼓作气,拿下秋宁府城,便可破解眼前的困局。 最起码不可能是这样的状态。 乞颜雄目光坚定的看向前方。 随着攻城的开始,他心里面已经越发的坚定。 自己一定能够攻的下秋宁府城。 一个小小的秋宁府城,又算得了什么? 雄鹰的子民,生来便是翱翔在天际的。 弱肉强食,生来如此。 秋宁府城最多便是一块骨头硬一些的兔子,仅此而已。 乞颜雄的一个决策,两边再次陷入了焦灼的状态。 原先累的瘫坐在地上的士卒,看见气势汹汹赶来的乞颜部的攻城的人,自然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事实上,那两个士卒压着乞颜弓走过来的时候,他们的心里面便已经有了猜测。 知道了自家将军究竟想要做什么。 无非就是激将法,激怒对方,从而达到再而衰,三而竭的目的。 同时,他们的内心也是明白。 只要能够守住这一轮的攻城,之后便会很轻松了。 而对方只要这一轮攻城失败,便会丧失心气,要是想攻下秋宁府城,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 交战的两方,内心都是十分的清楚这一次攻城战得重要性。 毫不夸张的说,这一轮攻城战几乎决定了乞颜部和大楚这一次究竟谁能赢,谁会败。 若是乞颜部攻下秋宁府城,便可以秋宁府城为根本。 即便是代王那些人失败了,以乞颜部的实力,守住秋宁府城完全不是一个问题。 只要守住了秋宁府城,便等同于遏制住了大楚的咽喉。 即便这一次不能攻下大楚,再过一段时间,也是一定能够攻的下大楚的! 最后的结果,无非就是时间长短。 若是短的话,几年之内便有可能攻下大楚。 若是时间长的话,百年之内也一定是有可能攻下大楚! 而秋宁府城的士卒能够守得住秋宁府城。 最后的结果就是截然不同了! 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大皇子被这般的折磨。 攻城之后仍是失败了。 这便是再而衰,三而竭! “攻下秋宁府城,为大皇子报仇!” “为大皇子报仇!” “为大皇子报仇!” “为大皇子报仇!” 一阵喊杀声响彻整片天地。 好似天地之间便被这些喊杀声给笼罩了。 而守城的士卒们,同样是如此。 他们也是知道,守得住便好了! 一阵阵的箭雨落下。 一边落在秋宁府城,另外一边则是落在乞颜部。 两边都是死伤惨重。 虽是如此,还是没有停止厮杀。 整片大地都已经被染成了红色。 士卒们的眼前也是一片红色。 好似天地也全都被红色给笼罩了。 他们喊着,吼着,一次又一次的挥舞着手中的刀剑。 渐渐的,胳膊已经失去了知觉,已经麻木,不剩下一点儿感受。 眼睛渐渐的也是被糊住,几乎已经睁不开,虽是如此,他们仍是记着自己应该做什么。 挥刀,挥刀,再挥刀! 每一秒钟都会有人倒下,便再也没有站起来。 可是,同样的,每一秒钟也是会有人重新冲上来,接替倒下去的那个人的位置。 便是如此的惨烈。 即便如此,惨烈的厮杀仍是持续了将近两三个时辰。 放眼望去,仍是乌泱泱的一片。 唯独远处的大帐,人数却是越来越少。 乞颜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包括那仍没有打开的城门,目光阴沉到了极致!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79章 惨烈的攻城 可用的士卒越来越少,原先两万的精锐。 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二。 若是还拿不下秋宁府城,那么最后的结果一定是不能接受的! 原因很简单,乞颜部虽是强悍。 强悍在人口众多,能够有足够多的可能,产生足够多的战士。 这些人是士卒,是战士,可是他们同样也是乞颜部最为重要的生产力。 若是他们都折损在了一个小小的秋宁府城。 乞颜部最终的走向,最终的结果,也都是一样的,逐渐的走向消亡。 最起码,不可能再重新恢复原来的荣光。 毕竟,可以生产的男丁,都在沙场之上战死。 那么,即便是原先有很多的人,又如何? 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然后,甚至不需要其他部族出手,乞颜部便自己消亡了。 这样的事情,同样也是乞颜雄完全不能够接受的。 此时此刻的他便在面临抉择。 究竟是继续攻城,即便是折损一半的人在秋宁府城也在所不惜。 只要能够攻下秋宁府城,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合适的! 还是,放弃攻城,然后继续围而不攻。 这样的话,最起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为大皇子复仇,之后便如同方才所想的一样了。 编造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然后继续按照以前的经验,围而不攻。 带领着主要的士卒们,去围攻其他三州的府城! 此时此刻,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是珍贵无比。 正是因为如此,他很快便做出了抉择! 放弃!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么适当的放弃一些也是没有任何问题。 无论原先乞颜部的士卒们再如何的愤怒,这般的攻城之后,愤怒也都是被消耗的差不多。 那愤怒就逐渐的转化为了冷静。 冷静之后便会想的很多。 所谓的再而衰,三而竭,也就不复存在了。 因此,乞颜雄很快便让士卒们撤下来了。 事实证明,也的确是如乞颜雄所想。 无论是众将军、千夫长,乃至是百夫长,听见撤下的消息,都好似是如释重负。 原先的他们的确是愤怒。 愤怒大皇子被这般的折磨。 可是,这么长时间的攻城,这样都还没有攻下。 那么,也只能说他们是仁至义尽了。 不仅仅是将军、百夫长和千夫长。 便是那些普通的士卒,看到前方的那些情况,也是没有任何继续攻城的念头了。 事实便是如此。 很多的事情,你没有做之前,想的很多很多。 可是,真的做了以后,却是发现并不是原先想象的那样。 就比如说攻城。 乞颜部的人原先便想着要为大皇子复仇,要攻城。 可是真正的攻城了,时间只要是一拉长。 他便是明白了 原来攻城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且还是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这个时候,忽然说,不攻城了。 他们的内心便是能够接受了。 心里面也是没有这么多的想法了,更是没有原先的负担了。 终于,在长达三个时辰的拉锯以后,人潮渐渐的退去。 乞颜部的人终于是开始后撤了。 毫无疑问,守城的秋宁府城的士卒们自然是一阵欢呼。 当然,这欢呼也仅仅只是一阵。 因为对于大部分的守城的士卒而言,此时此刻的他们已经真的是精疲力竭,再也没有丝毫的精力了。 一看到乞颜部的人后撤,便瘫坐在了地上。 甚至连站起来的一丁点儿力气都是没有了! 情况同样的惨烈。 乞颜部的人为了攻下秋宁府城,仅仅只是粗略的看一看,便知道,至少是四分之一。 秋宁府城的士卒和秋宁镇的士卒,自然是不用说了。 原先加在一起也是仅仅只有六千人。 如今,仅仅只是两轮攻城,便至少是折损了一半。 剩下的人也都是精疲力竭。 再不然便是重伤,即便是最后侥幸,能够活得下来,也是没有丝毫的战斗力!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大约半炷香的时间之后,人潮渐渐的退散后。 便能够看到遍地都是红色,如同小山丘一般。 甚至城墙下,完全可以用一个词形容,堆积如山。 可谓是十分的惨烈。 然而 这个时候,一个让在场的上万人都没有想到的情况又一次的发生了! 只见两个士卒竟是又压着大皇子乞颜弓走到了城墙上。 因为时间的原因,离开的乞颜部的士卒都是还没有离开的多远。 站在原地,刚刚好能够看得清楚! 看见自家的大皇子被这般的折磨,他们的内心都是无比的难受。 可是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大皇子竟是还活着。 若是仅仅只是活着也便罢了。 最为重要的是他不仅仅是活着。 而且还被对方给推上了城墙。 最为重要的是 推上了城墙,这也就罢了。 最为重要的是 推上了城墙,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众目睽睽之下,这边也就罢了。 最为重要的是 还是当着他们的面。 可以这么说。 此时此刻的他们,倒是宁愿自家的大皇子乞颜弓没有或者了。 若是没有活着,最起码他们的心里面的负担并没有这么大。 不至于此时此刻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大皇子这么的倍受折磨。 若是看见了,他们就必须要复仇。 必须要继续攻城。 可是,想要继续攻城就必须付出非常大的代价。 权衡利弊之下,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不想继续攻城的! 他们已经累了,已经足够累了。 累的连动都不想动了,就更不用说什么攻城了。 攻城? 就三个字,攻个屁! 他们只想要休息。 只想要睡觉,只想要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他们实在是太累了。 累到他们压根就已经受不了。 不要说是那些攻城的士卒了,便是乞颜雄何众将军,还有百夫长,千夫长,他们都是如此。 即便是他们再如何的骁勇善战,也是如此。 因为他们实在是太累了。 累到动都不想动。 便如同乞颜雄,此时此刻也是如此,看着面前自己的儿子,也是如此。 乞颜雄重重地叹了口气 无奈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80章 达到目的 此时此刻,整个乞颜部,自上而下,皆是身心俱疲。 无论是乞颜雄,还是普通的士卒,看着乞颜弓被如此的折磨,都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若是这个时候再继续攻城,后果是如何,不用想也能猜得出来。 可若是便这么熟视无睹,他们内心又是备受煎熬。 即便是离开了秋宁府城,脑海里面也是会不断的浮现出今天看到的这些画面。 他们的内心也是完全无法接受。 可是 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很想要离开,可是 哎 整个乞颜部,一片死气沉沉。 而在不远处,秋宁府城的城墙上。 蒙壮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脸上从来没有变过的表情,终于是露出了一些笑容。 尽管这两次的攻城,能够发挥作用,守城的秋宁府城的士卒仅仅只剩下了不到一半。 可是仍然是值得的! 仅仅只是用了一半的守城士卒,便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 还有什么事情是比这个更加重要的? 蒙壮看着面前的一切,脸上已经带上了淡淡的笑容。 乞颜弓的惨叫声还在继续,响彻整片天地。 好似天地之间都是被笼罩了。 同样的事情又一次发生了。 这一次,乞颜部却是不像之前那般,愤怒的想要攻城。 他们的内心出现了抉择。 攻城,还是离开 终于,乞颜雄做出了决定。 不能再在这里继续消耗下去,即便是离开,那也好过被困在这里。 即便是失去了人心,若是能赢得了这场与大楚的战争,最后的结果仍是一样的。 成王败寇,从来都是如此! 乞颜雄这么想着,目光微微一凝,看向身旁的众将军。 随口吩咐一句:“你带三千人留在这里,剩下的人休息一天,随朕直取京都府!” 这话说的极为的坚定。 即便在不远处的城墙上,他最看重的孩子正在被折磨,他仍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众将军听见这话,竟是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的。 若是放在三个时辰以前,他们定然是绝不会同意。 可是此时此刻,他们却也是默认了乞颜雄的话。 无非就是放弃一个人。 相比于整个乞颜部,一个人似乎并不是那么的重要,即便这个人是大皇子! 因此,在乞颜雄强调了一遍以后,众将军都是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是,陛下!” 之后的命令便被传达下去了。 无非就是那几件事情。 第一件,原地休息。 第二件,便是做好离开的准备。 第三件也就没有第三件了。 仅仅只是这两件,众人便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乞颜部的人经历过了这次攻城,也是没有方才那么心高气傲了。 或许,从前的时候,他们可以自诩为草原上的雄鹰。 可是,如今的他们,即便是雄鹰,那也是被敲掉了喙的鹰。 秋宁府城。 即便是到了夜里,万物都是被黑暗笼罩。 蒙壮仍是站在城墙上,看着面前的一切。 遥望远处乞颜部的大营,一双眸子不停的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蒙壮好似终于做出了决定,直视前方,坚定的语气道:“随本将军出城,为兄弟们报仇!” 对于蒙壮而言,一次说这么多的话,已经是极为的难得了。 从前的时候,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 即便是说,也都是几个字,几个字的说。 跟在蒙壮身后的几个护卫,听见这话,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 出城? 这 这未免有些太冒险了吧! 护卫们虽是如此想的,可没有人表现出任何的异议。 都是行礼,离开。 在夜色的掩护下,城门缓缓的打开。 一支一千人左右的骑兵,疾驰而出,几乎没有任何的动静。 乞颜部。 两个普普通通的守着营地的士卒,看着前方,表情都是有些阴沉。 原先的时候,他们这个时候,要么聊天,要么搭弓射箭,玩一玩。 可是,现在却是不一样了。 早上的攻城战失败了,离开的时候,大皇子还被人架在城墙上,任谁也是无法忍受。 “这一次,咱们会输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一个守卫开口说话了。 会输吗? 另一个守卫听见这话,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眼眸之中也是多出了一些从来没有有过的东西。 放在以前,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会输吗? 高贵的乞颜部会输吗?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如今,他们却是不得不想这个问题了。 堂堂的狼骑的头狼,竟是被那些楚人给抓住了,还被这般的折磨。 这么一路走过来,什么样的情况都是遇见了。 一路上,上百里路,这么多的村庄,还有秋宁镇,竟是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人。 这可能吗? 怎么看都好似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他的确是发生了。 原先的时候,还是不觉得有什么。 可是如今,却是觉得很是蹊跷。 莫非奸诈的楚人是故意如此? 他们便是想要这样,设下了陷阱,就是等着自己跳进坑里? 他们很迷惘,压根不清楚未来到底会如何。 这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以前,无论是做什么,他们都坚信,乞颜部永远是最强的,是不可战胜的! 可是,这一次不败的神话被打破了! 他们开始动摇自己的信念,开始怀疑自己的实力。 其实,只要他们产生这样的想法,便说明大楚要赢了。 蒙壮所做的没有任何的错! 两个人都是这么想。 那人终于是回答了:“这是陛下和将军们考虑的事情,我们要做的便是好好的守着这里,好好的看着这里,至于其他的,跟我们无关” 这话说的不像是一个小小的士卒能够说的出来的。 可是,他也的确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是 或者不是 似乎都不太合适。 这么想着。 忽然,两人都感觉到地底似乎产生了一些震动。 这震动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清晰。 终于,两个人抬眸,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眸中看到惊恐之色。 下一秒,一道声音响彻这个营地。 “敌袭!”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81章 反击 虽然他们不敢相信,秋宁府城的人竟然还会在深更半夜,发起反击。 可是,面前发生的情况就是如此。 这大地的震动,他们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骑兵发起冲击的声音。 人数并不算是太多,但也绝对是不少! 这秋宁府城的人莫不是疯了? 本身就只有这么少的人,守住秋宁府城已经是极为的不易。 这么精疲力竭的情况下,竟然还主动的打开城门,主动的攻击自己。 这难道不是疯了吗? 虽是如此,敌袭的声音还是很快的传遍了整个乞颜部。 虽说大部分的人都已经是精疲力竭,而且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秋宁府城的人会主动进攻。 因此,第一反应都是自己听错了。 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是看见同僚们都是起来了,而且外面又是一阵嘈杂声。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们,这并不是梦。 虽然不是梦,他们还是有些懵。 敌袭? 从哪里来的敌袭? 莫不是秋宁府城? 那未免有些太疯狂了! 留给他们多想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众人都是起来,拿起了兵器,准备迎战。 然后,因为人数的原因。 还有之前秋宁府城的马匹都是好生的休养生息,都是精力十足。 此时此刻,速度都是极快。 乞颜部的士卒们可能还没有反应过来,蒙壮已经带着人到了乞颜部! 仅仅只是片刻,乞颜部的人便和秋宁府城的人交战起来了! 秋宁府城的人实在已经做好了准备,自然是没有人能挡得住他们。 虽是如此,乞颜部的人却是反应极快。 毕竟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可是,还是会有一段时间是处于懵的状态的。 这懵的状态过了以后,便开始重新组织了起来,准备来个瓮中捉鳖,将这部分骑兵给围困住。 可是,这个时候,对方竟是已经准备离开了。 他们还没有形成合围之势,便见到那如鬼魅一半突然出现的骑兵,又是如同鬼魅一般,突然的消失了。 不用说,都知道,这些家伙乃是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便是打的这一段时间差。 时间差结束了以后,他们便离开。 从头到尾都是干净利落,没有一点儿拖泥带水,让人不得不心生畏惧。 这么一通过后,乞颜部乃是一片狼藉。 虽说只是外营的事情,可是中营的乞颜雄也是被吵醒,来到外营,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他是恨的咬牙切齿,可是却是没有一点儿办法。 这也怪不到任何人。 毕竟没有人会想到秋宁府城的人胆子竟然大到了这般地步。 只剩下三四千人,竟然还不想着安安心心的守城。 竟然还想着离开,偷袭一下。 当然,这个问题并不算太大。 问题是,这样的话,便说明蒙壮这个人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按照常理,乞颜部都是围而不攻,然后留下一部分的人。 这一部分的人,有的时候甚至还不如守城的人多。 至于他们为何能够以少围多,便是因为对方不知道外面的围城的士卒究竟有多少。 同样的,他们也是无法验证。 若是想要验证,便要打开城门,离开城墙的保护。 可是,这样的话,城池便是极有可能的失守,这样的事情,是任何一个将军都是无法接受的。 但这个蒙壮竟然是在攻城刚刚结束的情况下,还要偷袭。 这就未免有些太过嚣张,胆子未免有些太过大了! 恰恰是因为如此,让乞颜雄有些忌惮。 他原先是准备留下三千人,围住秋宁府城的。 可是,如今看来,三千人却是极有可能的是不够的! 原因很简单,秋宁府城的人绝对是不仅仅是三千人的。 若是他们想要围城的话,极有可能秋宁府城的人便攻击这三千人。 若是他们发现这三千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围城便失去了任何的意义。 最为重要的是,秋宁府城的人便可能会和其他三州的人形成合围之势。 那样的情况下,事情就比较麻烦了! 乞颜雄这么想着,眼眸微微一凝,表情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 看来 这个秋宁府城是绝不能熟视无睹了。 此时此刻的他,已经明白了蒙壮的想法。 无非就是想要拖延时间,消磨乞颜部的意志力,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就是他们想要做的! 既然如此,那么一味的逃避是没有任何的用处的。 只要自己退了哪怕一步,对方便会前进一步。 这便是得寸进尺。 若是对方继续挑衅,自己究竟是该理还是不该理呢? 即便是最后自己胜了,攻下了大楚的京都府。 对方的手里还握着乞颜弓,到时候该不该跟他们谈判。 若是谈判,该如何解决。 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远比想象当中的还要麻烦。 既然如此,还不如一鼓作气,直接攻下秋宁府城! 若是能够攻下秋宁府城,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既然单单凭借乞颜部的实力,攻不下秋宁府城! 那么 等待其他部族的人到了,那也不是一个不可以接受的方案。 原因很简单,他们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虽然说,各个部族之间的实力是不一样的。 那些较为强悍的部族,极有可能从此以后轻视乞颜部。 堂堂的乞颜部,两万大军,竟是连一个小小的秋宁府城都是攻不下来。 可是,即便是如此,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目前最为合适的解决方案便只有这一个了,等待其他部族的人来! 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原先从来没有想过借助其他部族力量的乞颜雄,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并且,这样的想法很快便在脑海之中确定,确定了之后便是静静的等待着。 殊不知,在他产生了这个想法以后,蒙壮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 那便是牺牲一个小小的秋宁府城,永远的解决草原诸部这个问题。 若是新安候的想法能够实现,那么从此以后,北方重镇的存在便没有太大的必要了。 他这个重镇将军,也是没有从前那般的位高权重。 按照常理,这些重镇将军一定是会不付出全力。 只有草原诸部足够强大,他们的存在才有意义。 但是,蒙壮却是不一样的想法。 作为秋宁侯,这些年,他见过太多的事情了。 如今,他想要的便只有两个字——安宁!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82章 扎鲁部到来 秋宁府,这个名字便是期望,到了秋天以后,秋宁府能变得安宁一些。 可是,越是想要得到,便越是得不到。 这么多年,秋宁府从来没有一个冬天和秋季是安宁的。 草原诸部各自为盟,总会有一个,到了冬天,储存的粮食不够,到了那个时候,便会进犯秋宁府。 蒙壮从小时候便被上一任秋宁府叮嘱,一定要守护一方的平安。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明白。 所谓的守护一方的平安,从来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若是不拔掉狼牙,草原诸部还在,秋宁府便不可能会获得真正的安宁。 这一次乃是这么多年以来,仅有的一次,能够拔掉草原诸部的狼牙的机会。 若是错过了,他会后悔一生。 因此,即便是牺牲自己,牺牲秋宁镇这么多的兵卒,他也要完成新安候的叮嘱! 并不是因为新安候的权势,而是因为他一直以来的理想便是如此。 守护秋宁府!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转眼间便到了第二天。 草原诸部组成的联盟,已经到了秋宁府城外。 算上乞颜部的两万人,先锋便足足有十万人。 莫说是围攻秋宁府。 便是京都府,也是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够攻下。 大帐内。 作为联盟的盟主,乞颜部的皇帝,乞颜雄坐在主位,脸上带着笑容。 给人的感觉却是皮笑肉不笑 其余诸部则是笑的很开心,发自内心的笑。 秋宁府城的事情,他们或多或少都是已经听说过了。 乞颜部的人消耗在这种地方,越多,对他们越有利。 说不定,攻下了大楚以后,乞颜部这个头狼也不复存在。 若是如此,他们都有机会成为草原狼群的头狼。 试问,又有谁不想做所有部族之中最强的那一个呢? “乞颜皇帝,这个秋宁侯,我以前就听说过,做人做事都是胆子很大,是块硬骨头,依靠乞颜部一个部族的力量,的确是很难攻下,这是常事。” 酒肉,吃喝到一半。 扎鲁部的首领,扎鲁那忽然开口这么说,语气虽然平淡,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可是,是个人都能从这些话之中听出一些火药味。 这是明显的挑衅啊! 乞颜雄听见这话,却是眉头微微一皱,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心里面明白。 经过了这一次的事情,乞颜部很难产生足够的威信。 对于这些部族,也是丧失了原先的威慑力。 因此,他所需要做的只是沉默。 沉默,再沉默。 等待一个翻身的时机,便是攻下京都府! 只有攻下了京都府,乞颜部才会重现原先的辉煌。 乞颜雄不说话,旁边乞颜部的将领却是听不下去。 冷冷的道:“一直听说扎鲁部的战士最擅长的就是背后偷袭或者叫做奇袭。 秋宁府城的守城的人,已经被我们收拾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人,交给扎鲁部解决,应该没有问题吧?” 这话的意思就是让扎鲁部一个部族面对秋宁府城的三千人了。 虽说扎鲁部的人,数量并不少,可是秋宁府城毕竟是一座重镇。 若非付出一定的代价,是绝不可能攻的下来的! 因此,让扎鲁部一个部族对面对秋宁府城的守军,其实也是变相的削弱扎鲁部的实力。 毕竟在诸部部族的联盟之中,只有扎鲁部的实力是能够威胁到乞颜部的。 扎鲁部的首领听见这话,自然是不乐意了。 眉头紧皱,没好气的道:“那这个部族的联盟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大家各自做各自的好了! 这秋宁府城扔给你们乞颜部,我们扎鲁部不管了!” 说着,便站起了身,就要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道:“我们扎鲁部去安周府,这秋宁府就留给你们!” 按照常理,安周府的守备自然是强于秋宁府的。 可是,到了安周府,如何行动,往后如何行事,扎鲁部便与乞颜部分割开来了。 以后,扎鲁部也绝不会再听乞颜部的命令。 显然,这不是乞颜雄想要的结果。 因此,扎鲁部的人刚准备离开。 乞颜雄便开口说话了。 “我们共同的敌人是大楚,如果大楚不被消灭,我们在这里做什么,说什么,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你要去安周府,我不拦着你,可你攻不下安周府,最后我们是帮你们,还是不帮? 只有先把大楚打怕了!打服气了!才会商量后面的事情。 不然,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那扎鲁部的首领听见这话,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乞颜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我的意思不是要去安周府,是快点解决秋宁府,然后再去安周府。 如果我没有记错,秋宁府只剩下几千人了,咱们各个部族派出一些人,今天就能拿下秋宁府城! 这一次攻城,我们扎鲁部做先锋!” 这一次的攻城,定然是能够成功的,压根就不需要多想。 因此,若是扎鲁部的人做先锋,攻入城内以后,得到的好处便更多的。 别的不说,秋宁镇留下的那些兵器、甲胄、马匹,定然是会落入扎鲁部的手中。 乞颜雄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还是点了点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只是目光坚定的说了一个字:“好!” 只有愿意牺牲一部分的利益,才能得到更多的利益。 这一点,乞颜雄比谁都要清楚。 在他的眼里,情感什么的都是次要的东西。 只有利益才是真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看到他最为欣赏的大皇子落入蒙壮的手里。 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救下大皇子,而是觉得完了的原因。 “好!喝酒!午时三刻,正式攻城!” 各部族在紧张的准备着。 各部族之间互相征战,乃是常有的事情。 可是,围攻拥有这般城墙的城池,思来想去,好像还是第一次。 正是因为如此,不少的部族战士,都是觉得有些紧张。 当然,更为紧张的还是秋宁府城的守城的士卒们。 早在一天前,他们便发现了,远处的乞颜部的营帐外,逐渐的开始多出了一些人。 准确的说是很多的人。 乞颜部的营帐本就望不到边际,现在更是如此。 一眼望过去,好似全都是马匹和人。 此时此刻,更是看到这些人马都在聚集。 他们心里面明白,若是这些人马一同攻城。 他们便是使出全力,也未必能够守住。 如今,只希望安周镇的同僚们,能够快些过来支援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83章 最后的时刻 “兄弟,你说这些狗东西为什么就非得盯着咱们不放?自己种种地,不好吗? 我这辈子想的最多的就是回老家种地,听说现在有了一种新得作物,叫做什么红薯。 等我回老家了,就在老家种上红薯” 几个守城的老卒,看着不远处正在集结的草原诸部的士卒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他们明白。 这一次,秋宁府城怕是凶多吉少了。 似乎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反而是觉得没有那么的紧张了。 反正无论如何,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即便是投降,凶狠的乞颜部的人,也不会给自己一条活路。 既然如此,还不如拼尽全力,说不定能够拖到对方离开呢? “这些家伙,都跟咱们打来打去几十年了,你们这些人是从外乡来的,我祖上三代都是秋宁府的人,我太爷就跟乞颜部的人打,到了我爹,还是跟乞颜部的人打,到了现在,又轮到了我。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哎听说这一次是新安候的命令,让蒙将军把咱们撤到秋宁府城。 要是没有撤到秋宁府城,这秋宁镇和秋宁府城互为犄角,还能多撑一段时间。” “那新安候在京都府,从来都没有来过北方四州,哪里知道北方四州是什么情况。 这样的人,竟然还能命令蒙将军,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人,咱们大楚才会被乞颜部欺负这么多年,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翻身。”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那天罚、神威、火铳,听说都是新安候发明的!” “是吗?” “都别聊了,收拾收拾,准备迎战!” 走过来一个校尉,拍了拍那老卒的肩膀,大声的道。 那老卒听了以后,转头看去,然后便看见城池的不远处,那是乌泱泱的一片。 放眼望过去,都是人,简直就是望不到尽头。 大概两万? 三万? 甚至四万都是有可能。 这些草原诸部的家伙,原先就比大楚士卒的战斗力更强。 这下子,还来了这么多人 哎 这一次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那老卒这么想着,突然看见一阵箭雨逐渐的升空,好似遮天蔽日一般,朝自己的方向奔来。 紧接着,耳边便想起了校尉的怒吼声:“盾牌!” 这一次,守城的士卒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那老卒也是忙不迭的举起了盾牌,拦在前面。 周围的人皆是如此,聚集在一起,竟是没有一点儿死角。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便是箭雨落在盾牌上的撞击声。 如同狂风暴雨一般,洒在盾牌上。 一阵箭雨过后,还有剩下的一阵。 草原诸部本就是以弓箭见长,他们的箭矢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好似无穷无尽一般。 而秋宁府城,因为之前两次守城的原因。 大部分的弓箭都已经被消耗完了。 此时此刻,只能被动的挨打,然后等待对方攻城。 紧张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慢。 那老卒躲在盾牌下,听着声音,感受着盾牌被撞击,心里面竟是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他倒是有些期待那些乞颜部的人早些攻城了。 反正,早些结束,总归是好过留在这里,倍受折磨。 那老卒心里面这么想,然后便听见了一阵听不懂的语言,好似是喊杀声。 随即,头上的盾牌被人移开。 往前看,便看见乌泱泱的人群,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过来。 他的老家是在中原,那里有一条大河,每到雨季,便会有洪水。 此时此刻,眼前的画面便让他的眼眸前浮现出了洪水涌来的场景 真是可惜。 这么多年了,自己也没能回老家看一眼。 这是那老卒最后的一个想法。 因为下一秒,他便要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守城的战斗之中。 抱起一块石头,朝那云梯下砸去。 这云梯一旦搭在了城墙上,除非几个青壮合力,否则很难掀翻。 这老卒年纪大了,只能用石头砸一砸正在爬云梯的人。 除此之外,也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城里的滚木都已经消耗殆尽,这些石头还是拆了一些建筑才得到的。 那老卒听着耳旁时不时的惨叫声,虽是抱着石头,眼眸前却是逐渐的模糊了。 要是能回老家一次,该有多好 城墙周围,一片惨烈的场景。 城墙内,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衙门里。 秋宁知府坐在太师椅上,表情十分的淡然,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还在静静的看着书,一边品着茶,即便另外一边喊杀声几乎已经笼罩天地,他还是在做自己的事情。 在他的旁边,十几个衙门的官吏都是心急如焚,在衙门内走来走去。 事情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 他们无论再做什么,都是没有丝毫的意义了。 此时此刻,他们只希望蒙将军的人能够多坚持一段时间。 最好是能等到安周府的人来。 “我的知府大人,您还有心情看书,那些蛮人就要攻到城里来了!” 一个主簿实在是按耐不住,看着秋宁知府,焦急的道。 秋宁知府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那又如何?若非看书,你又能有什么办法,让那些蛮人放弃攻城? 既然如此,还不如趁着还活着,多看些东西” 其余的官吏们听见这话,都是觉得有些无语。 马上命就要没了,您竟然还想着多看些东西? 这心得是有多大啊! 于是,有人道:“知府大人,您是真的想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啊! 蛮人的确是在攻城,可是他们攻的是北门,南门虽然也有攻城的人,但是不多,让蒙将军多派些人,护送咱们,还是有希望冲出去的。 总比待在这里坐以待毙来的好的多。” 秋宁知府听见这话,看向那人,冷冷的道:“为何要离开?” 这话说出来,衙门都是安静了一瞬。 众人都是完全无法理解秋宁知府的话。 为何要离开,当然是为了要活命了! 只是,他们却是不敢说出来的 但也有人不怕了。 命都要没了,还怕你一个上官? 于是,道:“当然是为了活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知府大人,咱们”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打断:“那些百姓呢?他们还有没有柴火烧?”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84章 白热化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哑口无言,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心里面都是明白,知府大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想要与秋宁府城共存亡。 问题在于,他们并不想这么做的啊! 就目前来看,秋宁府城是绝不可能守得住的,若是再不离开,怕是没有机会了! 秋宁府主簿想到这,表情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冷冷的看着秋宁知府,咬着牙道:“大人,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世上没有谁是不爱惜自己的性命的! 大人您愿意留在秋宁府城,那是您的事情,但是您不能拦着我们! 我们要走,乃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 若是没有了我们,从此以后,这世上便又少了如此多的人才。 更何况,这么多年,我等为秋宁府城也是付出了不少,除了我等,还有谁愿意留在秋宁府这样的地方?” 生死存亡的关头,谁还在乎你是不是什么知府? 活命才是最重要的! 秋宁知府显然也预料到了眼前发生的事情,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眼眸之中出现了一些讥笑。 这笑容让主簿等人更是觉得倍感折磨。 那主簿瞪大了眼睛,看着秋宁知府,咬牙道:“大人,您好自为之!下官等先行告退了!” 说完,便推开门,转身就要离开。 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主簿,可是在这秋宁府城却还是养了不少的护卫。 若是混乱的时候,从南门,在护卫们的护卫下,想要趁乱离开,倒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不管怎么样,尝试一下,总归是好过留在原地,坐以待毙。 秋宁知府看着他的背影,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向衙门里的其他人,淡淡的道:“你们呢?” 其他人听见这话,表情都是十分的犹豫。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是有人开口道:“大人,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我们,我们这些年也从来都没有对不起您,您就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呵呵” 秋宁知府听见这话,只是觉得可笑,冷冷的道:“本官放过你们?便是本官放过了你们,那些蛮人又会放过我秋宁府城的数万百姓吗? 你们都是食朝廷的俸禄,到了关键的时候,却是想要退缩。 本官瞧不起你们,什么东西!本官告诉你们,便是这秋宁府城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便是本官只是手无缚鸡之力,也定是不会退后一步!” 这话说的极为的坚定。 说完以后,也是拿起了早已经准备好的长剑,怒吼一声:“来人!” 话音刚落,衙门的门就被人踹开。 十几个身穿甲胄的护卫走了进来,都是手里拿着刀剑,对准以主簿为首的几人。 那主簿见到这一幕,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知府大人这是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啊! 他转头看向秋宁知府,眉头紧皱,咬牙道:“大人,真的有必要这般吗?” “当然!” 秋宁知府的目光更加的坚定,道:“若是这府城内的百姓想要离开,无论是谁,不管都不会拦他半步,但是你们,不行! 若是城破人亡,你们也要留在城内,与这秋宁府城一起!” “你” 主簿听见这话,几乎气的背过气去。 这狗东西,自己不想着逃命,竟然还拦着自己。 秋宁知府却是懒得再同他纠缠,只是看向那几个护卫,吩咐道:“给这几位大人刀剑,送他们去城墙上,一同守城! 秋宁府城在,人便在! 秋宁府城亡,人便亡!” 这话说的极为的硬气。 主簿几人听了,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那几个身穿甲胄的护卫却是应声道:“是,大人!” 说完,便给了主簿等人一把刀剑,便压着他们,要往城墙的方向走。 主簿几人,都是无比的瘦弱,知道自己没有力量上的优势。 便是想要逃,也定是逃不过的,只能跟着他们往城墙上走。 秋宁知府却是提着剑,跟在他们的时候,一边走一边道:“本官要做这秋宁府城的最后一道屏障。 若是蛮人想要灭城,必定要从本官的身上踏过去!” 主簿等人听见这话,只是想着骂人。 疯子,都是疯子! 这秋宁知府是疯子! 那秋宁侯也是疯子! 他们早已经听说了。 若不是秋宁侯抓了乞颜部的大皇子乞颜弓。 这乞颜部的人也不会下定决心围攻秋宁府城。 便是围攻,也只会围而不攻。 甚至在上一次乞颜部攻城失败以后,乞颜部的人都是已经准备离开了。 这秋宁侯蒙壮竟然又派人在城墙之上折磨乞颜弓,当着乞颜部这么多的士卒的面,三番两次的进行这般的挑衅。 到了如今,这乞颜部不攻下秋宁府城誓不罢休的地步! 若不是蒙壮去招惹乞颜部,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啊! 主簿很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疯子凑在了一起。 为什么这两个平日里好好的人,面对蛮人,突然之间就变得这么疯狂了。 他不理解。 他想的只是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弄些小钱,在秋宁府城再多混个几年,便回京都府去。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留在秋宁府,正是因为如此,他感受不到秋宁知府和秋宁侯对秋宁府的情感。 更是不明白,秋宁府的百姓,对于蛮人的痛恨! 此时此刻,即便是走上了城墙,听见身旁人的哀嚎声。 他还是忍不住的颤抖,一把丢掉了刀剑,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 一边如此,一边自言自语:“不要看见我,不要看见我” 好似做了一个鸵鸟,把脑袋埋起来,便不会看见这攻城的惨烈的景象。 那秋宁知府虽然也是手无缚鸡之力,是一介书生。 可是,此时此刻,手持刀剑,站在城墙上,却是一派豪迈。 一边吟诗作对,一边重重的挥舞刀剑,砸向那刚从云梯上冒头的一个蛮人士卒。 此时此刻,攻城、守城,已经到了真正的白热化的阶段。 便连秋宁知府都是亲自上阵,情况如何都是不必说了。 蒙壮的甲胄都已经被染红。 他看着面前乌泱泱的一片的蛮人兵卒,只觉得一阵的畅快。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天,他觉得这般的神清气爽。 蛮人的末日就要到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85章 支援 即便秋宁府城可能会被攻破。 即便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秋宁府。 即便再也没有人会记得自己的名字 这些也都是值得的! 只要能够一劳永逸的消灭蛮人,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蒙壮心里面这么想着,眼眸逐渐的坚定,看向远方。 他身旁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 渐渐的,便是护卫都没剩下几个。 这倒还是其次。 攻城的人却是越来越多,一眼望过去,好似看不到边际。 已经不少人爬上了城墙。 城门也是处在岌岌可危的状态。 可以这么说,仅仅只需要再咬咬牙 秋宁府城便会被攻破。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对方这一次至少投入了两万人到攻城之中。 而秋宁府城的守军,加在一起还不到三千人。 三千人对两万人,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这是正常的事情。 只是 可怜了这秋宁府的数万百姓。 怕是蛮人攻破了秋宁府城以后,会用这些百姓们,泄愤。 蒙壮这么想着,眼眸之中闪烁了一下。 若是仔细看,便能够发现他的眼眸之中竟是出现了愧疚之色。 牺牲一个秋宁府,换取北方四州永远的安宁。 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对,还是错。 不管是对还是错,既然他做出了决定,做出了选择,便没有再更改的机会了。 只能在这一条道路上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蒙壮这么想着,身旁却是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这些声音竟然是带着欣喜。 这欣喜竟是从秋宁镇的士卒这里传出来的。 作为秋宁镇的重镇将军,对于沙场之上的形势的变化,自然是把握的无比精准。 只要是稍微出现了一些变化,他便能发现苗头。 此时此刻,察觉到周围的环境产生了一些变化,他下意识的抬起了头,便看见。 城墙的不远处,竟是有神威落下。 每一枚神威的落下,都是发出一阵巨响。 每一声巨响,都是让一片蛮人倒地不起。 莫说是还在城墙下的蛮人,便是已经爬上了城墙的蛮人,听见这些声音,都是下意识的回头望去。 看见城墙下发生的一切,表情自然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心情也是出现了一些变化。 这东西,他们并不陌生。 楚人管他们叫作天罚! 一年以前,便是这个东西让他们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动的挨打。 可问题在于,据他们了解,这东西是需要埋藏在地下的,只有在特定的情况下,才会发挥作用。 为何会从天而降? 他们不知道的是 这东西并不是天罚,而是神威,乃是神机营新研制出的一种兵器。 蒙壮看着那些神威落下的地方,都是形成了一个个的巨坑。 他恍惚了一瞬后,仿佛是清醒了,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一挑。 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欣喜,只是抬眸望向远处。 却是看见,不远处,蛮人的营帐内,竟是出现了一些混乱。 作为重镇将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混乱是从何产生的! 定是蛮人的营帐受到了攻击,才会产生这样的情况。 再结合之前的神威,他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援军到了! 京都府的神机营到了! 秋宁府城的数万百姓有救了! 乞颜部的营帐外。 梁虎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表情有些不屑。 两年前,他便是从这里到了京都府。 两年以后,他又回到了这里。 一切却都已经是物是人非。 曾经,在那些蛮人的眼里,楚人便好似是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的反击的能力。 只能被动的挨打。 如今,在他的眼里,这些蛮人就好似是待宰的羔羊,实在是弱的不值得他再看一眼。 旁边的神机营的士卒,不停的释放神威。 一阵阵的轰隆声,从阵地这儿传出。 那一枚枚神威落在乞颜部的营帐内,每一次落下,都是带起一大片尘土,而后便是一个大坑。 “将军,就这样,怕是不用一个时辰,这些蛮人都得完蛋!” 梁虎的旁边,一个神机营的中郎将,脸上满是笑容,如此说道。 梁虎转头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的同时,叮嘱了一句:“不可放松警惕,乞颜部乃是以骑兵见长,即便是神威落下,他们仍旧能够组织起一次冲锋。 只要能够挡得住这次冲锋,大局便能够定下。 你带着两千人,手持火铳,拍成三排,守在前面。 若是看到骑兵,不要有丝毫的犹豫,更不可等他们接近,便是浪费一些火药,也是值得的。 听明白了吗?” “是,将军!” 那中郎将点了点头,领命离开了。 梁虎则是重新把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乞颜部的营帐上,表情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或许 若是这天罚、神威是蛮人先发明的。 此时此刻,如同老鼠一般到处乱窜的,便是他和他手下的兄弟们了吧 乞颜部的营帐。 乞颜雄听着耳旁的轰隆声,整个人的表情都是变得十分的狰狞。 这声音,他简直是无比的熟悉。 这是天罚的声音啊! 一年前,便是这东西,让他不得不带着人到处逃命。 足足奔袭了上千里,才逃回了自己的大营。 此时此刻,又一次听到这个声音,勾起了他的许多回忆。 毫无疑问,这些回忆大都是不堪的。 因此,他的表情狰狞,几乎是怒吼着问道:“天罚是从哪里来的?哪里来的天罚? 楚人在哪里?快点找到楚人! 狼骑!让狼骑过来,朕要亲自带着他们,找到那些拿着天罚的楚人,然后把他们撕碎!” 虽是面临着神威落下的威胁。 那些千夫长却是没有乱了阵脚,都是跟随在乞颜雄的身旁。 此时此刻,听见乞颜雄的声音,都是领命离开了。 仅仅只是片刻,便组织起了一支足够数量的骑兵。 这其中还有不少都是狼骑。 “陛下,东南的方向出现了一伙楚人,大概三千人,我猜测,天罚便是从那里出来的!” 乞颜雄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看向东南的方向。 隐隐约约,的确是能够看到一些影子。 确定了以后,他咬了咬牙,目光坚定的道:“上马,随朕杀敌!”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86章 还没开始,已经结束 乞颜雄虽是已经暮年,却仍是勇猛无双。 他亲自带队,无论是狼骑,还是普通的士卒,都是显得异常的兴奋。 在他们的眼里,能够跟随皇帝陛下出征,自然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只是 等到他们跟随在乞颜雄的身后,冲向那些楚人的时候,他们方才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之处。 虽是间隔着一定的距离,他们仍然能够发现,那些楚人正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 那目光带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好似是不屑,好似是鄙夷,又好似是哀悼 那种眼神,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更让他们惶惶不安的是,那些楚人都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似朝他们冲来的并不是挥舞着马刀的骑兵,而是一只只待宰的羔羊。 明明他们才是进攻者,在那些楚人的眼里,却好似是一步步的走向死亡的陷阱。 这让这些骑兵们百思不得其解。 究竟这些楚人为什么会这样? 不止是这些普通的骑兵,便是乞颜雄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之处。 但是,这个时候后退已经来不及了。 只有消灭这伙楚人,才能够攻下秋宁府城。 只有攻下秋宁府城,才有可能入主中原。 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前进,再前进!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路。 此时此刻的他已经做出了决定,攻破了秋宁府城以后,鸡犬不留! 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楚人知道,草原上的群狼们,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既然做好了抵抗的准备,就要付出抵抗的代价! 这么想着,乞颜雄又是感觉全身上下充满了力气,高高的举起手中的马刀,怒吼一声:“冲锋!” “冲!” “冲!” “冲!” 在他的带领下,骑兵们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几乎眨眼之间便要到那些楚人的面前。 这个时候,让他们觉得莫名其妙的一幕发生了。 站在最前面的楚人,竟是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随着距离的接近,那武器也是落入了他们的眼中。 简直就是就是 便是见多识广的乞颜雄,也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武器。 说是长矛,却要比长矛短得多,而且没有矛头。 说是刀剑,却要比刀剑长了不少,并且没有开锋。 这样的东西,最多也就只能算得上是一根烧火棍。 这东西也配称得上武器? 真是莫名其妙! 不止是乞颜雄,其他的人也都是如此想的。 这些楚人是把自己当成了什么,竟然拿一堆烧火棍应付自己,莫不是被铁骑的步伐给吓傻了? 这些楚人呵! 乞颜雄见到这一幕,不由的更加的兴奋,再一次的挥舞马刀,怒吼道:“前面就是我们的敌人,用他们的血,洗刷我们的耻辱! 复仇!复仇!复仇!” “复仇!” “复仇!” “复仇!” 三千人组成的最为精锐的骑兵团,喊着复仇,喊着号子,挥舞马刀,好似一个个从地狱来的死神,冲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神机营的士卒们。 神机营上下,无论是中郎将,还是校尉,还是普通的士卒,都是淡然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幕,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们在等待,等待一个命令。 三千步,两千步,一千步 随着距离的缩短,那个命令终于来到。 “放!” 嘭———— 一阵闷响的声音响起。 冲在最前方的一队骑兵应声倒地,没有丝毫的反应,直接砸在了地上,灰尘扬起。 后面的人压根反应不过来,躲闪不及,只能让马匹踩在自己同僚的身上。 这个时候,又是一道闷响的声音。 嘭———— 又是冲在最前面的一排人倒在地上。 这个时候,乞颜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幕,彻彻底底的懵了。 不止是他,便是其他的士卒,以及他们的战马,都是惶恐的停下了脚步,在原地打转,不愿意再前进。 那些战马都是被这些声音给吓到了! 最为重要的是 他们若是再继续前进,前面的那些人便是他们的下场。 没有给他们留足反应的时间。 又是一道闷响。 闷响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 几乎让乞颜部的骑兵们产生了一种崩溃的心理。 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是乞颜雄的反应最快。 他看向那些楚人手中的烧火棍,立刻便明白了。 这东西便是好似和弓箭一般的兵器。 只不过,这东西的威力更大。 若是被它击中,便是不死,也一定是残废的,最起码是要丧失战斗力的。 最为重要的是,对方的人排成了三排,几乎可以无间隙的释放这东西。 若是拥有足够的骑兵,完全可以凭借人数和速度上的优势,一路横推过去。 可是,他的骑兵团仅仅只是三千多人。 一眼望过去,对方足足有两千多人。 人数上,自己并不占有一点儿优势。 若是继续冲锋,最后的后果可想而知。 只能是乞颜部最为精锐的骑兵被消耗在这个地方。 即便是最后胜了,胜的也不会是乞颜部。 仅仅只是一瞬间,乞颜雄便做出了决定。 一勒马绳,怒吼道:“撤!” 随即,往回狂奔。 其余的骑兵本就惶恐不安,不知道面前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此时此刻见到自家的皇帝都是逃跑了。 他们当然不可能再继续傻乎乎的往前冲,都是操纵的战马,跟在了乞颜雄的身后。 刚刚冲锋的速度有多块,此时此刻逃跑的速度便有多块。 当然,即便是如此,还是有一些战马,受了惊,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自然是不必说,仅仅只是一瞬间,便被火铳击中,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这是碾压! 不是战斗力的碾压,而是兵器上的碾压! 虽说,此时此刻的热武器,还没有能够对骑兵这种存在了上千年的东西产生足够的压制力。 可是,在相同的人数下,火铳还是要占有一定的优势的。 更何况,对方从来没有见过火铳,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若是他们弄明白火铳是什么,继续冲锋,一鼓作气,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时代,热兵器和冷兵器的第一次大规模交锋,便这么短暂的收场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87章 何其可悲! “陛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乞颜部的大帐内。 一众将军围着乞颜雄,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乞颜雄则是目光阴沉的看着前方,一句话都不说。 他虽然没有受伤,身上的甲胄却是被鲜血给染红了。 足足三千人的骑兵团,回来的竟然还不到一半。 最为重要的是,他们压根就没有冲到对方的营地! 这么一算,几乎是一千多人还没有解决对方一个人。 实在是太窝囊了! 不止如此。 因为那从天而降的类似天罚的东西,原先几乎已经攻下的秋宁府城,竟然又被扎鲁部的人给拱手相让了! 仅仅只是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啊! 若是那些支援的楚人来的再慢上一刻钟,不,再慢上半炷香的时间! 秋宁府城便落入他们的手里了! 那样的话,现在的情况就会发生扭转。 他们也不至于蜷缩在营帐内,时时刻刻的提心吊胆,压根不知道楚军来了多少人。 更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不能继续前进。 “陛下,扎鲁部的人已经不愿意再继续攻城了,为了攻城,他们已经损失了四千人,他们这一次带来的一共只有一万人。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几个部族,他们也都是想要离开。 仅仅一个秋宁府城,便需要耗费这么多的精力,这么多的兄弟,他们不愿意再继续下去。 他们觉得,咱们压根没有希望攻到京都府!” 一个将军如此说道。 其余的将军听了以后,表情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个人当着陛下的面,说这些话,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他们更加的清楚。 若是放在以前,无论是谁,即便是大皇子乞颜弓,也是断然不敢在陛下的面前这般说话的。 这是对陛下的不敬啊! 然而,他们小心翼翼的看向陛下。 陛下竟是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表情变得更加的阴沉。 终于,有人咬了咬牙,接着那人的话,开口道:“陛下,咱们是不是也该做出决定了,究竟是继续攻城,还是放弃。 这一次,咱们只是围攻秋宁府城,还没有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只需要派出使节去京都府,送上一些牛羊,再把那个叫做袁俊哲的家伙送到 送到那个叫做新安候的人那里,这次事情说不定便这么过去了。 若是这么一直拖下去,陛下,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是啊,陛下,从前,我们只要想要踏足大楚,北方四州便是我们的马场,任意驰骋,那是没有任何的问题。 只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楚人有了天罚,除了那天罚,他们还有一种武器,看上去好似是烧火棍,实际上却要比弓弩的威力要大的多。 一共站成三排,没有超过一倍数量的人,压根就没有办法压过去” “陛下,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快点儿做决定吧!” “是啊!陛下!” 有人带头,剩下的人也都是纷纷开口。 乞颜雄抬眸,一双眼眸,此时此刻已经阴沉到了极致。 他看着面前的这些家伙。 这些人曾经都是他的亲信。 他说的每一句话,这些人都不敢有丝毫的反驳。 现在 呵呵。 的确,情况不一样了。 在秋宁府城接二连三的失败,已经让他失去了威信。 便是连曾经的亲信,都是敢反驳他说的话了。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的让他心痛的。 草原上的群狼,只有成群,才会变得强大。 若是只有一只孤狼,那和羔羊没有任何的区别。 这一点,没有人比乞颜雄更加的清楚。 此时此刻,整个乞颜部的上下,不止是乞颜部,便是草原诸部,都是一致的想要离开这里! 作为乞颜部的皇帝。 他自然是没有办法拒绝这些人的请求。 事实上,如果他拒绝了他们,他这个皇帝,很有可能就做到头了! 这一点,他其实很清楚,比谁都要更加的清楚!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突然释然了,看向刚才说话的那些人,把他们的脸庞全都记在心里面。 然后,起身,看着他们,悠悠的道:“既然如此,便返程。” 短短的一句话,没有多余的话。 其余的人听了,脸上都是露出喜色。 这一次离开部族,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让他们看不见任何的希望。 无论是秋宁府城,还是那些楚人所用的新式的兵器,都是如此。 更何况,再继续拖下去,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好处。 冬天马上就要来了,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没有任何的补给。 若是没有办法攻下一座又一座的城池,等待他们的最终只有一个结局——走向灭亡! 更何况,在他们的身后,还有那么多的部族虎视眈眈。 要知道,他们的眼睛盯着大楚,可是其他部族的眼睛,却不仅仅只是盯着大楚。 他们的眼睛,更多的是盯着前方的乞颜部! 若是乞颜部胜了,他们便可以跟在乞颜部的身后,瓜分胜利的果实。 若是乞颜部败了,他们一样可以跟在乞颜部的身后,只是瓜分的却是乞颜部了! 这段时间,与其他部族的首领们相处久了,这种想法,更是出现在了乞颜部的每一个人的脑海里。 因此,他们不愿意继续做着吃力不讨好的买卖! 此时此刻,见乞颜雄同意,他们一个个的都是露出笑容。 纷纷开口道:“陛下,你真是太圣明了!” “陛下,我这就去让兄弟们准备,现在就离开,大楚的人估计还要一段时间休整,我们完全可以趁着这段时间离开。” “陛下,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扎鲁部的人已经开始收拾粮草了,听说他们已经做了决定。 既然咱们也已经做了决定,那就现在就出发,多等一段时间,出现的变故就有可能多一点!” 众人纷纷开口劝说。 乞颜雄听着这些话,只是觉得心如刀绞。 他最为器重的大皇子,此时此刻还在秋宁府城内,生死未卜。 这一次出来,什么都没有得到,平白无故的便折损了数千的儿郎! 那些都是乞颜部最为宝贵的财富! 然而 这些人脑子里面成天想的却是离开! 却是退缩! 何其可悲! 何其可叹!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88章 精疲力竭的秋宁府 乞颜雄看着面前的这些曾经的亲信,好似哽咽了,一时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一会,方才摆摆手,风轻云淡的道:“便如此吧” 这话说完,他整个人都好似苍老了几分,显得疲惫不堪。 这一次出征,他不知道冒了多大的风险,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决心。 然后,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无论是谁,也是难以接受。 莫说是他了,便是其他的部族都是觉得可笑。 说着要踏破大楚,踏平大楚的京都府。 到头来,却被一个小小的秋宁府城给挡住了。 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加可笑的事情吗? 当然,若是没有那种新式的兵器,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败的如此惨烈。 不管怎么样,事已至此,却是没有什么好继续强撑下去的了。 既然乞颜雄已经做出了决定,整个乞颜部的营帐很快动作起来。 先是拆卸各种营帐,然后是粮草,然后是兵器。 仅仅只是一两个时辰,原先的营帐已经被装上了各式各样的马车。 一万多人的大军,便开始准备返程。 这个时候,乞颜雄走出营帐,方才发现原来除了乞颜部,其他的部族早已经离开了这里。 在不远处,仍然能够清晰的看见秋宁府城的城墙上留下的各种伤痕。 秋宁府城 秋宁府城 乞颜雄暗自的念叨了几句,大手一挥,便道:“返程!” 一万多人,浩浩荡荡的来,如今离开却显得是灰溜溜的。 人群往前拥挤着,马匹再也没有来的时候那么高傲,都是垂下了头。 即便只是牲畜,他们也能够感受到一些情感。 他们知道。 战败了! 二十里外。 梁虎默默的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切,并没有任何的动作。 旁边的中郎将们都是道:“将军,对方撤了,这是我们的好机会!宜将剩勇追穷寇,趁着乞颜部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一举歼灭他们!” 梁虎却是摆了摆手,淡淡的道:“我们的机会还有很多,不在这一时,先去秋宁府。” 旁边的中郎将们还想要再劝,可是看见梁虎坚定的表情,都是不说话了。 他们对梁虎这个人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一旦是他做出决定的事情,轻而易举是不会改变的。 既然如此,就完全没有必要去触他的霉头了。 反正最后的结果也是一样。 神机营,一共三千人,骑着马,便这么浩浩荡荡,昂首挺胸的走到了秋宁府城的城门前。 隔着老远,都能够嗅到那股气味,那是生命逝去的气味。 即便是经历过很多惨烈的场面的神机营的士卒们,见到这一幕,也是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他们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气味 满是刀痕、剑痕的城门缓缓的打开,几个人站在城门的后面,神情都是十分的庄重,一脸的凝重的看着来人。 梁虎见城门打开,翻身下马,牵着马,继续往前走。 神机营其他的士卒们见到这一幕,也都是如此,翻身下马,表达自己对这些勇士的敬重。 的确 眼前的这些人,凭借着简陋的兵器,如此少的人数,竟是硬生生的在乞颜部和扎鲁部的猛攻之下,坚守了二十余天。 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来到秋宁府城,都不敢说自己有这个勇气能够继续的坚持下去。 然而,这些人却是做到了! 他们比这世上任何的人都要强。 他们值得任何的敬重。 “蒙将军。” 梁虎走到蒙壮的面前,神色庄重,沉声的唤了一句。 蒙壮全身上下的甲胄都是被红色覆盖。 尽管乞颜部的人已经离开了一天的时间,他仍是没有空余的时间收拾自己。 还是在城墙上的那副甲胄,迎接的梁虎。 整个人显得如此的狰狞。 即便他身上的甲胄,已经坑坑洼洼,不知道出现了多少刀剑的痕迹。 “嗯。” 蒙壮风轻云淡的应了一声。 他还是从前那般模样,不喜说话。 虽是如此 梁虎却从他的眼神之中,读到了很多的东西。 在没有回到京都府以前,梁虎曾经也是北方四州守军的一员。 而且他本身就是安周府人,他比谁都能清楚蒙壮的想法。 更明白,为什么仅仅只有不到七千人的秋宁府城。 为何要在有很多选择的情况下,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乞颜部。 “你们辛苦了。” 从来不喜欢恭维别人的梁虎,难得说了这么一句夸人的话。 虽然有些僵硬,但对于他而言,已经是极为的不易。 “嗯。” 蒙壮又是点了点头。 旁边幸存下来的秋宁知府见到这一幕,总觉得有些无语。 这两个家伙都不是喜欢说话的,更是不擅长交际。 若是让他们商议事情,怕是要在城门处不知道耗上多长时间。 因此,他摆了摆手,笑道:“梁将军远道而来,也是辛苦了,这里不是商谈的地方,府衙那里没有被乞颜部的投石车砸到。 咱们可以去那里聊一聊,之后的事情该怎么办。” “好。” “好。” 梁虎和蒙壮异口同声的道。 随即,两个人都是往衙门的方向走去。 城墙上,原先的秋宁镇和秋宁府城的守军,瘫坐在原地,看着两位将军,都是有些恍惚。 虽然距离扎鲁部最后一次攻城已经有将近半天的时间,但是他们仍是有些恍惚。 自己这是活下来了吗? 应该是吧 按理说,他们应该高兴,可是此刻此刻的他们,却是一点儿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们便连高兴的力气都是没了,精疲力竭到了极致。 他们如此,蒙壮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刚刚走到衙门的门口,身穿甲胄的蒙壮便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将军!” “将军!” “蒙将军!” 神机营的人还有秋宁府城的人见到这一幕,都是吓了一跳,忙不迭的伸手去扶他。 梁虎却是显得很淡然,这样的情况,他见过太多了,因此,只是摆摆手,风轻云淡的道:“他只是太累了,扶他下去休息休息,之后的事情,跟蒙将军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了。 接下来该是我们神机营登场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89章 返程中的意外 一天后。 乞颜部的先锋营,终于是踏入了乞颜部的土地。 时隔将近一个月,他们再一次踏足这个土地,带来的感受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一个月前,他们自信满满的离开,渴望着能够为部族带来荣耀,踏平大楚,让部族的子民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可是如今 他们的骄傲已经被磨平,剩下的只是颓败。 “真不知道咱们究竟为什么要去招惹大楚?就这样生活下去不是挺好的?咱们卖给大楚的人牛羊和马匹,大楚的人卖给咱们粮食和茶叶。 互相不干扰,就这样下去” 斥候一边骑着马,一边对同伴道。 他的同伴听见这话,表情有些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在这之前,若是有人敢跟他说这样的话,他一定是要冲上去暴揍他一顿的! 乞颜部乃是草原上的雄鹰,乃是草原上的骄傲,为什么要和那些卑贱的楚人做交易? 可是,经历过了秋宁府城的事情以后,他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毕竟,以前的时候,他们可以随随便便的碾压楚人的时候,他们还是有资本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如今,他们便连一个小小的秋宁府城都是攻不下来,他们哪里还有脸这么说呢? “陛下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是有原因的,这一次失败不代表我们永远都会失败。 楚人发明出了那种新式的兵器,我们也一样会发明出来,到了那个时候,楚人” 那斥候这么措辞,往前走。 走着走着,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嘭——’的一声巨响。 淹没了所有的声音。 他的同伴只觉得耳膜都要被震损了。 眼前也是一片模糊,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 待缓过神,转头看去,才发现刚才说话的那人,连人带马都变成了几块,散落在了地上。 “这这” 那斥候也是被吓得懵了,怔怔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想要说话,却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人在极度的恐惧的情况下,无论如何用力,都是发不出声音的。 这是人之常情。 从这种状态中恢复过来了一些后,身后又是传来其他同伴的声音。 “怎么了!?你们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那斥候听见同伴的声音,转头看向他,刚准备说话。 却又是听见‘嘭——’的一声。 刚刚发生过的事情,再一次在他的眼前发生了,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别。 要真说是有什么区别,那就是这一次这斥候看的清清楚楚。 那是天罚! 可是 这里是乞颜部啊! 乞颜部的土地上怎么会被埋上天罚。 这这怎么可能呢!? 明明他们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马平川,还是没有任何的东西。 他们这些斥候,也仅仅只是为了探路而已,而不是为了防范敌人。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那斥候还处在恍惚的状态之中,忽然不远处又是接二连三的响起了一模一样的声音。 此时此刻的他,终于是明白了什么。 瘫坐在原地,看向乞颜部的大本营的方向,整个人好似是失了魂一样。 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难道 他已经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可是,有些人却是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 跟在这些斥候的后面的大部队。 乞颜雄看着前方斥候传回来的消息,眉头紧皱。 旁边的将军也都是听见了远处传来的那些闷响声。 这个声音,他们是如此的熟悉,一年前的时候,这些声音,他们都是铭记于心。 这是大楚的天罚! 可是,这里是乞颜部啊! 将军们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此时此刻的他们并不愤怒。 他们害怕,害怕会出现自己猜想当中的情况。 乞颜雄也是如此,只是他表现的要淡然很多,摆摆手,风轻云淡的道:“停止前进!” “是,陛下!” 命令被传达下去,一道道的声音传下去,仅仅只是片刻,整个乞颜部的大部队,都是得知了这个消息。 同时,那一道道的闷响的声音,仍是在响起。 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乞颜部的人的心头。 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是听过这个声音。 知道这个声音代表着什么。 更知道在这个地方,出现这种声音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楚人极有可能绕过他们,偷袭了乞颜部的大本营! 或许,此时此刻,乞颜部已经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他们。 就是这样,他们还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们不知道楚人是怎么做到,绕过秋宁府,绕过秋宁镇,绕过草原诸部,直接踏足乞颜部的。 按照常理,除非是从地下挖出一条地道,再不然就是能够像雄鹰一般飞在空中,不然,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的!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事情已经发生了。 他们能够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挽回发生的一切! 当然,这些都是将军们的想法,那些骑兵,普通的士卒,想的都是自家的老小。 都是在家等候的老人和妻儿。 与此同时,一些画面也是出现在了他们的脑海里面。 那是他们曾经在大楚的土地上,在楚人的村庄里面,做过的事情。 现在,他们不由的想象起了当初自己做过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亲人的身上! 他们怎么能够容忍! 怎么能够! “百夫长大人,我们不能留在原地,我们要回去!楚人有可能已经到了我们的土地上,我们必须快点儿回去,只有这样,才能拯救我们的家人!” “百夫长大人,您不能拦着我们,即便前面有天罚,我们也不害怕!我们的人足够多!只要不是在这里所有的地方都埋上天罚,我们就能回去!” “大人,你们没有妻子,没有女儿,没有儿子,没有父亲,没有母亲吗?他们现在可能正在被楚人蹂躏!” “大人,停止不前,这是懦弱的行为,我们能容忍失败,能够接受失败的事实,但是我们不能接受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 “大人,请您让我们回去,让我们保护我们的亲人!” “大人” 此时此刻,乞颜部一片混乱!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90章 大本营 所有的人,上至千夫长,下至喂马的马夫,都是想着自己的家人,听着耳旁传来的闷响声。 他们的一颗心也是渐渐的沉了下去。 因为他们知道,能够在这里埋下天罚,意味着那些楚人早已经来到了这里。 而且,还有这不少的人数。 不然不可能在短短的十天之内,在这里埋下这么多的天罚。 中间的位置。 乞颜雄听着这些声音,看着面前士卒们的躁动,他的眉头皱的更加的紧。 此时此刻的他似乎已经明白了,为什么秋宁镇、各个村庄都是空的。 或许,在那些空的村庄的下面,便藏着楚人的士卒。 他们拿着兵器,拿着天罚,静静的等待着。 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机会,离开那里,直接来到自己的大本营! 这叫声东击西。 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 一向懦弱,只是知道龟缩防守的楚人,竟然会想到主动进攻。 也正是因为这方面的疏忽,他可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乞颜雄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是有些恍惚。 乞颜部几百年的传承,莫非到了他这一代,便要断送了吗!? 乞颜雄不甘心。 可是,即便不甘心,却也必须要接受眼前发生的事实。 旁边的将军已经开口了:“陛下,咱们快些回去吧,让战马开路,咱们跟在后面,后一个人踩着前一个人走过的地方,终归是能够回去的! 即便楚人是绕过咱们,来到咱们的家乡,他们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再加上埋藏天罚的时间,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或许,咱们现在赶回去,还能有机会拯救咱们的子民!” “是啊!陛下!不能再犹豫了,快点儿做出决定吧!” “陛下!” 众人纷纷的开口。 乞颜雄的表情却是一阵的阴晴不定。 好一会,方才叹了口气,摆摆手道:“就照你们说的办。” 此时此刻的他,真正的是连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身心俱疲已经到达了极致。 原先,他想要的乃是一个壮大的乞颜部,甚至能够和大楚相提并论的乞颜部。 可是,如今,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极有可能,乞颜部的未来便葬送在自己的手上了。 这对于任何一个拥有远大志向的雄主,都是不可以接受的事情。 不管怎么样,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尽可能的挽回自己的损失,挽回乞颜部的损失。 在一众将军的安排下。 队伍很快又继续前进,只是速度要比往常慢了许多。 这一次,派出去的不再是斥候。 而是一些战马。 排成一排,后面有马夫,驱使他们向前。 没走一会,便听见一声巨响。 嘭—— 一匹战马的一条腿,便没了,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发出了一阵哀嚎的声音。 乞颜部的人见到这一幕,都是觉得可恨。 战马是他们的伙伴。 可是,如今他们却是要用自己伙伴的生命,来为自己开路。 这是很多人内心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可是,除了这个方法,还有什么其他的方法吗? 似乎是没有了 相比于战士的生命,战马的生命就显得不那么的重要了。 乞颜部的人看着在前面的战马,都是唉声叹息。 此时此刻的他们不止是打败了仗,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失去了他们引以为豪的一些东西。 如今的他们只是想着回家,想着再也不招惹楚人。 曾经属于乞颜部的骄傲,从此以后,一去不复返了! 就这样。 每走一段路,便时不时的会听到一声巨响。 然后便是一阵凄惨的哀嚎声。 这样的情况,乞颜部的人跟在后面,已经渐渐的熟悉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甚至已经麻木了。 那些不幸踩中天罚的战马,也立刻被他们处理,变成了干粮。 一路下来,至少损失了上千匹马。 这些都是乞颜部的根基! 可是,如今却是 哎 众人都是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夜幕逐渐的降临。 不少人都是拿起了火把,继续前进。 他们所需要做的是尽可能快的赶回乞颜部! 可是,随着距离的接近。 他们终于是看到了他们最为恐惧的画面。 原先成片的帐篷,此时此刻已经是火光冲天! 隔着老远,都是能够看见,远处好似是白昼一般。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一些凄惨的声音。 那里是乞颜部,是他们的家乡。 留在乞颜部的青壮年,加在一起还不到五千人。 这五千人还没有足够的甲胄,有的只是一些简陋的兵器。 站在原地,能够听到一些喊杀的声音,可是更多的却是老弱妇女的喊声。 “楚人!” 乞颜部的士卒们看着不远处火光冲天的家乡,都是恨的咬紧了牙。 千夫长、百夫长们皆是如此。 便是几个将军都是如此,他们的家都在乞颜部,目前来看,却是没有什么希望了! 几个将军甚至没有征求乞颜雄的同意,便下达了命令! “全速前进!冲锋!冲锋!” 乞颜部的骑兵们,听见将军、千夫长的呼喊,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愤怒,翻身上马,驾驭着战马,朝前冲去。 嘭—— 又是一声声的巨响。 虽然距离乞颜部的大本营已经不远了。 可是楚人竟然还是在这里埋藏了不少的天罚。 不少人都是没有走过这里,但是大部分的人还是骑着战马,来到了大本营。 只是,眼前的一些画面,却是让他们觉得有些恍惚。 并没有楚人,也没有刀光剑影,更是没有想象当中凄惨的画面。 有的只是被点燃的各种帐篷、干草。 周围的人呼喊着,拎着木桶,去救火。 只是,那点水相比于火势而言,只是杯水车薪。 “发生了什么?” 一个百夫长拽住了一个救火的妇人,大声的问道。 那妇人转头看向那百夫长,同样大声的回答道:“有人放火!快点救火!” 说完以后,恍惚了一下,看清了那百夫长身上的甲胄,又是往他的身后看去。 那妇人怔住了,下意识的问道:“你们不是追随陛下,去楚人那里了吗?为什么又回来了? 跟楚人的仗打的怎么样?赢了吗?”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91章 质问 听见这些问题,那个百夫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问道:“谁放的火?” 那妇人借着火光,看清了百夫长的表情,好似是明白了什么,也没有继续追问。 只是回答道:“不知道,这火突然就着起来了,谁知道是谁放的!” 那百夫长听见这话,深吸了一口气,抬眸四处望去。 却是看不见任何的动静。 只好摆了摆手,道:“去吧!” 那妇人这才拎着桶,救火去了。 天干物燥,尤其是在秋冬季的时候。 一把火几乎烧毁了半个乞颜部。 尤其是乞颜部用于储存粮食的帐篷,更是被烧毁了大半。 乞颜雄站在一片废墟上,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没有人比他更加的明白。 没有了粮食,意味着什么。 这个冬天,怕是单单凭借乞颜部的存粮是熬不过去的! 可是,除了存粮,还能有什么办法? 以前的时候,他们还可以往南边走,去北方四州打打秋风。 可是如今,情况却是不一样了。 思来想去,似乎只剩下了一条路,那就是抢掠其他的部族。 刚刚组建的联盟,还没有超过一个月。 便要反目成仇,互相抢掠,这不是乞颜雄想要看到的。 可是,事到如今,似乎也只剩下了这一条路,最为重要的是,这一条路还未必能够走的通。 要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如今乞颜部只剩下了这点儿粮草,能不能供应战马,还是一个问题。 再加上这一次南征,还有返程中遇上的各式各样的天罚,乞颜部的两万大军,此时此刻足足折损了一半。 一万的大军,足够劫掠一些中小部族。 可是那些部族的粮食,完全不够撑得起乞颜部所需要的。 若是诸如扎鲁部那样的大部族,能不能打的过,还是一个大问题。 最为重要的是,狼多肉少,这个道理,谁都知道。 一旦乞颜部发动对其他部族的抢掠。 其他部族必定会联合起来。 甚至诸如扎鲁部那些大部族还会趁虚而入。 那么,从此以后,乞颜部便再也不复存在了。 乞颜雄站在原地,看着被烧焦的大地,久久无语。 旁边的将军都是站着,一句话都不说话,表情各式各样的都有。 有愤怒,有不甘,有恍惚 一年前,乞颜部还称得上是草原上最为强大的部族。 一个月前,乞颜部虽是没落了许多,却仍然能够称得上是最为强大的几个部族之一,仍旧能够获得其他的部族的尊重。 可是 如今呢? 短短的一年的时间,在他们这位皇帝的带领下,乞颜部成了什么样子? 怕是再过一段时间,乞颜部能不能继续存在,都是一个问题。 将军们都是不说话,但是他们的心里面却是有一杆秤,这杆秤逐渐的发生了一些偏倚。 这些将军的想法也是逐渐的产生了一些改变。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尤其是在草原这样的地方,只有强大的人才能够统领整个部族。 一个昏庸的人,只会带着部族走向灭亡! “父亲” 众人正在恍惚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抬眸望去,看见眼前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乞颜嫣然! “公主殿下!” 众将军都是行礼。 乞颜嫣然走到乞颜雄的面前,看着他,表情有些奇怪。 乞颜雄也是看着他,脸上终于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若说是他的孩子之中,除了乞颜弓之外,还有人让他感到满意的。 便只有一个乞颜嫣然了。 无论是作为使者,出使大楚,又或者作为一个千夫长,与其他部族交战。 再或者是帮助他处理一些部族的琐事。 乞颜嫣然都是做的足够的完美,帮助他省了不少的心。 当然,这一次,乞颜嫣然被他派到了扎鲁部的附近,密切关注扎鲁部的动向。 若是派她留在乞颜部,怕是粮草也不会被那些楚人给放火烧了。 乞颜雄想到这,不由得一阵后悔,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开口问道:“扎鲁部那边怎么样了?你为什么回来了?” 乞颜嫣然看着乞颜雄,回答道:“扎鲁部出征的一个三万人,全都回到了部族女儿回来” 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 犹豫过后,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又是变得坚定了。 “女儿回来是有一些事情,要和父亲商议。” 乞颜雄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的一皱。 商议? 这个词,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的。 整个乞颜部,有谁有资格和他这个皇帝商议的? 因此,他没有说话,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乞颜嫣然见到这一幕,却好似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开口道:“父亲,女儿在扎鲁部的这半年,见到了很多的事情,也明白了很多的事情。 短短半年的时间,扎鲁部的大军从两万人到现在的五万人,兵器、甲胄、粮草应有尽有。 咱们乞颜部,在一年前,能够拥有五万的勇士,能够号召二十万勇士追随。 可是现在,本部族的勇士却只剩下了不到三万人,这一次南征,更是不到两万人。 其他的部族,更是不听从咱们的号令。 您以为,这是因为什么?” 乞颜雄听见这话,脸色变了。 整个人显得十分的愤怒,刚准备开口呵斥,却见到乞颜嫣然伸出手,制止了他。 “父亲,请您先等我说完女儿在扎鲁部这半年,看得太清楚了,扎鲁部的兵器、甲胄都是从其他部族那里得来的。 可是其他的部族的甲胄和兵器,则是从大楚朝廷那里得来的。 大楚朝廷从来没有停止过向其他部族输送甲胄和兵器,必要的时候,他们甚至还会提供粮草。 他们这么做,甚至不要求任何的回报,只是赠与。 因此,您知道为什么短短一年的时间,会冒出这么多的部族了吗? 他们都是得了大楚朝廷的恩惠,您觉得他们会诚心的跟您一同讨伐大楚吗? 实话跟您说,这一次出城,扎鲁部提前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派人,不出力。 女儿也得到了消息,您和部族的勇士们,还有扎鲁部的人,围攻秋宁府,足足半个月的时间。 却都没有攻下来,您以为仅仅只是大楚那些特殊的兵器的原因吗?”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92章 乞颜公 乞颜雄听见乞颜嫣然说的这些话,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他从来没有想过,大楚朝廷竟然还在暗暗的资助其他的部族。 即便是听到了一些消息,他也只是当作玩笑话。 大楚朝廷和草原诸部这么多年的互相征伐,怎么可能会送给他们物资? 可是,这一次南征,仔细想一想,的确是有许多的部族出工不出力。 便说那扎鲁部,足足比原先计划的晚了三天才到达秋宁府,实在让人生疑。 乞颜雄这么想着,乞颜嫣然却是继续说话了。 “父亲,其他部族这样对我们,我们也没必要在维护他们。 大楚的新安候已经派人找到了女儿,只要我们乞颜部放下从前的成见,大楚朝廷便和我们乞颜部重归于好,一同征伐其他的部族。 新安候府会提供给我们足够过冬的粮食和一些必要的兵器,帮助我们成为草原上唯一的部族。 从此以后,乞颜部化为乞颜道,您为乞颜公,永世相传!” 此话一出,整个乞颜部都是安静了下来。 众将军听见这话,都是面露不可思议之色,随即,眼神发生了数次变化。 互相之间也是面面相觑。 乞颜道 乞颜公 意思便是从此以后,乞颜部便要臣服于大楚了吗? 似乎 大概 也许并不是一个很差的选择。 毕竟如今的乞颜部已经丧失了谈判的资本。 能不能度过这个冬天还是一个问题,若是能够得到大楚朝廷的帮助,一统整个草原诸部,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向大楚朝廷称臣,仅此而已,这样的事情,以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等乞颜部休养生息,重新发展起来,再撕毁以前的契约,乞颜部仍然是那个乞颜部。 有什么不好的呢? 乞颜部的众将军们都是这么想。 可是乞颜雄却不这么想。 他一生最为远大的理想便是建立乞颜帝国,让楚国臣服,如今却让他臣服于大楚,还是一个小小的公爵,甚至连封王都没有。 无论如何,他都是不能接受的! 乞颜雄表情数次变化,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看着乞颜嫣然,怒吼道:“大胆!谁告诉你的这些话?朕刚刚结束南征,你便在这里妖言惑众! 大楚朝廷岂是那么好相与的?他们答应你的,只是为了离间罢了! 更何况,乞颜部在草原之上,屹立数百年而不倒,依靠的便是属于草原的骄傲。 雄鹰和群狼永远不会成为奴役! 大楚朝廷永远别想要乞颜部屈服! 乞颜嫣然,谁告诉你的这些话,你的幕后主使是谁,说出来,朕饶你一命!” 这话说的极为的坚决,几乎是从根本上把这件事情给定下了。 乞颜嫣然听了以后,脸上的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 显然,这样的结果,再他决定来的时候,便已经预想过了。 只是 她仍然是有些不忍心。 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父亲,这一年来,您看看乞颜部在您的带领下成了什么样子,原先的盟友一一离开,部族的五万勇士,如今只剩下不到两万,曾经草原的骄傲,如今任何一个部族都能够蔑视! 一直到现在,部族的存粮全都被付之一炬,我们已经没有跟其他部族谈判的资本了,更不要说大楚朝廷。 我们现在只能做一颗棋子,而且只能是大楚朝廷的棋子。 扎鲁部视我们为眼中钉,一旦我们恢复元气,他们便会在背后给我们下绊子,还有那些小部族,他们只会看谁能接近胜利,然后依靠谁。 我们如今剩下的只有接受大楚朝廷的收编,才有可能让乞颜部继续存在下去。 父亲,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乞颜雄听见这话,整个人显得非常愤怒,伸出手,指着乞颜嫣然,怒吼道:“来人,把这个乞颜部的叛徒抓起来!” 旁边的护卫们听见乞颜雄的命令,表情都是出现了一些挣扎,一时之间,竟是没有一个人动的。 甚至那些将军都是站在一旁,好似看戏一样,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拔剑,更是没有人上前。 乞颜雄见到这一幕,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太明白出现眼前这样的情况意味着什么了。 意味着从此以后,他彻底的丧失了对乞颜部的掌控力。 意味着 自己可能再也不是乞颜部的皇帝! 这个时候,乞颜嫣然清脆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父亲,您看见了吗?已经没有人再支持您了,您不适合做乞颜部的首领,更不适合做一个皇帝。 您的皇帝梦,整个乞颜部已经陪您做了太久,再这样下去,整个乞颜部都要覆灭。 父亲,让出您首领的位置吧 从此以后,让女儿带领乞颜部,恢复乞颜部从前的荣光!” 乞颜雄听见这话,抬眸看向乞颜嫣然,从她的眼眸之中,他看到了自信与骄傲。 转头看去,环视四周,将军、千夫长、护卫,每一个都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这个时候,一言不发代表着他们已经做出了决定。 乞颜雄无力的垂下了手。 一时间,感觉整个人都没有了力气。 曾经的一代雄主,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便沦为了丧家之犬。 不得不说,命运这东西,真的很难说。 乞颜嫣然看着自己曾经无比崇拜的父亲,心情也是十分的复杂,犹豫了一下,摆摆手,道:“来人,扶废帝乞颜雄回营休息!” “是!” 话音刚落,旁边的护卫立刻上前,架住了乞颜雄,往营帐里走。 乞颜雄任由他们架着,并没有丝毫的反抗。 他心里面明白,此时此刻的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便是反抗,也没有丝毫的意义。 倒不如在最后的时刻,给自己留下一点儿颜面。 乞颜嫣然目送自己的父亲离开,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 方才重新看向其他的将军,环视一周,表情逐渐变得坚定。 沉声开口道:“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乞颜部,只有乞颜道,再也没有乞颜皇帝,只有乞颜公 行礼吧!” 众将军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行礼,异口同声的道:“卑职等见过公爵大人!”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93章 没有永远的敌人 喧嚣退去,剩下的只有宁静。 经历了这么一系列的挫折后,乞颜部反而变得安宁下来。 没有人担心没有粮食,没有人担心会被其他部族吞并。 因为这段时间,乞颜部来了一群他们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客人。 大楚的神机营! 在几天以前,他们还在一起厮杀,难解难分 更为准确的表述是,乞颜部被单方面的屠杀。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接纳这群客人来到自己的家园做客。 乞颜部从来都是崇拜强者的。 这世上从来都不存在永远的敌人,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 即便前一天两方势力还在难解难分的厮杀,利益驱使下,也会很快成为同盟。 甚至 有的时候,厮杀便是为了同盟。 神机营送来了粮食,送来了马匹,送来了刀剑。 帮助乞颜部度过这个艰难的冬天,既然如此,便是成为大楚朝廷的一部分,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反正在乞颜部的族人们的眼里,国本就是一个很淡漠的观念。 只要乞颜部还存在,只要大楚朝廷让自己保持原先的生活习惯,不加以过多的干涉。 并且在冬天的时候,给他们足够的粮食。 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便是成为大楚的子民似乎也不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 即便是需要付出了一定的马匹、牛羊,这也只是合理的交易。 最为重要的是,除了这条途径,他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获取粮食了。 从前的时候,还可以依靠劫掠,可是如今,一年两次的失败,却是让大部分的乞颜部的族人都是认清了一个事实。 他们再也打不过大楚朝廷了! 此时此刻,乞颜部的营帐内。 梁虎与乞颜嫣然相对而坐。 他们从前见过一面,是在新安候府上。 那个时候,将军曾经跟他说过。 终有一日,将军还会再和她见面的。 就是方休的这句话,梁虎记住了这个乞颜部的公主。 却没有想到,一年之后,再一次见面,这个乞颜部的公主,却是成了所谓的乞颜公。 摇身一变,竟是成为了朝廷的几位国公。 “这里的粮食只是第一批,只要能够在冬天来临以前,灭掉超过五个小部族,还会有更多的粮食。 除此之外,侯爷已经吩咐过我,若是乞颜部想要攻伐一些大部族,神机营还会提供一定的帮助” 梁虎坐着,悠悠的道。 乞颜嫣然听见这些话,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只是道:“新安候?我还记得他,当年就是他把我赶出大楚的,对了还有你。 当年放箭的人是你吧?” 梁虎没有说话,表情凝重。 乞颜嫣然又是笑了笑,开口道:“没有想到,短短的一年的时间,你已经成了大将军了。” 梁虎听见这话,淡淡的道:“承蒙侯爷栽培。” 乞颜嫣然笑了笑,摆摆手道:“放心,新安候已经与我通过信,他所要求的,我全都给他,只是三年之内,覆灭其他的所有部族,有些困难” 话音未落,便听见梁虎打断道:“若是苦难,便交给神机营来做,那么乞颜道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话说的十分的硬气。 乞颜嫣然听了以后,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可是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笑了笑,道:“梁将军不亏是从沙场走出来的,三年的时间便三年的时间” “还有,奉新安候的命令,第一批的劳力,我需要带回去,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凑足五千人。” 梁虎丝毫没有把乞颜嫣然放在眼里,十分直白的说出了要求。 乞颜嫣然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失态。 她知道,即便自己现在是名义上大楚的国公,但是在这些从北方四州走出去的人眼里,仍然是敌人。 既然如此,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这样直来直往,反倒是挺好的。 她开口道:“五千奴隶对于乞颜部而言并不是问题,一个月的时间或许都用不到,但是我的战士刚刚结束南征,他们需要休息。” “是劳力,不是奴隶” 梁虎看着乞颜嫣然,纠正她道。 乞颜嫣然听见这话,有些无语。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无非就是想要让草原诸部的人到南边去,消弱草原诸部的力量,防止乞颜部吞并其他部族,逐渐的发展壮大。 这样简单的事情,谁不明白? 还说的这么弯弯绕绕的。 大楚朝廷的流民这般的多。 难道大楚朝廷就缺少这点儿劳力吗? 实在是可笑! 乞颜嫣然心里面这么想,却是没有这么表现,只是拜拜手,开口道:“好,五千劳力,一个月之内,一定送到秋宁府!” 梁虎点了点头,开口道:“这段时间,我和我的神机营便驻守在这里,如果你有什么异议,尽管可以向新安候说” 说完,顿了顿,好似是再与乞颜嫣然相处一秒钟,他都觉得难受。 因此,站起身,拱了拱手,道:“乞颜公,告辞!” 敷衍的行礼后,也没有等乞颜嫣然说话,便转身离开了。 他走了以后,整个营帐内只剩下乞颜嫣然一个人。 乞颜嫣然坐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表情阴晴不定。 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决定忍下去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 乞颜部败了以后,还能保持原先的一定的自主,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情了。 梁虎走出营帐以后,正准备回营,走在路上,却是看见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站住!” 雄厚的声音响起。 一道身影忙不迭的停住了脚步,颤颤抖抖的转过身,看向梁虎。 赔上了笑容:“大,大人” 梁虎走到那人的面前,看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眼。 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鄙夷之色,问道:“你是康王府的人?” 袁俊哲听见‘康王府’三个字,感觉呼吸都是停了一拍,忙不迭的摆手道:“大,大人,您误会了,小的只是一个商人。 从安周府而来,谁想到刚到乞颜部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情,还好大人您来了,要不然小的怕是要被乞颜部的人给撕碎了喂马” 话音刚落下,便听见旁边传来声音:“袁俊哲?你小子不是在康王府当差?怎么到这儿来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94章 又是一岁秋 袁俊哲听见声音,感觉整个人都是要崩溃了。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碰上了熟人。 “袁俊哲” 梁虎看向袁俊哲,脸上难得露出玩味的笑容,问道:“你认识他?” 旁边那个神机营的士卒见自家将军问话,忙不迭的回答道:“回将军的话,卑职曾经与这人是邻居,后来听说他到了康王府当差,便很少来往了。” 这士卒倒也是坦坦荡荡,并没有隐瞒。 梁虎点了点头,看向袁俊哲,明知故问的道:“既然是康王府的人,为何要隐瞒自己的身份?谎称自己是商贾?” 袁俊哲听见这话,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难不成说自己其实是康王殿下派来与乞颜部里应外合的使者? 先不说眼前这位虎贲将军会把自己怎么样。 就说这件事情实在是丢人啊! “我我” 袁俊哲做贼心虚的低下了头,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个时候,梁虎却是道:“既然是康王府的人,留在这里自然是不好的,本将军便派几个人送你回京都府吧” 袁俊哲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他正愁没有办法回去呢! 没有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梁虎竟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竟然还要把自己送回去,实在是 他刚这么想,便听见梁虎吩咐身旁的护卫道:“这人是康王殿下的谋士,你多派几个人,好生的护送着,到了京都府,务必要歌颂这位的丰功伟绩。 单单一人,便敢深入虎穴,与乞颜部诸多蛮人周旋,实在是厉害” “是,将军!” 此时此刻,神机营的人隐隐约约已经能够猜出这位康王府的门客到这乞颜部是做什么的了。 眼眸之中尽是鄙夷之色。 听见将军的话,更是应声称是。 “这这” 袁俊哲听见这话,又是一怔,随即,整个人都是傻了。 歌颂? 丰功伟绩? 岂不是说要把自己游街示众? 岂不是整个京都府的人都知道自己勾结乞颜部了? 这也便罢了,最为重要的是自己代表的乃是康王府了。 若是这件事情传开以后,康王府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康王殿下岂不是成了第二个宁王殿下? 这万万不可! 万万不可啊! 他刚准备求饶,便有两个护卫走了上来,一左一右架住了他。 声音也是充满了冰冷。 “袁大人,别挣扎了,随我等回京都府吧!” “这梁将军,您听我解释,您听我解释啊!” 袁俊哲还想要垂死挣扎,冲着梁虎大声的喊着。 梁虎却是不理会他,径直的离开了。 而袁俊哲则是被两个护卫拖着上了马车,扭送回京都府了! 京都府,方府。 又是黄昏。 方休如往常一般,懒洋洋的躺在自己院子的躺椅上。 闭着眼睛,静静的休息。 实际上,他也没什么好做的。 这段时间,手下的人都已经成了气候,勉强也能够独当一面了。 青州那边,有便宜老爹撑着,倒是没有让他费什么心。 江南道,钱正在那边混的风生水起,虽是没有官职在身,却凭借着红薯和土地,居于高位。 便是姑苏府的知府,也是对他礼遇有加。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钱正钱管事乃是新安候府的人。 至于京都府,那更是不用说了。 无论是宝乐坊的王宝乐,还是竹轩斋的吕四,都是不需要方休多费心的人。 若非是有什么大的问题,不需要请示方休,他们自己便能够解决了。 若说真是有什么费心的地方,便只剩下了常如那里。 马上便要秋闱了。 这是科举变革以来的第一次秋闱,自然是需要重视的。 这京都府的主考乃是新任的礼部侍郎,似乎是姓周。 方休也是记不清楚了。 这礼部的侍郎,短短的一年的时间,已经换了两位。 方休也是不那么放在心上了。 不管怎么样,这秋闱还是重要的。 以往的时候,都是派上几个翰林,再不然也只是内阁的学士。 这一次,却是直接派上了礼部的侍郎。 其他各道也都是从京都府派出去的礼部的百官,副考官则是翰林。 可见朝廷对这次科举的重视。 按照常理,主考和副考都是由皇帝陛下挑选的。 这一次情况特殊,许多的人对这新式的科举乃是颇有微词,尤其是皇帝 和几乎满朝的文武。 因此,从这满朝文武之中挑出主考和副考,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还是内阁的三位阁老亲自上场,劝说了许久,方才有人愿意做考官。 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事情了。 原先草原诸部要南征的消息早早的就传遍了整个大楚。 上至京都府的百官,下至东南道的小民,都是知道这件事情。 不管是谁,都是觉得紧张的。 草原诸部虽是没有从前那么的强势,可是他们骁勇善战并且残忍的形象,却是深深的刻在每一个楚人的心里。 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可是,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却是都没听说北方四州有什么动静。 也就是见过一次报,似乎是说草原诸部正在围攻秋宁府城。 秋宁府城的将士们,坚持了足足十天的时间。 除此之外,好似便没有其他的消息了。 如今,距离草原诸部围攻秋宁府城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了,却不知道秋宁府城有没有守住。 若是没有守住,草原诸部的大军如今又在什么地方了。 会不会威胁到京都府? 这些问题,一开始酒楼里面还会讨论一些。 可是,渐渐的就没有人讨论了。 因为大家神奇的发现。 草原诸部的这一次南征对于他们的日常生活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影响。 放在以前,这个时候,粮价早已经升上去了。 京都府的宅邸的价格早就已经降下来了。 上一次,新安候可是因为这个,挣了不少的银子。 这一次,却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除此之外,便是连那些在北方四州做生意的商贾们,都是没有什么动静。 不知道的还以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呢! 当然 只有方休知道。 哪里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明明是事情都已经被解决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95章 蒸汽机 对于京都府,乃至整个楚国的百姓们而言,草原诸部南征的消息,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消息。 从刊登在竹轩斋的报纸上,便没有了消息。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这背后,神机营、伊人居、密谍司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北方四州,尤其是秋宁镇的将士们,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这些,整个京都府,或许只有方休一个人知道。 其他的人,即便是知道,也仅仅只是一知半解,亦或者是了解的比较片面。 方休看着渐渐落下的夕阳,火红渐渐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灰暗。 他的心里面莫名的有些感慨。 若是没有自己,大楚和乞颜部会是什么样子的。 没有伤秋悲春的时间,院子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一个下人快步的走到方休的身旁,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方才道:“少爷,秋宁镇那边传来了消息。” 方休抬眸,看了他一眼,摆摆手,风轻云淡的道:“念。” “是,少爷。” “侯爷亲启,卑职于” 那下人一字一句的念着。 内容无非就是那些。 神机营如今到了哪里,乞颜部如今的动向,还有侯爷吩咐的那五千的劳力,现在已经凑足了多少了。 方休听着,听着,感觉有些乏了,便起身,摆摆手,道:“知道了,下去吧,让梁虎留在乞颜部。 若是乞颜嫣然有什么异动,不要留情。” 说这话的时候,十分的淡然,好似只是说了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那下人却是感觉一阵的寒冷。 这短短的一句话,可是几乎决定了四五万人的生死。 虽然是乞颜部的,但还是让他感觉一阵不寒而栗。 方休身居高位久了,对这些却是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转身进了房间。 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秀儿的声音照常响起。 “少爷,该起了。” 方休朦朦胧胧的睁开双眼,更衣。 吃饭,秀儿在一旁站着。 今天的早饭是桂花粥。 一年以前,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 秀儿和赵昊还举办了一次桂花粥比试。 不知不觉,竟是一年的时间过去了。 方休莫名的有些感慨,身旁传来秀儿的声音。 “少爷,珠儿今天来过了,说是蒸汽机有了新的进展,想让您去机械书院看一看。” 方休听见这话,眉头一挑,看向了秀儿,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机械书院乃是新创建的一个书院。 主要便是为了研究蒸汽机。 这才创建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便研究出了新的进展? 这是神速啊! 秀儿回答道:“回少爷的话,来了有一段时间了,珠儿又不愿意打扰您,等了许久便回去了,只是让奴婢把这个消息告诉您。” 方休听了以后,起身,摆摆手道:“本少爷知道了,现在就去看看。” “少爷,您的粥还没喝完呢!” 秀儿看着方休的背影,清脆的声音,大声的道。 方休却是没有回应,径直的走出了院子。 蒸汽机的发明可是非同凡响,与其他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这是划时代的东西! 方休原先已经做好了机械书院那帮子家伙研究个几十年的准备。 却没有想到,短短的半个月的时间,那些家伙竟然就有了新得进展。 实在是有些令人不可思议。 “少爷” 新安候府的门前,如今是十二个时辰都是有马夫候着的。 方休一出现,那马夫立刻便起身行礼。 方休点了点头,便走上了马车,淡淡的吩咐了一句:“机械书院。” “是,少爷。” 那马夫领命了以后,便开始驱动马车。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是不短。 最起码,方府到城南的这条路,已经修好了一大半了。 原先一个半时辰的距离,如今马车只需要不到一个时辰便可以到了。 这速度提升的简直不是一星半点。 除此之外,在这条路上,宝乐坊还设置了许多的马车。 这马车可以承载大概十五个人左右。 每一个人只需要缴纳十文钱,便可以乘坐马车。 从城南到城中,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距离,省了不少的时间。 许多城北、城东乃至城西的人,都是到这里坐马车去城南。 原先因为距离的原因,其他三个城域的人都是很少到城南去。 即便是能够去,也都是一些有马车的达官贵人。 可是自从有了这种宝乐坊马车以后,情况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即便是一些穷人,半个月也能乘坐马车去一次城南。 要知道,在城南,很多的东西都是要比其他地方便宜的。 最为明显的便是那无休布庄里面的布匹。 去城南买布匹要比其他地方便宜了数倍。 因此,一时间,这城南更加的热闹了。 城南的商户们也是因此而受益,更多的人都是到这城南来,做一些小生意。 整个城南,俨然取代皇城附近,成为了京都府的中心。 甚至很多外乡人到了京都府,第一个去的地方也是城南。 当然 这都是后话了。 方休乘坐府上的马车到了机械书院。 那车夫立刻是下车,敲门。 机械书院的大门缓缓的打开。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打开大门,看见了方休以后,微微一怔,随即忙不迭的道:“院长,您来了” 以前的时候,这些书生都还是称呼方休为侯爷。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书院的人都更加的习惯称呼方休为院长。 无他 独特而已! 其他人都是称呼侯爷,自己称呼院长,岂不是显得亲切很多? 愿意留在新安候府创办的各种书院读书的,都不是那种迂腐之人。 他们也都是有小心思的。 方休点了点头,问道:“你们院长在吗?” 这里的院长指的就是机械书院真正的院长了,而不是方休这个荣誉院长。 “许院长吗?他和几位师兄师姐还有珠儿姑娘正在研究新式的蒸汽机呢我这便去禀告他们” 方休摆了摆手,好似漫不经心的道:“无妨,他们在哪儿,带我去见他们。” “是,院长!” 那书生应了一声,忙不迭的在前面引路。 方休跟在后面,更加的好奇。 这新式的蒸汽机究竟会是什么样子的?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96章 遇见的问题 机械书院的占地面积并不算大。 仅仅片刻,方休便到了许则和他的学生们研究蒸汽机的地方。 对于这世上的所有人而言,蒸汽机都是一个新鲜玩意。 他们所了解的仅仅只是蒸汽能够产生力量。 如何利用这个力量,那是一个很难的问题。 若是没有一定的基础,是很难研究明白的。 此时此刻,许则便和他的学生们在讨论一个问题。 这问题在方休看来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可是放在他们的眼里,却是无比的艰难。 “院长,这蒸汽虽是能带动前方的杆子运动,可是,每一次凝结成蒸汽,却是需要耗费大量的煤炭,这原先的水,化为蒸汽以后,便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若是无法解决这个问题,便是再如何的研究,这蒸汽机也是起不到什么作用。” “是啊,院长,我与师兄观察了许久,发现了这水消耗的过快,除此之外,倒也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仅仅凭借这水,想要让气缸冷却下来,却是不那么容易” “院长” 几个机械书院的学声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许则皱着眉头,盯着刚刚研制出来的简陋的蒸汽机,不停的摇头叹息。 其实这个问题很早之前他便发现了。 可是,如何解决,思索了许久都是没有一个合适的方法。 若是想要让蒸汽产生力量,便需要用另一个气缸装水,从而起到降温的作用。 只有这样,蒸汽机才会往复运行。 不然,便起不到一点的作用。 可是这水被烧为水蒸气,再从水蒸气重新变成水,然后起到冷却的作用,这中间却是需要耗费很多的时间。 除此之外,还会耗费掉一些水蒸气的力量。 相比于一开始的蒸汽的力量,毫无疑问是削弱了不少。 可是,若非如此,就起不到往复的作用。 这实在是让人头特。 正在他感觉自己快要崩溃的时候,身旁却是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方公子” 方公子? 什么方公子? 许则微微一怔,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猛地反应了过来,转头看去。 果然,不出所料,新安候正在自己的身后站着,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正在看着自己。 虽是隐藏的很好,但是他隐隐约约仍旧能够从他目光之中读出一些东西。 那是鄙夷? 来不及思考,他忙不迭的行礼,恭恭敬敬的道:“见过新安候。” 他的年纪虽是大了。 可是在新安候的面前,却是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若不是新安候给了他银子,他如今还是一个小小的木匠。 哪里有如今的这般地位? 机械书院的院长,走到哪里,都是受人敬重。 虽是没有功名,可是在一些人的眼里却是和那国子监的祭酒一般的地位了 除此之外,还有工钱,一个月都比他从前一年的还要多的多。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新安候给他。 他可是一直铭记于心。 旁边的那些学生,有一些是从工程书院和建造书院,跟随许则过来的。 还有一些,则是新招的。 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方休,只以为是哪家的纨绔公子哥走错了地方。 此时此刻,听见新安候三个字,都是猛地一震。 学着自家院长的模样,毕恭毕敬的行礼:“学生等见过新安候!” 这些学生对方休的敬重,和其他人还有所不同。 像许则这样的人,对方休的敬重更多的是因为觉得方休是他们的伯乐。 那修路的工人们,对方休敬重则是因为他给他们提供了挣钱养家的机会。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诸如朝堂之上的部分的百官,他们对方休的敬重,更多的是因为他的权势和地位。 而这些学生,尤其是新到的学生,对于方休的敬重,那是实打实的对他这个人的敬重。 以一己之力创办这么多的书院,几乎是完全的革新了科举。 让原先有才能却无处施展的许多人,有了用武之地。 这样的人,在他们的眼里,完全是比肩圣人的存在! 甚至某种意义上讲,更胜过那圣人一筹。 那圣人虽是说了,有教无类,可是却没有真正的做到。 新安候却是真正的做到了有教无类。 若是想要学礼法和算术,有文理书院。 想要成为工匠,有建造书院和工程书院和机械书院。 除此之外,竟是还有四艺书院,专门给一些人学琴棋书画 这才是真正的有教无类啊! 方休见他们如此礼敬,尤其是那些学生,心里面不免的有些骄傲。 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少年了。 权势、地位于他而言,乃是过眼云烟,说的难听一些,便是浮云罢了。 只有这些发自内心的敬重的话语、真诚的眼眸,才能让他感到有那么一丝丝的欣慰。 他摆摆手,漫不经心的道:“你们都忙,这些繁文缛节,以后都不要有了” 顿了顿,方才继续道:“本侯爷听说你们在研究蒸汽机,这蒸汽机已经有了一定的进展?” 话音刚落,许则就忙不迭的回道:“回侯爷的话,这蒸汽机的确是有了一定的进展,可是距离实用还是有很大的距离。 如今,这蒸汽机已经可以运行,只需要烧煤,提供给他足够的热度,让里面的水化为蒸汽,这样蒸汽机便可以运行,带动着运动。 只是还有一些问题,需要解决。 最大的问题便是效率的问题,这蒸汽机,我虽是已经带着学生们日以继夜的研究、琢磨,并且加以改进,可是效率仍旧是提升不上去。 问题具体在那里还是没有看出来。 实在是惭愧,辜负了侯爷您的重视” 许则说这话的时候,是真的带着愧疚。 因为他心里面明白,这创建机械书院,需要耗费大量的银子。 那银子压根就不是他能够想象的。 而创建机械书院,最大的原因便是蒸汽机。 如今,都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这蒸汽机还是没能起到真正的作用。 耗费了这么多的银子,侯爷隔三岔五的便要问一句。 却没有真正的结果。 他想到这,又怎么能不愧疚呢?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97章 胜读十年书! 方休听见这话,却是摆了摆手,随口道:“无妨,这研究蒸汽机乃是一件极难的事情,不要着急,慢慢来,时间还长,总归是能研究成的。 本侯爷百年之前能够见到这蒸汽机完善便算是心满意足了。” 方休这话说的乃是自己真实的想法。 他一开始就没指望这机械书院能够在几年内把蒸汽机给完善。 怎么着,他也是学历史的人,知道从第一台蒸汽机被发明出来,再到瓦特改良蒸汽机,再到蒸汽机真正的被运用在汽车、轮船上,这中间耗费了多少的时间。 一百年都算是少的了 可是,许则和机械书院的书生们却是不这么想。 新安候做什么时候不都是雷厉风行的,便是修路,这么大的工程,说是修,立刻便修了。 一个小小的蒸汽机,却还要等待上百年的时间? 这意思是什么,不言而喻 许则和几个学生都是下意识的低下了头,脸上满是愧疚之色。 丢人,丢人啊! 方休却是没有察觉到这一幕。 因为此时此刻,他的目光全都放在了几人身后的那台简陋的蒸汽机上了。 别说,看上去还真是有那么几分模样。 真是有点儿像他以前在各种书上看到的那样。 只是具体什么样,他已经记不清了。 不然压根不用许则带着人研究,他自己就把设计图纸给画出来了。 不过,总感觉这蒸汽机哪里有些不对劲 方休观察了一会蒸汽机,看向许则,开口问道:“这蒸汽机是怎么工作的?” 许则听见方休问话,忙不迭的回答道:“回侯爷的话,这蒸汽机的主要结构分为几个部分,最为重要的乃是气缸,首先” 这许则讲起蒸汽机,可谓是滔滔不绝。 毕竟是他亲手设计的,每一处细节,他都是拿捏的非常到位。 这蒸汽机之于许则,就好像是他的孩子一般。 一点一滴,都是注入了他的心血。 这一个多月,他几乎没有回过家,没日没夜的留在机械书院,便是不停的修改图纸,不停的琢磨原理。 没事的时候,便是盯着沸腾的水,想着为何水会沸腾,沸腾的力量从何而来。 终于是明白了,这水蒸气为何物,水蒸气为何会产生力量。 并且设计出了这简陋的蒸汽机。 再加上制造,一直到现在,几乎就没有休息。 方休听着许则的讲述,表情则是逐渐的发生了一些变化。 片刻之后,方休终于是忍不住了,开口问道:“既然如此麻烦,为何不再设计一个气缸,然后再加一个活塞,将那水蒸气引到另一个气缸,在那个气缸内,等待冷凝? 冷凝以后,便会成为真空,真空以后,自然会产生力量,将那原先的水蒸气再推入冷凝的气缸,周而复始,既不浪费水蒸气,效率也是快了不少,比你这样,省事省时多了” 虽然方休不是学工科的,可是对于改良蒸汽机还是比较熟悉的。 许则一跟他解释,他就明白了。 许则研究出来的不正是瓦特改良之前的蒸汽机吗? 既然如此,照着瓦特改良的办法,增加一个冷凝器,不就好了? 许则听见方休的话,先是一怔,随即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对方休而言,这些东西都是常识。 对于许则和他的学生而言,想要理解这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些学生们都是沉默。 侯爷说的话,他们没有一句听懂的。 而且 他们知道新安候乃是天纵奇才,乃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可是,那只是在其他的方面,或者是新安候看过一些古籍,能够从古籍之中归纳总结一些方法。 但这蒸汽机乃是一种全新的东西。 放眼古今,从来没有一种类似蒸汽机的东西,这蒸汽机的原理也是当今最为先进的。 在他们之前,从来没有人发现这水热后会化为汽,这汽运动会产生力量。 这些都是新的。 新安候便是再如何的天纵奇才,又如何能够了解一个以前从来没有的,全新的理论和东西呢? 新安候所说的,应该只是自己想当然的想法吧。 几个书生都是这么想,因此都是没有回话。 唯独许则和珠儿,他们知道方休的才能已经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了。 知道,新安候所说的话,每一句话都不是无的放矢,都一定是有依据的! 因此,此时此刻的他们都是深深的思索起来。 片刻后,许则看向方休,表情严肃,开口问道:“不知侯爷您所说的真空是何物?” 真空 这不应该是最简单的常识吗? 方休听见这个问题,怔了一下,一时间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想了许久,方才道:“真空真空便是一无所有,咱们生活的地方,看上去乃是虚无的,什么都没有,实际上却是有空气。 而且这空气是有许多种不同的气组成的,但是真空,便是连这些气都没有了。 一般而言,只有将密闭的空间抽出所有的气,便会形成真空的状态。 形成真空的状态后,外面便会对那密闭的空间形成一定的力。 外面的东西想要进到那真空的密闭空间去,真空的密闭的空间也是会吸引空气” 让方休这么一个文科生,跟古人讲解什么叫做真空状态,也只是为难他了。 毕竟方休自己都是不太清楚。 不过,大概,也许,也就是这么一回事情。 反正用来解释冷凝器运行的原理,应该是足够了。 果然,许则听见方休对于真空的描述以后,整个人眼眸一亮。 “侯爷,我似乎明白了您的意思了,这段时间,我一直观察那蒸汽,便发现了,在密闭的茶壶,若是水化为蒸汽,那壶盖便会产生力量,好似给人压住了一般,打也打不开。 我一直疑惑不解,不知道这力量是从何而来,侯爷您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原来这便是真空的力量。 因为外面有空气,而里面的空气化为了蒸汽,外面的力量大,茶壶里面的力量小,便形成了力量的差距,因而便打不开了! 侯爷,您您真是大才!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胜读十年书啊!”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98章 工业化的开端 旁边的学生听见自己的院长说的这般详细,都是怔了。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许则是在恭维方休,可是越听却越觉得不对劲。 这恭维总不至于还能恭维到这般的面面俱到吧。 新安候随口说的一个词,竟是能够找到合理的解释? 这好像有些不太可能。 随即,学生们都是面露思考之色,静静的想着这真空二字的含义。 显然,这里的真空自然不可能是道家学说所谓的真空 茶壶,内外的力量。 冷凝器 学生们越想,眉头都是皱的越紧。 因为他们惊奇的发现,原先自认为很聪明的脑袋,此时此刻竟是搞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是他们隐隐约约猜到了新安候的意思,无非就是让蒸汽重新化为水,这个时候,便会产生力量,然后让蒸汽再次进入,然后蒸汽再化为水,往复循环。 这样的话,效率会提高很多 只是具体是什么样子,他们还需要试验一番。 这些学生们不明白,许则却好似是想通了。 此时此刻,他的脸上满是喜色,看着方休,大声的道:“侯爷,您真是真是奇才啊! 有您的指点,这蒸汽机要少走不少的弯路,其实您说的也不算复杂,甚至可以说是很简单。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却是困惑了我们一个多月,竟是没有半点头绪,实在是惭愧啊! 我们跟侯爷您比,实在是差的太多,差的太多了!” 许则说着说着,恨不得让方休来主持设计并且制造蒸汽机。 只是,他的心里面明白,新安候日理万机,平日里定是忙碌的。 哪里有功夫去研究什么蒸汽机。 家国大事,哪一样不需要新安候做主呢! 这个想法,也只能是想法 方休见许则理解了自己的意思,脸上也是露出了笑容。 其实,改良蒸汽机运行的原理,他自己也只是一知半解,讲解出来更是四不像。 但是许则既然表现得如此兴奋,定然是得到了一定的启发。 不管能够启发多少,得到了一定的启发,总归是一件好事。 方休这么想着,又看了看蒸汽机,觉得短时间之内,这蒸汽机怕是研究不好了。 自己留在这里也是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过些时间再来看看。 于是,摆了摆手,笑道:“本侯爷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便不留在这里陪你们了。 这蒸汽机的事情,事关重大,毫不夸张的讲,这蒸汽机的发展牵扯了整个朝廷、整个大楚的发展 尔等肩上都是扛着重担,若是需要什么,尽管跟王宝乐说,若是王宝乐不批,你们找本侯爷,本侯爷揍他 好了,其他的事情就不多说了,你们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希望你们能好好的,争取早日制造出实用的蒸汽机。” 说到这里,又是笑了笑,然后便道:“都留步吧,不用送了。” 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许则和其他的学生都是站在原地,毕恭毕敬的行礼:“恭送侯爷” 待方休离开以后。 许则一刻也没有停留,迫不及待的吩咐自己的几个学生,道:“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侯爷说的? 这蒸汽机乃是要事!不可有半分的松懈,把这台蒸汽机拆了,让老夫看一看,这冷凝器改加在哪里” “这” 几个学生听见这话,都是面面相觑。 有人犹豫了许久,还是道:“院长,这蒸汽机咱们才刚做好,现在又要拆了?” “蒸汽机?什么蒸汽机!” 许则听见‘蒸汽机’三个字,却是眉头一皱,没好气的道:“这东西就是一堆废铁,便是不拆,留着又有什么用!?” 学生们听见这话,又是面面相觑。 新安候的一句话,还没有得到证实,便这样的大费周章。 万一那什么真空并不存在,那所谓的冷凝器,起不到效果,又该如何? 更何况 这冷凝器如何都还没有设计呢,何必要先拆蒸汽机呢? 心里面虽然这么想,脸上却是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不满。 只是点头称是,拆蒸汽机去了。 另一边,从机械书院出来的方休,却是觉得有些高兴。 这蒸汽机的进展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了。 许则带人研究出的这个蒸汽机,目前虽然没有什么实用的意义。 可是,目前而言已经算是有了雏形。 只要稍加改动,便能成为一个真正有用的蒸汽机。 到时候,整个大楚,乃至整个世界,都会因为这台蒸汽机变得不同。 甚至可以说,整个世界都会发生巨大的改变! 方休原先只是想要混吃等死,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纨绔子弟的人生,却是没有想到竟然推动一个时代的发展。 真不知道,等到他老了以后,这大楚会变成什么样子。 说不定,那个时候,电话、电灯、汽车、轮船都有了,那也是不一定的事情。 方休这么想着,竟是觉得有些兴奋。 有的时候,人生就像是一个游戏。 最无聊的游戏永远都是开了挂的游戏。 便像是他,一开始的时候,觉得能够赚到些银子,安安稳稳的过自己逍遥自在的日子便好。 到了后来,又是觉得封王拜相,掌管天下的感觉不错 两个目标都接近达成了。 他又觉得人生没有意思了,天天便是躺在自己的院子里面混吃等死,然后听自己手下的那些人把自己负责的事情,隔三岔五的请示一遍。 无趣,实在是太无趣了 再到后来,见到了人间疾苦,他想着的是能让天下的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屋住 这个目标,方休一直在努力,从红薯到地丁合一,再到后来的无休布庄,都是为了这个目标。 如今,虽然没有达成,却也是有了雏形,只要这么发展下去,以后总归都是能有的。 一直到现在,方休觉得人生又有了新的目标。 让大楚成为这片世界第一个实现工业化的地方,扬帆起航,让全世界都知道大楚朝廷,都知道新安候方休 岂不是有趣? 方休这么想着,脸上露出了笑容,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挖煤!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899章 煤炭 要想发展,这修路乃是前提,是必须的条件,其次便是能源要充足。 工业化时代,最为需要的能源,或者说,最容易获得的能源便是煤炭! 无论是工业生产,还是冶炼,都需要大量的煤炭作为最基本的原料。 因此,无论蒸汽机能否在短时间之内问世,这煤炭都是必需品。 方休这么想着,便乘坐马车来到了宝乐坊。 城南的路已经修的差不多了,从机械书院到宝乐坊,仅仅片刻便到了。 方休一下马车,王宝乐便迎了上来。 “恭迎少爷!” 王宝乐躬身行礼,一副毕恭毕敬的态度。 这方休身边的人称呼方休也是分为几个级别的。 最次的便是侯爷 与其他人一般无二,最为高级的便是少爷了。 只有新安候府上的老人才会这么称呼,那些信来的下人也都是只敢称呼方休为侯爷。 不知不觉,这少爷的称呼,竟是成了一个荣耀。 好似能够成侯爷为少爷,成为了新安候府上每一个人的梦想。 “少爷,您有事吩咐一声便好,小的便是再忙也一定是赶回去的,何必您亲自来呢,这路虽是修好了,可是难免有些坑洼的地方,要是颠到您,那小的心里面怕是要成宿的难受” 白小纯离开以后,王宝乐便接替了白小纯的位置。 在谄媚这一方面,整个京都府都是没人能跟王宝乐相提并论。 方休听了,虽是没有觉得什么被恭维的感觉,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摆了摆手,十分直接的问道:“这路修的如何了?” 王宝乐跟在方休的身边也算是不短了。 知道谈论正事的时候,少爷是十分的认真的。 因此,立刻变了态度,整个人都是显得严肃了,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回少爷的话,这城南的路已经修好了九成九,只有一些小巷,实在是难以施工。 因而没有修,其他的地方,只要是马车能够驶入的,都是修的很好。 前段时间,小的亲自去看过了,没有任何的问题。 若说真是能挑出一些毛病,便是那铺设沥青的时候,有一些杂物可能会落在上面,留下一些痕迹。 看上去不甚美观,除此之外就是没有什么了。 其他地方的路,城中的路已经修了一半,只是城中那里” 说到这,顿了顿,表情有些奇怪,道:“您是知道的,那边的勋贵是有不少,武训老爷们还好,那些文官,尤其是礼部的家伙,有一个算一个,就是不愿意咱们的人去修路。 小的三番五次的跟他们解释过了,这修路乃是百利而无一害,他们却是不停,便说这路是他们的,没有他们的同意,谁也不能动。 城东的路也已经修了八成,就是康王府附近的路也是同样的原因。 除此之外,其他的地方,城北和城西,还是没有开始动工,因为人手的原因。 暂时就只能这样修。 若是整个京都府都修好路,最多再有一年的时间,应该是够了” 别看王宝乐这个人平常的时候,好像是挺不靠谱的模样,整天的只知道谄媚。 可是实际上,任何人能够做到像王宝乐这般的权势,都不可能是溜须拍马之途。 他们定然是有自己的本事,自己的能力的。 便说修路这件事情,方休只是随口一问,他便能够对答如流。 可见平日里是下了功夫的。 要知道,对宝乐坊而言,修路只是诸多事情中的一项。 仅仅钱庄的事情,便足够王宝乐去忙的了,除此之外,还有提供给京师大剧院、竹轩斋等方府店铺的补贴,还有各个商铺的营收。 还有方府有许多的宅邸,这些宅邸值多少银子,啥时候该卖掉,啥时候又该买入,这些都是宝乐坊负责的。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许多。 因此,他能够将修路这件事情的诸多事宜记得如此的清楚,属实不易。 也正是因为如此,方休才会如此的重用他。 “城中修路的事情不着急,城东,康王府那里你不用管,该修路就修路,若是康王府的人敢找事,带几个人揍他们一顿便是了” 方休听完了以后,悠悠的吩咐道。 王宝乐听见这话,表情却是变得有些奇怪。 不管怎么样,那都是康王府啊! 康王殿下毕竟是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一位。 虽说自家少爷如今的权势,便是皇帝也未必是如从前那般放在眼里,可是礼数毕竟还在那里啊! 因此,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开口问道:“少爷,那若是康王出面” 方休瞥了王宝乐一眼,漫不经意的道:“一样揍。” 仅仅三个字,却是让王宝乐心里面猛地一颤。 这 古往今来,便是再如何嚣张的权臣,也没有说是当着众人的面,揍储君的啊! 王宝乐虽是这么想,但是少爷这么吩咐了,那么他也只有照做。 毕竟他所需要做的便是听从少爷的命令。 这么多年,少爷还从来没有亏待过他身旁的人。 既然少爷这么吩咐了,定然是有少爷的考虑。 不然城中的那些文臣,说是权势、地位,那定是远远不及康王的。 少爷都没有如此对待他们。 如此对待康王,一定是背后有其他的原因。 他这么想着,应了一声:“是,少爷,无论是谁阻拦,便是康王,也揍他丫的!” 说到这的时候,他还挥舞了一下拳头。 方休点了点头,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也是重中之重,你要放在心上的。” 王宝乐听见这话,整个人都是提起了几分精神。 他知道,少爷既然来了,定然是有原因的。 却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便到宝乐坊来。 少爷可是日理万机的! “找几处产煤的地方,买下来,然后招募一些矿工,从今天开始,大力的挖煤,产量多少都无所谓,只要是银子足够,尽量的开采”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补充道:“剩下的银子,拿出一半,放在煤矿上面,买地、招募矿工,还有建厂房,储存煤矿,全都从这笔银子中出” 一半的银子? 一开始,王宝乐还没什么感觉,听到后面,整个人却是怔住了。 少爷这是要做什么! 那煤炭哪里值得用一半的银子去开采啊!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00章 康王的期盼 王宝乐的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想了许久,还是开口道:“少爷,这一半的银子是不是有些多了,这南洋的银子运过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若是这中间出了变故,时间一长,小的怕宝乐坊周转不过来” 他的担心并不是无的放矢,新安候府的许多商铺还欠着宝乐坊的银子。 除此之外,还有修路、还有在各地建造的竹轩斋、驿站、大剧院,都是需要大量的银子。 一半的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最为重要的是,把这笔银子用在挖煤上面,短时间是看不到什么收益的。 甚至,从长远的角度来看,王宝乐仍然是看不到能够有什么收益。 无非就是用作燃料,再不然便是炼铁的时候需要。 可是,又需要多少呢? 少爷所说的可是有多少便开采多少啊! 方休听见这话,看了一眼王宝乐。 他自然是知道王宝乐的顾虑,想了想,摆手道:“这煤炭是用大用处的,具体有什么用处,过些日子你便知道了,现在先照着本少爷说的做。 若是没有那么多的煤矿,便派人去找,这煤矿应当是不少的。 便是没有什么用,中原道还有这么多的流民,给他们找些事情做,总是好的。” 王宝乐一开始还算是疑惑不解,听到后面,却是心生敬畏之情。 少爷可真是爱民如子啊! 在他的眼里,少爷这是变着法的赈灾呢! 只是,若是想要赈灾,修路岂不是更好? 莫非是沥青不够了 王宝乐心里面还是有些疑惑,虽是如此,却仍是道:“是,少爷,小的一定给您把这件事情办妥。” 方休点了点头,摆手道:“本少爷困了,回去睡觉,这件事情要放在心上,买了多少的地,有多少煤矿,产量有多少,全都要清楚,过段时间,呈给本少爷。” “是,少爷,小的办事,您就放心好了!” 王宝乐拱了拱手,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 脑海里面已经开始细细的思索,这附近有哪些地方是产煤的。 方休一离开,他便吩咐宝乐坊里面的小厮,开口道:“刚刚侯爷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 这宝乐坊早已经今非昔比。 这建筑也是扩建了数次,如今已经是十分的气派。 里面的下人也都是各地的精英,有些还是有功名在身的,此时此刻,都是应道:“听见了,掌柜的您放心,我们这便去找煤矿!” 于是,半个宝乐坊在全员修路以后,又是开始和煤矿较上了劲。 此时此刻,城东,康王府。 康王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面,整个人显得十分的憔悴。 袁俊哲已经去乞颜部将近两个多月了,却是一丁点儿的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北方四州,他也是派出去了不少的人,同样的,没有一点儿消息。 乞颜部的人究竟是胜了,还是败了,他一无所知。 别说这这些了,便是两湖道的叔叔们,究竟有没有派兵,他至今都是不知道。 因为他的消息通道已经完全的被切断。 无论是斥候、信鸽,派出去以后,都好似是石沉大海,回不来了。 他在府上坐着,也是一天比一天焦虑,一天比一天憔悴,脑海里面成日的便是琢磨。 这乞颜部究竟到哪儿了。 又是想。 若是没了天罚,北方四州的兵卒们应该是胜不过乞颜部的那些虎狼之师的吧? 一方面这么想,可是另一方面,他却是又有些忧郁。 担心乞颜部的人到了京都府以后又赖着不走了。 也不知道代王、梁王两位皇叔,究竟如何了 不需要多,只要他们能够招募到十万的兵卒。 这天下便算是定下了吧! 虽说青州那边有临泽候,但是临泽候一共才多少的人? 就算是神机营的精锐,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他们都给淹了! 思来想去,这件事情似乎还没有同父皇说过。 若是父皇得知了自己勾结两位皇叔和乞颜部,父皇会是什么反应? 自己这不算是背叛,自己这是为了赵家的天下! 再者说,若是两位皇叔和乞颜部能够攻到京都府来,便是让父皇退位,做太上皇。 自己去做这个皇帝,似乎,大概,也许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吧? 毕竟,自己有这个实力! 康王一个人坐着,胡思乱想着。 片刻后,院子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康王听见这声音,下意识的抬眸望去,然后便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恭老。 恭老站在康王的面前,先是行了一礼,然后唤了一声:“康王殿下。” 康王见到恭老,忙不迭的站了起来,整个人都是显得有些兴奋。 看着恭老,开口问道:“恭老,可是北方四州那边传来了消息?乞颜部如今到了何处?” 恭老见康王这般的期盼,表情出现了一些变化,说不出是叹息还是惋惜。 其实,勾结乞颜部,里应外合,这件事情,他和诸多的文武百官是一样的意见。 是不赞成的。 但是康王殿下执意要这么做,他却是没有一点儿的办法。 此时此刻,听见康王的问话,他的心里面明白。 康王殿下怕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上面了。 可是,目前来看,情况却是不容乐观。 按照常理,神机营若是胜了,竹轩斋的报纸定是要大力的刊登的。 可是,却没有。 因此,神机营胜了的可能不是那么的大。 但是若是神机营败了,乞颜部胜了,这京都府的宅邸价格便要往下降了。 毕竟那些商贾的嗅觉总是最灵敏的。 可见,乞颜部也并没有胜。 而且,许多从北方四州回到京都府的商贾们说,这次,神机营乃是占了上风的。 听说一个月了,乞颜部的人就连秋宁府城都是没有攻下来。 他们的大皇子似乎还被捉了。 因此,乞颜部这条路怕是行不通了。 既然乞颜部都是没能攻到京都府,那代王和梁王那群乌合之众,就更是不用想了。 恭老看的比谁都要更加的清楚,但却是不忍心告诉康王。 他怕康王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极有可能撑不下去,一病不起了。 因此,只是道:“回殿下的话,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01章 被激怒的康王 “还是没有消息” 康王听见这话,整个人都好似更加的憔悴了,喃喃自语了一句。 却是没有再继续说话。 显然,这么长的时间没有任何的消息,他自己心里面也明白,最有可能的结果是什么。 毕竟 那些信鸽和斥候没有带回来消息,本身就能够说明一些问题了。 恭老见康王这般的失落,站在一旁,也是没有说话。 片刻后,康王好似从失魂落魄的状态中恢复了一些,抬眸望向恭老,开口问道:“既然没有消息,你来是有何事?” 恭老回答道:“是北山那边出事了” “北山?” 康王听见这两个字,先是一怔,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北山那边就是一块荒地,能出什么事?” 北山并不是一座山的名字,而是几座小丘陵加上一片地。 北山也不是在北边,而是在南边。 康王封王以后,那片地在名义上便是属于他的。 因为是一片荒地,平日里倒是没有那么注意过。 但是,作为王爷,除了皇帝赏赐的土地之外,他是没有资格去买其他的地。 康王府的那些地,名义上都是其他文臣的地,实际上的产出却是上交给康王府的。 因此,可以说,北山便是康王府仅有的一块土地。 “那里的确是一块荒地,但是” 恭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有些犹豫。 康王见到这一幕,眉头微微的皱了皱,摆手道:“有什么事情便直说,无妨” 恭老这才抬眸,看着康王,表情十分的严肃,道:“虽是一块荒地,宝乐坊的人却是派人圈了那块地,并且放出了话,要买这块地” 康王听见这话,先是一怔。 随即,脸上露出愤怒之色。 这是挑衅啊! 那可是父皇赏赐给自己的土地! 虽说只是一块荒地,却也不是其他的人可以染指的! 更何况,那是一块荒地,荒地能做什么用? 宝乐坊的确是有银子,可是再有银子也不至于挑上一块毫无用处的荒地去买吧!? 这难道不是针对他这个康王故意挑衅的吗? 这 方休那奸贼如此做也便罢了,可是宝乐坊那群小喽啰,竟然也敢欺负到他堂堂康王的头上。 实在是欺人太甚! 康王听到这个消息,脸都是气的通红,整个人都是气的快要说不出话了。 可是,恭老的表情却是变得十分的奇怪。 犹豫了许久,还是如实相告:“殿下,还有就是咱们府门前那段路修路的事情,上次跟您禀告过的。” 此时此刻,恭老的语气都是有些不太一样了。 往常的时候,恭老何曾这般的尊敬过康王。 便是尊敬,那也最多只是放在心里,何曾这般低的姿态,好似是下人一般。 若是常人,见到恭老这个态度,定然是明白。 这背后是有缘有的。 可是,康王气昏了头,却是没有观察的这么多。 听见恭老说话,只是道:“本王记得,怎么了?” 恭老犹豫了一下,回答道:“今早的时候,宝乐坊派人过来修路了,原先咱们府上的上好的青石板都是给砸了,也是铺上了沥青。” 康王府门前的青石板可都是最好的! 而且,每隔半年的时间便要检查一次,维修一次。 每隔一年的时间便要换新的。 就算是两边都是沥青路,中间是石板路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毕竟是康王么,总归是要和其他人有所不同的。 这青石板便是地位的象征。 也正是因为如此,康王执意的不愿意拆掉这青石板。 缘由也不仅仅只是想着跟方休作对。 可是 现在,就连这一点点的要求,对方竟然都是不愿意同意! 自己可是康王啊! 无论如何,也是堂堂的康王殿下。 这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一群小小的喽喽,实在是 康王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的平复自己的情绪。 然而,这个时候,恭老又是开口了。 “殿下,不止如此,咱们府上的人去劝阻,那人还将咱们府上的人给打了,而且而且” 恭老说到这里,便停下了,一脸的犹豫,好似是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康王见到这一幕,眉头微微皱起。 他还是从来没有见到过恭老这般模样。 因此,他咬牙道:“打了之后呢?还有什么,尽管说,本王倒是要看一看,他方休还想要做什么!” 恭老听见这话,深吸了一口气,好似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道:“那几个人说,莫说是康王府的人,便是殿下您到了,也是一样的照打不误!” 恭老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也是有些恼怒。 他在康王府这么多年了,对于康王府也是有一定的感情的。 一开始的时候,他极力的主张不与方休产生冲突。 可是,事到如今,他也同样的觉得方休实在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康王府,也是康王啊! 当然,除非有一种可能。 那便是康王殿下勾结乞颜部的事情,被方休给知道了。 可是,这件事情,天知地知,康王知,还有他知道,其他的人便都不知道了。 便是那天的文臣武将,也只是心中有猜测了。 并不能够确认。 这方休又是如何能够知道? 按照方休的性格,他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怕是整个康王府都要被他连根拔起了! 毕竟当初这个人如何对待的宁王,他还是记忆犹深。 虽说当时是陛下的命令,可是英国公却还是抱着斩草除根的念头却宁王府的。 方休可不是一个心善之人。 他便是不愿意当皇帝,他也一定会扶持小皇子做皇帝的。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因此,恭老只能将宝乐坊和方休这一系列无意义的举动,归结为一个缘由——方休飘了! “大胆!” 康王听见这个话,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骂道:“方休那狗东西,当本王是什么? 真当本王是那么好欺负的!? 便连本王也一样打? 是谁给那群卑贱的狗东西的勇气!? 让府上所有的人都过来,无论如何,本王今日也一定要出这个气!”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02章 游街示众 恭老从来都是一个很冷静的人,无论面对什么情况都是保持了最大限度的克制。 便是几个月前,去城南的时候被送到京都府衙门,都是如此。 他都没有表现出愤怒。 可是,这一次听见康王这么说,他第一次觉得康王殿下做的对。 每一步退让,换来的都是更进一步的迫近! 别的不说,若是方休那小子如此嚣张也便罢了。 几个宝乐坊的小喽喽也敢如此。 长此以往,康王府的威信便不复存在了! 可能,从此以后,别人提到康王府,都不会存在丝毫的敬畏之心。 若是如此,那么康王府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因此,适时的给予一些反击,那也是必要的。 “是,殿下!” 恭老应了一声,转身便离开了。 仅仅只是片刻,便聚集了三十几个人到了康王的面前。 “殿下!” 康王府的下人们和护卫们齐齐的行礼。 如今的康王府虽是比不上从前,可是府上的护卫却还是有一些的。 当然了,质量不如从前,但对付一群修路的家伙,问题仍是不大。 康王看着他们,满意的点了点头,正准备说话。 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殿下,康王殿下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啊!” 康王、恭老和府上的几十个人下人同时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便看见一个身穿康王府服饰的下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康王看着他,听着那句大事不好了,心里面觉得莫名的难受。 皱着眉头,冷哼了一声,道:“什么事情,如此慌慌张张的,莫非是天塌了不成?” 那下人听见这声呵斥,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方才道:“不是,殿下袁管事,他,他回来了” 袁管事? 康王听见这个名字,眉头又是一皱。 袁管事是谁? 可是,看见一旁的恭老的表情以后,他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袁管事,说的岂不是袁俊哲? 他回来了? 康王听见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是发生了变化。 脸上满是期待之色。 袁俊哲既然能够回来,那一定是说明了一些问题。 最起码,乞颜部应该是占据了上风! 不然,他怎么可能穿过重重的包围,越过北方四州,来到京都府? “他人呢?在什么地方?让他来见本王!” 康王听见这个消息,迫不及待的道。 那下人听见康王这般问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那些同伴们,沉默。 恭老的反应极快,见到那下人的表情,立刻便明白了什么,摆摆手,道:“都下去吧,这里没有你们的事情了!” “是。” 下人和护卫们虽然很好奇,袁管事究竟去了哪里,又是去做了什么事情。 可是听见恭老的话,却也没有办法继续留下来了,都是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康王见到这一幕,心里面的喜悦也是弱了几分。 他不是傻子,见到这一幕,立刻便知道,事情恐怕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果然,接下来便听见那下人开口道:“回陛下的话,袁管事被人家误认成是乞颜部的细作,此时此刻正在被游街示众呢! 那许多的百姓都是拿着臭鸡蛋,拿着垃圾,拿着骨头,正砸管事呢! 小的原先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想要去凑凑热闹的,可是到了跟前,骂了两句,正准备砸他个臭鸡蛋。 仔细的看了看,却发现是袁管事。” 说到这里,好似有些感慨,道:“小的生怕自己看错了,还喊了袁管事一声,袁管事抬头看了小的一眼,虽是什么都没有说。 但是小的认出来了,那一定是袁管事! 袁管事被人这般的误会,被人这般的欺负,殿下您可一定要救救他啊!” 康王和恭老听见这话,下意识的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一些莫名的情感。 他们知道 袁俊哲被抓,被游街示众意味着什么。 袁俊哲在康王府的众多管事之中算是办事的能力比较强的了。 可是,也仅仅只是如此。 跟密谍司、伊人居的一些专业的细作相比,他就像是一个孩子。 便是有些骨气,那也是没有任何用处。 他知道什么,了解什么,奉了谁的命令前往的乞颜部,与乞颜部商议的是什么内容。 此时此刻,密谍司和伊人居的人怕是了解的一清二楚了。 怪不得 仅仅只是一瞬间,康王和恭老都是知道了。 知道了为何宝乐坊的人会如此的嚣张。 原来根本的原因是在这儿啊! 康王和恭老两个人的感觉都是一样的。 都是感觉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全身上下,一阵冰凉。 袁俊哲离开京都府的时候,他们可是特意的吩咐过。 若非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便留在乞颜部,不要回京都府了。 若是回了京都府,也一定不要落在神机营和新安候府的人的手上。 如今,他却是既回了京都府,又落在了神机营的人的手上。 若非是他自己作死,那么最大的可能只剩下了一个。 乞颜部败了! 再结合那些商贾的消息,十之八九,那些乞颜部的人怕是还没有突破北方四州,便被神机营的人给打回去了。 若只是如此,倒也是没有什么。 顶多是挨上一些骂名。 那些文臣武将,那些勋贵,便是再如何的怀疑京都府有人与乞颜部勾结。 便是几乎可以确定就是康王殿下与乞颜部的人勾结的。 只要自己不承认,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毕竟没有证据!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无论是刑部,还是大理寺,都是没有权力过问这件事情。 可是,袁俊哲的出现却是让情况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那些人既然抓到了袁俊哲,并且让他游街示众,必定是已经掌握了一切的证据。 康王府的信物,还有康王自己手写的书信,还有北方四州的舆图。 还有许多,许多 每一样都能够致康王于死地! 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 人证! 袁俊哲乃是康王府的人,这一点,无论如何,都是抵赖不了的啊! 一时间,康王和恭老两人都是万念俱灰!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03章 绝路 “殿下?” 那下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袁俊哲是被冤枉的。 此时此刻,看着康王和恭老,一脸的疑惑。 康王正烦心呢,哪里有功夫去理他。 但是这件事情却也是不好传出去,不然整个京都府都知道了。 那游街示众的细作袁俊哲,原来是康王府的管事,那该如何是好? 因此,摆了摆手,随口应付道:“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这件事情,本王会处理的。” “是,殿下!” 那下人听见这话,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脸上也是浮现了骄傲之色。 想着袁管事回来以后,一定会感激自己的吧。 毕竟是自己发现的他啊! 那下人这么想着,刚准备离开。 恭老却又是叫住了他:“等一下!” “恭老,您吩咐” 那下人转过头,看着恭老,脸上也是带着些疑惑。 恭老看着他,开口问道:“这件事情,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那下人想了想,摇头道:“除了小的,应该是没有几个人知道的。” 恭老听见这话,松了一口气,吩咐道:“这件事情埋在心里面,不要告诉任何人,知道了吗?” 那下人听见这话,有些疑惑。 可是想了想,这也是为了殿下的颜面。 毕竟康王府的管事被人误会成乞颜部的细作,还被游街示众了,怎么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因此,重重的点了点头,回答道:“小的明白了,您老便放心吧。” 恭老点了点头,摆手道:“下去吧。” “是!” 那下人转身离开了。 一时间,原先还热闹的院子里面只剩下了康王和恭老两个人。 两个人相对无言,久久沉默。 片刻后,一个下人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伤。 很明显是早上被宝乐坊的人给揍的。 他看着康王,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这府门外的那些宝乐坊的人咱们还动不动手了?” 康王听他提起这件事情,瞬间感觉整个人又是不爽了,眉头皱了皱。摆手道:“随他们去,不管他们。” “” 那下人听见这个回答,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刚才的时候,殿下还是喊了这么多的人,要把宝乐坊的那群家伙给揍一顿的。 短短的片刻,便改了主意,实在是有些不太理解。 而且,那些宝乐坊的家伙可还在门口修路呢! 殿下以前不是说过了,这康王府门前的路,属于的是康王府。 本王说了不修,便是不修,任何人都不得私自动工。 如今却为何又变了? 康王正烦,看见那下人的表情,深吸了一口气,强压愤怒,悠悠的道:“本王细细的思索过了,既然整个京都府的路都是修了,单单本王府门前的这段路不修,却是也不太合适。 既然如此,便让他们修吧。” 那下人得到了这个回答,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可是殿下,他们打小的们的这件事情” “以后再说。” 康王不耐烦的摆摆手。 那下人听见这话,没有离开,还想说些什么。 以前的时候,他们借着康王府的牌子,横行霸道惯了。 从来都是他们揍别人,还从来都没有别人揍他们。 因此,这次被宝乐坊的人给揍了,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咽不下这个口气。 原先康王殿下要给他们出气,他们可是期待了很久。 此时此刻,又听康王殿下说,不管他们了。 他们心情的落差可想而知。 因此,他还站在康王的面前,有些不甘。 恭老见到这一幕,上前了一步,看着他,开口道:“殿下现在有有事要处理,你们的事情,殿下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一定是会解决的。 咱们康王府的人定然不会白白的挨上这么一顿揍,你们回去等着,宝乐坊的人一定会有一个说法” “可是恭老” 那下人还想要说话。 恭老眉头一皱,冷冷的道:“还有完没完了!?是你们的事情重要,还是殿下的事情重要!?跟你们说过了,这件事情会解决的!” 那下人听见这声呵斥,顿时是不敢说话了,忙不迭的低头,行礼道:“小的明白了,小的明白了,殿下息怒,恭老息怒,小的这边回去告诉他们。” 说完,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恭老见到这一幕,却是叹了口气,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是很明白的。 这件事情没能处理,这康王府仅仅剩下的这些老人,怕是也要离心离德了。 只是,如今却是没有任何的办法。 毕竟,把柄可是在人家的手上。 如今,人家可谓是万事齐全了。 要名义,康王府勾结乞颜部。 要实力,这武勋和神机营都在新安候的府上。 甚至方休还是小皇子名义上的师父。 若是想要给康王定罪,扶持小皇子为储君,简直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恭老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 他在康王府当差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一刻钟像现在这么绝望的。 如今的康王殿下真的是什么路都没有了。 便是退路都是被方休堵死了! 哎 “如今该如何?” 片刻后,康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恭老听见这话,仍是沉默。 他也是不知道该如何,犹豫了许久,方才道:“殿下,北山那块地,既然宝乐坊要,便给他们吧。” “那是父皇赏赐的地,便是本王想要给他们,也是不能!” 康王开口道。 恭老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犹豫了一会,喃喃自语道:“方休要北山那块地做什么?” 单单挑衅? 完全没有必要啊! 毕竟袁俊哲都是落在了他的手上,挑衅还有什么意义? 康王听见这个问题,也是不明白。 这个时候,院子外面却是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然后,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殿殿下,小的回来了!” 康王和恭老同时转头看去,便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 衣衫褴褛,好似是一个乞丐。 随即,便是一阵刺鼻难闻的气味,比乞丐还不堪。 那人站在门口,看着康王和恭老,眼眸之中带着泪水,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哭道:“殿下,小的总算是见到您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04章 放弃 康王和恭老看着面前比乞丐还不堪的袁俊哲,眉头微蹙。 也是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没办法,那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 “殿下” 袁俊哲跪在地上,整个人都是显得如此的疲惫,好似是变了一个人,跟之前离开京都府的时候相比。 康王看着他,眼眸之中却没有同情。 他冷冷的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你会被神机营的人抓住?他们说你是乞颜部的细作?” 袁俊哲听见康王冰冷的声音,恍惚了一瞬后,总算是想起了自己的使命。 忙不迭的开口道:“回殿下的话,小的一离开京都府便直奔乞颜部,到了乞颜部以后,便按照你的吩咐,同乞颜雄商议进攻大楚之事” 袁俊哲讲述的很细致,从一开始到结束。 一直到乞颜部连攻一个月都没能够攻下秋宁府城,最后落荒而逃。 再到最后乞颜嫣然囚禁了乞颜雄,取代乞颜雄成为了乞颜部的实际首领。 再到后面,乞颜嫣然接受了大楚朝廷的册封,成为了一个什么乞颜公。 再然后,自己被神机营的梁虎给扭送回京都府,被押上囚车游街示众。 从头到尾,每一个细节都是说的很清楚。 康王和恭老听着听着,眉头都是越发的紧皱。 同时,他们的一颗心也是逐渐的凉了下来。 “殿下,小的自从离开京都府的那一刻起,便无时无刻的不在想念您啊,无论是乞颜部落败,小的被神机营的人抓住,还是回到京都府的时候,被神机营的人押着游街示众。 小的所念所想都是殿下您啊!殿下!” 这话听的康王想要骂人。 但是看着面前这个袁俊哲这副凄惨的模样,好似一个乞丐,准确的说还不如乞丐的模样。 原先想要骂人的话也是说不出了。 想了想,摆手道:“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好好的收拾收拾,这件事情便烂在肚子里,从此以后,这件事情便当作没有发生过。 你从来没有离开过京都府,也没有和乞颜部的人商议过,更是没有被神机营的人抓住,也没有被游街示众,你明白了吗?” 袁俊哲怎么说也算是经历过了一番风浪,听见这话,立刻便明白了康王的意思,忙不迭的点头,回答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康王重重的叹了口气,摆摆手,语重心长的道:“下去吧。” “是,殿下,小的告退了” 袁俊哲跪在地上,重重的叩首,颤颤巍巍的起身,转身离开了。 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康王的视线内。 那股刺鼻的难闻的气味,还是久久的没有消散。 康王看向恭老,表情莫名的有些感慨。 他很想问恭老。 为什么方休要把袁俊哲放回来,为什么方休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却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昭告天下。 要知道,他可是掌握着竹轩斋。 别的不说,只需要把袁俊哲这个名字,还有他做过的那些事情写成一片文章,然后放在竹轩斋的报纸上面。 第二天,整个康王府便会被天下的百姓的唾沫星给淹没。 这还算是好的了 除此之外,就是神机营。 无论如何,康王也是没有想到,神机营的实力竟然到了这般的恐怖的地步了! 仅仅不到一万人,竟是横扫了整个乞颜部。 要知道,曾经的乞颜部可谓是真正的虎狼之师。 乞颜部实力最为强大的时候,可是能够召集三十万的骑兵。 便是横扫整个北方四州,朝廷也是没有丝毫的办法。 可是如今,仅仅三四千人的神机营再加上各重镇不到两万的士卒,竟是能够将乞颜部赶入绝路! 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康王这么想着,表情不断的发生变化。 旁边的恭老也是如此。 显然,他也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 康王和恭老同时抬头,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一些情感。 他们都是知道,彼此想的都是些什么。 还是康王先开口了:“文房四宝拿过来,本王要给父皇写信。” 这话说出来,已经代表他做出了决定。 事实上,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事到如今,倒不如给自己留点面子。 自己向父皇请求离开京都府,随便找一处封地,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后半生吧。 无论是计谋,还是才能,还是实力,甚至是阴谋诡计。 再甚至是那些地痞混混的招数,自己都不是方休的对手。 这几年,他其实已经明白了这件事情。 只是他仍是心有不甘。 不甘自己便如此失败了。 可是,此时此刻,见到袁俊哲,他才明白。 他所以为的方休的赶尽杀绝,其实一直给他留了一条退路。 这条退路便是放弃 有的时候,放弃其实也并非是一条绝路。 若是放在以前,自己放弃储君之位,宁王定是不会放过自己。 可是如今,小皇子还算是好的。 最起码没有和他有这么多的矛盾,他应该还是有希望做一个游山玩水的封王。 最为重要的是,除了这一条路,他也是没有其他的路走了。 便是自己离开了京都府,方休不打算放过自己。 那也是一样的结果。 毕竟,就目前而言,若是方休不愿意放过他自己,他自己也是没有一丁点儿办法。 只能是认栽。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分别? 恭老听见康王的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心里面却是默默的叹了口气。 他来康王府已经几十年了。 每日所思所想都是为了一件事情,打败宁王,让康王登上九五之位!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宁王败了,败的很彻底。 储君却仍然不会是康王。 多年所奋斗的目标就在眼前,好似是咫尺的距离,实际上却好似是天上的繁星。 看上去并不是太远,实际上却永远也无法触碰。 因为从一开始,康王便没有这个能力成为未来的皇帝。 而他又不愿意成为方休的傀儡,既然如此,做一个游山玩水的封王,也只是唯一的归宿了。 恭老这么想着,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朝康王行了一礼,道:“是,殿下” 只是三个字,却也代表了他的态度。 主仆二人,都是决定 放弃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05章 敬佩 皇宫,养心殿。 楚皇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章,心里面莫名的有些感慨。 这个地方,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来过了。 这些奏章大多数也都是阁老们在处理。 实际上,方休虽是在宫中布置了许多的耳目,却没有限制康王做任何的事情。 他不愿意处理这些奏章,只是因为他不想屈服于方休! 若是一切都像往常一般,那岂不是说明自己对方休没有丝毫的办法。 可是,经历了这么长的时间,有些事情,他却是想明白了 方休想要做什么,任由他去做便好了,自己做什么事情,便继续做什么事情。 这么长的时间,方休若是有反心,怕是早就反了。 此时此刻没有反,本身就能说明了一些问题。 楚皇这段时间思来想去,有的时候觉得 或许 方休真的有脑疾? 不管怎么样,楚皇在养心殿内,坐在案台前,看着这些仍旧送上来的奏章,总是觉得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 刘成站在他的身旁,也是同样的心情。 同样的位置,他站了有几十年了,这么一段时间离开了以后,还真是有那么一些不适应。 此时此刻,重新站在这个位置上,却是感觉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 一切又都是回来了。 “这些奏章都是处理过的?” 楚皇看着那些奏章,随手翻开一本,自上而下,仔仔细细的浏览了起来。 看了一会后,眉头微微皱起,开口问道。 刘成听见楚皇问话,忙不迭的回答道:“回陛下的话,这里的奏章都是堆积了有几个月了,有一些乃是更早的,都是被宦官们送到卷宗去了” 楚皇听见这话,点了点头,又是翻开了一本细细的看起来。 看着看着,他的表情逐渐出现了一些变化。 时而皱眉,时而释然,时而莞尔 比如,这工部,一开始的时候,全都是告病在家。 觉得工部衙门离开了他们以后便没有任何的办法了。 可是呢? 那些家伙们不在了以后,工部衙门反而是变得更好了! 自己也是不相信。 那什么机械书院,什么工程书院,什么制造书院的秀才们,甚至连秀才都不是的家伙,能够做好工部的事情。 可是,眼前的事实却是让他不得不相信。 这原先留下的账目都是被清算了。 那兵部库房里面的器械,也都是被重新清点了一遍。 各地的衙门修缮了以后,比从前好了不止一点。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工部衙门那些人留下来的一些灰色的账目,竟也是被这些家伙们给发现了 这么算下来,倒是帮了不少的忙。 甚至是有百姓到工部衙门的门前,要感谢新上任的工部尚书。 给他们村子修了一座桥,坚固无比,又是帮他们节省了不少的时间。 楚皇看着看着,眉头又是皱了起来。 这‘新’工部做的越好,便越是衬托出‘旧’工部的差! 六部的那些事情,他以前不是不知道。 只是睁着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罢了 那些六部的人,也该是有一些好处。 可是,如今看来,却是如同朽木一般,烂到了根里! 只是修一座桥,挖一座水渠,砍几棵树,挖几块石头的事情。 工部的那些人竟是能够拖上这么长的时间。 而且巧立名目,便是想要多收银子。 这工部衙门还是清水衙门,便有这么多的猫腻。 若是其他的衙门呢!? 楚皇已经是不能再想了。 他的表情愤怒到了极致,将那奏章重重的砸在了桌上,骂道:“一群蛀虫!” 刘成见楚皇发怒,忙不迭的道:“陛下息怒,三位阁老年事已高,看管不住方休那小子,也是人之常情,如今您重新回到了养心殿,这一切又都回到正轨了,陛下您” 刘成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楚皇更是愤怒了。 因为他刚才发火并不是因为方休,恰恰是因为自己啊! 此时此刻,听见刘成的这些话,他只是觉得脸好似被烧红了一般。 转头瞪了一眼刘成。 刘成毕竟是察言观色的好手,一看见楚皇瞪向自己,立刻便明白了。 瞬间不说话了,也不提刚才那件事情,全当作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楚皇则是继续翻阅起了奏章。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大概四个时辰以后。 楚皇终于是把所有的奏章全都给看完了。 一开始的六部告病,再到后来的修路。 再到后面运货到了南洋,再到后面建造津州港,还有东南道的安川港 这些事情,每一步一开始看上去都是莫名其妙。 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便会发现,这都是高明极了的做法。 都是能够带来极大的好处的。 方休 他是能够看到几个月,乃至几年之后发生的事情啊! 他岂是王佐之才,简直就是文曲星下凡! 甚至比文曲星下凡还要夸张! 毕竟便是文曲星也是无法预测未来的事情的! 但是楚皇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方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因而,知道自己做什么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这 楚皇深吸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的他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恨方休。 他如此的信任方休,最后却是被方休给囚禁在了这一片小小的天地。 便是整个皇宫,都成了方休的一家之所。 四处都是他的耳目。 可是,另一方面,他却又是由衷的敬佩方休。 一开始,他觉得这个人还是孩子气,而且还是有脑疾,做什么事情都是莫名其妙。 可是 现在,他却是发现了,事情压根就不是这么回事情。 他是真正的胸怀天下的人。 做的事情,或许有些是为了自己,可是大部分的事情却都是为了百姓。 说的夸张一些,便是为了这天下的苍生! 最为明显的,便是地丁合一和红薯。 单单是这两项,便造福了不少多少的百姓。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他最近所做的那些,各大书院,寒门子弟不收取费用。 在各地修路,筑桥 虽说自己所想的也是天下的百姓 可是,这些,便是自己也未必能够做得出来啊!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06章 拟旨 楚皇这么想着,默默的叹了口气。 若是自己介入,他做这些事情,怕是不会如这般的轻松吧。 此时此刻,第一次,楚皇竟是觉得将这江山交给方休,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毕竟方休不仅心怀天下,也是真正能够实现天下大同,百姓俱欢颜的人啊! 他放下最后一本奏章,目光怔怔的看着那奏章,沉默。 旁边的刘成站在原地,见楚皇这般模样,不敢发出哪怕一点儿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忽然一个小宦官掀开暖阁的门帘,走了进来。 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参见陛下!” 楚皇好似没有听见一般,还在静静的思索。 刘成则是瞪了那小宦官一眼,忙不迭的走到那小宦官的身旁,没好气的道:“没见到陛下正在休息吗?” 那小宦官的脸上露出苦色,小声的道:“刘公公,实在是有要事啊” 刘成又是瞪了他一眼,骂道:“能有什么要事比陛下休息还要重要?” 那小宦官听见这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还是从怀里取出了那一封信件,递给刘成,小声的道:“刘公公,这是康王殿下托人送来的信件,说是十万火急,一定要亲手交给陛下,让陛下亲自看一遍 那康王府的人言辞都是小的实在是不敢耽误啊” 刘成听见小宦官这话,表情也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若是其他的事情,或许还真的没有楚皇休息重要,可是这康王府却是完全不一样。 尤其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康王府的任何消息都是显得无比的重要。 别的不说,如今的朝堂,只有康王乃是真心实意的和皇家站在一起的。 也是只有他拥有一定的可能去克制住方休。 毕竟方休还是没有胆子对康王府怎么下手的。 除非他是撕破脸皮,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皇家留了。 刘成这么想着,伸手接过了信件,看着那小宦官,叮嘱道:“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宫中上下,不可再有第二个知道,明白吗?” 那小宦官听见这话,忙不迭的应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下去吧。” 刘成摆了摆手。 “是,刘公公。” 那小宦官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也是不愿意过多的牵扯其中,忙不迭的转身离开了,片刻都不愿意停留。 刘成拿着信件,回到楚皇的身后,犹豫了许久,还是凑上前,小声的道:“陛下,康王殿下的来信,您要不要看一眼?” 楚皇听见康王这两个字,方才从恍惚的状态中恢复了一些。 这几天的奏章之中,或多或少的也提及到了康王。 似乎这乞颜部进攻北方四州的事情,和康王有一定的关联。 甚至有传言说,神机营的人在乞颜部发现了康王府的门客。 传的有板有眼,好似是真的。 楚皇想到这,又有些愤怒了。 一共只有两位储君的人选,一个宁王,一个康王。 竟是都跟乞颜部牵扯上了关系。 这成了什么样子? 堂堂的大楚皇族,竟是沦落到要去乞颜部乞求怜悯? 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大楚先祖为了抵御草原诸部,付出了多少的努力,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到了这一代。 两位王爷,未来的皇帝,竟是都与乞颜部勾结。 若这件事情是真的,怕是大楚皇族真的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楚皇赌气似的这么想,伸手接过了信件,自上而下,仔仔细细的浏览了起来。 可是,越看,他的表情越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到了后面,他的眉头已经是紧紧的皱起。 刘成一直在小心翼翼的观察楚皇。 整个人的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上。 他还从来没有见到陛下有这样的表情。 也不知道康王殿下在信件之中究竟是说了什么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后,楚皇终于是看完了这封信。 随即,好似是不太相信,又是重新看了一遍。 是康王的笔迹,遣词造句也是康王的风格。 只是 一时间,楚皇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片刻后,他好似是释然般的一笑,看向身后的刘成,开口问道:“刘成啊,你可知道康王这封信上的内容是什么?” 刘成听见这话,一脸的惶惶不安,忙不迭的回答道:“奴婢,奴婢愚钝,实在是想不出来” 楚皇摆了摆手,好似是漫不经心的道:“随便说,你便是说,康王写他饿了,想要吃东西,也是无妨。” 刘成听见这话,明白这个问题自己是躲不过了。 犹豫了许久,还是道:“奴婢斗胆猜测,康王殿下所说的乃是乃是乞颜部的事情。” 刘成虽是在宫中,可是作为原先皇帝的耳目,还是有一点的实力的。 有一些消息,他了解的不比宫外的人少。 只是这些消息却是不适合告诉楚皇的,因此他只是埋藏在自己的心里,从来不跟旁人说。 但是,康王勾结乞颜部这件事情,除了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几乎可以确定是真的了。 楚皇听见这个回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刘成,脸上竟是露出自嘲般的笑容。 呵 便连刘成都知道乞颜部和康王的事情。 这件事情恐怕不是空穴来风,如此一来,这封信也就说的通了。 倒不是康王想得开了,实在是他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除了离开京都府,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楚皇悠悠的叹了口气,淡淡的道:“你猜错了,这封信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乞颜部的事情。 只是告诉朕,他不适合,找朕讨一块封地,安安稳稳做他的清闲王爷去。” 不适合什么,不用说,刘成也是明白的。 听见这个消息,刘成的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他万万没有想到,康王竟然会主动的放弃。 这已经不是说放弃了,而是说认输 如此一来,岂不是将这储君的位置拱手让给了小皇子吗? 这是以退为进? 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刘成的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楚皇却是已经做出了决定,用豪迈的语气道:“笔墨,拟旨!”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07章 康王的封地 刘成听见这四个字,好似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是一震,犹豫了一下,还是应道:“是,陛下。” 很快备好了纸墨笔砚。 按照常理,楚皇只会说出自己的意图,润笔,拟旨,自然会有翰林和司礼监的人去做。 可是这一次,楚皇却是亲自的拟旨,遣词造句都是自己动手。 刘成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着。 看着看着,表情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 陛下这是 真的遂了康王殿下的愿? 两川道,仰州府 两川道 那里距离京都府可谓是千里之遥啊! 康王殿下到了那里之后,可谓是真正的没有一点儿留在京都府的机会了。 那么,这储君之争,这么多年,也终于算是落幕了吧? 刘成站在一旁,莫名的有些感慨。 这康王和宁王,两位王爷相争了这么久,最后的储君位置却是被小皇子给夺去了。 实在是造化弄人啊! 哎 刘成正感慨着,楚皇已是写好了圣旨,递给刘成,吩咐道:“将这圣旨送到康王府,你亲自送。” 刘成忙不迭的伸出双手,接过圣旨。 他想要开口劝一劝楚皇。 毕竟,封地的事情可不是儿戏。 一旦康王殿下离开了京都府,到了两川道。 这件事情便是成了定局,任何人都是更改不了了! 原先康王留在京都府,还是能够对新安候起到一定的压制的作用。 无论如何,储君还不是小皇子。 新安候便是再如何的权势滔天,也不是帝师! 可是,一旦康王离开了京都府,情况可是完全不一样了。 新安候不仅仅是神机营的统帅,不仅仅是各大书院的院长,不仅仅是伊人居背后的主人,不仅仅是宝乐坊真正的东家,不仅仅是竹轩斋的掌控者,还是储君之师! 这么多的头衔加之一人,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不是那么的准确。 那完全就是万人之上,零人之下啊! 刘成拿着圣旨的手都是在颤抖,几次想要说话,都是没有开口,最后千万言语只是化作一句话:“是,陛下” 说完后,便转身离开了。 楚皇看着刘成的背影渐渐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脸上的表情显得竟是那么的淡然。 好似他已经看开了世间万物一般,再次拿起了笔,又是写下了一道圣旨。 刘成离开了皇宫后,直奔康王府。 虽说这皇宫的内外皆是新安候的耳目,可是新安候却也是没有限制任何人的出行。 只是楚皇和刘成不愿如此而已。 因此,当刘成出现在宫门的时候。 禁军的守卫们都是怔了一瞬,却也没有阻拦。 刘成便手拿着圣旨,毫无阻拦的到了康王府。 敲门 片刻后,康王府的大门打开。 一个下人站在门前,看着刘成,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怀疑之色。 他许久都没有见到宫里面的宦官出宫了。 眼前这个人虽是穿着宦官的服饰,但究竟是不是宦官,还不一定。 “你是谁?找谁?” 刘成看着那下人,表情出现了一些变化,有些无奈。 一年多没有离开皇宫,这康王府的下人竟是都不认识他了。 背负双手,淡淡的道:“咱家乃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刘成,是来传旨的,速速去禀告你家康王殿下,耽误了事,你可担待不起!” 那下人听见这话,整个人一震,忙不迭的道:“原来是刘公公,您稍候片刻,小的这就去禀告” 说完,忙不迭的跑到了康王的庭院。 片刻后,便回到了大门,看着刘成,毕恭毕敬的道:“康王殿下片刻便到,您先到正殿休息片刻” 刘成点了点头,踏入正殿,刚刚坐下,还没有喝一口茶,便看见康王匆匆赶来。 “刘公公。” 康王看见来的人是刘成,并没有诧异。 相反,他的心里面已经明白了什么,整个人都是显得淡然了。 端端正正的站好,静静的等待着刘成宣布自己的命运。 刘成看见康王的表情,微微一怔。 他没有想到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康王竟是变得这般的憔悴。 憔悴倒也罢了,原先康王的有些气质,如今看来,却是完全见不到了。 此时此刻的他,在见到康王以后,才彻底的明白了。 为什么康王会认输。 为什么陛下同意让康王离开京都府。 他在心里面默默的叹了口气,从怀里面取出了圣旨。 康王和一众康王府的下人,都是忙不迭的跪下。 刘成尖利的声音很快响彻整个康王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鉴于康王赵正,南风斯玄,俊秀笃学,颖才具备。事父母,甚孝。事手足,甚亲。事子侄,甚端。事臣仆,甚威。 大有乃父之风范,朕之夕影 可在两川道,仰州府设王府,地百里,护卫百人,加金万两、丝绸五十匹,钦哉!” 前面的话都是废话,客套话。 说是康王多么的孝顺,多么的威严,多么的聪慧,多么的贤能,后面的才是真正的重点。 封地 两川道、仰州府。 挑选一百里的土地,作为封地,可以招募一百护卫,后面的金万两,说的并不是黄金,而是一种铜币,值不了多少的银子。 按照常理,皇子封王的时候,便会有封地、护卫什么的。 换句话说,就是这封圣旨上的内容,早在康王封王的时候便应该出现。 只是,皇帝看重康王,所以当时并没有给他封地,让他留在了京都府。 作为储君的候选人。 如今,给了他封地,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从此以后,康王彻底的失去了争夺储君的资格。 从这封圣旨降下的那一刻起,最迟一年的时间,他必须要离开京都府,前往两川道、仰州府。 这一年的时间,则是给仰州府建造王府,划出封地的时间。 康王听着这圣旨,从头到尾,表情都是没有丝毫的变化。 直到最后他谢恩,起身,伸手接过圣旨的时候,眼泪竟是止不住的从眼眶之中落下。 却不是因为伤心。 因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这么多年,他成日所思所想所念,皆是成为储君。 最终的结局,却是如此 他以为自己释然了,可是现在方才知道。 或许,只有自己离开了京都府的那一刻,方才能够真正的释然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08章 加封安国公 康王殿下被分封到仰州府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都府。 大街小巷,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市井小民,讨论的都是这件事情。 大部分人的焦点都是放在小皇子什么时候会被册封为太子。 新安候府有什么样的动静上面 这么多年,京都府的百姓们都是知道康王殿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对于康王的离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没有宁王离开的时候的欣喜,也没有新安候离开京都府的时候那种失落。 这件事情,最多在众人的眼里,只是一件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是对于文武百官们而言,这件事情却是丝毫不亚于晴天霹雳! 他们太明白陛下和康王殿下做出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了。 换句话说,极有可能,从此以后,几十年,朝堂都会落入新安候的把握中。 若是小皇子登上了帝位,新安候可就变成了帝师啊! 帝王之师! 单单是这个名号,便能够保证新安候的地位。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 第二天,新安候府竟是传出了消息。 新安候被加封为了安国公,成为了第四位国公。 从此以后,大楚再次拥有了四位国公。 只是魏国公和黔国公的被乞颜公和安国公给取代。 这个消息传出的同时。 方休还在院子里面,为今天吃什么味道的火锅而发愁。 张文站在方休的旁边,显得有些尴尬。 “侯爷您” 方休抬眸,看了他一眼,摆摆手,漫不经心的道:“有什么事情便说吧” 张文听见这话,总算是有了说话的机会,忙不迭的道:“侯爷,奴婢这次是来传圣旨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恍惚。 还记得几年以前,他第一次来到这方府传圣旨的时候。 方休还是众人所说的纨绔败家子,啥也不是。 如今再传圣旨,曾经的纨绔败家子却已经成了国公大人了! “传吧。” 方休摆了摆手。 张文这才敢拿出圣旨,一字一句的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眷言往哲,式克似之,新安候方休,体备至和,躬承绝学,元气之会锺于独得,圣人之道赖以复明,系百世之真儒 可加封安国公,主者施行” 方休听了以后,看向张文,开口问道:“啥意思?” 他刚才还在想着吃什么,听是听了,倒是真的没有怎么听懂。 似乎是在夸自己? 不过说的都是些废话。 自己英俊潇洒,舍己为人,心怀天下,谦卑善良,这都是天下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还用得着说? 张文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不过,转念一想,到了新安候这个境界,不在乎这些虚名,也是人之常情。 于是,解释道:“陛下的意思是,加封您为安国公。” 安国公? 方休听见这三个字,微微一怔。 看向了张文,诧异道:“陛下加封本侯爷为国公?” 张文面露坚定之色,点了点头。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他还以为,皇帝能不记恨自己就算是不错了。 没有想到,竟是加封了自己为国公。 再想到康王昨天发生的事情。 他又是释然了。 看来,康王和楚皇陛下都是明白了自己的良苦用心啊 国公便国公吧。 无所谓的事情。 方休这么想着,正准备吩咐秀儿今个儿吃火锅。 忽然是想到了什么,又改口道:“秀儿,今天的火锅不吃了,吩咐府上的人,准备摆宴,少爷我如今是国公了,那些人不得送些礼物!” “” “” 秀儿和张文听见这话,都是站在原地,一脸的懵,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 少爷加封为了国公,第一反应竟然是摆宴收礼? 方休看见他们的表情,眉头微微一挑,没好气的道:“怎么了?寻常人家考了学,娶了妻,什么的都要摆一摆宴,本少爷加封国公,这是一等一的大事,摆宴又如何?” 说到这里,顿了顿,语重心长的道:“你们这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的贵,最近挖煤,宝乐坊又是没了银子,刚好摆宴,收些银子。 那些个文武百官就像是海绵,便是挤了四五次,再挤一挤,总还是能挤出一些银子的。” 说到这,脸上露出了笑容,竟是已经开始思索能够收上来多少银子了,摆手道:“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让春风楼准备准备,用的菜品不需要太好。 那些王公贵族们,平日里好吃的东西没有少吃,偶尔吃些清淡的也是好事,还有 让小厮们看着点眼色,若是带了礼,便是商贾,来祝贺,那也是人之常情,是可以接受的。 来者都是客,都是客么。” “” “” 又是一阵沉默。 片刻后,方才响起秀儿清脆的声音:“是,少爷!” 京都府这几天接二连三的发生了几件大事。 四处都是热闹的气氛。 同样的事情也是发生在草原诸部。 只是,对于草原诸部而言,这样的热闹,他们却是情愿不要。 这热闹是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的! 其中最为热闹的事情,不用说,众部族也是知道。 乞颜部竟是臣服于大楚朝廷了! 那乞颜部的皇帝,乞颜雄被囚禁了起来。 如今的乞颜部的首领,乃是乞颜雄的女儿,乞颜嫣然。 乞颜嫣然接受了大楚朝廷的册封,做了什么国公,叫做乞颜公。 这几日,经常有人看到,一马车一马车的粮食、兵器从北方四州运到乞颜部。 除此之外,这乞颜部的旁边也是驻扎了神机营的人。 足足三千人。 虽是没有什么动静。 但是所有部族都是知道,这神机营驻扎在乞颜部的附近,绝对是另有企图,而不仅仅只是监视乞颜部的动态。 而乞颜部接受大楚朝廷的条件,成为大楚的一部分,也绝不仅仅只是因为那些粮食和兵器。 这背后定是有更多的交易。 只是这交易究竟是什么,却是没人清楚。 所有部族都是无比的紧张,时时刻刻的提防着乞颜部。 但是,一连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 乞颜部那里却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情便这么过去了。 震惊整个草原诸部的事情,却是突然发生!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09章 倒戈相向 克烈部。 这是草原诸部之中一个比较小的部族,大概只有五千的战士,总共的人口加在一起也仅仅只有两万人。 虽是如此,这个部族却是以好战出名。 十几年前,便追随乞颜部南征北战。 曾经乞颜部迫近北方四州的二十万大军之中便有五千人是属于克烈部。 这样的部族,自然是以强者为尊。 这两年,乞颜部逐渐的没落以后,克烈部便给自己找寻了新得出路,抛弃了乞颜部,追随扎鲁部去了。 毫无疑问,他们的部族都是搬到了扎鲁部的附近,要与乞颜部划清界线。 这一次,若不是扎鲁部参与了同盟,无论如何,他们也是不会追随乞颜部的。 此时此刻,克烈部的大帐内。 克烈部的首领克烈鲁特便在同手下的将领们议论这件事情。 “从此以后,无论乞颜部做什么事情,都与我们克烈部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一次,我们克烈部派出了五千战士,却没有分到一点儿战利品,草原的脸都被乞颜部的人给丢尽了! 他们竟然愿意做楚人的鹰犬!呸!什么东西!” 克烈鲁特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大声的骂道。 殊不知,若不是之前追随乞颜部的时候,乞颜部分给他们大量的战利品。 无论如何,他们也是无法像现在这般滋润的生活的。 但是,他们对此却是没有任何的感觉。 有将领借着首领的话,骂道:“乞颜部的存在就是草原的耻辱! 过几天,扎鲁部的使者会到我们克烈部,商量组成联盟,攻击乞颜部! 从此以后,草原之上再也没有乞颜部!” “好!” 话音落下,大帐内自然是响起一片叫好声。 在克烈部的族人的眼里,是没有所谓的情谊的。 在他们的眼里,只有强者为尊。 只要实力强大,便能够获得他们的追随。 同样的,若是他们追随的部族实力变弱以后,他们也是会毫不犹豫的抛弃那个部族。 无论那个部族之前给予了他们多少的恩惠。 克烈部的首领和几个将领在大帐内推杯换盏,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忽然,一个将领发现自己放在案台上的酒囊好似是动了。 只是,他喝的有些醉了,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因而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片刻之后,他便发现了。 不止是酒囊动了,似乎 这烤好的羊肉也是随着案台动了起来。 这个时候,旁边传来声音:“这酒怎么抓不住!?” 他下意识的抬眸,却是发现好似整个帐篷都是颤抖了起来。 生活在草原上,类似的事情,他们见过太多了。 这分明就是大量的骑兵全力奔腾引起的颤动! 虽是醉了,他仍然保持着将领的本能,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大声的喊道:“敌袭!” 伴随着这声怒吼。 一阵万马奔腾的声音响彻整个克烈部。 然后便是沉闷的号角声。 这是属于克烈部的声音,代表着有敌人来犯! 但是,几个将军却是一脸懵,醉意朦胧的看着前方,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有少数的一两个人,包括克烈部的首领,克烈扎鲁反应了过来,站起来,大声的道:“有敌人,拿起你们的刀剑,迎敌!” 大帐内如此。 其他的营帐内,反应却是要快得多。 虽然整个部族只有五千的战士,但是这五千的战士,每一个都是身经百战,每一个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虽是比不上乞颜部的狼骑,却也比乞颜部拼凑出来的战士们要强一些。 只是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还没有到冬季,竟然会有部族上前袭击。 他们的部族在这草原之上,虽是算不上什么大部族。 可是,也绝不是那种可以随便欺负的小部族。 一般而言,若是一些部族到了冬天,实在是没有粮食了,过不下去了。 那首要的目标也是那些更小的部族。 绝不会把目标放在他们这里。 更何况,他们的部族距离不远处便是扎鲁部。 这一次的事情过后,扎鲁部可谓是草原诸部之中最为强悍的几个部族之一。 便是比乞颜部都强了不少。 还有什么部族敢招惹他们? 难不成是乞颜部? 这个想法刚刚出现,对方的骑兵便冲入了营帐之中。 挥舞着马刀,喊着特有的好似,好似是带走生命的地狱使者一般。 所到之处,寸草不留! 每一处营帐都是被红色浸染! 四处都是凄惨的哀嚎声。 除此之外,便是马蹄踏动的事情,还有弓箭的声音。 这些声音构成了一首曲子,在草原之上奏响。 终于,克烈部的人看清了 袭击他们的竟然真的是乞颜部! “该死!” 克烈部的首领,克烈鲁特手持弯刀,站在营帐前,看着战马上那些熟悉的身影,整个人的表情十分的狰狞。 要知道,就在一两个月前 这些乞颜部的家伙还是他们的盟友啊! 这才短短的几天的时间啊! 竟是倒戈相向! 竟是趁着他们不备,偷袭他们! 这些楚人的走狗! 克烈鲁特想要骂人,但是此时此刻还没有到骂人的时候,他要击退这些楚人的走狗! 锵—— 横刀挡住一个骑兵的马刀。 他眼疾手快,一把将那个骑兵拽下,毫不留情的上去就是一刀。 瞬间,他身上披着的狼袍被鲜血染红 没有丝毫的停顿,又是拽下了一人! 又是一刀。 克烈鲁特年轻的时候也是草原之上有名的勇士。 便是面对狼群,也从来没有丝毫的退缩。 但是,此时此刻,面对乞颜部好似漫无边际的骑兵,他却是第一次产生了无力感。 不停的挥刀,挥刀,再挥刀! 整个人都是陷入了癫狂的状态。 但是,前面的敌人却是没有一点儿减少。 反而越来越多。 身旁倒下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整个营帐的将领,短短的一炷香的时间,只剩下了他一个。 那些还能拿得起刀剑的战士,还在艰苦的奋战,只是数量也在逐渐的减少。 除此之外,随处可见的妇孺,跪倒在地上,恐惧的哭着,喊着。 克烈扎鲁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一颗心都是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 从今天起,克烈部怕是要成为历史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10章 投降 就在克烈鲁特陷入绝望的时候,一道声音却是响彻整个克烈部。 “投降,饶你们一命!” 这是一道清脆的女声。 落下以后,整个克烈部都是响起了一片‘投降’的声音! 草原诸部之中,很少有投降这一说。 部族之间的征战,都是解决地方部族的战士还有妇孺,留下一部分软弱的人,作为奴隶,还有生育的工具,除此之外,就是牛羊。 没有部族有那么多的粮食供养那些投降的俘虏。 此时此刻,乞颜部的人却是在大喊投降! 克烈部的人都是怔住了,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克烈鲁特。 ‘投降’的声音仍是响彻整个克烈部。 克烈部的战士看着好似地狱一般的克烈部,都是深深的绝望。 他们都是最为精锐的战士,从来没有想过投降。 可是,此时此刻,投降却好似是一个魔咒在他们的脑海中回荡,久久消散不去。 乞颜嫣然看着那些没有放下兵器的克烈部的战士,眉头微蹙,朝自己身旁的护卫使了一个眼色。 那护卫立刻会意,拿起刀剑,又是手起刀落。 一个仍是拿着刀剑的人瞬间倒在了地上。 随即,一道雄厚的声音响起。 “放下兵器,饶你们一命!负隅顽抗,杀无赦!” 话音落下,乞颜部的战士们都是开始了杀戮。 对他们而言,已经丧失了斗志的克烈部的战士,便如同一只只羔羊,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的威慑力。 仅仅只是片刻,刚刚恢复几分安宁的克烈部再一次沦为人间地狱! 这是,这一次,情况却是不同了。 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乞颜部的刀剑竟是只对准那些还拿着兵器的战士。 那些妇孺即便是跪在地上,挡住了战马前进的步伐,都是没有人管他们。 好似他们不存在一般。 这样的情况,很快就被一些克烈部的战士给注意到了。 终于,一个克烈部的战士放下了手中的刀剑,大声的道:“我投降!” 同时,跪在了地上,双手放在了地上,表示自己的臣服。 下一秒,一匹战马从他的身旁经过。 一柄锋利的马刀重重的落在 然而,在距离他的脖颈很近的位置,却是硬生生的停住了。 “吁——” 下一秒,马刀收了回去,那匹马离开了那跪在地上的克烈部战士。 这一幕,自然是被人给注意到了。 他旁边的人见到这一幕,一颗心不争气的猛跳了起来。 身旁是妻儿的呼喊声和哭喊声。 若是自己死了,他们会怎样,他不敢想象。 脑海里面浮现了当年自己在大楚的北方四州横行,在其他部族横行的画面。 他的心又一次颤抖了 投降,还是不投降。 对于一个勇猛的战士而言,放在以前,这是从来都不会考虑的事情。 可是,此时此刻,他的牵绊就在他的身旁。 即便是再如何的铁石心肠,他又如何能够做到熟视无睹呢? 马蹄落下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扔掉了手中的马刀,跪在了地上。 没有多余的言语,他的动作已经代表他做出了选择。 战马擦肩而过,却是没有感受到应该有的疼痛。 他抬眸望去,一匹战马疾驰而去,的确是乞颜部的人。 但是他却是好似没有看见自己,也没有看见自己跪在地上的同僚。 而是越过了他,挥舞马刀,砍向了另一个仍拿着刀剑的同僚。 是真的 只要投降,乞颜部的人便会手下留情!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这一幕,越来越多的人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好似是浪潮一般,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快,整个克烈部便没有站在地上的人了。 要么成了一具冷冰的尸体,砸在地上。 要么便是放下了兵器,跪在地上。 只有一个人 克烈鲁特,他仍是站着,全身上下都是被染成了红色。 一双血红色的眼眸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他发出了一声不甘的怒吼。 “楚人的走狗!乞颜部,你们会被诅咒的!” 这话在一片狼藉的克烈部面前,显得那么的无力。 无论未来的乞颜部会变成什么样子,目前而言,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克烈部已经不复存在了。 乞颜部的战士围住了克烈鲁特,看着这位曾经享誉整个草原的勇士,不说话。 一阵马蹄声响起。 乞颜部的战士如潮水一般,主动的让出了一条路。 乞颜嫣然便如同天神一般,这么出现在了克烈鲁特的面前。 已经陷入癫狂的克烈鲁特,此时此刻,终于是恢复了一些清明,看着面前的乞颜嫣然。 眼眸之中充满了仇恨,骂道:“乞颜嫣然,你这是对草原诸部的背叛!先祖的在天之灵永远不会饶恕你! 你和你的乞颜部,会成为草原之上的孤魂野鬼” 话音还未落下,便看到一道寒芒闪过。 紧接着,他便觉得脑袋一空,眼前竟是自己的躯体。 原来 刀竟可以这么快。 这是他最后的一个念头。 克烈鲁特的尸体重重的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克烈部的族人见到这一幕,都是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不忍去看。 乞颜嫣然却是轻笑了一声,转头看向跪在地上,已经投降的克烈部的族人,冷冷的道:“你们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说完,朝身旁的护卫们使了一个眼色。 下一秒,便有人上前,给这些人上了镣铐。 这些投降的人,此时此刻便如同羔羊一般,没有任何的反抗的能力,即便是被上了镣铐,也是没有任何的办法。 这个时候,却是有一个人大声的喊道:“我要和我的儿子在一起!” 话音刚落,身后的护卫,便是重重的照着他的膝盖砸了一下。 那人吃痛,跪在了地上,几乎站不起来。 乞颜嫣然见到这一幕,却是伸出了手,制止了还想要动手的护卫。 她翻身下马,走到那人的面前。 那人抬眸,盯着乞颜嫣然,眼眸之中满是倔强,咬牙道:“我要和我的儿子在一起,只要你们同意,我可以为你们做任何事情!”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11章 俘虏的待遇 乞颜嫣然看着他,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只说了一个字:“好。” 然后,便翻身上马,离开了这里。 一众骑兵都是跟随乞颜嫣然离开。 仅仅只是片刻,整个克烈部竟是只剩下不到上千人。 剩下的便只是这些被戴上了镣铐的俘虏。 刚才眼神坚定的男人见到这一幕,却是一脸的懵,有些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乞颜人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自己的条件? 要知道,他可是已经做好了成为奴隶的准备。 正在他有些怀疑的时候,一个普通的乞颜士卒却是把一个孩子带到了他的身旁,问道:“这是你儿子?” 那男人见到自己的儿子,脸上露出激动之色,忙不迭的点头,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 兴奋的同时,又有些害怕,害怕对方会做出伤害自己儿子的举动。 毕竟,类似的事情,他们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 然而,那乞颜人却并没有这么做,只是又拿出了一个小型的镣铐,给那男孩戴上,然后给他捆在了一起。 便这么离开了。 只是离开之前留下了一句话:“老实一点,还能少受一些皮肉之苦!” 其他的克烈人见到这一幕,瞬间炸开了锅。 “我也要跟我儿子在一起!” “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妻子,还有我的孩子!” “求求你们,只要你们让我跟我的孩子在一起,我也愿意为你们做任何事!” 瞬间,哀求声响彻整个克烈部。 愿意投降的人,大都是有牵绊的。 因此,此时此刻见到乞颜人竟然真的把那男人的孩子交给他,都是开口了! 一个将领模样打扮的乞颜人,听见他们的声音,走了过来,一脸的凶神恶煞,怒吼道:“都安静!安静!” 克烈人听见这声音,生怕触怒了乞颜人,都是安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那个乞颜将领却是又开口说话了。 “一个个的来,点到的人,告诉我,你们的亲人都是谁,没点到的人,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你们都是战士,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否则,别怪我无情!” 说到最后,冷哼一声。 克烈人听见这话,都是忙不迭的噤声,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那乞颜将领走到一个人的面前,指了他一下,冷冷的道:“你先来!” 把这些克烈人重新分组,耗费了大概一两个时辰的时间。 不过,这也有一个明显的效果。 这些克烈人反抗的意图减弱了许多。 甚至有些人主动的表示,愿意加入乞颜部,成为乞颜部的战士,替乞颜部征战。 当然,这样的请求,乞颜人都是无视了。 毕竟,这些人究竟是不是心怀鬼胎,谁也不知道。 看守他们的乞颜人,只有一千个人。 但是这些克烈人加在一起却是有将近一万人,虽然其中大部分都是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的老幼妇孺。 即便如此,乞颜人也是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这些克烈人很快就被带回了乞颜部。 路途之中,倒是没有受多少的苦。 除了有几个家伙想要逃跑,被就地处决了以外,其他的人都是安全的抵达了乞颜部。 乞颜部一片灯火通明。 四处都是粮食,还有堆满帐篷的兵器、甲胄。 还有便是过冬用的棉袄、被褥。 这里的情况,跟克烈人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他们还以为乞颜部遭遇了这般的打击,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 而楚人给他们的补给又是极少,完全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 因而他们才会选择将矛头对准其他部族,比如克烈部 可是,到了这里,看到了实际的情况,他们却是发现。 事实并非如此。 楚人给了这些乞颜人足够的粮食,足够的过冬的衣物,还有足够的兵器、甲胄。 既然如此,这些乞颜人为什么要攻击克烈部? 众人都是想不明白。 但是他们可以肯定的一点是 从此以后,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或许,沦为奴隶,或许连奴隶都不是,只是工具,或者炮灰。 乞颜部内,灯火通明,到处都是篝火,好似能够将整个黑夜照亮。 但是这些被分批关押的克烈人,却是觉得惶惶不安,好似身处黑暗之中,完全看不清自己前方的路途究竟在什么地方。 原先,他们还以为自己拥有足够的利用价值。 能够给给乞颜人补充一定的人口,能够为乞颜人征战。 可是看到了乞颜部真实的情况,他们却是明白了。 自己的想法,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仅此而已 这些乞颜人,他们压根就不需要自己 只是楚人给他们的补给,就能够帮助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很好的生存下去了。 “阿大,我饿” 之前那个克烈的男孩,眨着眼睛,看着男人,小声的道。 那男人听见这话,心里面有万般的无奈,只好说一句:“再忍一忍,再忍一忍,明天就有吃的了。”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其实都不相信。 没有人会在他们这些俘虏的身上浪费粮食。 未来的日子里,极有可能,间隔上三四天,他们才能吃上一顿猪狗都不如的饭。 这饭可能是馊的,是冷的,是狗不愿意吃,留给他们。 “好,阿大,孩儿再忍一忍,忍一忍就有好吃的了” 那孩子听见男人的话,脸上露出了笑容,眼眸之中流露出期盼之色。 好像忍一忍就真的能吃上热乎的饼子,喝上热乎的奶茶。 那男人见到自己孩子这般模样,眼眸之中流露出不忍之色,在心里面暗暗的叹了口气。 此时此刻,他倒是真的有些后悔了。 倒不是后悔投降,是后悔要这个孩子。 生在克烈部这样好战的部族,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 想到这,他闭上了眼睛,只感觉一颗心冰凉冰凉的。 这个时候,不远处却是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笼子里面都是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也是下意识的睁开眼睛,往那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此时此刻,身为俘虏,一点点的动静都能吸引他们的注意 然而 看清了来人和他手里拎着的东西以后,他却是怔住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12章 惶惶不安 “开饭了!” 一个乞颜人拎着一个木桶走到笼子前面,看着他们,大声的道。 这木桶里面装着的都是一块块饼子,看上去竟是没有那么的不堪。 一时间,所有人都是暗暗的咽了咽唾沫。 却是没有一个人发出哪怕一点儿声音。 虽然仅仅只是在乞颜部待了半天的时间,但是他们却是领悟到了一个生存的法则。 只要听话,什么事情都不会有,若是不听话,问题就会很严重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些克烈人都是学会了保持沉默。 只要不说话,不惹事,就不会犯错。 无论看到了什么,遇见了什么,全当作没有看见,摆清楚自己的位置就好。 那乞颜人走到一个笼子前,把木桶放下,看着里面的人,大声的道:“一人一块,不准抢!一个个来,谁要是争,就饿着!明白吗?” 笼子里面的人都是点头,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儿声音,便连孩子也是如此。 那乞颜人见到这一幕,满意的点了点头,从木桶里面拿出几块饼子,开始分给俘虏们。 拿到饼的俘虏,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大口的吃了起来。 他们也不怀疑乞颜人会在这饼里下毒。 因为他们知道,完全没有必要 若是想要解决他们,乞颜人还有很多的方式,下毒反倒是效率最低的一种。 饼分发的很快。 仅仅片刻,那乞颜人便来到了那男人的面前,看着他,开口道:“我听说过你,你叫克烈增?” 那男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乞颜人又是道:“听说你的力气很大,但是第一个投降的。” 那男人还是点了点头,仍是没有说话。 乞颜人见他这般,觉得无趣,便拿出了两块饼子递给了他,道:“还有你儿子的。” 说完后,便不理会他了。 克烈增拿起饼子,撕成了一小块,忙不迭的递给了自己的儿子。 男孩也是大口的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饼比他们想象的要好的多的多。 拿在手上,竟然还能感觉到,应该是热的 不管是不是热的,能够吃到东西,而且还是没有发馊的,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是一件难以想象的好事了。 虽然只有一块,却是让他们觉得无比的满足。 便连克烈增都是觉得,若是能够一直这样,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虽然失去了自由,最起码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自己一辈子估计也就是这样了,作为奴隶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以后还有机会,摆脱奴隶的命运。 这个时候,旁边传来了一道声音。 “叔叔,你们会把我们送到哪里去?做什么?” 这是一个孩子稚嫩的声音。 话音落下,旁边的人立刻捂住了那孩子的嘴。 整个笼子鸦雀无声,没有人发出一点儿声音。 生怕有人触怒了乞颜人。 那乞颜人却是没有什么反应,看向那个说话的孩子,开口道:“明天你们就知道了。” 说完以后,继续分发饼,然后便拎着桶,离开了这里。 他离开了以后,可以明显的感受到,气氛轻松了许多。 “阿大,我们会不会死?” 男孩抬眸,看着克烈增,开口问道。 克烈增摇了摇头,肯定的说道:“不会。” “那乞颜人为什么要抓我们?我们会不会变成奴隶?” 克烈增仍是摇头,却是没有说话。 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和儿子还有族人的命运,究竟会是怎么样的。 或许成为奴隶,或许连奴隶都不如。 他们是俘虏,在那些乞颜人的眼里,怕是连兵器和甲胄都不如。 他又怎么忍心欺骗自己的孩子呢? 默默的叹了口气,开口道:“不要再想了,睡吧,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嗯。” 男孩点了点头,便闭上了双眼。 克烈增抬眸,看着天空,却是久久的都说不出话。 整整一夜,都是没能睡着。 虽是疲惫不堪,却是更加的紧张。 他害怕,害怕自己闭上了眼睛,便再也睁不开了,心中忐忑,便睡不着了。 同样的,笼子里面大部分的克烈人都是如此,尤其是那些克烈部的战士,更是一夜无眠。 反倒是那些孩子,离开了温暖的帐篷,在这冰冷的牢笼里面,反倒是睡的很好。 当然,更多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们担惊受怕了一整天,此时此刻终于是有了一个休息的地方。 天越来越暗,随即,又越来越亮。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绽放出一抹光亮。 一个刺眼的圆盘,逐渐的升空,再升空。 阳光逐渐的洒满了整片大地。 大部分的人都是醒了。 虽是被关在笼子里面。 他们还是能够听得见乞颜部的人也是不少的人开始忙活了起来 这个时候,能够听到一阵锁链的声音。 大部分的克烈人都是转头望去,然后便看到了他们一生都是难以忘却的一幕。 清晨的阳光下,乞颜嫣然骑着马,走在最前面,身后是一批身披甲胄、手持兵器,几乎是武装到了牙齿的护卫们。 在这些护卫的身后,是一条长长的锁链。 这锁链的旁边是一群衣衫褴褛的家伙,看不出是什么部族的,延绵数里。 放眼望去,好似是一根锁链,将成千上万的人锁在了一起。 克烈人却是很快明白。 这些人跟他们一样,也是战败了以后,被抓了起来的俘虏。 这个时候,看见面前的这一幕,他们更加的惶惶不安。 乞颜人竟是抓了这么多的俘虏! 算上他们这些克烈人,最少也有两三万人了! 这么多的俘虏,几乎快要比他们部族的战士还要多了! 他们究竟是要做什么? 难道他们不怕这么多的俘虏会有人起反心吗? 若是人数少,克烈人还能做着融入乞颜部的美梦。 可是,人数一旦多了起来,他们便明白。 乞颜人不会轻易的给他们自由的。 甚至连解开束缚他们的锁链,都是希望渺茫。 那么,他们这些失去了兵器,失去了家园,失去了牛羊,并且还会消耗粮食的废物们,又能给乞颜部带来什么呢? 没有人会做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这一点,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明白。 那么,乞颜人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13章 抵达秋宁府城 就在克烈部的众人惶惶不安的时候,乞颜部却是来人了。 一队身披甲胄的乞颜部的战士走了过来,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径直的走向牢笼前,将每一个牢笼打开。 然后便听到一道怒吼声。 “快点滚出来!站成一排!不准乱动!不准乱叫!不准乱喊!让你们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让你们停下再停下!” 一个将领模样的人扫视一圈,大声的道:“都小心点,掉队的人,准备好挨鞭子!” 说完,还挥动了一下手中的鞭子。 鞭子在空中的炸响声,的确是让人望而生畏。 男孩也是紧紧的攥住了克烈增的手。 克烈增则是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很快,将近一万人的克烈俘虏就被分好了队伍,排成了数排,好似行军一般,朝着某个方向前进。 包括克烈增在内的克烈人都是一阵疑惑。 他们不知道乞颜人这是要把自己送到哪里去。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一些克烈人都是发现了 他们前进的方向似乎是南边! 那里是楚人的地方! 随即,不少克烈人都是明白了。 乞颜公 没有想到,乞颜部竟是真的臣服于大楚了! 同时,他们更加的惶惶不安了。 因为他们心里面明白。 乞颜部从来都不需要俘虏。 他们并不是乞颜部的俘虏,而是大楚朝廷的俘虏。 决定他们命运的也不是乞颜部,而是大楚朝廷。 若是让乞颜部的人决定他们的命运,那反倒是一件好事。 毕竟,草原诸部之间互相征伐,这乃是正常的事情。 彼此之间也是没有那么多的仇恨,都是为了生存的需要。 若是有一天,这个部族强大了,便会去抢一抢那个部族。 风水轮流转,过几年,那个部族强大了,便会去抢一抢这个部族。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草原诸部彼此之间也都是习惯了。 可是楚人却是不一样。 楚人尊崇圣人,仁义礼智信,说的好听,却是最为记仇的。 这草原诸部与大楚朝廷互相攻伐了这么多年,早已经是深仇大恨。 到了楚人的地盘,究竟会是什么样子,他们谁也不知道。 说不定,他们的存在便是让楚人解恨的! 到了那里,说不定还要备受楚人的折磨! 之前的那些饼子,也只是为了让他们能够完好的到达大楚,仅此而已,并不是因为乞颜部的人多么的善良 此时此刻,不少的克烈人都是心生逃跑的念头了。 但是 看了一眼周围,很快他们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显然,乞颜部的人不是傻子。 他们也是明白,楚人不可能善待这些克烈部的人。 正是因为如此,克烈人定是会心生反抗。 所以这一次看押,乞颜部足足派出了五千精锐的骑兵,除此之外还有五百狼骑,五百的楚人的神机营作为殿后。 防卫可谓是十分的严密。 莫说是他们都是被镣铐捆住了手脚,便是没有镣铐的束缚,仅仅凭借他们这些老弱病残,完全没有胜的希望。 即便是能有几个人逃跑成功过的,过不了一段时间还是会被抓回来。 既然如此,还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静静的等待了,说不定到了大楚,楚人并没有折磨自己,只是将自己作为种田的奴隶呢? 这谁能知道? 毕竟他们可是听说了。 楚人都是狡猾的狐狸,眼睛里面只有利益。 尤其是那些商贾,只要能有足够的利益,什么样的事情,他们都能够做的出来。 说不定便是那些商贾买的他们,作为种田的奴隶。 此时此刻,这些克烈人,反倒是觉得能够成为奴隶是一个比较好的归宿了。 不管怎么样,事已至此,他们便是想要拒绝,也是没有任何的办法。 时光飞逝。 这一路上并不好走,原先骑着战马都是需要很长的时间,更何况是徒步。 好在乞颜部的人倒是没有怎么虐待他们。 一日两餐,虽是比不上从前,可是相对于俘虏而言,却是要好的太多了! 足够他们保持力气。 除此之外,有一些掉队的孩子,那些乞颜人也只是呵斥两句,并没有用鞭子抽打! 这样一来,虽是行军的速度慢了一些,倒是没有任何人反抗,减少了很多的变故。 因此,这些人很快便到了秋宁府城的前面。 “都快点!继续往前走,不要停!” “让你们停下了吗!?是不是想挨打了!?” 乞颜部的人还在怒吼。 克烈增却是抬眸,看着面前高耸的城墙,整个人都是有些恍惚。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是作为一个战士,围攻秋宁府城。 仅仅只差一点,他们便能够攻破秋宁府城,但是最终还是失败了。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首领告诉他们。 不久的将来,他们一定会再次来到秋宁府城的! 没有想到的是 首领的话应验了! 他们又一次的来到了秋宁府城,这一次,却不是以进攻者的身份,而是俘虏! 哎 克烈增默默的叹了口气,继续的往前走。 对于大部分的克烈人而言,这么高的城墙,还是第一次见到。 此时此刻,见到楚人的城池,不少人都是面露好奇之色。 之其中就包括了克列增的儿子。 小男孩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高耸的城墙。 还有城墙之上身披甲胄,一动不动的守卫,好奇的同时,又有些害怕。 因为他们从小到大都是听着楚人的故事长大的。 在他们的认知里,楚人便是这世上最为可怕的人! 为了一点点的利益,他们能做出很多的事情,甚至背叛自己的父母亲人! 同时,他们也是知道。 草原诸部和楚人之间有很多的仇恨。 那么这些楚人会怎么对待他们? “阿大,楚人会怎么对我们?” 男孩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问道。 克烈增听见这话,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只是化作一句:“阿大也不知道” 话音落下,便听到乞颜人一声怒吼:“停!” “都停下!不要往前走了!” “都停下!不要动!是不是又想挨打了!” “” 上万人的队伍便在这一声声的呵斥中停下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14章 城门处的矛盾 克烈增站在人群之中,看着前方的城门。 那里,此时此刻,乞颜人正和楚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这里是秋宁府城,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这些克烈俘虏只能住在城外!” 守城的校尉看着乞颜部的人,脸上的不屑之色丝毫不加掩饰。 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是不死不休的死敌,然而,现在摇身一变,却是成了盟友。 任谁也不是轻而易举便能够接受的。 原因很简单 他们的同僚便是倒在这些人的刀剑下,即便能够接受成为盟友,又怎么能够平等的对待呢? 想要找对方的麻烦,那也是人之常情。 同样的道理也是适用在乞颜部的人的身上的。 乞颜部的将领听见这话,眉头紧皱,用并不算熟练的楚人的语言,大声的道:“这是你们的新安候要的俘虏,如果在城外,他们发生了意外,你们要负责任!” “好,本将军负责任!” 那校尉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挑,眼眸之中满是冷笑,看向那些克烈人,又道:“一群卑贱的奴隶,本将军就是把他们全都宰了,又如何!?” 那校尉说到这,眼眸之中的仇恨越发的增长。 这些克烈人,他记忆犹深。 最后一次攻城的几个部族之中,便有克烈部。 自己身旁的同僚,便是倒在了克烈部的人的刀剑下。 想到这,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身后的护卫们,大声的道:“弓箭准备!任何克烈人不得前进一步,否则杀无赦!” 话音落下,城墙之上,守城的士卒们齐齐的举起了手中的弓箭,对准了城墙下的克烈人。 克烈人见到这一幕,自然是惶恐不安,都是想往后退。 他们和乞颜人还是有些不同的。 平常的时候和楚人很少接触,听不懂楚人的语言,对于楚人的习俗,更是一无所知。 此时此刻,见到这些楚人举起弓箭,还以为是要就地处决自己,因此,都是惶恐 不少老幼妇孺都是直接的哭出了声。 “如果发生了意外,你们都要负责任!” 乞颜部的将领见到这一幕,也是有些恼火,抽出了手中的刀剑,重复了这么一句话。 气氛一时间僵持了起来。 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却是从队伍的后面传了过来。 “都住手!” 一个神机营的校尉径直的走到了两人的中间,看着他们,开口道:“都是为朝廷效力,为新安候效力,何必如此?” 顿了顿,看向那守城的校尉,劝道:“这些俘虏是新安候点名要的,少了一个都是问题” 说到这,附身在他的耳旁,小声的道:“此事牵扯甚大,若是耽误了,不是你我能够承担的了的,你们的心情,我自然是能够理解的,新安候也能够理解。 只是,这北方四州这么多年,何曾有过安宁,战乱四起,每到秋冬季,更是如此。 这一次乃是一劳永逸,让北方四州收获安宁的好机会,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啊!” 那校尉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乞颜将领,听着那神机营的校尉的话,顿了顿,终于是放下了手中的刀剑。 冷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守城的士卒们见到这一幕,自然也都是放下了弓箭。 乞颜将领也是如此。 那神机营的校尉,这段时间和这些乞颜人也是有了一些接触,因此,并没有如秋宁府城的人,那般的排斥。 他知道,这些乞颜人虽是和楚人有许多的不同,尤其是在生活的方式和习俗上面。 可是,他也知道,这些乞颜人和楚人没有太多的不同,他们都有父母,都有亲人,都有孩子 他们有自己的礼仪,虽是不明白什么叫做仁义礼智信,却和固有印象之中的残虐的形象,并不是完全的相同。 楚人所流传的乞颜人的传说,其中有不少只是以讹传讹罢了。 因此,他也是明白了新安候的良苦用心。 乞颜部化为乞颜道,融入大楚,并不是一件没有可能的事情。 乞颜部的人除了擅长弓马,还擅长圈养牛羊。 茶马互市之策,乃是真正的安国之策,可以让乞颜部成为真正的乞颜道。 前提是,乞颜人和楚人放下彼此心中的成见。 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甚至可能比北方四州的几个重镇建造的时间还要长,但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想到这,他看向了乞颜将领,开口劝说道:“这段时间,秋宁府城的人很多,而且他们有不少的亲人都在那成守城战之中丧生了 我说这些话,并不是要指责你们,事实上,你们应该比我们更加了解这种心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神机营只是驻扎在一旁” 话还没有说完一半,便见到那乞颜将领摆了摆手,冷冷的道:“不用说,我明白。” 说完后,转头看向押送克烈人的乞颜战士,和那些惶惶不安的克烈俘虏,大声的道:“今晚在城外驻扎!前排化后排,后排化前排,咱们离开这里!” “是!” 一声命令,乞颜部的人都是忙碌起来。 “动作都快点,慢慢吞吞的,你们要做什么!?” “是不是想挨打!” 那名乞颜将领看着面前的一幕,也是翻身上马,准备离开。 离开之前,却是转过头,朝城墙上的某个方向望去。 那里,一个身披甲胄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原地,好似是一柄锋锐的利剑。 只是站在那儿,便有一股让人不敢接近的气势。 此时此刻,也是看着那乞颜将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又很快分开。 城墙上的中年男人正是秋宁侯——蒙壮。 站在他旁边的则是秋宁知府。 “蒙将军,安国公究竟想要做什么,让这些乞颜人压着克烈人到咱们秋宁府城,过几日还要去京都府。 若是这些乞颜人和克烈人有异心,又该如何?” 秋宁知府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蒙壮却是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只是两个字:“不会。” 秋宁知府听见这个回答,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道:“有神机营在,这些蛮人倒的确不会放肆,问题是安国公要他们有什么用?”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15章 离间计? “不知。” 蒙壮悠悠的道。 秋宁知府听见这话,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无语,却也没有再问。 站在高处,他们的视线自然是比站在城门的护卫们看的远的。 即便如此,他们仍是无法接受和乞颜部联盟的事实。 虽然准确的来说是乞颜部表示臣服,可是任谁都知道,乞颜部的那些蛮人是绝不会服气的。 若是情况不对,早晚有一天,他们会倒戈相向。 不过,这与他们也是没有什么关系,如今他们所需要做的便是配合安国公,按照安国公的命令去行事。 只希望安国公能够正确的判断这乞颜部的虎狼之心吧 对于安国公,他们还是比较信任的。 无论如何,这一次能够大败乞颜部,让草原诸部元气大伤,百年之内都不能进犯北方四州,全都仰仗安国公所布置的策略。 也是因为安国公的神机营支援的及时,不然这秋宁府城应该就保不住了。 因此,无论是秋宁知府,还是秋宁侯都是没有拒绝那些乞颜人,只是拒绝了他们入城。 这也是为了防止乞颜人倒戈相向。 秋宁府城还是很重要的 另一边,乞颜将领带着众人已经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 正是原先他们围城驻扎的地方,距离并不算太远。 若是秋宁府城的人突然变卦,想要进攻他们,他们也有充足的距离和充足的反应时间逃跑 没错,不止是秋宁府城的人在提防着乞颜人。 乞颜人同样也在提防着秋宁府城的人。 入夜,营帐内渐渐的点起了篝火。 四处都是通明。 但是不少的乞颜部的战士却是无法入睡。 此时此刻,在这个地方休息,他们难免想到不久之前仍是意气风发的自己。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黑夜。 那个时候,他们是进攻者,如今却是哎。 不少乞颜部的战士都是觉得一阵叹息。 这个时候,不远处却是传来了一阵马蹄的声音。 乞颜部的守卫听见这些声音,眉头微微一皱,看向了秋宁府城的方向。 并没有任何的动静,再转头看向另一边,却是隐隐约约的能够看到一些身影。 他们的反应极快,几乎是在下一秒,便大声的喊道:“敌袭!” 声音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响彻整个营帐。 驻扎在秋宁府城外,这些乞颜部的士卒本就是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 此时此刻,听见声音,立刻便爬了起来。 “是谁胆敢偷袭!?” 带队的乞颜将领也是反应极快,翻身上马,做好了迎接敌人的准备。 只是没有人回答他,因为对方已经冲进了营帐内。 “杀!杀!杀!” 一阵楚人的喊杀声响起。 这声音如同一记重拳砸在了这些乞颜人的胸口。 竟然是楚人!? 果然,那些卑鄙的楚人,只会做出这些偷袭的事情! 乞颜人来不及骂人,便开始积极的迎敌。 他们以为会有一场苦战,可是,对方进攻的意图却好似并不是那么的明显。 仅仅只是片刻,似乎是察觉到了这些乞颜人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一声‘撤!’。 这些偷袭的家伙很快便离开了。 只是,他们离开的方向并不是秋宁府城,而是北边! 乞颜将领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眼眸之中流露出思索之色。 他身旁的护卫却是愤怒的喊出了声。 “这些卑鄙的楚人!早就知道不能信任他们!” “他们以为偷袭,我们就不知道他们是谁了吗!?还朝着反方向逃跑,做贼心虚,明天秋宁府城的那些狗东西,一定不承认今天这件事情是他们做的!” “楚人不能信任!” “” 众人七嘴八舌的骂着。 乞颜将领却是显得很冷静。 他看着那些人离开的背影,思索着刚才袭击的敌人的将领所喊得几句话。 的确是楚人的语言,只是听上去那么的生疏。 倒是有点像自己说的楚人的语言! 很快,他便有了自己的判断,开口道:“那些不是楚人。” 旁边的护卫听了以后,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将军,大声的道:“将军,他们穿着楚人的服饰,说着楚人的语言,而且又是知道我们的位置,怎么可能不是楚人!?” 乞颜将领看向了他,开口问道:“刚才有没有留下来的?” 旁边立刻传来了声音:“有,将军!” 说完,便拖过来了一具尸体。 那身上穿着的分明便是楚人的甲胄。 “甲胄是楚人的!发式是楚人的!说的话也是楚人的!用的兵器也是楚人的!” 说话那人显得有些义愤填膺。 乞颜将领却是并没有受他的干扰,翻身下马,用剑撩开了头盔。 然后又是把剑放在一旁,扒开了那人的甲胄,露出里面的内衬。 那内衬分明便不是楚人! 旁边的护卫看见那内衬,眼眸一凝,大声的道:“是扎鲁部的人!扎鲁部的人都是穿这种衣服,我以前在扎鲁部的时候看见过!”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不太相信。 这里是秋宁府城,怎么会出现扎鲁部的人! 而且,扎鲁部的人为什么要穿上楚人的甲胄? 众人都是围上来观察。 观察了半天,他们却是发现,那内衬的确是和他们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他们都是知道,楚人穿衣的习惯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因此,这人大概率并不是楚人 乞颜将领站起身,环顾一周,用坚定的语气道:“偷袭的是扎鲁部的人,这在楚人的兵法里面,叫做离间计。 是想要让我们误以为偷袭的是楚人,从而跟楚人打起来!” 众人都是沉默,不说话。 乞颜将领继续道:“这件事情就是这样,把这些人处理一下,谁不信的可以让他们看一看,别的话就不要说了,到此为止,继续休息,多派些人守着,不要让扎鲁部的人再偷袭一遍!”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照着那乞颜将领说的去办了。 那乞颜将领回到了营帐之中,眼眸之中却是流露出了戾气。 那内衬的确是扎鲁部的没有错 可是那些内衬分明是烂的!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16章 默契 这意味是什么,不言而喻 这些扎鲁部的人,乃是秋宁府城的守卫假扮的! 不管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究竟是奉了谁的命令,这乞颜将领都是决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他的心里面明白,这是秋宁府城里面的一些人,心理不平衡,所以想要挑起争端。 但是,一旦是挑起了争端,吃亏的一定是乞颜部! 要知道,如今的乞颜部可是需要依靠大楚朝廷的救济,方才能够存在下去的。 这一点,他比谁都要清楚。 因此,他所需要做的便是,无视任何的挑衅行为,然后将这些克烈部的俘虏给安全的送到京都府,交给那个新安候! 另一边,秋宁府城。 城门缓缓的打开。 几十个身披轻甲的士卒,骑着马缓缓的走了进来。 可以明显的感受到,他们刻意的放缓了脚步,每一个动作都是十分的轻柔,尽量的不发出声音。 然而 他们走进城门之后,却是发现,就在自己面前的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一袭黑袍,一言不发,带来的压力,却不是用语言可以描述的。 站在城门处守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秋宁侯——蒙壮。 “将军。” 士卒们翻身下马,走到蒙壮的面前,表情都是有些奇怪。 蒙壮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士卒们见到这一幕,表情出现了变化,犹豫了片刻,齐齐的跪下。 “卑职等有罪!将军如何惩罚,卑职等都是没有丝毫怨言!” 他们离开秋宁府城的时候,便想过有这个后果,甚至被问斩的可能,他们都想过了。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离开了秋宁府城,没有其他的原因。 只是因为他们憎恨那些乞颜人。 乞颜人与他们争斗了十几年,不久前的那场守城战,这么多的兄弟,倒在了乞颜部的弓箭下。 他实在是无法接受,无法接受与乞颜部的人成为盟友。 即便是做盟友,他们也一定要做一些事情,为那些倒在乞颜部弓箭下的兄弟们报仇! 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挑起朝廷与乞颜部的争端。 他们只是不甘心! 仅此而已! 蒙壮看着他们,还是一言不发。 士卒之中,领头的乃是一个校尉,见到这一幕,瞬间明白了将军的意思,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这一切都是卑职的命令,这些兄弟们都是听了卑职的命令才出城偷袭乞颜部的! 将军要问斩,便问斩卑职一个,卑职绝没有半分怨言,多年征战,多年动荡,卑职家中只剩下了卑职一人,卑职离开也是没有任何的牵挂,只希望将军希望将军” 他很想说希望将军能网开一面,绕过这些兄弟们。 可是,话说到一半,想起将军的行事风格,他又是说不出口了。 蒙壮看着他,表情仍是如往常一般,无比的冰冷。 许久,悠悠的道:“下不为例。” 仅仅四个字,便转身离开了,好似从来没有出现在这里一般。 偷偷出城的士卒们听见这话,脸上都是露出诧异之色,彼此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劫后余生的喜悦。 那校尉听见这话,也是松了一口气,看向身旁的兄弟们,开口道:“这件事情都烂在肚子里面,咱们从来都没有出过城,什么也都不知道,明白了吗?” “是,大人!”众人都是齐声道。 在这一次偷袭之中,乞颜部和秋宁府都是保持了难得的默契。 第二天清晨,乞颜将领从秋宁府城领取补给的时候,没有提起这件事情。 秋宁府城的守军也是没有人提起这件事情。 即便是守城的守卫能够轻而易举的看见乞颜部的营帐之中发生了什么,也是没有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情。 所有人都是保持沉默,一直到乞颜部的人压着克烈部的人离开秋宁府城。 离开了秋宁府城,之后的路,对于乞颜部而言,却并不好走。 尤其是在这北方四州。 每到一个州府,他们都是要遭受路过的百姓的辱骂。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大楚士卒虎视眈眈的眼神。 这一切,都是让他们觉得头上好似是悬了一把剑,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即便如此,他们也是没有任何的办法,更是没有丝毫的怨言,只是继续往前走。 好在,各个州府虽是对这些乞颜人无比的厌恶,却从来没有克扣他们的物资。 粮食之类的,更是从来都没有少过。 但是,正是因为如此,乞颜将领才感受到震撼。 楚人厌恶自己,这是人之常情,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这么厌恶,却仍旧提供给他们粮食,这就不正常了。 说明这些楚人乃是极为的服从他们朝廷的命令。 他记得,以前的楚人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征战北方四州的时候,他经常听楚人的士卒们提起一些事情。 即便是在沙场征战,大楚的朝廷也有可能会克扣他们的军饷,他们的口粮。 有的时候,甚至必需的甲胄和弓箭,都需要这些北方四州的守卫自己献上银子,兵部和工部才有可能给他们。 如今,这个情况却是完全的不同了。 说明大楚的朝廷今非昔比。 怪不得 怪不得短短的两三年的时间,大楚的朝廷竟是会变得如此的强大,强大到即便是草原诸部联合起来,都胜不过他们! 都是这般的惨败! 原来如此 此时此刻,这乞颜将领倒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好奇那位传说中的新安候究竟是一个什么人物,竟是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大楚变成一个全新的大楚! 即便是乞颜人,也不由得对方休产生了敬佩之情。 时间流逝,经过十几天艰难的路程,这一天,乞颜将领终于是将克烈部的俘虏全都压到了京都府外。 不出意外,京都府外,数千神机营的精锐已经做好了接受俘虏的准备。 乞颜将领看着面前身披轻甲,表情坚定,手中拿着火铳的神机营士卒们,深吸了一口气。 骑马上前,看着面前的一个看上去威猛无比的将军,大声的道:“我是乞颜洪,这些是克烈部的俘虏,我把他们交给你!”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17章 挖矿 神机营的将军上前,表情庄重,点了点头,开口道:“本将军奉安国公之命前来接收俘虏,尔等任务已经完成,休整片刻,便可返程。” 乞颜将领听见这话,也是点了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好。” 然后,便看向身后的乞颜部的士卒们,大声的道:“返程!” “是!” 两千多名乞颜部的士卒齐声喊了一句,然后便跟在自家将军身后,纵马离开了。 至于什么留下来休整片刻,他们心里面都是明白。 自己多在京都府外待一秒,这大楚朝廷的文武百官们心便会颤一秒,既然如此,不如早些离开。 早些离开,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免得到头来这些楚人反悔,找自己的事情。 乞颜部一行人便这么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转眼间,京都府外的空地上就只剩下上万的克烈部的俘虏。 这些俘虏有老有幼,有男有女,看上去气色都还算不错。 此时此刻,他们都是站在原地,惶惶不安的看着面前这些手里拿着不知道是什么兵器的兵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乞颜人再如何的凶残,那和他们也是一样的习俗,说的也是一样的语言。 可是,这些楚人却是不同。 别的不说,便是沟通交流起来都是十分的费劲。 “阿大,楚人会把我们怎么样?” 男孩用怯生生的目光看着面前的楚人们,小心翼翼的问克烈增。 克烈增也是有些不安。 因为他知道,这些楚人才是真正决定自己命运的人,那些乞颜人只不过是押送自己的工具人罢了。 自己和自己的孩子,还有自己的族人,命运究竟如何,全都在这些楚人的决定了! 他看向自己的孩子,小声的道:“没事的,等会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说话,也不能发出声音,要是那些楚人动手,你就跟阿大一起,趴在地上,懂不懂?” 男孩听见这话,自然明白阿大是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装死,出生在克烈部这样好战的部族里,这些知识,对他们而言,只是常识而已。 碰到实力差距过大的对手的时候,装死或许不能帮你躲过一劫,但是不装死,一定不能躲过这一劫! 这一点,男孩还是明白的。 “阿大,我懂!”男孩用力的点了点头,回答道。 说话间,人群之中忽然响起了一阵议论声。 克烈增抬头望去,便看见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骑着马,出现在了队伍的最前端。 在他的身旁,几十个身披重甲的护卫,虎视眈眈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显然是戒备到了极致。 不用说,这些克烈人也明白,这个衣着华贵的青年,身份非同一般! 极有可能 这一次,乞颜部在草原诸部大肆地抓俘虏,便是这个青年的意思! “阿大” 男孩也是注意到了这一幕,刚想要说话,便听见克烈增道:“安静,不要说话,做好准备。” “嗯。”男孩听见这话,原先想要问的问题也就没问,点了点头。 等待了片刻,那锦衣青年开口了。 说的是楚人的语言,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听得懂的。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变得有些奇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们听不懂楚人的语言啊! 虽是如此,他们都能听得出这锦衣青年声音深沉,富有磁性,显然是身居高位者才有的声音。 的确,身份卑微和身份高贵,两者之间说话的声音也是不一样的。 身份高贵者,说话的声音,要么让人听了如沐春风,要么是让人听了,心生敬畏。 眼前这个青年,看上去非常年轻,可是他的声音传来,却是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觉得畏惧,这便是久居高位,培养出来的气质。 绝不仅仅是在场众人的心理作用。 正在克烈部的众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锦衣青年身旁的一个士卒忽然开口了。 “我旁边这位乃是我大楚当今四位国公之一,安国公方休!” “安国公方才说,你们并非是我大楚的俘虏,而是我方休的俘虏!你们的身家性命,皆是系于我一身! 从今往后,你们便是我的伙计!你们所需要做的,便是帮我挖矿! 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摆脱俘虏的身份的机会!你们凡是青壮,皆是编组,一百人为一组! 只要挖矿的重量在同组人中能排在前十,三年之后,便可以重新获得自由,带着你们的家人,在两湖道选一处地方,安安心心的生活! 排在前三十者,五年之后,同样可以获得自由,在两川道寻一处地方! 排在前六十者,八年之后获得自由,在西南道寻一处地方! 剩下的人,为我挖矿十年,同样会还给你们自由! 在此期间,若是有谁胆敢逃跑,同组者获得自由的时间推后两年! 在挖矿期间,你们只能生活在给你们划定的地方,有任何的需求,都需要提前跟你们的监工说! 除此之外,你们的家人也可以跟你们生活在一起,年幼者,可以在书院读书识字,年老者,需要编织、种地,养活自己。 当然,若是你们有多余的力气,能在挖完矿后,继续做工,还会给你们报酬,这报酬不多,足够你的家人吃喝! 逃跑者,不仅同组人要受罚,家人也要遭灾,无论缘由,即刻问斩,你们听明白了吗!?” 话音落下,全场一片安静。 安静了片刻后,忽然又是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挖矿是什么,他们之中有很多人其实并不清楚。 但也有一些人是知道的,尤其是铁匠,知道这铁不是从天而降的,是需要从地上挖出的铁矿石,熔炼而成。 他们之中不少人也都是见过铁矿石,知道这挖矿是一件极其辛苦的事情。 若非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很少有人愿意做这些苦活计。 正是因为如此,此时此刻,他们的脸上都是露出了欣喜之色。 因为他们知道,这个安国公让他们挖矿,就是没想着要置他们于死地。 除此之外,最为让他们振奋的便是自由! 若是按照这位安国公的说法,他们之中有不少人,竟是只需要卖三年的力气,便可以获得自由! 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啊!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18章 监工的要求 一时间,整片空地都是响起了一片热烈的议论声。 毫无疑问,议论的便是挖矿的事情。 对于一群战败的俘虏,这个待遇实在是太好了,好到让他们觉得有些不太实际。 甚至不少人都是不太相信,事实真的如眼前这个安国公所说的。 要知道,他们是战败的俘虏,一般而言都是被作为炮灰推上最前线。 好一些也是充作奴隶,做一些力气活,一辈子生活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下,永远也无出头之日。 可是,听这位安国公讲,即便是他们挖矿挖的再差,只要不逃跑,十年之后也会获得自由? 再失去了自由以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比自由更加珍贵的东西了! 尤其是对于这些生活在草原上的人而言。 这些人听见这个消息以后,脸上都是露出了欣喜之色,一脸期待的看着不远处的安国公方休。 方休也是看着他们,摆摆手道:“话已至此,你们也没有选择的权利,全都滚吧!” 说完,便骑着马,转身离开了这里。 护卫们自然是紧紧跟随,一步都不离开。 留下的那名士卒则是翻译了方休剩下的话。 克烈部的众人面面相觑,全都能从彼此的眼眸之中看到一种特殊的情感。 叫做希望! 无论如何,他们总归还是有一个盼头。 无非就是为这个年轻人卖十年的力气活,这跟失去自由,失去生命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简直就是不值得一提! 正是因为如此,所有人都是放松了警惕,感觉整个人都是轻松了很多。 便连一直保持着戒备的克烈增都是如此。 因为他知道,楚人完全没有必要欺骗他们这些人。 他们都是被锁链束缚。 即便是这个年轻人明确的告诉他们,要把他们作为奴隶,要让他们一辈子都在矿坑之中度过。 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办法,更是没有反抗的资本。 但是这个年轻人没有这么做。 仅仅只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信任这个年轻的大楚贵族! 当然,除此之外,自己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这么想着,便见到面前的这些神机营士卒上前。 接替了那些乞颜人,成为了新的看守。 之后的事情就像那年轻的大楚贵族说的一样。 一万的克列俘虏被分成了五队。 每一队都是两千人。 然后这两千人之中,又挑出了七八百有力气的劳力。 这些劳力被分成了八组,每一组都是接近一百人。 然后被押送到了另外一处地方。 一切都是和那个年轻的楚人贵族说的一样。 克烈增被分到的是一出露天的矿脉。 面前已经有了不少的矿工。 当然,这些矿工都是楚人。 他们便是来接替这些楚人的。 他们到了以后,这些楚人便离开了。 原先留下的茅屋便成为了他们的。 “一户一户的来,每一户都可以挑一个茅草屋,不够的话,你们自己搭建!” 旁边的监工看着克烈部的人,大声的道。 克烈部的人听见这话,又是怔住了。 竟然还可以分到房屋? 而且还是按照一户一户的来分的? 这未免也太好了吧! 克烈部的人听见这个消息,再一次的激动了。 虽然只是茅草屋,但还是要比住在牢笼里面好的太多了。 最为重要的是,他们只是俘虏啊! 说的难听一些,便是奴隶,竟然还能像以前在克烈部的时候一样生活吗? 这个时候,那监工又开始说话了。 “你们这些家伙都给我记住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克烈部,你们也不是什么克烈人,而是楚人,是新楚人! 你们在这里挖矿,只是因为你们欠了安国公一条命,需要用劳力来偿还,你们明白吗?” 监工说的话,这些克烈人都能勉强听得懂,纷纷开口。 “明白!明白!我们是新楚人,不是克烈人!” “我们是安国公大人的矿工,不是奴隶!” “我们一定好好干活,报答安国公的救命之恩!” “” 那监工听见这些话,点了点头,继续道:“从今天开始,你们轮班休息,每六天休息一次,休息的时候必须要跟着书院里面的先生,学习大楚的语言。 一年以后,没有掌握大楚语言的人,工期延后一年。 最后离开这个矿坑,也要通过楚语的考试,如果考试不合格,一样不准离开! 除了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其他人没有例外!” 此话一出,整个矿坑都是安静了一瞬。 语言,乃是一个部族传承最为悠久的东西。 虽说草原诸部的语言大同小异,可是每一个部族的语言都是独一无二的。 让他们做什么都好,可是让他们抛弃原先的语言 他们还是有些犹豫。 当然,这犹豫并没有持续多长的时间。 很快,便有人大声的道:“我们明白!我们一定会好好的学习!” 有人带头,剩下的人也是跟着开口。 “我们一定好好的学习楚语!” “大人您说什么,我们就听什么,大人您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能够成为俘虏的人,若非是有牵挂,便是特别的惜命。 在部族传承和性命与自由之间,他们当然是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这其中也包括了克烈增。 听见监工的话以后,他看向自己的儿子,叮嘱道:“阿大去做工的时候,你要在家里好好的学习楚语,回来的时候,阿大还要跟着你学,明白吗?” 那孩子也是十分的聪明,自然明白自己的父亲的话,忙不迭的点头:“孩儿明白,阿大你就放心吧。” “嗯。”克烈增点了点头,眼眸之中出现了一些闪烁。 此时此刻,他算是明白了那位年轻的贵族,叫做安国公的青年,究竟想要做什么。 一万的克烈人,分成五个部分,然后再分成四到五批,天天挖矿,学习楚人的语言,然后再被送到大楚的各个角落。 如此一来,不需要多长时间,最多只是十五年,这世上便再也没有克烈部的痕迹了! 可能,从此以后,这世上都没有人知道克烈部是什么东西。 而他们这些克烈人也会变成所谓的新楚人 这一招,实在是高明啊!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19章 郁闷的英国公 即便曾经是克烈部的几位将军之一,此时此刻,克烈增也不由得打心底里敬佩起了安国公方休。 因为他知道 这个年轻人所用的策略乃是攻心之策! 从根本上解决了大楚和草原诸部的分歧! 这个方法便是用潜移默化的方式同化草原诸部的族人们! 怪不得 怪不得,短短的两三年的时间,大楚朝廷竟然会发生这么巨大的改变,这个安国公实在是太可怕了! 克烈增感慨的同时,另一边,监工们也是十分的感慨。 “不亏是安国公,略施小计,便让这些蛮人服服帖帖的,若是放在以前,这些蛮人,即便是做了俘虏,那也是桀骜不驯,何曾像这般的听话!” “是啊,这连坐的方法,着实是巧妙,前段时间,便有一个人想要逃跑,都没用我们动手,他同组的人便把他抓了回来,狠狠的暴揍了一顿!” “你们说,安国公这么年轻,又没有到过北方四州,甚至都没有同蛮人接触过,为何能如此清楚蛮人的心理?” “这便是天才和我等凡夫俗子的区别,要不人家能做安国公呢!” “说的也是,哈哈哈” 京都府,众监工们无比崇拜的方休,此时此刻,却躺在摇椅上,混吃等死。 和乞颜部联盟以后,北方四州的事情也是几乎不用他担心了,问题基本得到了解决。 两湖道的代王、梁王等藩王,这段时间一直在密谋些什么。 方休却是压根就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 一群乌合之众,便是真让他们折腾出了些什么,放在神机营面前,那也是丝毫不值得一提! 如今,让方休感兴趣的事情便只剩下了两样。 第一样乃是这片星球的地图 前段时间,他专门组建了一支船队,什么都不做,便只是朝着东方航行,遇见了什么,全都记录在舆图上,争取成为这片世界第一个航行全球的船队。 目前而言,各项准备工作已经差不多了。 还有就是一些水手,也已经招募了不少,正在训练。 唯一需要等待的便是那几艘巨船了,大概还需要一年的时间才可以建好。 按照方休记忆之中的经验,大概六七年之后,自己便能够知晓这个星球到底是什么样的。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自己穿越的这个星球和地球的面积区别不是太大的情况下。 若是区别很大,那就说不准了。 可能一辈子都没法探索完整片世界,那也是不一定的事情。 但是,无论是观察这星球和恒星的距离,还是和卫星的距离。 这星球的面积和地球应该相差不大。 这第二件事情就更为的简单一些了 当然,只是相对而言,更为的简单。 毫无疑问,便是蒸汽机。 听说机械书院那边最近正研究的火热,似乎已经有了一些紧张,只是不知道这进展到了什么地步。 方休这么想着,来了兴趣,起身,准备去机械书院看一看。 这个时候,院子外却是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方休抬眸望去,只见英国公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你小子,让克烈部的人去挖煤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英国公看上去有些生气,走到方休的身旁,坐下,咧开嘴,大声的道:“老夫最近可是听说了,那些个克烈部的俘虏,都是你派去的! 一个个的听话的很,让他们做什么便做什么,让他们挖煤便挖煤,便是比那些民工都是卖力的多,几天的时间,挖出的煤比以往几个月的时间还要多! 这几日,京都府的煤价是一日比一日要低,如今这煤炭的价格,怕是连柴火都比不上了!” 方休听见这话,显得十分的坦荡,看向英国公,漫不经心的道:“就是我派他们去的?怎么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嘿!你这是同长辈说话的语气吗?按照辈分,我和你爹是生死兄弟,过命的交情,你该喊我世伯!”英国公没好气的道。 方休瞥了他一眼,悠悠的道:“我是安国公,你是英国公,按照封号,我还比你要大半级!” 英国公听见这话,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陛下也是的。 明明都已经跟这小子闹翻了,偏偏还要封他为什么国公。 还是安国公。 到头来,让自己这个堂堂的英国公,在这个小辈的面前还挨了半头一般。 以前的时候,英国公唯一能够压制住方休的便是他这个英国公的身份。 可是如今,却是连这个身份都没什么用了。 英国公深吸了一口气,显得颇为无奈。 接下来方休的一句话更是让他气的话都说不出了。 “再者说,克烈部的人,乃是我派人去抓的,我派他们去挖煤,有什么问题?” 这话的意思,可以理解为 你要是看不惯,或者不满意,可以自己去抓人啊! 到时候,抓到的人,要他们做什么就是你自己说了算了! 换句话说,便是你这个老东西没有本事,脾气还不小! 英国公气的吹胡子瞪眼的,大声的道:“当然有问题,当然与老夫有关系! 老夫的封地便有一处煤矿,这煤矿产出的煤炭,质量极好,在这京都府,乃至整个京畿之地,都是极好的,每年也能给老夫的英国公府带来不少的收益。 这下子好了,你派出这么多人去挖煤,一下子把煤炭的价格压的这么低! 老夫的那些煤炭都是卖不出去,老夫的银子没了! 你说跟老夫有没有关系!?” 方休听见这话,想了想。 说的倒是有点儿道理。 于是,看着英国公,开口道:“说的也是” 顿了顿,装作思考的模样,片刻后,方才缓缓的道:“要不这样,你的煤矿卖给我吧,我保证给你出一个让你满意的价格,从此以后,这煤矿的产出便全都算在我的头上。” 英国公听见这话,脸上露出喜色,刚准备答应。 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重新考虑了起来。 他一脸狐疑的上下打量起了方休,喃喃自语似的道:“你小子还啥也不是的时候,便是唯利是图,经常做那些强买强卖的行当。 如今做了安国公,会有这么好的心?”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20章 不借 方休听见这话,有些无奈。 难道我一个堂堂的安国公,在你的心里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还英国公呢! 呸! 方休摆摆手,没好气的道:“好心那当驴肝肺,爱卖不卖!” 英国公听见这话,仔细的观察切了方休。 怎么看似乎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莫非这小子还真是发了善心不成? 英国公的表情出现了数次变化,终究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开口道:“这煤矿,老夫便自己留着了,不管怎么样,总归是祖上留下来的,砸在手里便砸在手里了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极为的心疼的。 他现在只有希望方休还和以前一样,唯利是图,无利不起早。 不然这煤矿便真真的是砸在自己的手里了! 方休见英国公做出了决定,瞥了他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你来我这方府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英国公眉头一挑,道:“不然呢?还能有什么事” “好,那此间事了,不送。”方休站起身,便做出了送客的姿态。 英国公见到这一幕,又是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没好气的道:“不管怎么说,老夫也是你世伯,老夫跟你爹那是过命的交情,想当年还在北方四州的时候,老夫曾经”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方休打断。 “得得得,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别提那些旧事,我爹也不在身边,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个老东西说话没有一句真的!” “嘿!” 英国公眉头一挑,就要骂人,转念一想,却又是露出了笑容,道:“其实也没有多大的事情,就是你那煤矿的矿坑,老夫前些日子去看过了。” 方休听见这话,上下打量了一眼英国公,表情有些奇怪。 他实在不明白英国公去矿坑做什么。 英国公被方休盯的有些不太自在,有些扭捏的道:“这些日子,京都府的勋贵都不好过,你也是知道,从你买卖宅子那天起,咱们京都府的人就没好过” 又是提起方休以前做过的那些事情。 方休也是懒得理他了,任由他说。 说了许久,方才提到正事。 “总而言之,老夫缺银子,你也知道,老夫之前造了几艘船,这几艘船还没有造好,府上却是连那些船工的工钱都发不上来了。” “借银子?”方休听到这里,已经差不多明白了这老东西的意思,转头看着他,问道。 “不白借!”英国公表情还是有些奇怪。 自己堂堂的英国公,向一个小辈借银子,怎么都说不过去。 方休却是摆手,道:“免谈。” 英国公听见这话,脸色顿时黑了,没好气的骂道:“老夫还当真是给你个小兔崽子脸了!老夫原先救过你爹的命!现在问你借些银子都不行?” “不行。”方休斩钉截铁的道。 顿了顿,又道:“借银子的有你这种态度吗?” 英国公听见这话,又是想要骂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才道:“给世伯一个面子,借的不多,十万两就够了。” 方休眉头一皱,看向英国公,道:“十万两?造几艘船需要这么多的银子?” 英国公听他这么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是不开心了。 “原先是不需要这么多的银子的,现在却是需要了。” “为何?”方休这段时间倒是还真没有关系物价方面的事情。 英国公道:“当然是因为你修路,还有那无休布庄” “” 方休一脸无语的看着英国公。 他实在不明白,这两件事情之间有什么关系。 英国公解释道:“原先雇佣船工的钱却是花不了多少,最多只是一个月五百文,如今你这边开始修路,还有那边无休布庄招募小工,还有就是你的那些个船队,又是要招人。 一个月最少都是一两银子,大部分都是二两银子。 你说其他的人见了,五百文钱,他还干吗?” 方休听见这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有点儿道理。” 英国公继续抱怨:“不是老夫抱怨,这世上多的是流民,你能救一个是一个都是没什么问题,可是那也不需要一两银子这么多啊! 这一两银子足够那些流民一家子花销一个半月了,这又是何必呢?” 方休看着他,道:“这流民也是百姓,当然不仅仅是要填饱肚子,还有衣服,还有宅子” 说到这,顿了顿,自顾自的解释道:“这京都府的宅邸多贵了,便是给了他们一个月一两银子,怕是没有个十几年,几十年,那也是买不起的,因此,王宝乐那小子还是给的少了” “”这下子轮到英国公无语了。 憋了好一会,他终于是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你是不是银子太多了?” 方休听见这话,看向英国公,表情竟是十分的严肃,还点了点头,道:“倒的确是,想用也是用不完,别说是二两银子了,便是每个人三两银子,怕是还绰绰有余” “你小子!” 英国公听见这话,想要骂人。 方休却是不放在心上。 因为他知道,只有用出去的银子才是银子。 尤其是对于自己这样的巨富而言。 银子藏着,那就什么也不是。 只有把银子用出去了,才能赚到更多的银子。 这赚到更多的银子,却不仅仅是方休一个人,而是整个楚国! 这似乎是有经济原理的,但是方休却是记不住了。 他只知道,这银子留着也是留着,没什么用,倒不如花出去。 方休看向英国公,摆摆手道:“不就是银子,借给你就是了。” 顿了顿,又道:“记住,按时还。” 英国公没好气的道:“你小子比你爹狠多了!” 方休拱拱手:“承蒙世伯夸奖,不敢当,不敢当” 英国公:“” 方休道:“我听说这津州府最近造船的人很多。” 英国公听他提起这茬,来了兴趣,忙不迭的道:“那是自然,这造船背后的利润,那可是太大了! 不然老夫也不会问你借银子也要把这几艘船给造好!” “哦?”方休面露诧异之色,开口问道:“还有这样的事情?利润何在?”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21章 蒸汽机是何物? “咳咳” 英国公见方休发问,表情有些奇怪,好似是心虚,道:“其实也没什么利润,就是把咱们大楚的商品运到南洋,赚取一些差价罢了。” 方休听见这话,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开口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直说就是了。 很简单,这无休布庄的布匹,在京都府一文钱一匹,从津州府运到安川府,便是二十文钱一匹,再从安川府运到南洋,便是两百文钱一匹。 仅仅只是几艘船,便让一文钱的东西便成了两百文,这利润的确是高。” 英国公听见这话,竟是脸红了 因为他所贩卖的就是无休布庄的布匹! 目前来看也就是无休布庄的布匹利润最高! 除了京都府的布匹价格如此的低,其他的地方再也找不到这么低价格的布匹了! 尤其是在南洋,布匹更是不便宜。 前段时间,便有一支船队从安川府到了南洋,仅仅只是来回一趟,一个月的时间挣了有上万两银子! 如今,这造船搞什么贸易 乃是极为火热的事情,莫说是他堂堂的英国公,便是姓徐的那老东西,还有许多的藩王,都是再造船,准备去那南洋。 南洋的地方不小,人也不算少,除此之外,他们还有诸如橡胶、黄金之类的东西。 将琉璃、布匹、丝绸运到南洋,再将橡胶运到京都府,这一来一回,便是黄金万两! 需要的仅仅只是准备一些食物,还有就是来回船夫的工钱。 这是暴利啊! 因此,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市井小民,都是掀起了造船的热度! 王公贵族想的乃是造好了船,出海赚钱。 市井小民则是砍伐树木,用于造船,再不然便是帮着造船,总归是有一些工钱。 恰逢这中原道受灾,各地都是有许多的流民。 此时此刻,这些流民便有了着落。 甚至在方休修路的推动下,这京都府的流民都已经不够用了。 甚至还需要到府外的那些村庄去招募一些青壮。 这年头,有了红薯以后,这吃的东西算是没有那么的愁了。 便是主粮欠收,那还有红薯的。 因此,也是有不少的青壮年愿意到京都府来修路。 英国公想到这里,忽然想到。 这流民、红薯、南洋,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能与方休牵扯上关系。 一时间,他怔住了。 这 他看向方休,开口问道:“世伯有一句话想要问你,你实话实说。” 方休听见这话,看了一眼英国公,摆摆手道:“别问,没兴趣。” “”英国公深吸了一口气,仍是问道:“当年你之所以编造黄金之地的谣言,是不是便是为了今日这南洋的盛况?” 方休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这笑容落在英国公的眼里,更是让他觉得神秘。 越发的捉摸不透。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妖孽! 没有答案,院子外却是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一个小厮走了进来,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道:“少爷,门外来了一个书生,说是机械书院的学生,有重要的消息要禀告。” “什么消息?” 方休听到机械书院这四个字,顿时来了兴趣,看向那小厮,开口问道。 小厮想了想,回答道:“似乎是似乎是什么蒸汽机。” 这么短的时间,蒸汽机竟是又得到了改良? 也是,自己都这么指点了,这些家伙要是还改良不了蒸汽机,只能说他们的天赋太差! 还不如让他们回去种红薯! 方休这么想着,脸上露出了笑容,开口道:“告诉他,本公知道了,这便去看一看。” 旁边,英国公还是第一次见到方休对一个事物如此的感兴趣。 因此,也是来了兴趣,开口问道:“那蒸汽机是什么鸡?让老夫也看一看,如何?” 方休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摆摆手道:“随便你。”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院子。 英国公听见这话,站在原地,纠结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按耐住内心的好奇,跟了上去。 刚刚走出方府的大门,便看见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站在门口,神色焦急。 方休走了上去,开口道:“你便是机械书院的学生?” 那书生听见声音,转头看向方休,然后忙不迭的行礼,道:“是学生。” “蒸汽机有了改善?” 方休也没有拐弯抹角,十分直白的问道。 那书生又是忙不迭的点头:“是的,许院长和珠儿姑娘还有诸位师兄师姐,已经想办法改良了蒸汽机,如今这蒸汽机已经能够持续的工作了,起到的作用远超学生的想象。 正是因为如此,许院长才让学生立刻赶过来,向院长您禀告这件事情。” “改良?持续工作?” 旁边的英国公听见两人的对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方休却是压根就没有注意他,听见蒸汽机得到了改良的消息以后,脸上都是露出了笑容,开口道:“改良了好,甚好,甚好!本公要去看看!” 说完,便转身唤来了一辆马车,走了上去。 英国公也是厚脸皮的跟了上去。 路上,还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世侄,这蒸汽机是什么鸡?持续工作又是何意?”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怔,看了他一眼,悠悠的道:“这蒸汽机又名永动机,乃是一种上古神兽,只要喂它一些水,便能源源不断的产生能量。 这能量可以做许多的事情,甚至可以驼动上千人,从京都府到安川府!” “这” 英国公听见这话,当真了,整个人都是傻了。 他知道,方休这个人说话从来都不是无的放矢的。 但是,此时此刻的他还是充满了怀疑。 上古神兽? 只需要喂一点水,便可以源源不断的产生能量? 若是这世上真的存在这种鸡,为何自己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英国公听了方休的话,更加的好奇了。 马车在新修建的官道上走着,很快便到了机械书院的前方。 方休走下马车,英国公则是跟在了他的身后,倒也是没有摆谱。 门口,许则早已经等候多时,看见方休,忙不迭的迎了上去。 面露喜色,大声的道:“国公,幸不辱命!”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22章 装在马车上 方休冲着许则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问道:“这蒸汽机改良的如何了?” 许则忙不迭的道:“已经可以做工了!” 这话说的 好似有些模棱两可。 方休一摆手道:“走,看看去!” “是,国公!” 许则忙不迭的在前面带起了路。 方休跟在后面,没一会便到了蒸汽机的前方。 许则使了一个眼色。 旁边立刻有学生上前,开始给蒸汽机的火炉添加煤矿。 瞬间,蒸汽机开始全力运行,发出一阵阵的响声。 旁边的英国公见到这一幕,算是彻底的怔住了。 他怔怔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震惊的几乎说不出话。 “这这是何物?为何竟然能自己动?” 他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南征北战半辈子,什么没有见过? 可是还真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只是加水,加柴火,这东西便上下摆动。 虽是简陋,可是英国公却是明白。 一旦将其他的机械,诸如纺织机、纺纱机,连接这蒸汽机,那么不需要人力,便可以自动的产出布匹。 除此之外,一定还有其他的用途! 只是,一时间,他想不起来罢了。 方休听见英国公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这英国公说的倒也没有错。 只是 怎么听着那么奇怪的。 摆摆手,笑道:“这便是蒸汽机,世伯,如何?我说这东西乃是上古神兽,你一定没有见过,没错吧!” 英国公听见这话,瞥了一眼方休,觉得有些无语,却是没有跟他计较。 而是看向身旁的许则,开口问道:“想要这东西运行,只需要加水和煤炭就可以了?” 许则虽是不认识英国公,可是也明白这人定然是王公贵族,不敢怠慢,回答道:“准确的说是只需要加水,加煤炭是为了提供热量,柴火之类的也是可以的。” 英国公听见这话,好似想到了什么,倒吸了一口凉气。 转头,看向方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老夫便知道你之前没安好心! 你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便唯利是图,便是亲军校阅都能挣上几万两银子,稳稳的赔钱的煤矿,你会花大价钱收购?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老夫呢! 还好老夫机智,不然真就被你给骗了!” 英国公虽说是个武勋,可是见得多了,眼界广了。 好东西,自然是能一眼看出来。 只是看见了这蒸汽机运行的方式,他便明白。 这东西一定会风靡整个大楚! 不止是风靡,更为准确的说 这个蒸汽机会改变整个大楚,乃至改变整个世界! 从前,这种只需要添加一些水便可以自动运行的东西,只存在于一些仙侠话本之中。 如今却是实打实的出现在了现实之中,实在是不可思议! 英国公看着面前的蒸汽机,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休看着蒸汽机,脸上却是露出了喜色,开口道:“不错,倒是有那么几分样子。” “承蒙国公器重。” 许则笑着道,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也是带着骄傲之色。 显然,这蒸汽机让他十分的满意。 方休也是非常满意,继续道:“这东西再找一找有没有缺陷的地方,好好的改一改,改好了以后,便想办法量产,量产了以后先送到各大煤矿,然后再送到无休布庄。 这东西,没有本公的允许,不允许卖给任何人,听明白了吗?” 许则忙不迭的道:“是,国公!” 方休点了点头,绕着蒸汽机走了一圈,越看越觉得高兴。 没有想到,自己手下的人竟然真的能把蒸汽机给捣鼓出来。 方休想了想,看向身旁的许则,开口道:“许则,你说要是这东西安装在马车和船上,该如何?” “这” 许则听见这个问题,微微一怔。 随即,眼眸之中闪烁着亮光。 对啊! 既然这蒸汽机可以自动的运作,那么为何不安装在马车上面呢? 原先的马车是马匹驱动,改换成蒸汽机驱动,那也是一样的啊! 最为重要的是这蒸汽机可不像马匹那么娇贵。 马匹还需要粮草,还需要休息。 一天能用的时间怕是没有几个时辰。 可是,这蒸汽机却是完全的不一样。 只要有足够的水和煤炭,这东西可以一直跑! 不需要休息! 而且,据他目前的了解,这蒸汽机能够产生的力量可是要比马匹大的多! 只要是把蒸汽机建造的大一些。 再或者是将这蒸汽机研究的精密一些,产生的力量是要远胜马匹的! 这样的话就可以带动更多的人。 还有货物! 最为重要的是,如今安国公所建造的新路乃是十分的平整。 再加上这橡胶的轮子,蒸汽机驱使马车在路上行驶,并非是天方夜谭啊! 许则想到这,脸上露出激动之色,抬眸看向方休,大声的道:“国公,您,您简直就是天才啊!天上的文曲星都没您如此的博学,没有您如此的才思敏捷!” 他原先只是一个小小的木匠,研究机械的原理还有些本事。 让他奉承,实在是憋不出什么词。 这些词听上去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对于许则来说,已经是极为的不易了。 而且,这些都是他的肺腑之言。 这些话听上去虽是谄媚,可是他的内心的确是这么想的。 虽说这蒸汽的力量,最先告诉他的乃是珠儿那个小丫头。 可是,真正的第一个提出来的却是国公。 是国公将这个想法告诉了珠儿那丫头,她才会琢磨这蒸汽的力量。 知道了蒸汽的力量,然后便是蒸汽机。 蒸汽机也是安国公提出来的。 改良也是按照安国公的方法改良的。 如今,自己还没有琢磨清楚这蒸汽机究竟有什么实际用途。 安国公寥寥无几的几句话,却是一下子点名了这一点! 工厂,矿场! 这两个最需要人力的地方,也是需要蒸汽机! 只要将原先的机器连上蒸汽机,便可以成功的运行,不需要这么多的人力。 一两个人不停的添加水和煤矿便好了。 除此之外,安国公竟是一下子又想到了马车! 将蒸汽机装在马车上面 这岂是常人能够想得到的? 若是让他自己去想,怕是一两年也想不到蒸汽机还能有这用途啊! 安国公天才也!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23章 创造大赛 实际上,蒸汽机装在马车上,对方休而言就是最基本的常识。 只要是学过了中学历史,便知道史蒂芬孙和蒸汽机车的故事。 这蒸汽机车本质上和将这蒸汽机装在马车上,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都是一样的。 方休只是提点一下,后面具体如何做,还是需要看许则自己。 不过,方休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许则还是琢磨不出来蒸汽机车,那只能说是许则自己的问题了。 方休这么想着,脑海之中忽然有一道灵光闪现。 他记得这第一次工业革命,之所以进展的如此的顺利,除了一些基本的原因之外。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皇室的推动。 若是没有皇室的鼓励,那么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如何也是琢磨不出那么多的新鲜玩意的。 方休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了思索之色。 片刻之后便下定了决心,看向许则,开口道:“本公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机械书院举办发明创造大赛! 任何新奇的玩意,哪怕是小孩的玩具,只要是新的,以前从来没有过的,都可以拿来参赛。 除此之外,便是对现在的机械进行的改进,若是合理,也是可以拿来参赛的。 比如无休布庄的改良版本的纺纱机,便可以参赛。 最后取胜者,可以获得五千两的银子,剩下的人,从中挑选最为有用的十个人,每个人也有五百两银子。 这件事情便交给你去办。 当然,这发明创造以机械为主,却不仅仅只要求是机械,只要是新奇的,有用的,哪怕没有实物,只是想法,也是可以的。” 许则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随即,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忙不迭的道:“是,国公,我这便让学生去办” 顿了顿,察觉到不对,又是改口:“不,我亲自去办,这大赛既然是国公吩咐的,便是重中之重。 除了蒸汽机,机械书院的头等要事便是这个创造大赛!” 方休听见这话,点了点头,道:“上点心,这创造二字,听上去极为的朴素,可实际上却是包罗万象,甚至有可能有意外的收获。 这普罗百姓的想法与力量是无穷的。 便说这蒸汽机,不就是珠儿观察来的? 珠儿还只是一个无才的女子,没有读过多少的书,也是没有如你们这般工匠的经验,即便如此,还是观察到了蒸汽的力量,从而研发出了蒸汽机。 这创造大会的目的便是发掘出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珠儿,你可明白?” 许则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恍然之色,点头道:“国公看的乃是长远之计,我等实在是愚钝。” 方休摆摆手,开口道:“这些奉承的话就不必说了,这件事情既然交给你办,便是本公信任你。 这银子的问题不用担心,到宝乐坊便说是本公的意思。 宝乐坊最近的确是缺一些银子,但问题不大,一万两银子总归还是有的。” “是,国公!”许则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激动之色,点头道。 他激动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创造大会! 他知道,自己在工匠之中算是实力比较强的。 可是,这世上还有许多的工匠,也是如明珠一般被埋藏在了海里。 若是没有赏识之人,这辈子便只能是一个小小的工匠,碌碌无为一生。 可是 这一次创造大会却是给了这些人机会。 若是他们能够做出一些新奇的有用的玩意,便可以获得这五千两银子。 五千两银子,那意味着什么? 从此以后,荣华富贵一生,享用不尽啊! 经历过了这么多的磨难,许则是真心的同情自己原先的那些老伙计。 此时此刻,也是真心的为那些老伙计高兴。 方休却是没有想的这么多,蒸汽机已经看完了。 提点也是提点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也是没有什么事情。 于是,开口吩咐道:“就是这么两件事情,不必着急,用心去办,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本公便回去了。” “恭送国公!” 许则听见这话,忙不迭的打起精神,躬身行礼。 身后的学生也都是行礼:“恭送国公!” 英国公还想再多看一看这蒸汽机,可是见方休离开,他也没什么办法,只好跟着离开了。 刚走出机械书院,他便没好气的道:“这一个小小的创造大赛,便拿出一万两银子。 若是老夫问你借一万两银子,怕是你如何也不会同意的吧!” 方休听见这话,转头看了一眼英国公,悠悠的道:“创造大赛若是能发现第二个蒸汽机,说不定会给让我赚一百万,一千万,一万万两银子。 可是这一万两银子借给你,你能还给我多少银子?” “” 英国公听见这话,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是,恍惚之间,他又是有些敬佩起了方休。 的确啊! 刚开始的时候,这京都府是个人都是管方休叫做败家子。 可是,如今看来,这方休哪里败家了? 他虽是花了不少的银子,可是这些银子都是花在了正确的地方。 每一笔银子都是给他带来了更多的银子! 说是败家,实际上却是在挣钱啊! 最为重要的是 除了第一次花费的乃是卖掉祖宅的银子,之后的每一笔银子都是人家自己挣来的。 实在是厉害了! 可是,英国公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被这么呛,自然是不乐意的。 于是,他一脸严肃的道:“老夫乃是你世伯,乃是国公,曾经救过你爹的命,你便这么跟老夫说话? 若是按照银子算,你爹的命值多少银子,老夫告诉你,你小的时候,老夫还抱过你” 又是提一些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方休却是已经习惯了,转身走上马车,压根懒得理他。 另一边,机械书院内。 方休离开以后,许则却是和一群学生商讨起了这蒸汽机用在马车上的事情。 “院长,这蒸汽机乃是由钢铁制成,重量实在太大,若是放在马车上,马车未必能够承受的住” “院长,这蒸汽机需要大量的水和大量的煤炭,若是沿途没有补给,怕是还没有马跑的远” “院长”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24章 歪瓜裂枣 学生们热烈的议论着。 许则却是没有听。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之中思索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安国公说要将蒸汽机安装在马车之上,这并没有问题。 可是,同样的,这东西也是可以被安装在船上啊! 最为重要的是,若是将蒸汽机安装在船上,便没有那么多的问题了。 蒸汽机的重量之于一艘巨船,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煤矿、水,便更不用说了。 无非就是多带一些淡水的问题,实在不行,便是多带一些煤炭。 将海水烧成淡水,不就成了? 许则想到这里,脸上露出激动之色,看向自己的学生,开口道:“为何要讨论马车,先讨论船的问题。 若是将这蒸汽机安装在船上,那里还有这么多的问题?” 众学生听见这话,脸上都是露出恍然之色,纷纷开口。 “院长说的对啊!” “这船就没有这么多的麻烦了!” 可是,片刻之后,却是有一个学生面露思索,开口道:“可是这蒸汽机运到了船上,又有何用呢?” 这么一句话,让众人都是哑口无言。 是啊! 蒸汽机放在车上,可以带动轮子转动。 可是放在船上,却是起不到一丁点的作用啊! 毕竟虽然都是运输工具,这船和车的运行原理却是完全的不同。 一个是马提供动力,然后轮子带动。 另一个则是风帆直接提供动力,并且控制方向。 这蒸汽机总不能连接风帆吧? 一时间,众人都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则的脸上却是露出思索之色,缓缓道:“或许有办法不用风帆也能让船动起来,你们可曾见过青蛙是如何在河里面游泳的?” 众学生听见这话,都是一怔,完全不明白自家院长在说些什么。 之前提出问题的那个学生,却好似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恍然之色,大声的道:“院长大人说的1对啊!这提供动力的又不止是风帆,动物游泳一样能够提供动力。 若是咱们研究出来在水中如何能够不依靠风帆便动起来,那蒸汽机不就是有作用了!” 一席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恍然大悟。 然后,便有人去寻青蛙去了。 有人去寻水。 有人则站在原地,默默的思索,究竟如何能够在不依赖风帆的情况下,让船动起来 这个时候,许则又是开口道:“这些问题也不说,时间长着呢,创造大赛的问题先是解决了。 你们派出两个人,写好了告示,贴出去,站在门外,若是有人看见了,便给他们解释。 重点一定要突出创造二字,一定要是从前没有的新奇玩意。 再不然便是对原先有的机械进行改进。 强调一遍,这第一名有五千两银子的奖金,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 一声令下,很快便有人离开了这里。 取了笔墨,写了告示,然后便贴在了门口。 刚刚张贴便有人凑上前看。 装模做样的看了许久,方才问道:“这上面写了什么?” 机械书院的学生听见这话,颇为的无奈,开口道:“写了什么,你不知道,还能看这么久?” 那人憨憨的笑了笑,开口道:“看着玩儿” 学生听见这话,更是无语,道:“安国公出资,举办创造大赛,这第一名可以获得五千两的奖金,第二名到第十一名,可以获得五百两的奖金。” 话音落下,那人震惊了。 问道:“五千两的奖金?不是五千文?” 学生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悠悠的道:“白纸黑字写着呢,还能有错?莫非你不相信安国公的话?” 那人听见安国公三个字,忙不迭的摆了摆手,道:“小的哪里敢啊!只是这五千两实在是太多了,小的,小的受之有愧啊” 学生听见这话,微微一怔,没好气的骂道:“你还没参加呢!哪里受之有愧!” “没参加,什么没参加?” 那人面露疑惑之色,开口问道:“不是第一个看见这告示的人,便可以获得五千两银子吗?” “谁告诉你的,是参加创造大赛。” 那学生真的快要崩溃了,同这些人交谈,简直比要他的命还要难受。 这个时候,因为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倒是吸引来了不少的人。 “创造大赛是何物?” “是科举吗?” “安国公举办的?上一次的大赛,同样是安国公举办的,那个时候安国公还是新安候,获得第一名的便是你们书院的人,这一次谁知道是不是” “五千两银子?五百两银子?这么多?岂不是说了,若是赢了,便可以富贵一生,衣食无忧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那学生见状,大声的道:“都不要吵!” 众人听见声音,这才安静下来,齐刷刷的看着那学生。 那学生见状,清了清嗓子,大声的道:“这创造大赛,顾名思义,便是为了创造! 所谓创造,便是捣鼓,捣鼓出什么新奇的玩意,这便叫做创造” 他也知道自己对于创造这两个字的解释不合理。 但是,对于这些人,似乎也只有用如此通俗的语言,他们才能听的懂了。 虽说他对于安国公,那是打心底里的崇敬,敬佩。 他也知道,安国公的智慧乃是万年难得一见的。 安国公吩咐的事情,只需要照着做,便可以了,剩下的都不用管。 可是,此时此刻,看见面前的这些人。 他还是不由的怀疑起了安国公的决定。 就这些歪瓜裂枣,能创造出来什么东西? 别说是什么改良蒸汽机,什么改良纺织机,这些家伙能把自家门口的水井给研究明白,那就算是不错了! 虽是如此,他还是解释道:“这次安国公举办创造大赛的目的,便是为了鼓励大家进行创造。 若是对百姓、对朝廷、对安国公有用的创造,可以获得奖金。 最为出色的,可以获得五千两银子的奖金! 除此之外,还是会挑选十个有用的创造,给予五百两银子的奖金。 当然,若是实在没有有用的,这奖金也是会空缺的” 话音落下,围观的人群顿时响起一片热烈的议论声。 “五千两银子!?”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25章 魔怔了? “咱们得搬多少年的砖,种多少年的地,修多少年的路,才能挣五千两银子啊!” “对啊!有了五千两银子,那岂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地之大,随便我逍遥自在!” “话是这么说,安国公的银子可不是那么好挣的,以前的时候,安国公举办了一个算学大赛,全京都府的学子,挑选了最为优秀的人参加,最后一样没能赢过安国公的人。 这一次说是创造大赛,若是没有极好的创造,诸如那无休布庄的改良纺织机,怕是也没有赢得机会” “有理有理” 人一旦多了,这文化的层次也便上来了。 因此,对这个公告理解的也是较为的透彻。 “安国公举办这个大赛的目的,应当是很明确的,便是因为那改良纺织机,还有那巨型风筝,巨型烟花,还有报纸,这样的新奇的玩意,带来了巨大的收益。 因而,安国公想要借着这个大赛,网罗天下英才,可是 类似那报纸的东西,这世上又能有几个人发明出来呢?” 一个秀才颇为感慨的道。 竟然是一句话就说明了这创造大赛的本质。 这个时候,旁边的一个黝黑的小伙子听见这话,却是好奇的问道:“这位大哥,那你说,如果我能发明出让人飞在空中的东西,能不能赢下这五千两银子?” 那秀才听见声音,转过头看向那小伙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黝黑的皮肤,沧桑的脸庞,粗糙的手掌。 说明这个人乃是一个流民,应当是受了安国公的恩惠,最近在京都府得了一些差事。 这样的人,怕是大字都不识一个,又如何能够发明创造什么东西。 还让人飞在天空中 那岂不是成了仙人了? 便是仙侠话本之中也没有这样的东西吧? 秀才这么想着,脸上露出了笑容,摆摆手道:“若是你真的能发明出让人飞在天空中的东西,自然是能的。 莫说是五千两,怕是一万两银子,安国公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问题在于,这东西,你能发明的出来吗?” 那黝黑的小伙听见这话,笑了笑,道:“这谁能说得准,虽然我还没有试过,但是有这个想法,说不定能成!” 秀才听见这话,又是打量了一眼小伙,一时间竟是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在看玩笑,还是认真的。 莫非是在拿自己逗乐? 秀才想到这,也是懒得再同他讲了,摆摆手,道:“既然你有想法,既然说不定能成,那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试一试? 若是真能做出来,那便是五千两的银子呢!” 小伙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质朴的笑容,应道:“好嘞,大哥,谢谢你了” 说完,又是看了那公告一眼。 然后便转身离开了,中间没有丝毫的停留。 秀才看着他的背影渐渐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不屑的摇了摇头。 这小伙子还真以为那飞在天空中的东西是那么容易就发明的出来的? 呵! 果然是流民,见识短浅! 异想天开! 可笑,可笑啊 另一边,那小伙往工地上赶的时候,脑海里面却是不停的浮现出了之前看到的一切。 他是流民。 家里在中原道。 中原道这两年虽是好了许多,比之前遭灾的时候要好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可是,许多的亲戚朋友都说。 这京都府好。 随随便便找一个活计,都能赚到不少银子。 便是在路边给人家修路,一个月都是二两的银子! 若是力气大,做的多,拿的银子还要多。 除此之外,还包吃包住,隔几天便能吃上一顿肉。 正是因为如此,趁着年轻,还有一把力气。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背着行囊,便踏上了赶到京都府的路程。 到了京都府,这是第七天。 一切都和那亲戚朋友说的一样。 这京都府的路宽敞的很,楼房也都是精致的很。 路上的人,穿着打扮也都是和家乡的不一样,只是看一眼,便知道那是上流人物! 他自己也是按照那亲戚的指点,在工地上找了个搬水泥、砌砖的活 虽是有些累,却的的确确能够挣到银子。 跟他一起的人,都是领了十几两的银子了。 除此之外,没一顿的饭也都是超出他的想象,隔个两三天,便能够吃到一顿肉。 来这里之前,他还以为是他亲戚骗他的。 谁能够想到是真的呢? 因此,在看到那个公告以后,他也是如同当年刚从亲戚那里听到京都府的时候,心情是一样的。 那个时候,他也是充满了激动,同时充满了好奇。 这京都府当真如亲戚说的那般的好? 真的能挣到这么多的银子? 自己真的能找到活计? 那个时候,他虽是对自己,对未来充满了怀疑,可还是毅然决然的踏上了这条路。 如今,也是同样的情况。 这创造大会真如那位大哥所说的能有五千两银子的奖金? 真的能挣到这么多的银子? 自己真的能成吗? 这一次,他更加的怀疑自己。 可是,一想到自己走过的路,他忽然又坚定了起来。 既然来京都府自己都做到了,捣鼓出一个新奇玩意,参加这个所谓的创造大会,又有什么难得呢? 这么想着,他已经是做出了决定。 刚刚回到工地,便找了个小板凳,坐下。 什么也不做,就是对着路边的树枝上的雀儿,仔细的观察。 那雀儿如何扇动翅膀,如何从树枝之上腾空而起。 两只脚掌如何动作的,两条腿如何动作的。 扇动翅膀的同时,脑袋又是如何动的。 每一处细节,他都是不放过。 即便是扇动翅膀,他也是要观察十几遍。 然后再观察另一个地方 就这么坐着,就这么看着。 整整半个多时辰。 很快,便有人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戳了戳身旁的人,指向小伙,小声的道:“那个从中原道来的小伙,叫什么崔六的,站在那里可是半个多时辰了,就是盯着树看,什么也不做。 跟前几天可是完全不一样,那个时候,他可是啥活都抢着做。 莫不是魔怔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26章 敢想敢做 众人见他这样,表情都是有些奇怪。 不管怎么说,这个小伙子,人还算是比较好的。 肯卖力气,平日里与人也算是和善。 因此,一个中年男人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六儿,你这是看啥呢?” 崔六听见声音,转头看向中年男人,脸上露出笑容,道:“杨叔,我在像,这天上的鸟儿,雀儿,都能飞,如果咱们也装一个翅膀,学着鸟,会不会也能飞起来。” 众人听见这话,表情都是变得有些奇怪。 他们实在不明白。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有了这种想法。 旁边有人取笑道:“那照你这么说,要是脚上装着两片木板,还能像蛤蟆一样在水里游了?” 崔六听见这话,猛地看向那人。 那人被他看的心里面有些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笑容,颤声道:“六儿,哥给你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崔六却是摇了摇头,一脸郑重地道:“不是开玩笑!” “” 众人见他这样,都是下意识的后退。 这孩子莫不是真的中了邪了? 崔六起身,走向那人,表情激动,一边走一边道:“大哥,你说的没错啊!如果发明一种鞋子,那鞋子装上两块软一些的木板,就像是柳条那样的。 那咱们在水里游泳岂不是容易很多,那些不会游泳的人,有了这些东西以后,学会游泳,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啊!” 众人听见这话,表情越发的奇怪。 只是随口的一句话而已,这崔六竟然还真当真了? 一时之间,他们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崔六继续道:“老哥,要不你跟我一起,咱们一块好好的研究这东西该怎么发明,要是真的制作出来了,说不定就是五千两银子啊!” “五千两银子!?”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惊了。 “哪里来的五千两银子?” “六儿,你听谁说的,有五千两银子?” 崔六环视一周,表情十分的庄重,开口道:“是安国公说的,安国公举办了一个什么创造大会,便是要这些新奇的玩意,谁要是被选中了,选为了第一名,就有五千两的银子! 就算是选不中第一名,要是被安国公看上了,那也有五百两的银子!”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一个人摇了摇头,无奈的道:“六儿,你还是太年轻了啊。” “怎么了?” 崔六听见这话,不解的问道。 那人看着崔六,跟他解释道:“安国公,你应该知道,便是从前的新安候,新安候这个人,别的不说,承诺的话,那是说到做到的,因此,这五千两银子一定是有得。 只是你能不能拿到,那就是两说了。” 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若是不出意外,这创造大赛,竟然是谁都能参加的吧?” “没错,谁都能参加,没有任何的限制。” “正是因为如此”那人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所以说咱们几乎没有机会,要知道新安候手下可是有着很多的研究院的,这些研究院,成日里什么都不做,便是研究这些新奇的玩意。 你看见那车的轮子没有?” 说着,指向了旁边一个推车的轮子。 崔六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说道:“看到了。” 刚来到京都府的时候,他还曾经感慨过,京都府就是不一样,便是车子的轮子跟自己家乡都是完全不一样的材料。 那人叹了口气,方才继续道:“那轮子便是新安候的材料研究院,研究出来的新奇玩意,叫做橡胶。 除了这些研究院,还有那些机械书院,工程书院,建造书院,制造书院,这么多的书院,这么多的学生,平日里也是什么都不做,就是研究这些东西 你说,你一个搬砖的,能跟他们相比吗? 所以说,这东西,咱们都只是重在参与,绝不可能比得上那些人的! 那五千两银子,你就不要想了,有这点时间,倒还不如多搬几块砖,多抗几代水泥,最起码都是银子,实实在在的银子” 这话说完,众人都是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唯独崔六摇了摇头,显然是不那么认同。 那人见到这一幕,叹了口气,也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举了一个例子。 “哎,老哥也知道,你们年轻人心高气傲的,觉得自己有能力,什么都行,可是这创造乃是费脑子的事情。 任何费脑子的事情都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做成的,以前的时候,新安候也是举办过一个比赛,叫做算学比赛,那么多有名的才子参加了,结果呢? 被新安候文理书院的那些学生给随随便便就赢了,你说,你就比那些才子还要聪明吗?” “这创造不一样!” 崔六眼眸之中流露出坚定之色,咬咬牙,开口道:“创造比的是有创意,其他人想不到的东西,只要你能想得到便好。” “那有什么东西,是其他人想不到的呢?” 那人开口问道。 崔六看了一眼树上的鸽子,坚定的道:“让人飞在空中!” “呵呵。”那人见崔六不听劝,也是懒得再同他废话,只是道:“实话告诉你,这样的事情,想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你到竹轩斋里面去看一看。 那里面这么多的仙侠话本,里面哪一个人不是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可是没有人实际去做。” 崔六仍是不死心,坚定的道:“若是有人去做,便一定能够做好,雀儿能飞在空中,人只要模仿的足够到位,也一定能行! 就好像马车,以前的时候,人都是走,从来没有想过还有马车这样的东西。 也是有了马车以后,大家习以为常,才会觉得马车正常,若是放在几千年前,马车在当时的人的眼里,也和我飞在空中的想法,相差无几。 更何况,有人想了,不代表有人去做,就说刚才那位老哥说的蛤蟆。 那老哥说出来了,想到了,可是也没有实际去做。 但是如果实际去做了,一定有结果!” 说完,看向那人,脸上露出了笑容,道:“老哥,你的蛤蟆木片,我也给你做了,到时候如果得了银子,分你一半!”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27章 木头制成的翅膀 那人听见这话,笑了笑,却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这五千两银子若是这么容易便可以获得,那所有人岂不是都去参加这个所谓的创造大赛了? 其他人见状,也都是摇了摇头。 这人如此的执迷不悟,那跟自己也就没什么关系了。 他想做什么就随他去做吧。 反正,在这工地上,若是卖的力气多,便能挣多一些的银子。 若是卖的力气少,挣得银子便少一些。 既然他‘自甘堕落’,那便随他去吧。 众人这么想着,都是离开了这里。 崔六则是坐回了原地,仍旧在观察面前的那棵树。 许久之后,他的眉头紧皱,整个人都是陷入到了近乎崩溃的状态。 因为,无论他如何看,都是无法察觉到这鸟儿究竟是如何飞起来的。 于是,他决定—— 先动手,把翅膀给做出来,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这个想法一出现在他的脑海,他立刻便开始行动起来。 这工地上,四处可以看见的便是被人四处丢弃的木板。 先是将木板拆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再将其用钉子,钉在一起。 这样的话,木板之间便存在了一定的空隙,可以进行移动。 然后,他又是到了人家酒楼的后厨,寻找人家不用的羽毛。 但很快就被人给发现。 “喂喂喂那个人,你从哪里来的?做什么?是不是像偷东西?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可知道,偷东西都偷到这里了!” 一个厨子拿着勺子,指着崔六,啐了一口,没好气的道。 崔六忙不迭的摆手,辩解道:“这位大哥,我没想着偷东西,只是想着问你们借一些鸡毛。” “鸡毛?” 那厨子听见这话,微微一怔,冷冷的道:“那东西有什么用?莫不是在消遣爷?” 崔六忙不迭地解释:“大哥,我真是想要借些鸡毛,用作翅膀,去参加那个创造大会,你误会了。” “做翅膀?创造大会?” 那厨子听见这话,眉头紧皱,上下打量了崔六一眼。 黝黑的皮肤,坚硬的肌肉,看上去倒不是像那些偷鸡摸狗的人。 至于那个创造大会,似乎听人提起过。 乃是安国公办的一个比赛。 既然是安国公办的比赛,那也就没什么说的了。 他摆摆手,道:“这鸡毛反正也没什么用,你要的话,便拿去吧,只是记住了,下次来的时候,说一声,不然便是小贼,休怪爷给你送到京都府衙门去!” 崔六听见这话,脸上露出喜色,又是忙不迭的躬身,笑道:“谢谢大哥,谢谢大哥,待我做出了这翅膀,赢得了银子,定是会报答你的!” 他是第一次进城,也的确是不知道这鸡毛有没有用。 因此,他一开始的确是抱着顺走一些的念头来的。 被抓住了以后,更是慌乱不已。 却没有想到,遇上了一个好人,并没有给他计较这件事情。 甚至还愿意把鸡毛留给他。 那厨子听见银子两字,眉头一挑,笑道:“我可是听说那创造大会有五千两银子呢!你要是真能得了这笔银子,我拿个五十两,不算多吧?” “不算多,当然不算多。”崔六笑道:“若是小弟得了银子,一定分给你一百两!” 那厨子听见这话,哈哈大笑。 笑了许久,方才摆摆手,道:“去吧,下次来的时候,提前说一声。” “好嘞,大哥。” 崔六脸上也是露出了笑容,开始收集鸡毛。 然后又是行礼,又是致谢,方才离开这酒楼。 回到了住处,他先是用水将鸡毛洗了一遍。 然后,又是将这些鸡毛一个个的粘在了木板上。 这一过程,耗费了他整整两天的时间。 好在之前他在工地上倒是挣了一些银子。 即便是几十天,什么都不做,吃喝倒还是足够的。 这一天,晴空万里。 只有轻轻的微风。 崔六看着面前的两个木板翅膀,脸上露出笑容。 这是他耗费了不知道多少精力,才造出来的。 现在便要试一试了,究竟有没有用,就看这一次了! 这么想着,他抱着两个木头翅膀,离开了屋子。 因为是住在工地上,因此,外面有许多的工人正在休息。 看见崔六,又是调笑。 “呦,这不是大发明家,崔六,崔先生吗?” “怎么样?崔先生,你那一对翅膀,研究的怎么样了?” “还要多久才能好啊?究竟能不能飞起来,我就看这一次了!” 众人都是起哄。 崔六却是没有生气,脸上始终都是保持着笑容。 摆摆手,道:“当然了!我说能飞起来,便一定能飞起来!” “哈哈哈哈哈!” 众人听见这话,又是一阵笑声。 一时之间,工地上充满了欢乐的小声。 众人都是等着看崔六的笑话。 其实崔六心里面也是明白,但他并不介意。 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 事实上,这世上成功的人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 若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一般,那岂不是所有人都能成功了。 他看的很透彻。 这么想着,他已经抱着两个木头翅膀,站在了一个板凳上面。 将木头翅膀,装在自己的两个胳膊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视前方,表情异常的坚定。 众人见到这一幕,准确的说,是看见崔六的表情,也都是严肃了起来。 因为他们知道,不管能不能成,崔六都在这上面耗费了大量的心血。 只有几个看热闹的家伙还在起哄。 “崔六,你就想着这几块木板,飞在天上?你真把自己当成神仙了?” “快点试一试啊!究竟能不能成,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在这墨迹什么呢?” “就是啊!快点!哥哥还等着看呢!” 崔六听见这些声音,并没有受到他们的影响。 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里面浮现出了两天以前,自己观察到的一切。 先是在脑海里面预演了一遍。 然后 准备。 再然后。 开始! 他膝盖微微弯曲,然后像是弹簧一般,猛地用力。 与此同时,用尽全身的力气,挥动自己的两条胳膊。 远远的看上去,竟是和雀儿起飞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28章 失败的尝试 下一秒,崔六从凳子上腾空而起。 然而 仅仅只是一瞬,他便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从头到尾,悬浮在半空中的时间,还不超过一秒钟! 众人见到这一幕,都是一怔。 下一秒,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看看你的模样,就你这样,还想上天,真当你自己是神仙了?” “崔六,你说说你,好好的砖不搬,你在这里做什么?偏偏要闹出这么多的笑话!” “就是啊,何必呢!” 崔六躺在地上,听着耳旁传来的这些嘲讽的声音。 他并没有放弃,更没有生气,只是默默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因为身处工地,四处都是沙砾和砂石,他的脸庞被划出了数道血痕。 他却是没有喊疼,更没有说什么,反而是露出了笑容。 默默的站起身,环顾一周,笑着道:“还好,最起码知道,这种方法行不通。” 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想到崔六竟然还会站起来,而且还会说出这样的话。 一时间,鸦雀无声。 众人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一会,方才有人不屑的摆摆手:“神经病!” “这个人没救了,已经中邪了!” “哪里是中邪了,明明是中了五千两银子的邪!” “哎,多好的一个孩子,这是怎么了” 崔六听着身旁传来的这些声音,哈哈的笑了两声,并没有回应。 反而是默默的捡起了被摔碎的木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回到了屋子以后,他坐在椅子上,看着遍地的鸡毛,眉头紧皱。 安静的思索着,究竟是哪一环节出了问题。 问题又是究竟出在了什么地方。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终于,某一瞬间,他想通了! 这鸟类的重量,相比于他们的翅膀是很轻的。 而人的重量,十分的重。 若是想要让翅膀带动人类飞翔起来,这翅膀就必须做的足够大。 可是,这翅膀做的足够大以后,人的力量又不足以挥动翅膀。 因此,这是一个矛盾的事情,几乎可以说是——无解! 一时之间,他的眸子暗淡了。 因为凭借他的知识储备,实在是想不通,可以用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又是安静的坐在原地,思索了许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 他也是终于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暂时先休息几天,搬搬砖,然后利用空闲的时间,思索解决的办法。 他不像那些纨绔子弟,拥有足够的时间,放在这些事情上面。 若是一日不工作,他便一日没有吃的。 虽说他挣到银子,已经足够支撑他很长时间。 可是,他明白一个道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因此 先搬砖吧。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他便起身,来到了工地,如往常一样,开始默默的搬砖。 众人见到这一幕,都是露出欢快的笑容。 有人道:“崔六,你不是在捣鼓你的翅膀吗?不是想上天吗?怎么?现在不想着上天了?哈哈哈哈哈!” 崔六听见这话,转头看向那人,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回道:“暂时不上天了,以后有机会再说。” “哈哈哈!” 众人听见这话,又是欢快的笑了。 显然,他们并没有把崔六的话放在心上。 只是以为他已经放弃了,给自己找一个理由回到工地上罢了。 工地上的生活很枯燥。 每天的劳动都是重复又重复。 因此,稍微有些不一样的东西,便能引来众人的注目。 当然,大部分人也只是把这件事情当作一个茶余饭后的笑话讲一讲。 说了两句,笑了两声,也就没什么了。 时间就在这说一说,笑一笑当中悄然流逝。 不知不觉,已经是两天之后。 “崔六,这里有几袋水泥,你给扛过去!”有人道。 “好!”崔六应了一声。 手脚麻利的扛起了几袋水泥。 下意识地抬眸,朝天上看了一眼。 下一秒,他好似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怔在了原地。 水泥也是自然而然的砸在了地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 旁边的人听见这声音,吓了一跳,没好气的骂道:“谁啊!?这是干什么呢!?要死啊!” 转头看去,发现是崔六。 那人眉头紧皱,随着他的目光,望向天空。 晴空万里,万里无云,除了两三个风筝飘在天空上之外,其他并没有什么。 “崔六,你看什么呢?差点砸到我,知道不?”那人没好气的道。 崔六听见声音,从刚才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忙不迭的赔礼道歉。 “实在抱歉,实在抱歉,刚才走神了。” 那人见崔六认错,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毕竟崔六的年纪不大,而且为人和善,在这工地上,倒也算是个老实人。 除了前几天闹出了一通笑话,其他的真的没什么诟病的。 只是 他又是好奇的抬眸,看了看天空,问道:“你刚才看什么呢?连水泥都扔了!” 崔六听见这个问题,伸手指向了天空上的巨型风筝,开口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那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然后便看见了两个风筝。 只是瞬间,他便明白了崔六的想法。 看向崔六,开口道:“那是风筝坊的七号风筝,一个可是要不少的银子,怎么?你还想着上天呢?” “风筝”崔六听见这两个字,好似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大声的道:“对啊!风筝!” “” 那人见崔六这般,有些无语,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开口道:“你又咋了?前两天的教训还不够,这一次别又摔了,我可提醒你哈,这风筝是用竹子和纸做的,压根承受不住人的重量。 你不要看着风筝上天了,你就以为自己好像也能上天了,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更别想着那五千两银子了,好好的,脚踏实地,才是真的!” 崔六听着那人苦口婆心的劝说,表情却是越发的坚定。 看向那人,脸上露出笑容,表情坚定的道:“我知道怎么上天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29章 新的思路 崔六好似有了天大的喜事,整个人看上去都是不一样了,意气风发的模样。 “若是将翅膀做成像风筝那般,岂不就是可以飞在天空中了?” “”那人听见这话,很是无语,皱着眉头,没好气的道:“刚才我说了这么多,你都没有听见吗? 这风筝的重量很轻,要是小孩,说不定还可以,你这么重,怎么能行? 风筝压根就飞不上天。” 崔六却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那可未必,若是用竹子搭出一个立体的风筝,然后人坐在风筝里呢? 那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了!” “好!那你飞在空中了以后,该怎么下来?” 那人看着崔六,眉头紧皱,提醒道:“人在天上,和风筝在天上,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要是风筝在天上,人还可以把他给拽下来。 要是人在天上,再用绳子拽,那万一落下来,就是一条人命! 而且,这危险实在是太大了!风筝若是控制的住,那还好,若是风突然大了,控制不住,该怎么办? 除此之外,你在天上,也控制不住风筝飞向什么地方!” 崔六听了以后,仍是狂喜,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更是没有表现出失落的意思。 他看着那人,开口问道:“那雀儿是怎么控制自己,飞在空中,然后着落的?” “” 那人听见这个问题,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是翅膀和风!用翅膀控制风向,用风向控制方向!” 崔六越说越起劲:“就好像咱们的马车,还有船只,都是一样的道理,只要控制了方向,一切都好办了,风大了也无所谓,只要结构是合理的,像雀儿一样,那就是安全的! 把风筝变成翅膀,然后用翅膀控制方向,就可以实现飞在空中了! 可能,并不能像雀儿一样,随时飞起来,但是也一定能够飞在空中!” 说到这里,他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看向那人,大声的道:“帮我跟工头说一声,这几天我都不过来了,我要继续我的创造!” 说完之后,没有丝毫的停留,就这么转身离开了。 那人怔怔地看着崔六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 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翅膀?风筝?风?方向?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罢了罢了,这个人已经着了魔了,不去管他了! 那人这么想着,叹了口气,便继续干活了。 而崔六则是离开了工地,来到了城外。 好一会,方才找到了一片竹林。 看左右无人,他下定了决心,砍下十几根竹子。 然后,便这么堂而皇之的搬回了城里。 一个人,扛着十几根竹子,这样的组合,自然是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路上的大部分人见到这一幕,都是指指点点。 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有人怒斥崔六有辱斯文,竟然扛着雅竹,在京都府四处乱走。 也有人看着崔六,露出赞许的表情,好小子,有把力气! 更多的人则是好奇,这个人扛着这么多的竹子做什么? 无论是什么人,什么样的目光,什么样的话语,崔六都是没有放在心上。 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实现自己的想法,把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 可是,现实却是很残酷。 刚刚走了没一会,身后便是传来了一阵声音。 “站住!站住!偷竹子的小贼,快些站住!” 崔六听见这声音,心里面一凉。 立刻便是知道了,这竹子的主人找上门来了。 他还以为自己能够把这些竹子搬回去呢! 他心里面有些凉,却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缓慢的放下了竹子。 转过了身,几个大汉站在自己的面前,一脸的不善。 为首的一人,身穿华服,看上去是个读书人。 皱着眉头,瞪着崔六,没好气的道:“这是我们家的竹子,你就这么砍了去?你这是偷!偷,知道吗?” 崔六听见这话,自知理亏,也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下了头。 那人见状,往前走了一步,冷冷的道:“说吧,这件事情怎么解决?” 崔六抬眸,看向那人,咬了咬牙,忽然跪了下来。 “大哥,小弟要这些竹子真的有急用,您就当这些竹子是借给小弟的,小弟以后一定还,可以吗?” 男儿膝下有黄金。 在这个时代,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向一个人下跪,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众人见到这一幕,都是惊了。 这人怎么回事,为了几根竹子,这至于吗? 别说是围观的路人了。 便是那竹子的主人,见到这一幕,也是怔了。 下一秒,他忙不迭的摆手,没好气的道:“你这是做什么,快点儿起来,我不报官!” 崔六却是摇了摇头,说道:“这竹子对我真的很重要,求求您了!” 那人见到这一幕,觉得很崩溃。 自己这是碰上了一个疯子啊! “你这是做什么啊!你先告诉我,你要这些竹子做什么用!” “做风筝!” “风筝?” 那人听见这话,更加的无语了。 路人们也是如此。 “为了做一个风筝就给人家跪下,至于吗?” “这个人真是奇怪,莫名其妙” 崔六听见这些声音,第一次产生了自卑的心理。 他也是觉得有些丢人。 可是,没有办法。 他知道,想要做出自己理想当中的风筝,就必须挑选最好的竹子。 而这些竹子,只有那些富贵人家的竹林里面才有。 同时,他也知道,那些富贵人家,书香门第,对竹子看的很重。 若非是有什么很重要的原因,他们是不会同意别人砍他们的竹子的! 他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可是,此时此刻,他还是想要为自己辩解,虽然很无力。 “我的风筝不一样,我要造的风筝是可以搭载人的风筝,可以让人也飞在天上的,要用的竹子必须是上好的,普通的竹子不行。 我看过了很多,只有这一家的竹子是最合适的!” “” 那人听见这话,很是无语,没好气的道:“你还盯上我家的竹子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30章 我家少爷有请 众人听了也都是觉得无语。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莫名其妙的人? 这个时候,旁边却是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我家少爷府上有很多竹子,你若是想要,便给你了。” 众人听见这声音,都是转头望去。 然后,便看见了一个身穿家丁服饰的小厮站在原地。 看清了那小厮身上的衣服后,众人的脸上全都是露出了诧异之色,忙不迭的给那小厮让开了一条路。 便是那竹子的主人,见到那小厮,同样也是如此。 “我所需要的竹子必须是上好的,一般人家的竹子,不行。” 崔六摇了摇头,开口道。 众人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表情都是变得有些奇怪。 这小厮分明就是安国公府的人啊! 这么说,他所说的少爷定然便是安国公了。 虽然不知道安国公在什么地方,但定然就在这附近,说不定便在某处酒楼上面,默默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这小子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了,竟然能被安国公赏识。 偏偏这小子竟然还不识趣! 实在是 那小厮听见这话,也是一怔。 随即,反应过来了,眼前这个人,应该是从乡下来的,第一次来到京都府城,不认识自己的这身衣服。 既然如此,也算是正常。 因此,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和煦的道:“放心,我家少爷府上的竹子,一定是最好的!” “那可未必,这上好的竹子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位少爷家的竹子就是上好的竹子” 崔六刚刚开口,那竹子的主人听了以后,脸上却是猛地一变。 大声的道:“你这人,胡乱说着什么,我什么时候是少爷了?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百姓,这位兄台府上的那才是少爷! 这位兄台既然说了,会给你最好的竹子,便一定会给你最好的竹子,你在这里鼓噪些什么!莫名其妙!” 说完,看向那小厮,脸上露出笑容,忙不迭的解释道:“这位兄台,这小兄弟,我是不认识,他是偷不,拿了我家的竹子,我方才追上来的。” 小厮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放心,我家少爷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这小兄弟所说的,搭载人的风筝,我家少爷很感兴趣。 既然他想要你的这些竹子,你便开一个价吧,无论多少银子,我家少爷赔给你就是了。” 那竹子的主人听见这话,忙不迭地摆手,道:“这些竹子,摆在院子里面也是没有什么用处,既然这小兄弟看上了,便让他拿去吧,不碍事,不碍事” 小厮道:“银子,少爷已经给我了,你若是不要,我回去以后也不好交差” 那竹子的主人听见这话,表情也是变得有些奇怪。 思来想去,安国公似乎许久都没有做出那些纨绔子弟方才会做的事情了。 因此,拿了又如何! “既然如此,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说完,伸手接过了那张银票。 随即,看向崔六,大声的道:“这银子,这位少爷买下来送给你了,你我之间便两清了,明白了吗?” 崔六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这城里的勋贵,似乎并不像自己想象得那样不好说话啊! 他可是记得,自己还在家乡的时候。 有个小贼,便是动了当地士绅的竹子,然后被人家诬陷,直到今天还没能从地牢里面放出来。 看来,这京都府就是好,便是勋贵,和其他的地方,都是不一样。 他不知道的是 人家哪里是对他好。 只是因为他和方休牵扯上了关系,不敢惹他罢了。 这个时候,那小厮开口了:“这位小兄弟,我家少爷想要见你,你跟我走一趟吧。” 崔六听见这话,表情有些纠结。 他不是傻子。 知道这个小厮的衣着都是如此的华贵,他所说的少爷,定然更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而且,人家刚刚还帮了自己,自己要是不赴约,总归是有些不太合适。 但他还是有些纠结,开口问道:“那我这些竹子” “放心,这竹子便放在这里,不会有人拿的。” 说完,看向周围围观的路人,开口问道:“有没有这附近的兄台,帮忙照看一下这些竹子,可还好?” 路人面面相觑,下一秒,便有人大声的道:“兄台放心,这竹子不会有人拿的!” “是啊,小兄弟,既然人家这么邀请你,你便去吧,这竹子,我们给你看着!” 要是有人敢拿,那还得了! 安国公的东西都是敢拿,那还要不要命了? 崔六却是不知道这些,听见这话,还以为这京都府的百姓都是与人和善。 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看向众人,行了一礼,道:“谢谢各位了。” 说完,看向那小厮,道:“我跟你走。” “好。”小厮点点头,便在前面领路。 崔六自然是跟在身后。 两个人便走上了一家酒楼。 崔六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顿时感觉有些自卑。 这酒楼里面,皆是身穿华服,只是看一眼,便知道和自己不是一路人。 也不知道,自己穿的这么破烂,人家让不让自己进。 崔六这么想着,站在了门口,一时之间竟然不敢动了。 那小厮往前走了好几步,刚准备叮嘱他两句,可是突然发现人不见了。 刚刚还在这儿的! 跑哪去了! 小厮顿时一阵慌乱,转过头,正准备寻找。 却是发现崔六就站在春风楼的门口,顿时松了一口气。 忙不迭的走了上去,开口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少爷都快要等急了。” “我我”崔六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顾虑,只是低着头,看着身上的破烂衣服,不说话。 那小厮也是从穷苦人家过来的,只是看见他的眼神,立刻便明白了什么。 叹了口气,开口道:“是不是怕人家不让你进这酒楼?” “是。”崔六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小厮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无奈的道:“放心好了,你跟在我的身后,没人敢拦着你。 别耽误时间了,少爷还在楼上等着呢!”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31章 老实人崔六 崔六听见这话,也就没有再继续纠结。 跟着小厮,走进了酒楼。 不出他所料,刚刚走进酒楼,众人便把目光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只是 他明显可以感受到。 这些人的目光之中流露出的并非是鄙夷之色,而是羡慕! 这些身穿华服的勋贵,又怎么会羡慕自己这样的穷苦人家的孩子呢? 他的脸上流露出不解之色,却是没有说什么,跟在了那小厮的身后。 走上了楼。 小厮转过头,叮嘱崔六道:“到了少爷的面前,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做的事情不要做,否则少爷动怒,谁都救不了你!” 崔六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好似想要说些什么。 小厮见到这一幕,开口道:“你想要问什么,现在快些问。” 崔六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道:“我想问,什么话是该说的,什么话是不该说的,什么事情是该做的,什么事情是不该做的。” 若是其他人问出这样的问题,那小厮一定以为这人是在挑衅,早就把他给轰出去了。 可是这一小段时间的相处,却是让他知道。 眼前这个家伙,就是缺根筋。 他问这些的问题是正常的。 因为他的确是分不清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纠结了好一会,方才摆摆手,没好气的道:“总而言之,少爷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崔六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的表情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显然他联想到了来京都府之前,听同乡人说的那些事情。 似乎,京都府的勋贵们总是喜欢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难道 他这么想着,旁边的小厮已经是等不及了,没好气的道:“快点儿进去,少爷还等着呢!” 崔六听他催促,咬了咬牙,狠下心,终于是迈出了那一步。 推开雅间的门,走了进去。 一走进雅间,便看到了一个身穿华服,容貌俊秀的青年。 一看便知道,乃是勋贵子弟! “少,少爷” 崔六还是第一次见到拥有这般气质的人。 仅仅只是站在这儿,便感到自惭形愧,整个人也是不由的紧张了起来。 方休见到这一幕,却是摆了摆手,漫不经心的道:“本少爷方才听你说,要做风筝?” 崔六听见方休提起风筝,心情平静了许多。 应道:“回少爷的话,的确是,我想要做的风筝,虽是叫做风筝,却和风筝不太一样,我这风筝乃是立体的,人可以坐在风筝里面,借着这风筝飞在空中。” 这不就是飞机的雏形吗?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了笑容。 真是没有想到,自己出来吃个饭,竟然还真的碰上了一个人才。 摆摆手,开口问道:“你做的这风筝,如何起飞,又是如何降落,如何控制方向?” 崔六听见方休提出这些问题。 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看来,眼前这位贵人,想的真的是风筝的事情。 他看着方休,十分认真的回答道:“回少爷的话,这风筝的话,目前而言,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起飞,但是应该跟风筝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如果实在飞不起来,还可以借助山峰和风起飞。 降落的话,和控制方向其实是一种方法,那就是为风筝设计一块木板,然后用着木板控制风的方向,通过控制风的方向,控制风筝的方向。 最后就可以降落了。”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了笑容。 实在没有想到,这小子竟然还说的挺靠谱的。 甚至,他所说的就是飞机的原理。 只是,他知道可以这样,却不知道,为什么可以这样。 如此说来,这小子倒还真算是一个人才。 方休看着他,好奇的问道:“这些知识,都是谁教给你的。” 崔六听见这个问题,怔了一下,想了片刻,方才回答道:“回少爷的话,是雀儿教我的。” “雀儿?”方休又是好奇的问道:“这个雀儿是谁?” 崔六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回答道:“雀儿不是人,就是一种鸟。” “”方休这才明白崔六的意思,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观察那些雀儿,自己想出来的?” 崔六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少爷,您真聪明,我没有说,您竟然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方休听见这话,有些无语。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这小子是在夸奖自己,还是在变相的讥讽自己。 可是,当他看见这小子的表情。 方才猜到了一些。 这小子应当是想奉承自己,只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说起话来,才有些阴阳怪气的。 方休看着他,摆摆手,开口道:“你是做什么的?为何突然就想起来要做风筝,为了做这个风筝,竟然还要偷人家的竹子。” 崔六听见‘偷’这个字,黝黑的脸,一下子红了。 他很想要为自己辩解。 自己只是借,以后一定会还的。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这的确算是偷。 在自己的恩人面前,还有什么好强词夺理的呢? 因此,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回答道:“我是在工地上搬砖的,以前在家里种地,前段时间,听我一个远房表哥说,来京都府搬砖,挣的银子多。 我就带着行李来了,我那个表哥说的没错。 这工地上挣钱比在家里种地要容易的多,我刚来几天,就挣了不少的银子。 然后那天就想着出去逛一逛,听人家说城南最繁华,我就到城南来了,然后路过一个叫做机械书院的地方。 那机械书院学生说是有个安国公,还是什么国公的,总而言之,是个大人物。 那位安国公要举办一个创造大赛,只要是新奇的玩意,都是可以参加比赛,要是赢了就有五千两的银子。 然后,我就想着捣鼓出一个新奇玩意,参加这个比赛。 所以” 说到这里,就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方休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没有想到。 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这比赛还没有正是开始呢! 竟然还真的发掘出来一个人才! 有意思!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32章 分红 方休看着崔六,脸上露出了笑容,漫不经心的道:“你这风筝倒是有点儿意思,本少爷投资了!” “” 崔六听见这话,一脸的茫然。 投资,投资是什么意思? 纠结了片刻,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这位少爷,我不明白,什么叫做投资?” 方休看着他,解释道:“很简单,我给你银子,你缺什么,我也给你,但是,你这风筝问世了以后,若是能够卖得出去,要给我分红。 每卖出去一件风筝,便要给我一定的银子。” 崔六听见这话,怔了一下。 随即,脸上露出激动之色。 倒不是因为自己终于有了银子。 而是因为 终于有人认可他的想法了! 而且,看这人的身份定然是极为的尊贵的。 这是一种认同! 而他目前为止,最需要的恰巧就是这样的认同! 方休看着崔六,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问道:“怎么样?需不需要考虑一下?” 崔六道:“不需要考虑了,少爷,您能给我多少银子?我又需要给您多少的分红?” 说这话的意思,很简单,就是答应了。 也的确是。 就他目前的情况,便是一些不值钱的竹子,都是需要偷才能获得。 要是没有人支持,他极有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实现自己的梦想。 现在有一个人来支持他,无论是给多少的银子,无论是需要多少的分红。 那都是值得的! 因为,此时此刻的他,已经近乎陷入了绝境。 片刻之前,等着这么多路人的面,跪下去的那一刻,他的内心也是产生了动摇。 若是这一次还不能成功,极有可能,他便放弃了。 可是,这个时候,方休却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方休就像是他行走在黑暗之中,忽然看见的一缕曙光,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 这话,没有丝毫的夸张! 只有经历过绝望的人,才能体会到这样的感觉。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人说。 锦上添花,远远比不上雪中送炭的原因! 方休看着崔六,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片刻后,摆手道:“很简单,你不是想要那个创造大赛的奖金吗?据我所知,那创造大赛的奖金,最高是五千两。 我便给你五千两的投资,当然,若是夺得了奖金,那奖金也全都归你,加在一起便是一万两银子。 从此以后,我便算是投资了,你所发明的风筝,每制作一个,卖出去一个,便要分给我一成的利润,如何?” 崔六听见这话,先是一怔。 随即,整个人都是傻了。 五千两银子? 一成的利润? 要知道,自己这个风筝还仅仅只是一个想法,还没有实现啊! 此时此刻,崔六有点慌乱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因为,他最开始的时候,想要的仅仅是五十两银子。 而且,他还以为,自己得了这五十两银子,至少要给这位少爷分红五成。 因此,听到这个消息,一时之间,他竟然不能接受。 忙不迭的摆手,道:“少爷,不行!绝对不行!” 方休见到这一幕,倒是有点儿诧异。 按照常理,五千两银子并不算多了。 而且,只是因为他懒得去制作飞机而已。 不然,有这点儿银子,这点儿时间,他自己便把飞机给做出来了。 准确的说,并不是飞机,而是滑翔机。 当然,在蒸汽机完善以后,内燃机问世以后。 滑翔机极有可能便回演变为飞机,只有这个家伙还保持着对飞机的兴趣。 方休这么想着,看着崔六,道:“五千两银子,还不够吗?” 崔六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慌乱之色,摆手道:“少爷,您误会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五千两银子实在是太多了,我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五百两,最多只需要五百两银子就够了,分红一成,也是太少了,至少要五成!”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 他心里面明白,很多东西,并不是拥有越多就代表越好的。 有点东西,你越是想要全部抓在手里,越是没有什么好处。 他的手下,有竹轩斋、春风楼、宝乐坊,这三项便已经足够了。 再多,也就抓不住了。 便比如那无休布庄,若是没有林婉晴。 若是不给林婉晴足够的利益,她会上心吗? 时间一长,大家都在混日子,那么,必然会走向衰落! 方休之所以提出一成,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这小子还在创业的前期,自己把五成的利润给拿走了,动力便会消减很多。 一成的话,不多,也不算少。 毕竟,短时间内,这东西也没有什么利润空间。 方休这么想着,已经是做出了决定,摆手道:“就五千两银子,一成的分红,这么定了,本少爷最厌恶的便是跟人家谈生意,你不要惹本少爷生气!” 崔六听见这话,表情纠结,想了许久,方才接受这个消息。 “少爷,这风筝,我未必能够做的出来。” 片刻之后,崔六忽然道。 这和他之前充满自信的态度,竟然截然不同! 方休正准备那人去拟一份契约,听见这话,抬眸看向了崔六。 只是看了一眼,他便明白了崔六这么说的原因。 很简单。 五千两银子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多了。 已经让他从动力,变成了压力。 他怕是时时刻刻都要想着,有一位少爷给了自己五千两银子。 自己不能辜负他,一定不能辜负他! 这样的话,的确是会产生不自信的心理。 类似的事情,方休见的实在是太多了。 比如那许则,一开始的时候,只是一个木匠。 让他去建造书院教书的时候,他同样也是如此。 可是,后来呢? 一样是做了机械书院的院长,一样表现的十分出色。 方休想到这,已经做出了决定。 看着崔六,站了起来,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若是做不出来,便做不出来,有什么大不了的? 无非就是五千两银子而已,实话告诉你吧,对本少爷而言,五千两银子,什么都算不上!” 说完,也没等崔六回话,便看向身旁的春风楼掌柜,没好气的催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一份契约,还没拟好?”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33章 雇几个护卫 春风楼掌柜的听见这话,忙不迭的道:“拟好了,拟好了!” 说完,站起身,双手呈上了契约。 方休只是大致的看了一眼,没什么问题。 然后,便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那崔六,道:“会写自己的名字吗?会写就写上,不会写的话,摁个手印,也是一样的。” 崔六看着那契约,有些纠结。 契约这种东西,他只是从前的时候,听起别人说过,自己还从来都没有签过。 而且,听家乡那些亲戚们说。 在这京都府,好像有许多的人都是被别人连哄带骗的签了卖身契。 这东西不会是卖身契吧?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这全身上下,一穷二白的。 便是签了卖身契,又如何呢? 这是自己的一次机会! 五千两银子啊! 若是没有这一次机会,他怕是一辈子也绝不可能挣这么多的银子。 想到这,他已经做出了决定,看着方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道:“回少爷的话,我不会写字,还是摁手印吧。” “好。”方休点了点头。 双方都同意了以后,这件事情便简单许多了。 方休看了一眼春风楼掌柜,吩咐道:“本少爷便先回府了,五千两银子,乃是本少爷答应他的,你先垫上,到时候去宝乐坊取。” “是,少爷!” 春风楼掌柜应了一声。 方休起身,看了一眼崔六,吩咐道:“回去以后,好好的用心,当然,也不要太过冒险,这时间还长着呢,若是一时之间,研究不出来你所说的那种风筝,也不要紧。 你懂本少爷的意思吗?” 崔六自然是明白的。 这风筝想要成功,必须要有人试验,想要实验,就必须要从山峰上飞下。 这里面有多少危险,不用说也是知道。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摔的粉身碎骨! 崔六听见方休的吩咐,感觉心里面有一道暖流涌过,答应道:“我明白,多谢少爷关照。” 方休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道:“本少爷先走了,银子问他要。” 说完,便没有停留,转身离开了春风楼。 崔六站在原地,眼巴巴的看着春风楼的掌柜。 春风楼掌柜看见他的眼神,全身上下都是打了一个寒战,摆摆手,道:“别用这眼神看着我,你放心好了,既然少爷吩咐了,这五千两银子一定是会给你的。 再怎么说,春风楼五千两银子还是能拿的出来的。” 说完,走出了雅间。 崔六目送他离开,心里面莫名的有些忐忑。 自己该不会真的遇上那些亲戚所说的卖身契了吧? 他的脑海之中,刚刚浮现这个想法。 刚才那个离开的春风楼掌柜便又回来了,递给了他一沓银票,道:“这些银票,加在一起也有五千两了,你先数一数,若是不够的话,我再给你。” 崔六看着桌上的那一沓银票,感觉整个人的呼吸都是一滞。 竟然真的是五千两! 他下意识的伸手,拿起了五千两的银票。 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没错! 和工地上那些工头们拿着的银票一模一样! 春风楼掌柜看着他的模样,问道:“这银票上的数字都看得懂吗?” 崔六点头道:“看得懂,看得懂,谢谢老哥。” 春风楼掌柜摆摆手,道:“谢我做什么,该谢少爷!” “是是是!”崔六忙不迭的点头。 春风楼掌柜见到这一幕,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先不说那能让人飞起来的风筝,到底有没有可能被制作出来。 便说眼前这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制作出来那样的东西的人。 怎么看,都是觉得眼前这个人,好似是有些不太靠谱。 春风楼掌柜心里面这么想,脸上却是丝毫的没有表现出来。 因为他知道,这么多年,少爷做了这么多的决定,做成了这么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判断出现失误的。 他相信少爷的眼光。 既然少爷说这个人能行,既然少爷给了他五千银子。 纵然是自己再不看好这个人,这个人最后也一定能行! 他不信任眼前这个人,但是他信任少爷! 这么想着,他的态度已经变得缓和了一些。 看着崔六,叮嘱道:“这些银票,最好分批藏起来,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还有就是,有了这些银子,你可以租一处宅邸,雇几个人,作为护卫。 有事的时候,可以保护你的安全,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帮帮你,抗一抗东西,比如那竹子。 不要舍不得银子,五千两银子,足够你挥霍很久了。” 崔六听见这些话,点了点头,由衷的道:“谢谢大哥了!” 春风楼掌柜的见他这样,又是叮嘱了几句:“若是找不到合适的护卫,就来春风楼,我给你推荐几个。” “有劳大哥费心了。”崔六恭敬的道。 虽然这个人脑子不太灵光,有些一根筋,可是态度始终还是很好的。 面对旁人,从来都是有礼有节的。 做错了事情之后,也是知错能改。 春风楼掌柜的这么想,对他的印象又是改观了一些,摆摆手道:“好了,就这些事情,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便拿着银票,回去吧。” “好,有劳大哥关照了!” 崔六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春风楼掌柜的转身离开了这雅间。 片刻之后,他也是跟着走出了雅间。 先是委托春风楼掌柜给他租一处宅邸,位置偏一点没有关系,房子破旧一些也是没有关系。 关键的是要有足够的空间,足够的宽敞能够放得下那些竹子。 第二点,便是又请他雇了一些护卫。 又是留下了四千两银子,有需要的时候再来取。 崔六不是傻子。 他知道,这银票放在自己的身上。 自己在这京都府乃是异乡人。 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被人给抢了。 留在春风楼,一定是最为安全的。 如此一来,去掉宅邸和护卫的银子。 他身上的银子,便只剩下了三百两。 他拿着这些银票,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做什么。 下一秒,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先回工地!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34章 人生如梦 正值晌午,烈阳高照。 虽是到了秋天,天气凉爽了很多。 但仍是有许多的人受不了这样的天气,待在家里面,不出来干活。 整个京都府,唯一一处,即便是晌午,仍旧不停歇的地方。 便是工地! 这修路还在继续,发的工资是按照个人修的路段来的。 若是修的多,银子也便多。 因此,即便是再累。 这些人也很少休息。 只是偶尔,累的实在不行了,方才休息一会。 因为他们乃是家里的顶梁柱,家里面的吃喝用度都是指望着他们。 他们若是休息了,家里的那些老少,便要辛苦了。 他们每个人都是很清楚自己的肩上扛着怎样的重担。 因此,即便是再累,也是没有一个人喊累的。 毫无疑问,工地上是苦的。 正是因为苦,所以这些人最擅长的事情便是在苦中找寻一些乐趣。 此时此刻,便有一个人,忽然想到了什么。 抬眸,环顾四周,随即,用好奇的语气问道。 “崔六那小子去哪儿了?几天都没见到他了。” 旁边传来声音。 “这谁知道,那小子还在捣鼓那个什么风筝,这段时间,跟疯魔了一样。” “他砍竹子去了!” “砍竹子,砍竹子做什么?” “当然是做风筝,他那五千两银子的美梦还没醒呢!” “哎年轻人啊,脚踏实地一些不好吗?非要想着那些天上撞大运的事情,也不想一想,这五千两银子,整个京都府,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是盯着,怎么就能轮到他的头上了?” “就是!” “你们说的那个崔六,是不是脸挺黑的,然后挺壮的?” “是是!你见过他?” 众人看向那路过的路人。 那路人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开口道:“见过,就在刚刚,他偷了人家的竹子,被人家给发现了,人家要抓他去报官呢!他给人家跪下了,想要求人家放过他一马” 说到这,却是停住了,没有继续往下说。 众人的脸上都是露出焦急之色,开口问道:“然后呢?然后怎么了?” 他们平日里虽是喜欢拿崔六那小子开玩笑,时不时的还要调侃调侃他。 可是。 这些人却是真正的把崔六当成了自己人。 此时此刻,听到他被人家给抓了,自然是无比的焦急。 那路人摇了摇头,开口道:“之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谁凑那个热闹,我就看了一会,然后就回来了。”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更加的焦急。 崔六这小子,怎么就这么糊涂! 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去偷! 再者说了,那竹子有什么好偷的? 放在老家,扔在地上都是没人要的东西。 “你说,人家会不会放过崔六?” 这时,有人突然开口问道。 众人看向那人,没好气的道:“我们怎么知道?” “按照以前,现在崔六也该回来了,就算是路上遇上些事情,这个时候也是该回来了。现在还没回来,是不是说明”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众人却都明白他的意思。 是不是说明崔六被人家捕快给抓走了? 这么想着,一个老人终于是站了出来,大声的道:“不就是几根竹子,至于报官吗?大不了咱们凑点儿银子,赔给他!” 话音落下,一阵沉默。 这老人家里面无儿无女,一个人挣了银子也是没地方用。 他们却是不一样,他们都是家里有老有少的。 要是没了银子,他们一家老小怎么生活? 这个时候,却是另一个人站了出来。 “几根竹子,应该也值不了多少的银子,咱们每个人出一些就差不多了,不白给那小子,要是白给,岂不是便宜他了!算是借的,借给了他多少的银子,到时候都要还给咱们!” 这一次,终于是有几个人同意了。 毕竟,借和给还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的。 “我出一百文。” “崔六那小子平日里倒是帮衬了我不少,我也出一百文。” “他上次好像帮我扛了两袋水泥,我也出个五十文吧!” “我出五十文” “你们在干吗?” 这时,一道声音忽然传来。 老人下意识地回道:“崔六那不争气的小子,偷东西被人家给抓到了,要送去报官,大家伙凑钱借给他,先把他赎出来再说!” 说完以后,忽然觉得方才的声音有些熟悉。 下意识地转头望去,便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你,你”老人指着崔六,脸上满是诧异之色。 崔六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开口道:“怎么?刘老头,我出去一趟,你不认识我了?” 老人听见声音,见果然是崔六,表情恢复了一些正常,没好气的问道:“你不是偷人家的竹子被人家给抓起来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六听见这话,表情出现了一些变化。 却是道:“哎刘老头你说的倒也是没错,我的确是偷人家的竹子被抓起来,只是,路上遇见了一个贵人。 那贵人觉得我那风筝很有意思,便把我赎出来了,还给了我五千两银子。” 话音落下,整个工地上,一片安静。 老人听见这话,率先的反应过来,焦急的走上前,上下的打量了一眼崔六。 “崔六,你小子没事吧?别是被人家给打的糊涂了!” 崔六听见这话,自然是知道老人不相信他。 这也是人之常情。 事实上,一路走来,若不是怀里的银票还在。 他自己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毕竟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实在是太不现实了! 五千两银子啊! 哪里是说拿就能拿出来的? 可是,偏偏那位少爷还真的就拿出来了! 而且还真的给了他! 只能说,人生如梦。 这么想着,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开口道:“你不信?我身上可还有银票呢!” 说完,取出来怀里的银票,在众人的眼前,晃了一下。 然后,笑着道:“这些银票只是一部分,大部分,我都让春风楼的掌柜帮我收着了。 我带这些银票过来,便是想请大家一起吃个饭,然后,我可能就不回来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35章 崔六的观察 众人听见这话,又是一阵沉默。 这孩子,该不会真的被打坏了脑子吗? 崔六看见他们的表情,立刻便知道了。 这些人还是不信。 于是,摆摆手道:“我说的话,你们不相信,那银票,你们总该相信吧?走,跟我一起去酒楼,我请大伙儿吃饭!” 一行人听见这话,面面相觑。 还是那老人道:“好!你小子既然都这么说了,那老头子我一定得给你赏脸!” 说着,便往前走。 其他的人见到这一幕,也都是跟了上去。 “去看一看,万一要是真的,岂不是赚了!” “五千两银子,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就是,我还觉得自己走在路上就能捡到银票呢!”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万一人家那个风筝的确是很有作用,的确是被人家勋贵老爷给看上了呢?” “是啊!那些勋贵老爷们的想法,咱们普通人都是难以理解。” 众人议论着。 忽然有人想到了什么,开口问崔六:“你刚才说春风楼的掌柜,你怎么认识春风楼的掌柜的?” 崔六转头,看向那人,回答道:“因为给我银子的那位少爷便是在春风楼,那五千两银子便是春风楼的掌柜给我的。 似乎,那春风楼的掌柜是那少爷的手下” 话音落下,全场一片安静。 众人的表情都是十分的震惊! 因为他们都是知道,春风楼的掌柜的身份。 那以前可是安国公府的管事,如今虽是春风楼的掌柜,却仍然是安国公府的嫡系,安国公的心腹! 能够被春风楼的掌柜尊称为少爷的。 整个楚国,便只有一个人。 那便是大名鼎鼎的——安国公! 万万没有想到,这小子所说的贵人竟然是安国公! 如此说来,一切都可以说通了。 安国公那个人,五千两银子,的确算不上什么。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风筝,但是若是能让安国公感兴趣。 五千两银子,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你小子真是撞了大运了!竟然能得到安国公的赏识!” “你小子,你小子,怎么你小子的运气就这么好?” “五千两银子啊!我得搬多少年的砖,才有可能挣到五千两银子,你就捣鼓一个破风筝,怎么还真就挣到了这么多的银子?” 崔六听见身旁众人的议论声,则是有些懵。 看着他们,下意识地开口问道:“安国公,什么安国公?” 他这个问题说出来,众人的表情又是变得有些奇怪。 这小子竟然连安国公是谁都不知道,偏偏还能得到这五千两的银子,实在是,老天不公啊! 众人这么想着。 有人解释道:“安国公便是从前的新安候,在咱们大楚,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你所说的的春风楼,还有你想要参加的那个机械书院的创造大赛,都是安国公办的!” 崔六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脑海里面忽然浮现了自己刚刚见到那位少爷的时候的画面。 怪不得自己提到创造大会的时候,那位少爷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原来正是因为这创造大赛便是安国公办的啊! 原来如此 崔六怔住了。 片刻后,方才缓过神,看着众人,开口道:“我哪里还缺几个帮工,帮我扛一扛竹子之类东西,一个月一两的银子,有没有愿意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 下一秒,有人道:“我我我!我可以!” “我也可以!” 这扛竹子才费多少的力气,才能花费多少的时间。 一个月便有一两的银子,谁不做? 散伙饭,吃完了。 帮工也找完了。 除此之外,那春风楼的掌柜也是帮自己找到了宅邸还有护卫。 之后所需要做的事情。 便是实现自己的设想了。 能够载人的风筝。 结构一定是最为重要的。 要不然,即便是从山崖上跳下去,也有可能直线坠落。 那么,这种风筝就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了! “你们帮我去买几只鸽子,然后再买几个风筝。” “好!” 很快,帮工便买来了鸽子和风筝。 崔六便搬来了一个板凳,坐在原地,静静的观察那鸽子。 然后,又是对比着风筝进行观察。 就是这么看着,一看就是半个时辰。 院子里面的护卫和帮工,见到这一幕,都是有些无语。 这崔六也真是非同凡响。 这么一堆东西,愣是盯着看了大半天。 也真是不知道,到底是有什么好看的。 这么想着,崔六却是忽然站了起来。 脸上露出笑容,大声的道:“我明白了!” 随即,冲向了灶房。 片刻之后,便取了一个烧火棍过来。 用烧火棍在地上涂涂画画。 护卫和帮工都是有些好奇。 凑上去看了看。 不看还好。 看了以后,他们的表情更加的奇怪。 崔六画的东西,不就是最为普通的木板吗? 若是这样都可以获得五千两的银子,那么,自己也能获得这五千两银子! 众人都是这么想。 崔六却是已经画好了。 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自己找来了一块大型的木板。 然后便拿出匕首,雕琢木板。 说是雕琢,其实就是削去了一些边缘的位置。 似乎是一边厚,一边薄。 却也不知道,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做完了这一切后。 崔六又是回到了原地,盯着鸽子,继续观察了起来。 众人见到这一幕,又是一阵无语。 刚刚好了一些,怎么莫名其妙的又是观察上了? 这鸽子就这么点,看来看去,还能变成凤凰不成? 一个护卫这么想着。 忽然,崔六看向了他。 两人的眼神对视。 那护卫不知怎么的,下意识的低下了头,有些不敢对视。 崔六却是道:“你去把这只鸽子给宰了。” “现在?”那护卫听见这话,有些诧异。 “对,现在!”崔六似乎想到了什么,整个人显得有些激动,笑着道:“而且就在这里,动作要慢一些,尽量让我看的清楚” 话音落下,在场的众人都是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寒颤。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奇怪 而且。 这鸽子犯了什么错? 莫名其妙就要被宰,而且还是当着他的面?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36章 送去实验 虽是如此,还是这么做了。 崔六站在一旁,看的非常的仔细。 和之前一样,目不转睛。 好似是在观察这鸽子的内部结构。 片刻之后,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眼眸一亮。 又是拿起炭笔,在地上涂涂画画。 仅仅只是片刻,他便好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 脸上露出了笑容,整个人都好似是松了一口气。 护卫们在一旁看着。 便见到他一刻不停歇的拿起了竹子。 一点点的削成木片。 然后又是寻来了麻绳。 将这些竹条绑在一起。 绑好了以后,又是觉得不好。 看向帮工,吩咐道:“你去给我找一些铁丝。” “铁丝?”那帮工微微一怔。 “对。”崔六点点头。 “好。” 帮工虽然不明白崔六要铁丝做什么,却仍旧去寻找了。 片刻之后,回来将一大捆铁丝交给了崔六。 崔六又是将这些竹条绑成一个风筝似的东西。 然后,又在下面添加框架。 再然后,又是一根木棍,连解风筝和框架。 这一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 因为,很多的时候,稍微有一些瑕疵。 崔六便要把这风筝给拆了,重新开始。 大概十天后。 崔六仍是在院子里面,做着的风筝。 片刻之后,猛地站了起来。 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大声的道:“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帮工们听见声音,都是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冲了出来。 然后便看见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看上去像是风筝,却又不是风筝。 倒是有点儿像风筝下面加了一个笼子。 看上去颇为的不伦不类。 崔六却是对这东西,颇为的自豪,看向身旁的伙伴,大声的道:“我成功了!这便是我理想中的风筝,可以帮助我们飞在空中的风筝!” “这” 帮工和护卫们面面相觑。 表情都是变得有些奇怪。 倒不是他们瞧不上这东西。 实在是 这东西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让人飞翔的东西啊? 看上去实在是平平无奇。 而且,即便这东西真的飞起来,未免也太危险了吧! 崔六却是并没有把众人的反应,放在心上。 他也知道。 这东西看上去十分的简陋。 实在不像是什么高端的玩意儿。 而且,这东西还没有经过实验,所以说究竟能不能飞在空中,其实还是一个未知数。 于是,摆摆手,吩咐众人道:“你们几个帮我把这东西抗出城,找一座小丘陵,我要试一试!” 众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随即,都是面露犹豫之色。 他们自然是明白崔六所说的试一试是什么意思。 自然知道他找一处小丘陵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这东西看着实在是太危险了! “要不,还是算了吧,这东西看着实在不结实。” “对啊,虽然是小山丘,可是要是摔下来,那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实在不行,咱们在这风筝上面,绑上一条狗,或者是绑上一只兔子,那也是一样的,没有必要非得自己试,对吧?” 众人纷纷的开口。 崔六听了以后,却是摇了摇头。 “这东西,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制作的,究竟安全,还是危险,没有人比我更加清楚!” 崔六的表情,显得十分的自信。 “我相信,只要不出现大风,我自制的风筝,一定是安全的!一定!” 众人见他如此的决绝,一时间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纠结了片刻,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他的要求。 开口道:“咱们尽量找一个矮一点的小山丘,便是摔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的那种” 众人纷纷点头,然后便扛着这自制的风筝,离开了京都府。 一路上,自然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路人看见这风筝,都是指指点点,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一时之间,甚至猜测不出这是做什么用的。 崔六跟在后面,对于路人的眼光,却是没有丝毫的放在心上。 因为他明白。 这世上,任何一样伟大的东西刚刚出现的时候,都是饱受质疑的! 既然安国公都认可自己的想法,说明自己想的乃是对的! 人类是可以飞向天空的,只要是找到了合适的办法! 走了一段路,到了最为繁华的城南。 围观的人,更加的多了。 终于,有人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小兄弟,你们这扛着的是什么东西?” 崔六看向那人,也是没有丝毫的隐瞒,实话实说道:“风筝,可以载人的风筝!” 话音落下,全场都是一片安静。 安静了以后,又是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可以载人的风筝? 这世上还有可以载人的风筝? “这东西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结实,怕是人坐在上面,都是要散架了,就这要是真放飞起来,那还有命吗?” “就是啊!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什么都敢想,命都不要了!” “哎说不得,说不得啊。” 大部分的人,对这风筝都是不看好。 还有不少的人,都是开口劝说,想要崔六放弃。 倒不是他们想要阻拦崔六走向成功。 真的只是因为在他们的眼里,这风筝实在是不靠谱,想要挽回一条生命罢了。 崔六却是坚决的拒绝了所有的劝说。 他对自己的发明创造很是自信! 即便是飞不起来,也一定能够平稳的落地,安全是一定安全的! 这段时间,他已经做出了无数的实验。 具体的做法,便是用木条和纸张,等比例的缩小。 然后加上小石头,从半空中抛下。 那风筝都是能够很平稳的落地。 这正常版本的风筝,使用的乃是上好的牛皮。 使用的框架,乃是上好的竹条绑在一起的竹子。 连接的地方,用的乃是铁丝。 从头到尾,都是反反复复的检查过了。 只要没有大风,一定能够成功! 崔六这么想。 路人们却是不这么想。 但是,他们对这风筝倒的确是很好奇。 这看热闹,乃是人之常情。 此时此刻,见到这崔六的风筝,都是想跟上去,看一看热闹。 虽然他们不相信崔六能够成功。 可是,万一成功了呢? 那他们岂不是也算是亲眼见证了 这么想着,不少人都是跟在了崔六的身后。 一时间,竟是浩浩荡荡的一行人!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37章 成功降落 一行人到了城门。 城门的护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吓了一跳。 崔六跟他们解释过后。 他们的表情更加的奇怪,看着那风筝。 虽是没有说什么,但是他们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他们的想法。 就这? 崔六并没有在意,继续往前走。 京都府附近的山丘不多。 很快便挑选到了一个合适的。 高不到一百米,具体多少,也没有人说的清楚。 若是从山上滚下来,问题应该也不是太大。 极有可能重伤,但不管怎么样,命总归是能够保得住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部分人等在山脚。 部分人则是跟着崔六到了山顶。 护卫和帮工们把风筝放下,看向崔六。 比崔六还要紧张。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万一失败了,怎么办?是你的命重要,还是风筝更加重要?” 崔六听见这话,抬眸看向那人,脸上露出笑容,回答道:“我的命重要,但风筝也一样重要!” 无可救药! 简直是无可救药! 众人听见这话,一时之间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都已经劝到了这个份上了。 这人还要去作死,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人家自己的事情,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你总不能冲上去把人家给拦下来吧? 于是,众人都只是叹了口气,挑选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安安静静的充当观众的角色,看起了热闹。 在众人都没有发现的地方。 藏着一辆华贵的马车。 方休便坐在这马车之上,看着不远处的山丘。 隐隐约约之间,似乎能看到人的身影。 秀儿坐在方休的身旁,眼眸之中,也是有些担忧。 虽然她没有见过崔六。 却是听少爷提起过崔六的事情。 她实在无法想象。 一个人怎么会执拗到这般地步。 那个风筝就真的那么重要吗?比性命还要重要? 她还是没有忍住,看向方休,小声的道:“少爷,您真的不去劝一劝他吗?” 方休转头,看了一眼秀儿,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世上有许多不同的人,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生活的方式同样如此,他既然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即便我这一次阻拦了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到这里,顿了顿。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表情也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悠悠的道:“更何况,这世上,有些人,生来便是做某些事情的。” 秀儿听见这话,有些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隐隐约约,不远处似乎传来了一阵惊呼声。 秀儿忙不迭的抬眸望去。 然后,便看见了一个立体的风筝,从山丘飞下! 速度并不算慢,却也不是很快,非常的平缓。 好似一头猎鹰,寻找到了猎物,从高空中飞下。 只是,这风筝的速度没有这么快。 “他真的跳了!”秀儿惊呼了一声。 方休却显得很是淡然,静静的看着那风筝。 那风筝在空中划过,划出了一道优美的曲线。 好似是雨后的彩虹一般。 仅仅只是片刻。 风筝便接近了地面。 虽是隔着一定的距离,仍旧能够看的出来。 那风筝安全落地了! “成功了!少爷,成功了!” 秀儿又是一阵惊呼。 这风筝竟然真的能搭载人从天空之中飞过!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世上竟然真的存在这样的风筝! 或者说,这种仙侠话本里面才会出现的仙器,竟然真的有人能够制作出来! 方休看着,却是很平静。 虽是如此,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容,风轻云淡的道:“热闹已经看完了,回去吧。” “是,少爷!” 没有看到惨剧发生,心地善良的秀儿还是很开心的。 马车离开了这里。 山脚的不远处。 崔六颤颤巍巍的从风筝上走下来。 旁边早已经围上来了看热闹的路人。 不远处,府上的那些帮工和护卫还在往这边奔走。 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是不可思议! 他们实在无法想象。 从山丘之上下来,竟然还能如此的完好无损! 别说是人了! 便是那个风筝都是完整的,没有受到任何的损伤! 这便也就罢了。 最为重要的是,他们刚刚看的清清楚楚。 那风筝在半空之中,可是转了圈的!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风筝是可以人为的控制方向的!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加让人震惊的吗? “成功了!崔六,你成功了!” “可以载人的风筝!竟然真的可以!”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这是奇迹,是奇迹啊!” 路人发出一阵阵的惊叹声。 崔六却是皱着眉头,显得很是不满。 沉默不语。 旁边的人见到这一幕,心里面咯噔一下。 下意识的问道:“崔六,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众人听见这话,方才发现崔六的脸色好像的确不是那么好看。 崔六却是摇了摇头,十分淡然的道:“我很好,没受伤。” “那你为什么板着脸?” “对啊!明明都已经成功了!” “没成功之前,你还满脸笑容,成功了以后,反而板起脸了,你这个人,还真是听奇怪的。” 众人看着崔六,议论纷纷。 崔六却是没有理会。 片刻之后,方才自言自语的道:“差的太多了。” 差的太多了? 众人听见这话,表情都是变得有些奇怪。 看着崔六,好奇的问道:“什么差的太多了?” 崔六抬眸,目光在众人的身上环视一圈,悠悠的道:“这风筝,跟我想象当中的差的太多了!” “这是什么意思?不是飞的好好的吗?” “对啊!而且安全的降落了,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就是底下的部分,降落的时候受到了点撞击,有点儿损伤,其他的都很好!” “你想要的不就是这样的吗?” 话音落下,崔六猛地抬眸,看向那人。 “我想要的可不是这样的!” “这” 那人看见崔六的眼神,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崔六却是继续道:“我想要的风筝,乃是可以真正的飞在空中的,若是想要让他升空,便可以升空,让他下降,便可以下降。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下降,只能控制方向的下降! 这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38章 创造大会第一名 众人听见这话,表情都是变得有些奇怪。 这风筝可以说是非常的成功了。 若是从高处落下,怕是可以在空中待上一刻钟,甚至两三刻钟的时间。 而且,可以滑翔不短的距离。 这样,还不算是成功? 那崔六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样的风筝? 所有人都是保持了沉默,不说话。 崔六却是摇了摇头,一脸的痛苦之色。 片刻之后,仿佛才从失败之中恢复过来。 喃喃自语。 “如果没有提供东西的东西,永远也不可能真正的飞在空中,只能落下,除非是在有狂风的情况下,但是这样又实在太危险了!” 崔六越想越是崩溃。 这一次的飞行,让他明白了一些道理。 这风筝和船只和马车不一样。 船只和马车,要么是在海里,要么是在陆地上,都是能够长时间的行驶的。 风筝飞在空中,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原理。 除非是狂风大作,不然,风筝怎么都会落下。 因此,一时之间,他想不到,究竟该怎么实现自己的理想! 便这么,失魂落魄的往城里面走。 众人见到这一幕,表情更加的古怪。 想要安慰,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毕竟在他们的眼里,能够做到这般的地位,已经是极为了不起的一件事情了。 虽然崔六自己很不满意。 叹了口气。 府上的护卫和帮工只好扛起了风筝,跟在了崔六的身后。 那些路人则是继续议论。 “真是没有想到,这载人的风筝竟然还真的成功了!” “就是,实在是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风筝,竟然是能带着人?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从此以后,这崔六怕是要名满京都府了!” “这话说得便有些夸张了,这京都府可是还有机械书院、工程书院呢!研究出来的东西,不比他的载人风筝更差!” 随这些路人如何说,崔六仍是不理会。 被鄙夷的时候,他不在乎。 被夸赞的时候,他更是不在乎。 此时此刻的他,甚至已经不在乎那五千两银子了! 说起来很是不可思议。 但是,那五千两银子,他的确是不放在心上了。 他所思所想,便是研究出可以载人的风筝。 以此报答安国公的知遇之恩! 在他最为困难的时候。 安国公便如同一道光,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帮他从黑暗之中摆脱了出来。 而当时的自己,在安国公面前夸下海口,说是能够研究出来载人风筝。 既然如此,自己答应了,便一定要做到了! 回到了京都府的宅邸。 崔六又是自己一个人观察起了鸽子。 这一次,更甚从前。 他甚至在鸽子的脚上绑了一根绳。 看着它起飞,看着它落下。 每一处的细节,都是观察的十分的到位。 可是 渐渐的,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自己能够从鸽子上面获得的知识,已经没有了。 自己的风筝便是从鸽子上得到的灵感。 可是,这些灵感都已经用完了。 即便是改进,也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改进的空间。 除此之外,便是鸽子的内部结构。 鸽子的结构,与风筝不一样。 它可以让自己的体内充满空气。 可以以极快的速度扇动翅膀。 但是,这些人类全都做不到! 便是做出了和鸽子一模一样的结构。 以人类的力量,也是完全无法做到像鸽子那样。 因此,这条路几乎走到了尽头。 这么说,自己发明的风筝已经是到了极限! 得出了这个结论,他更加的颓废。 一时之间,竟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整日的便是在京都府,四处闲逛。 看到一个可以飞行的东西,便是驻足观看。 甚至一个孩子的竹蜻蜓,他都是观察了许久。 人家孩子被他吓的不轻。 他便到人家小商贩那里买来了竹蜻蜓。 状若疯狂的,在小商贩的摊子前,玩了一个时辰的竹蜻蜓。 来来往往,这么多的路人,见到这一幕。 当然是不理解。 因此,很快,京都府便流传出了一个消息。 那发明出载人风筝的崔六——疯了! 但是很快又有人澄清,崔六没有疯。 真真假假,说不清楚。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很快便过了立秋。 秋闱即将开始。 另一项东西,创造大赛。 却也是即将开始! 准确的说,是即将的评选。 由机械书院、工程书院、文理书院。 三个书院派出先生,从那些提交上来的作品,或者是创意之中挑选。 选出二十个后,交给安国公。 然后再由安国公确定可以拿到奖金的人。 因为参加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 机械书院的地方又实在是太小,因此地点放在了城南的剧院大广场。 中间的台上。 几个先生看着那些人呈上来的作品,表情都是十分的古怪。 这一次,真的可谓是神魔乱舞。 什么样的奇葩都是出现了。 甚至有人发明了自动吃饭机器,这样莫名其妙的东西。 惹的台下的众人一阵哄笑。 那人却是不以为意。 当然,毫无疑问的被刷掉了。 创造大会的初选,持续了大概三四天的时间。 经过层层的挑选。 终于是到了最后的阶段。 方休也是出现在了现场。 二十个过了初选的作品,一一的呈现。 方休看着,眉头微皱。 有一些东西,已经被证明了是无用的。 为了让这些人放弃错误的道路。 方休没有丝毫的犹豫,便把他们给淘汰掉了。 剩下的人,则是需要商榷一下。 方休看了许久,终于是做出了决定。 第一名,也就是五千两银子,作为奖金的第一名。 毫无疑问,是崔六的风筝。 崔六对这风筝虽是十分的不满。 但是,他是因为创造大会,才想着离开工地,进行发明创造。 可以说,创造大会启发了他。 这一次,创造大会正是开始,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缺席。 方休站在台上,环顾四周。 好似漫不经心的道:“崔六的载人风筝,乃是创造了历史。 在他之前,从没有人可以飞向空中,即便是在借助工具的情况下。 因此,本公宣布,这次创造大会的第一名,乃是崔六的载人风筝!”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39章 方休的指点 载人风筝拿第一名,并没有什么争议。 台下看热闹的众人都是把目光放在了崔六的身上。 这位,一个月前,还是在工地上搬砖。 这么短的时间,便挣到了许多人一辈子也未必能够挣到的银子。 实在是 哎! 羡慕啊! 众人看着崔六,眼眸之中,都是流露出异样的神采。 还有一些人,看见走上台的崔六,表情却是不那么的自然。 这些人,便是崔六曾经工地上的朋友。 还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听说崔六要参加这个什么创造大会。 都是没有放在心上,甚至是不屑一顾。 多次的用语言打击他。 却是没有想到,最后人家竟然真的成功了! 五千两银子啊! 竟然真的被他得到了! 载人风筝 这样的东西,竟然真的存在。 哎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 主人公,崔六。 表现得却是十分的淡然。 黝黑的脸庞,质朴的衣服。 只是看一眼,便知道这是一个从乡来走到京都府的少年。 但是,许多人不知道的是。 没有这五千两银子,他的手上还是有方休给他的五千两银子。 这笔银子,他却几乎全都用在了改进载人风筝上面。 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实验了一次又一次。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 他甚至同时制作了三个载人风筝。 在长宽高上稍微做出调整,在同一天进行实验。 这样的人,若是不成功,那才是没有地方说理去了。 “安国公。” 崔六站在方休的面前,眼眸之中,满是尊敬。 方休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了笑容。 “鼓励的话,本公也是不多说了,本公第一天见到你,便知道你所说的风筝,会成功的。”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是补充道:“你的载人风筝已经改进的差不多了,若是经过训练,旁人应该也是可以驾驭的吧?” 崔六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不知道安国公问这个做什么。 虽是不明白,却还是回答道:“回安国公的话,的确如此。” 方休听见这话,笑得更加的开心,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便想着制作几个载人风筝,然后便让人体验这载人风筝,按次收费。” 说到这里,提醒道:“本公告诉你,愿意花银子体验这载人风筝的,非富即贵,因此,价格可以提的高一些,不要害怕,京都府的勋贵们,最不缺的便是银子。 这利润,之前已经说好了,我只拿一成,如何?” “这” 崔六听方休这么说,彻底的怔住了。 事实上,他发明载人风筝,只是因为他想发明。 从前是为了创造大赛的五千两银子。 可是,他却是从来没有想过。 这个载人风筝,竟然也是可以赚到银子。 他的表情有些犹豫,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纠结了片刻,方才道:“国公,您知道,我是从乡下来的,对这些东西,不是特别的了解。” 这话倒是实话。 别看他做成了不少的事情。 但实际上还是一个老实人,做事情也都是凭借顽强的意志,说的难听一些便是一根筋。 这样的人,指望他去做生意? 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这一点,方休也是想过了。 他面露笑容,看着崔六,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这件事情还不好办,本公的府上,从来都是不缺做生意的人。 随便一个账房,放在外面,做一个大掌柜,那是没有一点儿问题。 你只需要负责制作载人风筝,然后教会旁人如何驾驭这载人风筝,剩下的事情,本公的人自然会帮你解决。 利润的问你,你便放心好了。 本公便是再缺银子,也不至于要你的那些银子” 崔六听见这话,还是有些犹豫。 可是,下一秒,他便看见安国公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太好看了。 他的脑海里面立刻浮现出了自己一个月前跪在大街上的场景。 瞬间,心里面做出了决定。 答应道:“安国公乃是我的知遇恩人!安国公您说什么,我都该照着办,这载人风筝的生意,便按照安国公您的吩咐来。”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这样就对了! 这有银子,为什么不赚呢? 那些银子放在京都府的勋贵们的手上,那压根就不叫作银子,只有用了出去,方才叫做银子! 这点道理,你应该要懂。” 崔六听见这话,脸上浮现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心里面充满了敬佩。 安国公不愧是安国公。 随便的一句话,便让自己听不懂。 实在是高深! 想到这,他的脑海里面忽然浮现了一个想法。 安国公乃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乃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或许,安国公知道怎么让载人风筝真正的实现飞在空中呢! 他这么想着,开口问道:“安国公,其实这载人风筝,并非是我所想的载人风筝。”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浮现出好奇之色,看着崔六,问道:“那你所想的载人风筝是什么样的?” 崔六道:“我所想的载人风筝,的确也是依靠风力,却并非完全的依靠风力,即便是没有狂风,仍旧能够飞在空中,而不是一离开了山顶,便只能往下坠落。” 这描述的,不就是飞机吗? 方休听见他的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若是没有记错,这蒸汽机的发明,和飞机的发明,之间差的时间可是有些远啊! 想要发明真正的飞机,最起码得要等到有人发明内燃机吧? 若是连内燃机都没有,又谈何发明飞机呢? 只可惜崔六却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的。 在没有内燃机之前,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人的力量,可是无法像鸟类一样,快速的扇动翅膀。 可是,看见崔六这般求知若渴的眼神。 方休却是不忍心打击他。 思索了片刻后,回答道:“你所说的,目前来说,想要实现有些困难。 可是想要达到你的要求,并非要像鸟类,或者风筝一般。 有些东西,也是可以飞在空中。 比如蒸汽!”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40章 投资 崔六听见这话,怔在了原地。 蒸汽? 这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他陷入了沉思中。 怔怔地站在台上,却是忘却了周围的一切。 方休见到这一幕,摆了摆手,道:“想不明白,下去再想,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若是其他人这么说,陷入沉思的崔六定是不理会的。 可是,面对方休,他却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方休说完了以后,他立马就走下去了,一刻也没有停留。 除了崔六,获得奖项的一共有三个人。 每个人都是奖励了五百两的银子。 第一个乃是机械书院的学生。 发明的东西,乃是一个很神奇的小玩意。 名字叫做拉链。 与名字相同,这东西,便是可以拉开的链子。 用在衣服上,或者是包裹上,可以省去很多的事情。 因为只是刚刚研究出来,具体用在什么地方,还是不知道。 第二个乃是材料研究院,几个学生一块捣鼓出来的。 乃是用柴米,加上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原料,制成的。 轻轻的一动,便可以有火,比火折子要好用的多。 这个东西,是方休名的名。 名字便叫做火柴。 也是十分的形象。 乃是可以放出火的柴木。 这第三个,乃是民间的人。 众人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 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而且并没有发明出实物,只是说明一个小小的点子。 便是寻一个上好的木头,然后戳几个小孔,在小孔之上装上猪鬃,用作刷牙。 在这之前,百姓们刷牙都只是用柳条再加上些盐,便算是好了。 因此,这东西也算是个创意。 当然,这只是矮个子里面拔个高个子。 因为,其他的实在是入不了眼。 若是只有安国公府下的这些人,那百姓们会如何想? 因此,也便拉上来了个孩子。 这三个人,每个人都是五百两银子。 方休看着他们,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这五百两银子给你们,乃是奖励,除了这五百两银子,本公还可以给你们一千两银子,然后你们将你们的创意,做成商品,给本公分红便好。 如何?” 三人听见这话,都是面面相觑。 完全不明白安国公的意思。 不止是他们三个,底下这么多的人,都是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方休看着他们,有些无奈,却还是解释道:“这叫做投资,你们有技术,但是没有银子,本公有银子,但是没有技术,便给你们银子,让你们去生产这商品。 到时候,若是赚了银子,你们要分给我三成。 这么简单的道理,还不懂吗?” 三人听见这话,都是明白了。 也就是说。 自己是大东家,安国公是小东家。 只是 材料书院,就是那个发明了拉链的学生,犹豫道:“安国公,这一千两银子实在是太多了,我等,我等受之有愧。” 方休听见这话,有些无语。 这些人怕是不知道自己的发明究竟能挣多少的银子吧? 这拉链,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玩意儿。 以后却是要用在很多地方的啊! 别说是一千两银子,就是一万两银子,那也是完全值得的! 从某种意义上讲,几百年间,这拉链的意义甚至要远胜春风楼、风筝坊! 只是,眼前这些人,包括台下的几千凑热闹的路人,都是十分的不理解。 在他们的眼里,这拉链就是一个不值钱的小玩意。 能得五百两银子的奖赏,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一件事情了。 如今,竟然还能得到一千两银子的 按照安国公的说法,叫做投资。 那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至于剩下的,那个火柴还算是可以。 若是问世了以后,他们定是也要买上许多的。 毕竟就展示的情况而言,这火柴却是比火折子要方便的多的多的多。 只要不是太贵,他们都会买上一些,放在家里。 那个牙刷 就不好说了。 听上去虽是比柳条好用。 但是,柳条也不是不能用啊! 若是那牙刷卖的很贵,还是柳条好用一些。 哎 真不知道安国公是如何想的。 莫非真的是银子多到没有地方花了。 这些人,他们以前没有见过拉链,没有见过牙刷。 自然是不知道这东西的好处的。 方休却是比他们了解的多。 摆摆手,道:“你们放心,既然本公说了,这东西能挣到大钱,便一定能够挣到大钱! 若是一千两银子不够,本公还会给你们追加投资。” “” 三人听见这话,更加的不安了。 相比于崔六,自己的发明实在是小玩意。 不值得一提的小玩意。 能够得到五百两银子的奖金,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是一件极为高兴的事情了。 若是银子再多,他们便心有不安了。 更何况是一千两的银子。 而且安国公还只是要三成的分红。 在他们的眼里。 既然安国公想要投资。 定然是安国公的分红更多一些,最起码也该是安国公七成,自己三成。 毕竟,若是没有安国公,自己如何也是没有银子,量产这些东西的。 另外两个人,年纪都不算小了。 因此,思考的还算是比较多的。 发明牙刷的,还只是一个孩子。 此时此刻,听见安国公的话,却是认真仔细的思索了起来。 听起来,似乎不错。 只是 他抬眸,看向方休,问道:“安国公,我想问一句,若是赔钱了呢?” “这” 另外两个人听见这话,一时间都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孩子的父母听见这话,却是脸色一变。 忙不迭地上台,重重地拍了他脑袋一下,没好气地骂道:“安国公给你银子,给你投资,你便是要感恩戴德了,还想着赔钱之后,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快些给安国公道歉!” 说完,小心翼翼地看向方休,陪笑道:“国公大人,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事,说话不过脑子,您大人有大量” 话没有说完,便听见那孩子不服气的道:“我没有不懂事!安国公是在教我做生意!做生意便是有赚有赔!怎么可能没赔钱的情况呢?”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41章 并非学生一人的发明 “你还敢顶嘴!” 男孩的母亲瞪着他,骂了一句:“安国公这是在给你机会,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我没有不知好歹!” 小男孩还是一脸不服气。 方休见到这一幕,却是有些无语。 自己这些年,在京都府的百姓们眼里,难道不该是有些改观了吗? 为何这些人还是把自己当作洪水猛兽一般? 方休摇了摇头,看向男孩的父母,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开口道:“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孩子说的对,做生意么。 既然是做生意,便一定是赚,有赔的。” 小男孩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看向自己的父母,倔强的道:“听见没有!安国公说了,既然是做生意,便一定是有赚,有赔的!” “”男孩的父母都是有些无语,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方休却是继续道:“不过,既然是投资,本公便也是要承担风险的,这赔的钱,自然是算本公的,不然本公做的岂不是稳赚不赔的生意了?” “这” 不止是男孩的府目,便是台下看热闹的百姓们听见这话,一时间都是怔住了。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 可是,这毕竟是一千两银子啊! 就这么扔出去了。 那个火柴也便罢了。 这个拉链和牙刷,真的能卖的出去? 这投资的意义又是何在? 小男孩的父母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他们在京都府待了这么长的时间。 都知道,安国公,便是从前的新安候,这么多年,从来都是不做赔钱的生意的。 便是免费给京都府修的路。 光是卖轮胎,都是挣了不少的银子。 还有通向城南的路,也是给春风楼、竹轩斋、京师大剧院,带来了不少额外的收入。 安国公是个顶精明的人。 会做赔钱的生意? 可是,另一方面,他们又是知道,安国公乃是说话算数的人。 真正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便是宁王殿下和康王殿下也是比不上的。 甚至,安国公曾经对宁王殿下和康王殿下不屑一顾。 最后的结果也果真如此。 宁王殿下犯下大错,至今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藏着。 康王殿下也是退出了储君之争,没有几天便要离开京都府,去那两川道了。 既然安国公如此说,证明这牙刷是真的能够挣钱的吧! 这男孩的父亲也是商贾,只是挣的都是小钱。 从京畿之地的各地收集一些小玩意,然后再转手卖出去。 倒也能挣一些银子。 倒是不多。 若是接受了安国公这一千两银子。 从今以后,专心的做这门牙刷生意,有安国公的支持,说不定,真的能成? 抱着这样的想法,男孩的父母互相对视了一眼,咬咬牙,终于是做出了决定! “好!既然安国公如此给小的机会,小的也不敢辜负安国公的期待,这牙刷生意,小的做了!” 男孩的父亲这么说。 方休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了笑容,悠悠的道:“这牙刷可不是你发明的,这一千两银子,本公也不是给你的。”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一怔。 那小男孩却是露出了笑容,对自己的爹说:“爹,你听见了没!安国公是要把银子给我,这牙刷生意是我来做!” 男孩父亲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立刻反应了过来。 赔笑道:“小的一时激动,口误,口误,是犬子,犬子一定不会辜负安国公的期望!” 方休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小男孩。 “小子,这里是一千两,好好的拿着,回去以后,好好的琢磨琢磨,如何改进这个牙刷,如何降低成本,如何能够更加的好用。 琢磨好了,再想着量产,再想着卖出去。 多试一试不同的材料,若是缺银子了,便道安国公府找本公,本公给你!” 小男孩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的重视。 第一次,有人没把他当作小孩,而是一个真正的大人! 可以平等的对话的大人! 而且这个人,还是大名鼎鼎的安国公! 这一刻,小男孩感觉自己成了这世上最幸运的人! 他伸出双手,恭恭敬敬的从方休的手上接过这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脸上露出坚定之色,咬牙切齿的道:“安国公,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一定会把这牙刷的生意做到整个大楚! 从今以后,整个大楚的人,无论是那些有银子的人,还是那些没银子的人,全都用上我们家的牙刷! 多挣钱,多给您分红!” 小男孩的父母听见这话,又是一阵冷汗。 又是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没好气的责备道:“这叫什么话,这生意若是真的做起来了,那也是仰仗着安国公,咱们拿的只是工钱,什么叫做给安国公分红,你小子!” 小男孩听见这话,又是不服气了,昂头看着自己的父母,大声的道:“安国公说了是分红!安国公分三成,我分七成,我是大东家,安国公是小东家!” 童言无忌,这话说出来。 小男孩的父母都是一阵紧张。 方休却是笑了。 台下的人见到方休笑了,原先憋着笑,也是放开了笑。 小男孩的父母见到这一幕,也是轻松了许久,只是敲了一下小男孩的脑袋,却是也没有再说什么。 解决完了牙刷的事情。 方休把目光放在了另外两个人的身上,开口道:“人家几岁的孩子都是能自己做出决定,你们两个呢?还没有考虑好?”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犹豫了片刻,道:“我等谨遵安国公的吩咐,只是这分红,我等拿七成,实在是有些不太合适,应当是安国公您拿七成。” 方休听见这话,摆了摆手,道:“给你们七成,便是七成,本公向来是说什么便是什么,怎么? 你们两个还想违背本公的意愿?” 两人都是忙不迭的摆手,焦急的道:“安国公您误会了,学生们没有这个意思。” “既然如此,便按照本公说的做。” 两人听见这话,没有办法,只好答应。 材料研究院的那个学生,却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对了,安国公,这火柴并非是学生一个人的发明,除了学生还有五个人”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42章 知遇之恩 “这五个人该如何分红?”那学生问道。 方休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无奈,开口道:“这还不容易,既然是你们五个人共同发明的,便由你们五个人共同商议,谁出的力多一些,便分的多一些,谁出的力少一些,便分的少一些。 若是商议不成,那便更简单了,一个人分一成四,五个人便是七成了。 到时候赚了银子,便这么分,不就好了?” 那学生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随即,脸上露出恍然之色,激动的道:“安国公教训的是啊!学生受教了!” 一成四 他还是真的没有这么想过。 在此之前,便没有投资这个概念。 分红的概念也是极为单薄的。 从来就没有想到,这分红还可以一成四的分。 方休看着他,摆摆手,道:“既然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今天便到此为止了,给你们的一千两银子,不要挥霍。 用在开店上,以后绝对能赚到更多的银子。 相信本公,这牙刷、拉链、火柴,都是极为有用的东西,都是能够赚到银子的。 若是你们失败了,本公再给你们一笔银子,这些东西的专利,便卖给本公。 从此以后,本公提你们开店。” “专利?” 三人听见这话,又是微微一怔。 方休却是懒得再跟他们解释了,摆摆手,道:“这些事情,你们就不要管了,回去以后,好好的琢磨琢磨,该如何做生意,这就行了。” 三人听见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应道:“谨遵安国公吩咐!” 说完,便转身走下了台。 方休也是懒得再同他们讲,转身便上了马车,离开了这里。 上千名看热闹的百姓见到这一幕,都是热烈的议论了起来。 “足足一千两银子啊,真不知道安国公是如何想的,就拉链那种小东西,能挣到一千两银子吗?” “就是,别说是拉链和牙刷了,便是那个火柴,我看想要挣到一千两银子,也是悬。” “大家家里都是有竹条,也都是有包裹,要这牙刷和拉链有什么用?” 众人还在议论着。 议论的主要内容也都是这一千两银子的投资。 在他们的眼里,安国公这一千两的银子和扔在水里面没有什么区别。 即便是给了这三个人,的确是挣了一些银子,也是绝不可能挣到一千两! 路人们都是这么想的。 这三人却是不同。 他们或多或少,都是了解安国公的。 他们心里面都是明白。 这世上,若说是有一个人从来都没有做过亏本的生意,那便是安国公! 安国公今日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 说明自己的发明想要挣到银子,那是十分容易的事情。 既然如此,他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他们倒是不相信自己,但是他们相信安国公啊! 这么想着,三人都是兴冲冲的回去了,开始仔细的研究自己发明的小玩意。 机械书院内。 发明拉链的学生,名为常元。 他一回到书院,便有一堆同学围了上来。 “常元,听说你这拉链获奖了?” “一共只有四个人获奖的,没有想到你竟然也能获奖!” “就是,我还以为只有像崔六那样发明出来载人风筝,才有可能获奖呢!” “我还听说,你不止获得了五百两银子的奖金,还获得了安国公的投资,足足一千两银子呢!” “还有这种事情?那加在一起,岂不是一千五百两银子!” “一千五百两银子?常元,你现在什么都不做,下半辈子也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了!” 常元听见这些声音,转头看向他们。 眼眸之中却是流露出坚定之色,开口道:“什么都不做,是不可能的,安国公给了我一千两银子的投资,乃是对我的信任。 安国公相信我能用这一千两银子赚到更多的银子,既然如此,我便不能辜负了安国公的信任!” 话音落下,众人的表情都是有些奇怪。 他们可是记得。 常元准备参赛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那个时候,他可是说。 只要能够拿到这五百两银子,他便带着银子离开京都府,回到老家,买个宅邸,娶妻生子,好好的过下半辈子。 这是什么情况? 见了安国公一面,倒是像变了一个人。 众人见到常元这般,还想问些话。 常元却是摆了摆手,认真的道:“诸位同学,我今日还有些事情,不能和诸位多聊,多谢诸位的祝福,我先回去了。” 说完,后退了一步,端端正正的站好,朝自己的同学们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众人见到这一幕,都是觉得莫名其妙。 这常元真的像是变了一个人。 那安国公如此的厉害? 竟然能够在短短的半天时间,将一个人改变的如此的彻底? 众人都是带着疑惑。 只有常元自己知道。 安国公对他的信任,那是他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便是发明出了这个在他看来,十分满意的拉链。 无论是给书院的先生们看,还是给自己的朋友们看,甚至是拿到布庄,给那些伙计们看。 得到的都是一些嘲笑的声音。 即便是有些和善的人,并没有嘲笑自己,看见自己的发明以后,却也是没有任何的表示,显然是不相信这拉链能够成功。 可是安国公却是不一样。 不仅给了他五百两银子的奖金,还给了他一千两银子的投资。 并且,坚定的告诉他。 只要好好的开店,好好的研究这个拉链,便一定能够挣到银子。 而且还是挣到很多的银子!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这句话,他以前看见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感觉。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是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 什么叫做知遇之恩? 安国公对自己,这便是知遇之恩! 安国公便是自己的伯乐! 人的一生,能够遇见几个伯乐? 能够遇见一个便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因此,无论如何,哪怕是自己再辛苦,也不能辜负自己的伯乐,辜负安国公对自己的期望和信任! 常元这么想着,表情更加的坚定。 从怀里面取出了自己研制的拉链,放在了桌上,更加仔细的观察了起来。 究竟还有什么地方,是可以改进的呢?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43章 寻求合作 这几日。 常元好似崔六一样,陷入了疯狂之中。 每日什么事情都不做,除了吃饭,便是把自己给关在屋子里面,在那儿研究这个拉链。 其他的学生见到这一幕,都是摇头叹息。 好好的一个人,这是怎么了。 你说,一千五百两银子,做些什么不好,就非得卖这个拉链吗? 这个拉链有什么用? 衣服的话,已经有纽扣了。 包裹的话,用绳子不好吗? 这拉链说到底,还只是一个鸡肋。 压根没什么用处。 安国公给你一千两银子的投资,你拿着便是了。 安国公不是也说了。 做生意,有赚便有赔。 赚的让火柴去做,你负责赔不就好了? 当然,抱着这样的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都是看热闹的心理。 他们却是不知道,这常元为了这个拉链,付出了怎样的心血。 终于,在某一天的清晨。 常元推开了房门,拿着一个全新的拉链,走了出来。 脸上带着笑容。 周围的人见到这一幕,凑上前问:“常元,这拉链怎么了?研究出来了?” “这新拉链和旧的拉链有什么不同?” “常元,你这新得拉链,能卖出去吗?别跟原来的那个一样,拿到布庄都是没有人要!” 常元听见这些问题,抬眸看向他们,脸上的表情十分的骄傲。 面对一个个的问题,一个个的回答。 “有我在,自然是研究出来了!” “不该说是有什么不同,准确的说是压根就没有相同的地方,我这新式的拉链,用的乃是铁!好用,故障率低,再加上一个拉链的启示装置,真正的能够做到实用!” “当然能卖得出去,别说是布庄,其他的地方,都需要用的到我这拉链!” 说到这,脸上的表情十分的骄傲,摆摆手道:“不跟你们多说了,我去找个布庄,谈一谈合作的事情。” 整个人显得十分的自信。 其他的学生见到这一幕,一时间也都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常元这模样,这拉链似乎还真成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了? 这东西如此的鸡肋,能用在什么地方?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常元其实也不在乎他们的看法。 他真正在乎的只是安国公的看法。 不管怎么样,他要让安国公看到自己乃是努力的! 即便最后拉链没有成功,没有赚到一千两的银子! 他也是为之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只是 最后实在没有成功。 他这么想着,更加坚定的走自己选择的这条路了。 离开了机械书院以后,没有丝毫的停留,径直的奔向最近的一个布庄。 因为无休布庄的原因。 原先隔个几步便有一家的布庄,如今只剩下了了的几家。 常元找到了最近的一个,抬眸看了一眼。 规模不算是小。 若是合作,应该能成。 抱着这样的想法,常元走进了布庄。 刚刚迈出步伐,便被门口的伙计给拦了下来。 “你做什么的?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想要来买布的!” 常元听见这话,看向那伙计,脸上露出了笑容,回道:“你还真没有说错,我还真不是来买布的!” “这里是布庄,你不买布,你来做什么,闹事吗?” 伙计目光不善,上下打量着常元。 常元这才反应过来。 自己这几天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面,一心的研究这个拉链。 都是忘记了洗漱。 衣服也是有些脏了。 也不怪人家伙计把自己拦下来。 于是,从怀里面取出了一些碎银,递给伙计。 “实不相瞒,我是来找你们掌柜的谈一笔大生意的,快些去禀告,耽误了,你可承担不起!” 那伙计听见这话,面露不屑,刚准备说:你哪来的底气? 下一秒,便看见了他手上的碎银。 表情立刻发生了变化。 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道:“好嘞,这位老爷您快些进店歇息,小的这边去禀告掌柜的。” 说完,便迎常元到了店里。 前后的态度,可谓是天壤之别! 常元原先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书生,哪里体会过这般的人间冷暖。 此时此刻,方才明白,这钱究竟是多么好的一个东西。 他可以在短短的一瞬间,全然改变一个人对待你的态度。 这一刻,他才越发的明白银子是多么的珍贵。 从而更加的珍惜自己得到的这个机会。 珍惜安国公给自己的一千两银子的投资。 伙计搬来了太师椅,陪笑着道:“这位老爷,您先坐着,小的这便去禀告。” “去吧。” 常元点点头,便坐了下来,仔细的打量起了这个布庄。 店铺的面积不算小。 可是客人却是很少。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大部分的客人都是到那无休布庄去了。 人家无休布庄的布匹好,而且还卖的便宜。 但凡是脑子正常一些的,不傻的,都是会到无休布庄去买布匹。 可是,偏偏就是有一些人,脑子不正常。 非不去那无休布庄。 好似去那无休布庄买布匹,便和普通百姓们一样了,体现不出他们勋贵的身份和气质。 也正是因为如此。 在这城南,还有三四家的布庄能够继续的开下去,还没有到需要关门的地步。 也正是如此,常元没有选择去更强大的无休布庄,而是挑选了这么一个布庄。 因为,只有那些勋贵们能够接受这些较为新奇的玩意儿。 那些普普通通的市井小民,所需要的便是泯然众人。 只要是泯然众人,便不会出错。 因此,这个拉链定是卖不出去的。 他也是仔细的考虑过的。 这么想着,不远处,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男人,缓缓的走了过来。 看那派头,很明显,定然是这个布庄的掌柜。 常元也是没有托大。 看见那人,忙不迭的站了起来,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掌柜的好啊” 那人也是上下的打量着常元。 看上去很年轻,一身打扮说不上是寒酸,却是比勋贵子弟差的远了。 这样人,出手打赏能那么阔绰? 掌柜的,此时此刻已经有些怀疑自己的伙计了。 但是,却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露出笑容,问道:“这位小兄弟,不知道找我商议的是什么生意啊?”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44章 看走眼? 常元看着掌柜,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自然是能挣到大钱的生意!” 这话说的非常的自信。 掌柜的听了以后,微微一怔。 随即,笑了,开口道:“这世上能够挣到大钱的生意实在是不少,却是不知道,这位小兄弟说的是怎样挣到大钱?” 常元看着他,表情逐渐的严肃。 从怀里面取出来一个拉链,放在了掌柜的面前,开口道:“很简单,凭借这个东西,便能够挣到银子!” 掌柜的微微一怔,仔细的打量起了那个拉链。 观察了片刻后,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眼眸之中的不屑之色,没有丝毫的掩饰。 “小兄弟,若是仅仅凭借这东西,想要挣到银子,怕是没有那么的容易。” 掌柜的表现,常元并没有想到。 他还以为自己一旦拿出这个改良版的拉链。 掌柜的一定会十分的看重。 如今看来,实际上并不是这么一回事情。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这东西若是缝在衣服上,便省去了许多的麻烦,首先便是纽扣,这拉链的作用可是比纽扣大多了!” “可是,这成本也是长了不少!” 掌柜的看着常元,开口道:“这东西乃是用铁制成的,而且看上去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制造而成,是需要一定的精度的。 如此说来,这东西的成本一定是要远远的超出纽扣。 咱们京都府,多的是权贵,可是那些权贵们却也不是傻子,别人都不用的东西,他们会用吗? 因此,即便这拉链再好,穷苦百姓们用不起,权贵们看不上,那也是没有丝毫的用处。” 常元听见这话,怔在了原地。 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即便是他自己,竟然也觉得这掌柜的说的有几分的道理。 但是,他并没有放弃,继续道:“掌柜的,即便这衣服上用不到,这包裹上总归是能够用得到的!” 掌柜的听见这话,却是没有耐心再跟他继续解释下去了。 摆摆手,道:“小兄弟,你也别怪老哥,这东西实在是挣不了什么银子。 最起码,在我这小小的店铺里面,是挣不到什么银子的。 你若是真的想要挣些银子,便拿到那无休布庄,说不定还有机会。 就别再为难老哥我了。” 言语之间,还算是客气。 但是,眼眸之中,鄙夷之色,却是丝毫的不加掩饰。 显然,没有把常元和他的发明放在心上。 常元脾气虽是好,见到这一幕,却也是再也无法忍受。 摆了摆手,开口道:“好,既然掌柜的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没什么好留下来的了,后会有期。” 掌柜的看见常元不服气的模样,笑了。 “小兄弟,你还真别不服气,你发明的这个东西,实在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有什么用处呢?即便是到了无休布庄,那也是一样的结果。 若是我没有猜错,你便是那创造大会上面得了奖金的人吧? 应当是机械书院的学生? 老哥奉劝你一句,有这些世间,还是好好的看一些书吧,多背一背四书五经。 过些时日,便是秋闱了,说不定还能有个功名。 总归是比做这些不务正业的事情,强得多。”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 常元即便是愤怒,也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 没有过多的停留,转身便离开了这家布庄。 同时,他并没有因此受到打击。 他仍旧坚信,自己的发明乃是有用的东西。 只是这些人有眼无珠,目前还没有发现而已! 另一边。 布庄的掌柜,看着常元的背影,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 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这些小东西,也想挣钱,实在是可笑!” 话音落下,门外忽然传来声音。 “孟掌柜在说谁呢?” 布庄的掌柜听见这声音,投去了目光。 随即,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张掌柜,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我方才说的乃是一个少年郎,发明了个什么拉链,在创造大会上得了个奖金,便以为自己什么都行了。 竟然到我这店铺里面,说是要带着我,挣大钱。 你说,可不可笑?” 张掌柜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随即,也是哈哈大笑。 “那人可是叫做常元?我也是听说了,好似,当天,安国公还发明了一个新词,叫做投资! 对,投资,便是把银子给一些懂得某些技术的人,让他们去生产某些东西,再然后便是分红。 比如这常元,安国公便给了他一千两的银子,作为投资。 若是那拉链能够赚到银子,所获得的收益,便要有三成,是归给安国公的!” “哦?还有这种事情?” 孟掌柜微微一怔,随即,摆摆手道:“这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安国公是什么人,我等又不是不知道” 说到这,放低了声音。 四处看了看,确定四下没有人以后,方才敢说话。 “安国公那是无利不起早,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挣银子的,目前为止,还从来没有赔过银子,我看这其中必定是有其他的原因。” “这投资的一千两银子,乃是我亲眼看见安国公交给那三位年轻人的,这其中能有什么原因?” 张掌柜的开口说道。 孟掌柜的听见这话,思索了片刻,说道:“若是如此,不应该啊 那拉链,我方才看过了,虽是有点儿意思,却是离赚钱差的太多了。 更别说是一千两银子了,这样的东西若是都能够挣到一千两银子。 咱们的布庄,岂不是能够挣到一万两银子?” “你的意思是,安国公看走眼了?那也是不应该啊,这么多年了,安国公,我等又不是不知道,从来没有走眼过!” “那可是未必,这世上,人无完人,俗话也是说了,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这么多年了,安国公走眼一次,那也是正常。” 孟掌柜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随即,又是放下。 看着张掌柜的,开口问道:“对了,还没有请教,张掌柜的这一次来,所为何事?”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45章 投资是个好东西 张掌柜的同样也是布庄的掌柜。 同样也是在城南。 目前为止,整个城南的布庄,除了无休布庄,只剩下了三家。 这三家都是抱团取暖,相比之前的针锋相对,更好似是盟友的关系。 此时此刻,看着张掌柜,孟掌柜心里面却是有些慌乱。 如今这世道,哪怕是亲戚,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更何况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生意人呢? 张掌柜的却好似是提前知道了些什么,整个人显得淡定自若。 此时此刻,看着孟掌柜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说道:“孟掌柜的不要紧张,我这一次来,是真正的帮咱们的。 方才孟掌柜的说,若是常元能够凭借拉链,挣到一千两银子,那你的布庄便可以挣到一万两银子。 实不相瞒,这一次我到孟掌柜的你这儿来,便是帮你,或者说,是帮咱们俩,挣到一万两银子的!”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的熟悉。 好似刚刚常元也是说过。 孟掌柜不是傻子。 他知道,这天上从来都没有馅饼。 因此,十分警惕的问道:“却不知道张掌柜的准备如何帮我。” 张掌柜看见孟掌柜的表情,脸上露出了笑容。 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又是放下,开口道:“孟掌柜不要紧张,这一次,我来,绝对没有恶意。 咱们两个,再算上一个刘掌柜的,算是这城南仅剩下的三家老字号的布庄了。 剩下的生意,全都是被无休布庄给抢走了。 对了,孟掌柜的可是只要为何那无休布庄的布匹质量这么好,又是卖的这么的便宜?” 孟掌柜听见这话,看了一眼张掌柜。 心里面道:你这不是说的废话! 心里面这么想,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 只是十分规整的回答道:“自然是因为那改良版的纺纱机和纺织机,效率极高,省去了大量的人工的费用。” “对!问题的关键便在这儿!” 张掌柜放下茶杯,往前探了探身子,目光凝视孟掌柜。 孟掌柜看见张掌柜的眼神,微微一怔。 随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震惊般的开口道:“难道,你得到了那改良版的纺纱机!?” 张掌柜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说道:“这世上,只要是想要去办,总归是能办成的。 这改良版的纺纱机,便放在无休布庄的厂房里面,随便一个伙计都是能够看见。 这日久天长了,琢磨出来,也是正常的事情。” “花了多少银子?”孟掌柜十分直白的问道。 “不多,三千两!”张掌柜的伸出了三个手指,风轻云淡的道。 “三千两!?” 孟掌柜的震惊了。 他的布庄,一年的利润也是远远的到不了三千两啊! 他知道,这一次,张掌柜的是下了本了! “三千两,对于咱们,的确是算多了,可是,孟掌柜,你要知道,对于那无休布庄,三千两,什么都不算!” 张掌柜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 看着孟掌柜,大声的道:“那无休布庄一个月的流水,差不多便是三千两银子了。若是咱们得到了这改良纺纱机,改良纺织机,一样能够把生意做成这样!” 孟掌柜的听见这话,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 方才道:“既然张掌柜的你花费了这么多的银子,得到了改良纺纱机,找我这么一个小布庄,我又能给你带来什么呢?” “自然是银子。” 张掌柜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又是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他说道:“虽说这一次安国公看走了眼,给了那拉链和牙刷一千两的投资,可是安国公这投资的说法,却是十分的有意思。 我实话跟你说吧,这三千两银子用出去后,我的布庄除了维持必要的开支,压根维持不下去。 想要凭借改良纺纱机,扩大规模,更是无稽之谈。 这一次,我便是想要让孟掌柜给我投资一些,到时候,赚到的银子,自然是分红的。” 孟掌柜听到这,终于是恍然大悟了。 这小子,是要拖自己下水啊! “张掌柜的,我提醒你一句,这无休布庄的背后,可是站着安国公。” 张掌柜的似乎早知道他要说这句话。 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道:“站着安国公又如何?这些年,安国公虽是做出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却都守着规矩,做生意,从来都没有干涉过。 去年还是千年,有一段时间,春风楼没研究出什么新菜,一时间风头被其他的几家酒楼压下去。 也从来没有见过安国公怎样。 那春风楼的掌柜,可是真真正正的安国公府的人,这一次,无休布庄的掌柜,顶天了,便是曾经给安国公有过一些瓜葛。 安国公如此看重利益的人,春风楼都不值得他出手,无休布庄便又值得了吗?” 一番话,说的孟掌柜是哑口无言。 仔细的想一想,似乎的确是有一些道理的。 可是,转念一想。 又有哪些不太对劲。 “我们这样也是好好的,为何一定要去招惹无休布庄呢?” 孟掌柜开口问道。 张掌柜也是早知道孟掌柜要问这个问题,从怀里面取出了一本小册子。 递给了孟掌柜,道:“答案便在这里,请孟掌柜过目。” 孟掌柜伸手接过小册子,自上而下,仔仔细细的浏览了起来。 仅仅只是看了一半,他的表情便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一匹布,运到了东南道,竟是有这么多的利益。 从东南道运到南洋,利益更是如此的巨大! 这 看着小册子上成千上万的数字。 一时间,孟掌柜无法平复自己的情绪。 “孟掌柜,你真以为,无休布庄凭借那些便宜的布匹,能够把布庄的生意做的如此繁盛吗?说到底,主要还是做的差价罢了。 能够保证京都府的布匹的供应,同时又能够向东南道,两川道,西南道,乃至南洋,提供大量的布匹,放眼全天下,便只有一个无休布庄能够做到。 可是,若是你投资了我,从此以后,便不止一个无休布庄了! 还有——咱们!”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46章 新布庄 孟掌柜听见这话,表情出现了一丝挣扎。 他承认,自己的布庄,十年怕是也赚不到无休布庄的一个零头。 这巨大的利益,任何人看了都难以控制自己,都难以做到不心动。 即便是他。 “孟掌柜,究竟是否投资,这取决的权利在你自己,只是我想告诉你,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今天,我花了三千两银子买下了改良纺纱机,之后也会有人花三千两银子,买下改良纺织机。 今天,我可以制作优良的布匹,用低价卖到东南道,别人也可以这么做。 无休布庄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他们赚到了足够多的银子。 第二个这么做的,虽然未必能像第一个这么做的,赚到这么多的银子,却也不会赚的太少。 第三个也是能赚到银子, 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却是未必了。 我想孟掌柜你应该不想做第六个人吧?” 孟掌柜听见这话,原先无比坚定的表情,更加的挣扎了。 好一会,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抬眸,望向张掌柜,咬着牙,开口道:“张掌柜,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是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我也出三千两银子,从此以后,赚到的银子,你我兄弟二人,五五分成! 如何?” 张掌柜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了笑容。 “好,三千两银子,五五分成!” 三言两语之间,定下了两家布庄的未来。 之后的事情,便轻松了很多。 原先感觉身上扛着的重担,一瞬间也是轻了许多。 孟掌柜的松了一口气,看着张掌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随即,道:“今日,我便以茶代酒,敬张掌柜的一杯,祝愿从此以后,咱们的布庄生意,节节高升!” “好!”张掌柜同样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我也敬孟掌柜的一杯。” 两人放下茶杯,互相对视了一眼, 都是忍不住,哈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此时此刻,虽然改良纺纱机还没有正式的开始投入使用。 但是,在他们的眼里,却是已经开始了。 甚至,在他们的眼里,这一叠叠的银票,一箱箱的白银,已经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两名布庄掌柜的见面的消息,不胫而走。 却是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因为,在大部分人的眼里。 只要无休布庄还没有倒下,其他的布庄,无论再耍什么花招,再使用什么手段,也是一定胜不过无休布庄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是 这一切,却是在几天之后改变了。 又是黄昏。 这个时候,城南是最为热闹的。 四处都是可以看见游人。 有城南本地的,有从城东,城北,城西赶过来的。 还有不少乃是其他州府的,慕名而来。 火红的灯笼挂在树上。 各种小摊,延绵整个街道。 卖什么的都有。 这些人虽是没有店铺,摆不上台面,却是这繁华的城南,重要的组成部分。 这些小摊小贩,虽是没有店铺,挣得却是不比店铺少。 唯独一家商铺,他们无论如何都是比不上的。 那就是无休布庄。 原因很简单。 这小摊小贩最大的劣势,是没有一个固定的店铺。 可是,他们最大的优势,恰恰也是这个。 没有一个固定的店铺,便意味着他们不需要太多的成本。 意味着他们卖的东西,要比商铺里面的便宜许多。 但是。 这无休布庄却是不同。 虽然有店铺。 但是他们卖的布匹,放在整个大楚帝国,都是最便宜的! 除了无休布庄,再也找不到这么便宜的布匹了。 因此,原先这城南外的小摊小贩是有很多带着布匹来卖的。 无休布庄出现了以后,却是再也没有一家了。 无休布庄的门前,也是络绎不绝。 人从来都没有断过。 每日都需要排队,排很长时间的队,才能够买得到。 这一次,同样如此。 早早的,无休布庄的门前便排起了长队。 然而 今天却是有所不同。 在这无休布庄的对面,又是新开了一家布匹。 排队的人见到那牌匾——张孟布庄。 都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在城南只听说过,张氏布庄,孟氏布庄,都算是有名的老字号。 这张孟布庄,是个什么意思? 而且。 竟然在无休布庄的对面,新开一家布庄。 这掌柜的是如何想的? 便是京都府的孩童都是知道,没有比无休布庄更加划算的布匹了。 这张孟布庄开起来以后,谁会到他哪里去买? 毕竟,那些不愿意排队的权贵,全都是去张氏布庄和孟氏布庄买布了。 到这无休布庄买布的,都只是普通的百姓。 在这些人的眼里,排再长时间的队也是值得的,只要是能少一些银子。 这不是莫名其妙? 众人都是这么想的,直到张孟布庄的门被人推开。 一个小厮走了出来,先是贴了一张告示。 然后,又是高举了一块木牌。 最后,近乎咆哮的大声喊道:“张孟布庄,正式开业,前一百人,一文三匹布!之后,所有人,一文一匹布!” 话音落下,全场都是一片安静。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在无休布庄门前排队的。 都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向张孟布庄。 前一百人,一文三匹布? 之后,所有人,一文一匹布? 这岂不是和无休布庄一模一样? 甚至,前一百人,还要更加的划算? 一时间,不少人都是心动了。 可是,却是没有人真正的行动。 因为,他们不知道这新开业的张孟布庄的布匹,质量究竟如何。 虽说,他也是一文钱一匹布,无休布庄也是一文钱一匹布。 可是,无休布庄一文钱的布匹,乃是经过了无数人的考验的。 这是上等的布匹! 一文钱,那是赚大发了! 张孟布庄呢? 不知道! 谁知道你用的什么布,万一是那种粗劣的布匹,岂不是浪费了一文钱? 虽说,一文钱算不上什么。 可是,能买到好的布匹,为什么一定要去买那些差的呢? 所有人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所以,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了 张孟布庄前还是没有一个人!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47章 免费送! 那小厮见到这一幕,有些懵。 显然,他没有想到。 前一百名,一文钱三匹布,这般的优惠,几乎可以说是赔钱,竟然都是招揽不来生意。 他下意识的看向身后的两位掌柜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位掌柜的也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互相对视了一眼,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张孟布庄的木牌很快做出了调整。 原先的前一百名,一文钱三匹布,直接改成了,前一百名,免费送一匹布! 无论你以后到不到这张孟布庄买布。 只要你来了,便送你一匹布! 张掌柜和孟掌柜这么做的原因也是很简单。 便是让百姓们知道。 虽然张孟布庄的布匹也是卖的便宜,但是质量并不比无休布庄的要差! 他们都是做生意的,见到这一幕,哪里还能不明白原因。 同样的价格。 那边排着长队,这边一个人都没有。 说来说去,无非就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那些人不信任张孟布庄的布匹。 他们甚至害怕,这一文钱买到的布匹,都是会亏了。 这一点,张孟两个掌柜的都是十分的明白。 既然如此,我白送给你。 白送给你,总不会亏了吧?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许多的人见到新的木牌,表情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虽然还没有人行动,却是可以明显的看得出来。 这些人看向张孟布庄的眼神,都是跟从前大不相同了。 前一百名,免费送一匹布。 只是实打实的送啊! 白送的东西,白不要! 抱着这样的想法,很快,便有一个中年妇女走到了张孟布庄的门前,开口问道:“你们这是免费送布匹?” 小厮看着中年妇女,重重的点了点头,笑着道:“是前一百名免费送布匹,您是第一名,自然也是送的。” 说完,从布庄里面取出了几匹上好的布匹,摆在桌上。 “这几匹布都是我们布庄上等的布匹,您看一看,想要哪匹布?” 中年妇女看着这些布匹,眼眸都是一亮。 没有想到,这免费送的布匹,质量竟然一定不差! 原先还以为会比不上那无休布庄的布匹。 如今看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情! 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从这些布匹之中挑选了一个,笑着道:“就这一匹了!” “好,我给您包起来。” 小厮拿起那块布匹,忙不迭的包了起来,随即,双手递给了那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伸手接过布匹,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免费送掉,是因为什么? 难不成,这个世道,布匹的价格已经低到了这般地步? 实在是难以置信! 她看着那小厮,有些害怕,这小厮会耍什么花样。 于是,又问了一遍:“小伙子,你确定这东西是免费送的,一文钱都不要?” 小厮点了点头,表情十分的肯定,面露真诚,大声的道:“我可以肯定,这匹布是免费送您的,一文钱都不要!” 话音落下。 响起了一片嘈杂的吵闹声。 随即,上百个人径直的涌向了这张孟布庄。 都是大声的喊着:“给我也来一匹!” “我也是前一百个来的,快点给我挑一匹!” “别挤,挤什么!” 一片吵闹。 相比于无休布庄刚刚开业的时候,也是没有太大的区别。 仅仅只是片刻。 原先还在无休布庄排队的人,便都到了张孟布庄。 甚至,这一百匹布送完了以后。 还有不少的人在张孟布庄排队。 因为,都是一文钱,买哪一家的不一样呢? 众人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态。 毕竟,就目前来看,这新开的一家,既然能够有底气,跟无休布庄叫板,定然也是有一定的实力。 不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无休布庄。 小厮们见到这一幕,都是恨的咬牙切齿。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把对面这些家伙给放在心上。 毕竟,这无休布庄这么长时间培养出来的老客人,却不是一个新建的布庄更够挖走的。 却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耍了这么一个花招。 釜底抽薪! 免费送布匹! 真是没有想到 但是,即便你耍这么花样,又能如何? 没有改良纺纱机,你的布匹成本永远都是这么的高。 永远也不可能像无休布庄这样,时时刻刻都是保持着一文钱一匹布的价格。 或许,这段时间,你可以把一匹布卖到一文钱,甚至可以不要钱,免费送! 可是,时间一长呢? 还是得乖乖的把价格给升上来。 无论如何,这成本都是摆在这里的! 要知道,即便是无休布庄,京都府卖出去的布匹,也是一文钱都不赚的! 没错,一文钱都不赚! 有的时候,若是蚕蛹的价格高了,甚至还要赔一些钱。 既然如此,为何还继续? 那是因为,无休布庄乃是有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这京都府的布庄的确是不赚钱。 可是,布庄里面生产出来的布匹,运到了东南道,运到了南洋以后呢? 那挣的银子便多了! 而且是多的多! 这样的话,便把京都府的布庄的空缺给填补上了。 可是,这个新开的张孟布庄呢? 他们拥有这般完善的产业链吗? 退一步讲,即便是他们得到了改良纺纱机,也的确是卖得出去布匹。 他们又是依靠什么挣钱呢? 要知道,在京都府卖出去的每一匹布,都是赔钱的! 赔钱做名声罢了。 让各州府的人都知道,有无休布庄的存在。 这无休布庄的布匹,在京都府乃是热门! 只有这样,各州府的人才会信任无休布庄,才会到各地的无休布庄买布。 可是 张孟布庄拥有这样的条件吗? 小厮们都是这么想着。 因此,即便许多的人都是到了对面的张孟布庄去。 他们也是没有丝毫的放在心上。 原先该做什么事情,还是做什么事情。 甚至,这件事情,都是没有禀告林掌柜。 在他们看来。 这实在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么长的时间,想要挑战无休布庄的绝不只是张孟布庄一家。 可是,最后他们的结果呢? 毫不夸张的说,这世上还没有能胜过无休布庄的布庄! 小厮们都是这么想。 然而,三天之后,他们的想法发生了一些变化。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48章 降价 整整三天,无休布庄的客人,一天比一天少。 对面的张孟布庄,却是一天比一天多。 原先还以为,时间一长,这张孟布庄定然是要把价格给提上去的。 这样的话,无论之前张孟布庄如何的占据优势,也是没有任何的作用。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天,张孟布庄忽然宣布,五十年之内,他们在京都府的价格都是不会发生任何的改变。 总而言之,如今是一文钱一匹布,以后还是一文钱一匹布。 这下子,许多的人后顾之忧彻底没有了。 更多的人选择到张孟布庄,放弃了无休布庄。 那些小厮们见到这一幕,终于是无法再熟视无睹。 终于是向掌柜的禀告了这件事情。 “掌柜的,那孟氏布庄和张氏布庄的掌柜,在咱们无休布庄的对面,新开了一家布庄,名为张孟布庄。 布匹的价格同咱们的一样,都是只卖一文钱。 最近,咱们的生意,有许多都被张孟布庄给抢走了。” 林晚晴听见这话,也是微微一怔。 开口问道:“还有这事?” 那小厮点点头,郑重的道:“的确如此,小的还打听过了,似乎是那张氏布庄的掌柜,得到了改良的纺纱机,然后也生产出了跟咱们相差不大的布匹。” 林晚晴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喃喃自语。 “可是,这样的话,他们也是挣不到银子。” 小厮点点头,道:“小的也是这么想的,因此前几天,小的并没有向您禀告,小的想的便是,无论如何,这张孟布庄都是挣不到银子的。 时间一长,他们定然是主动的放弃了。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林晚晴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沉思之色,开始思考对策。 虽说她原先只是一个清倌人。 可是能够白手起家,将一个小小的无休布庄发展的如此壮大,也是具有一定的实力的。 思索了片刻,她终于是做出了决定,看向小厮,吩咐道:“从今天开始,咱们无休布庄,买两匹布还可以送一匹。 换句话说,便是两文钱三匹布。” 小厮听见这话,眼眸一亮。 是啊! 两文钱三匹布。 比一文钱一匹布可是要好的多。 因为。 这样的话,无休布庄在京都府的生意,虽是会亏损一些。 但是可以让张孟布庄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做生意最忌讳的,便是妇人之仁。 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 既然,这张孟布庄挑明了是要挑战无休布庄。 那么,无休布庄便应战! 看看,到最后是谁先撑不下去! 那小厮这么想着,端端正正的站好,行了一礼,道:“掌柜的,小的明白了,小的这便回去调整。” “去吧。”林晚晴摆摆手。 这段时间,她还有许多其他的事情要忙。 这无休布庄的生意,一时之间却也是顾不上了。 只能交给这店里的小厮。 那小厮也的确是把无休布庄的事情,完完全全的放在心上。 一回到无休布庄后,没有一秒钟的休息,立刻便把两文钱三匹布的告示挂在了门前。 刚刚挂了出去,便引来了一阵注意。 “走,去看看,这无休布庄在搞什么花样。” “哎你说这世道还真是玄妙,风水还真是轮流转,就几天前,这无休布庄还是巨无霸一般的存在,如今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张孟布庄,却是让无休布庄都是没有办法。” “这对咱们来说不是好事,一家无休布庄,虽然是便宜,但是还是需要提心吊胆的。 谁也不知道他无休布庄什么时候涨价,但是这张孟布庄出现了以后,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这无休布庄想要涨价,还要问一问张孟布庄答不答应。 同样的道理,张孟布庄想要涨价,也是需要问一问无休布庄答不答应。 总而言之,是好事,好事啊!” 话音落下。 一个识字的秀才,凑到了告示前面。 看着上面写的字。 念了出来。 “从今日起,凡是在无休布庄买布者,每买两匹布,便送一匹,换而言之,从此以后,无休布庄两文钱三匹布!” 话音落下,先是一片安静。 安静过后,便是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我方才怎么说的,这张孟布庄出现是好事啊!大好事!要是没有张孟布庄,这无休布庄怎么可能贴出这么个告示!” “两文钱三匹布,这未免有些太过夸张了吧,这怕是连成本都收不回来。” “人家收不收的回成本,那是人家的事情,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倒也是。” “无休布庄又是来了这么一出,那你说,咱们以后该是在哪家布庄买布!” “这不是废话么!当然是哪家布庄便宜,便在哪家布庄买了!” “如今,张孟布庄是一文钱一匹,这无休布庄是两文钱三匹,无论怎么算,都是无休布庄的更加划算!” 众人议论着,都是在无休布庄的门前排起了队。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不少人都是看见了告示。 自然,选择也是发生了变化。 就在这一刻,无休布庄门前排队的人,成功的超过了张孟布庄! 准确的说是回到了从前的水平。 无论如何,无休布庄的质量都是更加的有保证。 如今,比张孟布庄的还要便宜。 那么,还需要想吗? 一定是买无休布庄的啊! 这些百姓们,都是很简单的人。 看见什么更加的合算,自然便买什么。 他们才不会思考一些供求的问题。 他们也是知道。 张孟布庄的存在,对他们而言,是一件好事。 可是,他们却是不知道。 若是自己不到张孟布庄去买布。 这张孟布庄怕是撑不了几天。 此时此刻,便是如此。 张掌柜和孟掌柜的如往常一般,来到了店里。 却是忽然发现,无比的冷清! 和前三天,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张掌柜先是诧异,随即,脸上露出愤怒之色。 看向小厮,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店里面没人?为什么人都跑回无休布庄去了?” 那小厮也是十分的委屈,小声的道:“掌柜的,这实在是怪不到小的,实在是那无休布庄太狡猾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49章 疯狂 “这是什么意思?” 张掌柜看着他,没好气的问道。 小厮回答道:“那边无休布庄调整了价格,原先一文钱一匹布,如今两文钱便可以买到三匹布,小的也是没有办法。 那些买布的人,您也是知道,这一文钱的便宜,他们是一定要占的。” “两文钱三匹布?” 张掌柜的听见这话,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看着对面正在排着长队的无休布庄,脸色很不好看。 这张孟布庄刚刚有了起色,无休布庄竟然给他来这一套! 无非就是比一比谁的价格低!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张掌柜的这么想,已经是下定了决心,看向那个小厮,吩咐道:“从今天开始,咱们张孟布庄,一文钱,两匹布! 现在就张贴出去!” 小厮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脸上露出犹豫之色,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掌柜的,这一文钱两匹布,是不是有些太过夸张了,这一文钱一匹布,咱们都是赔着银子在卖。 若是一文钱两匹布,咱们岂不是亏大发了?” 张掌柜的听见这话,瞪了那小厮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懂什么!若是能让咱们张孟布庄的名声起来,压过无休布庄一头。 那么,从此以后,那东南道、南洋的布匹生意,便是咱们的! 京都府的布匹,便是卖了高价,又能挣到多少银子? 最为重要的还是那东南道和南洋的布匹生意!” 说完这,摆摆手,不耐烦的道:“这些道理,跟你说了也是没用,你也听不懂。 什么东西,你都不需要问,只需要照着我的吩咐做事便好,去吧去吧。” “是,掌柜的。” 小厮听见这话,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自己只是一个小厮。 这张孟布庄再如何的好,跟他的关系也是不大。 无非就是多拿几文钱的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既然张掌柜的都这么说了,他也是没什么需要做的,便是按照张掌柜的吩咐去做事。 告示很快便张贴在了张孟布庄的门口。 “一文钱两匹布!” “而且全都是上等的布匹!” “这张孟布庄怕是疯了吧!他们这是要赔多少的银子啊!” “就是啊!一文钱两匹布,简直想都是不敢想!” 众人得知了这个消息,都是热烈的议论了起来。 议论了片刻后,自然是又一次的改换门庭,到了张孟布庄这里。 一时间,无休布庄门前排队的人,又是少了。 张孟布庄的排队的人,又是多了。 若是路人看见这一幕,还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同样的一批人,不同的两家布庄。 一会儿在这排队,一会儿到那排队。 实在是莫名其妙。 另一边,无休布庄的小厮见到这一幕,脸上的表情又一次的发生了变化。 吩咐身旁的伙伴道:“你去跟掌柜的禀告一声,就说张孟布庄又降价了。” “好!” 那小厮答应了一声。 很快,便又回来了。 “掌柜的说了,他们降价,咱们也降,具体怎么安排,你自己决定,只要不是太过离谱便好。” 那小厮听见这话,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沉思之色。 片刻之后,他终于是做出了决定。 很快,门口换上了新的告示。 “无休布庄:两文钱,五匹布!” 买布的百姓们,见到这一幕,算是彻底的怔住了。 两文钱,五匹布? 这么说来,无休布庄又是降价了? 这才多长时间? 便降了这么多的价? 此时此刻,便是傻子也知道。 这无休布庄和张孟布庄算是硬杠上了! 这边降价,那边也是降价。 只要自己来到无休布庄这边排队。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另一边的张孟布庄,定然也是要降价的! 他这么想着。 果不其然,很快,那边的张孟布庄又是贴出了告示! “一文钱,三匹布!” 百姓们见到这一幕,都是乐开了花。 “一文钱,三匹布,这全天下从来也没有这样的事情啊!咱们这一次真是赚大了!” “那可不是,要没有这个张孟布庄,无论如何,这布匹的价格也不会这么低啊!” “这叫什么话,若是没有无休布庄,这布匹的价格才会这么低,张孟布庄,只是为了跟无休布庄抢生意罢了,仅此而已。”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阵惊呼声。 众人都是抬眸望去,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无休布庄怎么了?” “可是又降价了?一文钱,三匹布,再降价,怕是无休布庄都承担不起!” “就是啊!” 众人都是这么议论着。 站在最前面,看见告示的人,转过头,看向众人。 表情很是诧异。 好似被震惊了,到现在都没有回过神。 “兄弟,到底怎么了?说说啊!” “对啊!那无休布庄究竟怎么了,让你如此惊讶?” 那人环视一周,缓缓的开口:“最近三天,无休布庄,所有布匹,全部免费!一人最多可以领一匹!” 话音落下,全场一片安静。 全部免费!? 这,这未免也太疯狂了! 这一匹布卖的价格少一些,最起码还能勉强的收回一些银子。 可是,这免费送,却是完完全全的扔出去了啊! 这无休布庄是如何想的? 此时此刻,便是作为受益者的众人,都是觉得有些离谱了。 这做生意,哪里有赔钱的道理? 可是,如今看来,这无休布庄还真就是赔钱了! 实打实的赔钱! 只是他们没有算过一笔账。 这京都府,满打满算,便是把什么都加上,最多也不会超过一百万人。 便算是一百万人。 一人能领一匹布,成本便是一文钱。 一千文,乃是一两。 也就是说,其实无休布庄如此慷慨。 免费送这么多的布匹。 最多也就是损失一千两。 当然,这一千两也是一笔了不得的数字了。 即便是京都府的殷实人家,一辈子也未必能够挣到一千两的银子。 可是,这是无休布庄啊! 整个京都府,乃至整个大楚,实力最强的布庄! 这一千两银子,对于无休布庄而言,可不就是一点小钱吗?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50章 卖分红 可是,这一千两银子,对张孟布庄而言,却真的是一笔巨款! 要知道,张孟布庄的启动资金,一共便只有三千两银子。 购买原料,租店铺,便已经花费了一两千两。 还有一千两的银子需要作为备用的银子,用于处理一些突然的情况。 如此说来,剩下的银子,完全不够用的! 无休布庄这么做,他们压根没有任何的应对的办法。 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他们的银子不够呢? 可是 张掌柜的却是不甘心。 他已经看见了成效。 一连三天,张孟布庄都是要比无休布庄强的! 在同样的情况下,同样的价格下。 张孟布庄是丝毫不逊色于无休布庄的!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只要张孟布庄坚持下去,一定能够挣到银子! 即便是最后没有成功的超越无休布庄,也一定是不会比无休布庄差的! 张掌柜的这么想,已经是下定了决心。 他看着自己店铺里面的小厮,开口问道:“你想要投资吗?” 小厮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投资? 什么投资? “掌柜的,小的没有读过几年的书,实在是不知道,这投资是什么意思?” 小厮看着张掌柜,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道。 张掌柜的却是摆了摆手,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不需要读书,我可以告诉你这投资是什么意思。 投资,很简单,便是你拿出一部分的银子,给布庄,若是布庄以后赚到了银子,赚到了多少便分给你一部分。 若是你投资的多,便分给你的多,若是你投资的少,便分给你的少。 很简单的道理。 我给你举一个例子。 比如,这张孟布庄乃是孟掌柜的投资的,他投资了三千两银子,占了一半。 那么,这一年,若是张孟布庄赚到了银子,我便要分一半的银子给孟掌柜的。 同样的道理,你若是投资三十两银子,我便从我的分红之中,给你三十两银子的分红。” “这” 那小厮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 听上去倒是有点儿意思。 问题是,他辛辛苦苦存了这么多的银子,万一赔了怎么办? 他抬眸,看向张掌柜的,很想问,若是赔了该如何。 可是,看见张掌柜的表情,他心里面便明白了。 赔了就是赔了。 这做生意,必定是有赚,便有赔的。 既然自己投资了,那么赔了也自然是需要自己承担的。 可是,若是从此以后,张孟布庄真的起来了。 成为了仅此无休布庄,甚至超越无休布庄的存在。 那么他能够得到的分红,岂不是很多? 一时间,他陷入了纠结之中。 张掌柜的也是不着急,就站在一旁,看着他。 若不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找自己店铺里面的一个小厮去问投资。 这些小厮又能够拿得出多少银子? 方才说三十两银子,已经是最多了。 怕是最后也只有十来两银子。 虽然只有十来两银子,可是积少成多。 一个人是十来两银子,十个人就是百来两银子。 一百个人,便是一千多两银子! 虽是最后分红的时候,有些麻烦。 可是问题也不是太大。 若是挣到了银子,无非是多给他们一些分红。 然后,再用银子把他们手里的分红给买回来。 除了这个办法,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能够解燃眉之急的了。 “怎么样,考虑的如何了?” 张掌柜的看着那小厮,开口问道。 小厮的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想了许久,还是没能做出决定。 又是想了许久,终于是道:“掌柜的,小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小的虽是很看重这张孟布庄,虽是想要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可是,小的银子,乃是一家老小的希望,不可能轻易的动的。 若是掌柜的您实在是想要投资,那小的可以出去帮您问一问,有没有人想要投资的。” 张掌柜的听见这话,没好气的摆了摆手,道:“投资哪里是这么容易的。 若是这么容易便能够得到投资,我也不至于为一千两银子再这里发愁!” 话音落下。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那小厮。 “你说,若是我张贴一个告示,便说这张孟布庄售卖分红,一成的分红卖一千两银子,百分之一的分红,卖一百两银子,万分之一的分红,卖一两银子。 你说,会不会有人要买?” 那小厮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十分肯定的道:“掌柜的,你放心好了,一定会有人买的! 咱们张孟布庄,这几天正处在上升期,刚刚建立,便让无休布庄做出了如此多的让步。 这些,百姓们也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们只是看见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心里面便明白。 我们张孟布庄的实力是强大的! 以后是一定能够挣到银子的! 如此,他们便一定会投资,即便是十个人之中,九个人对这投资不屑一顾,对咱们的张孟布庄不屑一顾。 剩下的那一个人,对这投资感兴趣,对咱们的张孟布庄有信心。 这件事情便成了! 掌柜的,咱们京都府可是有几十万人呢!” 张掌柜的听见这话,眼眸一亮! 是啊! 这说的多有道理。 京都府这么多的人,总有几个愿意投资的。 毕竟,这几日,张孟布庄的名气还是起来了。 若是再过几天。 路人们发现这张孟布庄其实并没有挑战无休布庄的实力,那个时候,才不会有人愿意投资张孟布庄。 如今张孟布庄势头正猛,正是吸引投资的好时候啊! 张掌柜的想到这里,已经是做出了决定。 眼眸之中,充满了期望,看着那小厮,摆摆手,吩咐道:“便按照我说的去做,写一份告示,张贴在门口。 从今天开始,咱们张孟布庄拿出两成的分红,进行售卖。 任何人都可以买下,也可以卖出,只要是有咱们的凭证。 到了年底的时候,凭借这分红的凭证,到张孟布庄领取银子便好! 仅仅一两银子,便有可能成为张孟布庄的东家! 若是我砸锅卖铁也是一定要买的!”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51章 涨了一倍 张掌柜的这么说。 他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 告示张贴出去,没有一会。 张孟布庄的门口便是围了一群人。 众人看着这张告示,指指点点,都是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一两银子便可以成为东家,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情?” “你懂什么,这叫做投资,乃是安国公提出来的,创造大会上,安国公便是用这投资的方式,给那三个家伙投资了一千两银子。 若是以后他们挣了银子,便要给安国公分红。” “对了,那三个人如今如何了?” “不知道,听说那火柴卖的不错,就是价格有些贵了,若是便宜一些,买的人还要更多,拉链,听说到处想要找人买,都是没有。 这一定,安国公是看错了人,这一千两银子怕是要打水漂咯。” “一千两银子,对安国公而言,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安国公如何,不是咱们这样的人担心的事情,关键是这张孟布庄的投资,值不值得咱们买? 一两银子,可以买万分之一,咱们来算一算。 张孟布庄一年能挣多少银子,我是不知道的,但是我有亲戚在无休布庄,午休布庄这几个月,便是挣了几千两银子,按照一年,一万来算。 那么一两银子的投资,仅仅一年,便能够挣回来了。 之后,可是每一年都有,便相当于,子子孙孙每年都是平白无故的多出一两的银子。 若是买的多,多出的银子也是更多。” “这么说,值得买咯?” “我可没有这么说,无休布庄是无休布庄,张孟布庄乃是张孟布庄,无休布庄能够挣得到银子,张孟布庄却是不一定。 但是,我可以肯定,以目前张孟布庄的势头,短时间之内,赔银子,应当是不大可能的。” 众人这么议论着。 几个人听了以后,看向那告示的表情,都是与从前不太一样了! 一两银子,虽是不多,却也不少。 足够一个月的生活。 可是,也仅仅只是如此。 若是这一两银子用来投资,便可以获得几十两银子。 什么都不用做,便有银子进账。 以后见了旁人,还可以说自己乃是张孟布庄的东家! 这样的好事,自己不买,那才是有问题! 几人这么想着,都是很快做出了决定! “小厮!张孟布庄的小厮在哪里!?这布庄的分红,我买!先买一两银子的!” “我买十两银子的!” “我也买十两银子的,我这里只有七两,剩下的三两,过几天再给你!” 众人纷纷开口。 一时间,好似每个人都要买这张孟布庄的分红。 好像所有人都知道投资是什么东西了。 甚至,在某些人的眼里,这投资便是钱生钱! 只要把钱用在投资上面,什么都不需要做,便等着收钱就可以了。 但是,也有人保持着理智。 知道,即便是天才如安国公,都是看走了眼, 更何况是他们。 这无休布庄毕竟底蕴在那里。 若是无休布庄售卖分红,那倒是还可以。 这张孟布庄,还是需要多考虑考虑吧。 当然,这样的人,能够坚持到最后的,只是少数。 因为,大部分的人还没有到这个地步。 看见这么多的人在哄抢张孟布庄的分红,也都是加入到了这场狂欢之中。 纷纷出手。 甚至,慢慢的,慢慢的,已经有人开始从其他的人的手里买去这张孟布庄的分红了! 仅仅两天的时间。 原先一两银子,万分之一的分红,便是涨到了二两银子,万分之一的分红。 仅仅两天的时间啊! 什么都没有做,便赚了一倍的银子! 这天底下,哪里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一时间,众人都是疯狂了。 唯独,张掌柜。 此时此刻,看见这些,反而是担忧了起来。 因为,他的心里面明白。 张孟布庄的分红,其实压根价值不了这么多的银子。 比如,如今的二两银子的分红,只是万分之一的分红。 即便是无休布庄,一年也是难以分到二两银子。 这便相当于赔了。 还不如去投资其他的地方。 当然,若是其他的地方如今也允许投资的话。 旁边的小厮却是不这么想。 看着张孟布庄的盛况。 他显得十分的兴奋,看着自家掌柜的,高兴的道:“掌柜的,咱们的三千两银子已经凑齐了!” 张掌柜的听见这话,先是一怔。 随即,整个人都是被震惊了。 就算是这分红卖的再好,也不至于两三天的时间,便能够买到三千两银子吧! 张掌柜的看着小厮,好奇的问道:“本掌柜的一共只拿出了二成的分红,加在一起,最多也只是二千两银子。 为何会卖到三千两?” 小厮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了笑容,开口道:“掌柜的,其实小的一开始也是疑惑,但是后来却是想明白了。 这许多的人,用了更多的银子买了咱们的分红。 要知道,如今在这市面上,咱们张孟布庄的分红,已经是卖到二两银子。 也就是说,您原先只是想要卖出两千两银子的分红,放在现在卖出去,足足涨了一倍,也就是四千两银子。 可是咱们的分红却是一模一样的,也就是说,咱们什么都没有做,便多出了两千两银子!” 说到这,他顿了顿,好似想到了什么绝妙的点子,看着张掌柜的,开口道:“掌柜的,因此,我便想了一个问题。 如今的二成分红,都是已经卖了出去。 但是这分红的价格还在往上涨,那么咱们是不是可以多找几个人,用更高的价格,再把这些分红给买回来。 如此一来,这京都府的百姓们,便会觉得,如此多的人买这张孟布庄的分红。 这张孟布庄的分红一定比现在还要值钱! 因此,便会有更多的人想要买咱们布庄的分红。 这样的话,分红的价格便会进一步的上涨。 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再把收回来的分红,悄悄的卖给他们。 如此一来,咱们便相当于什么都没有做,却是赚到了银子! 而且,小的算过了,这银子还不是小数目!”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52章 布庄与分红 “还可以这样?” 纵然是张掌柜,听见这话,也是彻底的怔住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 还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挣到银子。 若是如此,他们挣到了足够的银子,再去投资其他的商铺。 拿其他商铺的分红,岂不是说,他们什么都不需要做,甚至不需要这个张孟布庄,一样能够挣到银子? 可是,这样的话,虽是挣到银子,他们又是凭借什么挣到银子的呢? 而且,这分红总有一天,价格是要出现波动的。 上涨的时候还好,大家都能够挣到银子。 若是下降呢! 上涨了一倍,大家都是开心。 最多也就是没有买到分红的人,不开心一点。 可是,若是下降了一倍,那就不是不开心的问题了! 要知道,这银子平白无故的多出一倍。 和平白无故的减少一倍。 那带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而且,这上涨的幅度,无论如何,都是快不到哪里去。 这下降的幅度,就完全不一样了。 张掌柜的是做生意的。 对这方面的事情,准确的说,对于人心,还是比较了解的。 看到上涨,许多的人都是保持观望的态度。 能够咬咬牙,做出最终的决定的人,还是少数。 可是,若是下降,大家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想法了。 定是有很多的人,上赶着要卖掉手里的分红。 若是晚卖了一炷香的时间,便是感觉自己亏了不知道多少的银子。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下降的速度一定是非常快的。 但是,这样的话,又是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 若是这商铺,的确是能够挣到银子。 或者说,只是出了一些问题,如今,这些问题已经解决了,这分红重新上涨了。 那又该如何? 若是有人能够在他分红的价格最低的时候,买入。 那么,等一段时间,这分红的价格重新涨上来,那意味着什么? 岂不是意味着,可以花费很小的价格,便能够买到一家商铺!? 张掌柜的想到这些,整个人都是陷入了混乱之中。 他明白。 这投资,这分红,乃是一门极其宏大的学问。 若非是一般人,绝对是研究不出什么新意的。 此时此刻,他虽是看不惯安国公做的许多事情。 却也是不得不敬佩安国公。 这投资,如此玄妙的事情,安国公竟是能够想得出来! 若是一般人,如何能够想得出这样的东西!? 旁边的小厮,却是没有想的这么多。 在他的眼里,似乎这分红只有涨。 只要是提前买,便一定能够涨。 从来没有想过下降的问题。 张掌柜的却是不一样。 他能够想到。 若是想要在低价的时候买入分红。 那么,他甚至可以放出流言。 说自己的布庄经营不善,几乎是无法产生利润。 这样的话,分红的价格一定是会快速下降的。 这个时候,大批的买入。 然后,再放出流言,说原先的流言其实是流言。 张孟布庄,一个月的利润是无休布庄的两倍。 这么一来一回,能够挣到多少的银子? 此时此刻,张掌柜的已经不想着超越无休布庄了。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分红! “掌柜的,咱们应该怎么做?” 小厮看向张掌柜,好奇的问道。 张掌柜的看了小厮一眼,脸上露出坚定的表情,开口吩咐道:“这段时间,咱们一定不能乱,首先便是按照你刚才说的,先是买一部分的分红,然后,便找一些人。 自称是无休布庄的人,说是无休布庄的利润,还是比不上张孟布庄。 总而言之,便是这个意思,你应该知道如何做。” 小厮听了以后,先是沉思了片刻。 然后,恍然似的道:“小的明白了!掌柜的你这是要控制这分红的价格,如此一来”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张掌柜的打断。 “有些话,自己知道就好,不用说出来。” 小厮听见这话,重重的点了点头,应道:“多谢掌柜的指点,小的知道了!” 张掌柜的又是摆了摆手,道:“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事情顺利,本掌柜的送你千分之一的分红,如何?” 小厮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忙不迭的道:“小的知道了!掌柜的,您放心,这件事情,小的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好,去吧。” 张掌柜的摆了摆手。 “是,掌柜的!” 小厮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商铺。 张掌柜的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却是陷入了沉思当中。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毕竟,他原先的确是想要用布匹赚钱的。 如今,却是要用布庄赚钱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接连几天过去了,这张孟布庄的分红的价格,又是上升了。 许多第一批购买张孟布庄分红的人,都是挣到了不少的银子。 现在,许多的人压根就不关心这张孟布庄究竟能不能打败无休布庄,究竟能不能够挣到银子了。 他们只是关心,这张孟布庄的分红涨了没有,涨了多少。 甚至有许多的人,每天什么事情都不做,便是守在张孟布庄的门口。 看着张孟布庄来来往往的人,时时刻刻的询问这张孟布庄的分红的价格。 若是价格合适,立刻便卖了。 价格合适,也是立刻就买了。 另一边。 无休布庄的伙计们,看着面前的这一幕。 那叫一个羡慕。 什么都不需要做,甚至是不需要卖布匹。 这张孟布庄便是挣到了不少的银子。 甚至,仅仅只是卖掉一点儿分红,便是不少的银子! 他们每个人都是在想。 自家的无休布庄如此的强盛。 即便是不那么的强盛,那也比张孟布庄要强的多。 若是无休布庄售卖分红,岂不是比张孟布庄还要赚的多的多。 而且,还不用像现在这样,这么的辛苦。 可是,他们把这个想法告知了掌柜的。 掌柜的却是坚决不同意。 无论如何,都是不愿意售卖分红。 即便只是一成的分红,也是不愿意。 原因很简单,却是让人信服。 这分红,有一部分是安国公的!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53章 城南带来的影响 没有经过安国公的同意,便卖出分红,实在是有些不太合适。 但是,安国公又是不缺这些银子。 因此,小厮们也是知道。 这卖分红的事情,短时间之内是不用想了。 想了也是没有任何的用处。 安国公和掌柜的都不会同意的。 但是,说句实话,他们无休布庄也的确是没有到需要卖分红的那个地步。 有一些商铺,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了。 此时此刻。 便在城南,一处酒楼。 掌柜的看着面前寥寥无几的客人们,眉头紧皱。 “这世道,有银子的人越来越多了,这愿意到酒楼来的人,反而越来越少了!” 掌柜的站在台后,没好气的抱怨了一句。 一名正在吃饭的食客,听见这话,转头看向掌柜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开口道:“掌柜的,你这话还真是说反了,并非是有银子的人越来越多,愿意到酒楼的人才越来越少。 恰恰是因为这有银子的人多了,大家都愿意去那春风楼,差一些的也是去伊人居。 也就只有像我这样没银子的人,才会到你这酒楼来。” 掌柜的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表情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这食客的话,不是打他的脸吗? 人家有银子了,便到其他的酒楼去了。 岂不是说明他这个酒楼的食物,非常难吃? 他叹了口气,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久之后,方才无奈的道:“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我这酒楼便没咯。” 食客听见这话,转头看了一眼掌柜的,脸上露出笑容,调侃道:“你这酒楼别说关门就关门啊! 再坚持几天,说不定便有起色了呢! 最为重要的是,你这酒楼若是关了,我以后到哪里喝酒去? 春风楼,太贵了,伊人居,离得又有些远。 其他的酒楼,还比不上你们家呢!” 饶是掌柜的这么好的脾气。 听见这话,都是有些怒了。 看着那食客,没好气的道:“若是不关门,难道你出银子,开这个酒楼?” 食客听见这话,哈哈的笑了两声,开口道:“这又有什么不可的?不就是银子,这点儿银子,我还是拿的出来的! 一两银子,如何?” 掌柜的听见这话,被气的笑了。 一两银子? 开酒楼? 你打发叫花子呢! 这一两银子,买一套像样的桌椅板凳都是困难。 还想着什么开酒楼? 做梦去吧! 只是,这话,他却是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已经懒得跟这食客计较了。 这几年,城南的确是越来越繁华。 可是,随之而来的问题便是,城北,城东,城西,逐渐的变得有些落寞。 除了一些必须用品,比如柴火,比如煤炭,再比如青菜,比如水果,这些东西。 城北、城东、城西的人不会到城南去买。 其他的东西,只要不是那么常见的,人家都是愿意到城南去买。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一年,自从安国公修的路,修好了以后,这城南便又进入了另一个快速发展的时期! 每天都是从城南到其他三个地方,许多的马车。 只需要付上极少的银子,便可以到春风楼,到伊人居,到京师大剧院,到竹轩斋 甚至,喂马的草料,都不止路费这点儿银子。 但是,人家还是这么做了。 来的时候有马车,离开的时候也是有马车。 既然如此,那么那些人为何还要到自己附近的地方去呢? 别的不说,就说这伊人居。 养着十辆马车。 不间断的往返各个地方。 每次可以带上十几个人。 都是各地的食客。 其实,伊人居的价格和他们附近的酒楼,也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但是,伊人居的菜品的味道却是要好的多。 放在以前,许多的人,因为懒得跑的这么远,便在附近的酒楼吃了。 可是,有了这马车,这路,这橡胶的车轮以后。 情况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反正也花费不了多少的银子。 这酒楼的掌柜便是这其中最大的受害者之一。 当然,现在说这些,抱怨这些都是没有用了。 首先,这城南的背后站着的是安国公。 自从草原诸部被安国公手下的神机营击败。 准确的说是自从秋宁府城那一战,安国公在朝廷之上的地位更是超出了一般权臣的范围! 原先的时候。 这朝中的文武百官,大部分人还是极其的反感安国公。 甚至,视安国公为眼中刺。 可是自从秋宁府城那一战,武训们自是不必说,便是那些文官们,也是有不少的人开始支持安国公了。 虽是人数不多,可是相比从前,却是要多的多了! 要知道,就在一年以前,这些文官们还是以认识方休这个人为耻的! 短短一年的时间,情况就完全的发生了变化。 这样的一位安国公,你敢招惹他吗? 别说人家开商铺,正常的做生意。 便是什么都不做,便是要抢你家的银子,你也是没有一丁点的办法。 更何况。 这城南所用的手段,虽是不同寻常,但都是合理的。 不算是多么的无赖。 人家自己雇的马车,自己付的银子,其他的啥也没做。 人家食客是自己愿意坐着马车到伊人居去吃饭的。 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你自己没能把客人给留住 哎 人生艰难啊! 掌柜的想到这里,重重的叹了口气,低头看起了账本,不想再去理那食客。 那食客却是好似没有察觉到掌柜的变化,继续有说有笑的道:“我说掌柜的,你可是别小瞧这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可以做许多的事情了! 别的不说,便是那张孟布庄的张掌柜的,一开始不就是把自己的布庄卖到了一两银子的价格。 其他人,想要分红的,也是跟着买。 最后,一两银子变成了二两银子,二两银子,变成了三两银子。 一个小小的布庄,才几天,便赚了不知道多少银子。” 说到这,掌柜的还是没有说话。 但是他已经露出了好奇的表情,看着那食客。 他还是真的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 布庄卖到一两银子的价格? 那未免也太奇怪了! 而且这样还能挣到银子,实在是有意思!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54章 分红的时代 食客端起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看着掌柜的,悠悠的道:“因此,掌柜的,你可是别看不起这一两银子。 或许就因为这一两银子,你这酒楼便重振旗鼓了呢?” 是啊! 自己若是有了银子,岂不是也可以像伊人居那般,请更多的,更好的大厨! 可以像伊人居那样,雇十辆马车,天南地北的去找食客! 若是自己有了银子 一时间,这掌柜的满脑子想的都是那食客所说的。 片刻之后,他终于是做出了决定。 看着那食客,开口问道:“张孟布庄的分红是多少银子?” 那食客听见这话,看向了掌柜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开口道:“掌柜的,怎么样,我没有说错吧,这分红乃是一件大好的事情。 如今,在这京都府,售卖分红的不仅仅是你们一家,许多的商铺都是在售卖分红。” “别废话,便说这一两银子,你要买多少的分红?” 掌柜的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没好气的打断他,十分直白的开口问了一句。 那食客脸上露出笑容,伸出了一个手指。 悠悠的道:“很简单,我要的不多,只是万分之一的分红,这跟张孟布庄乃是一样的!” 掌柜的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片刻后,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万分之一便是万分之一,有什么大不了的! “好,一两银子拿过来,从今以后,你便也是我这酒楼的东家!” “好!” 那食客脸上露出笑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放下一两银子,调笑道:“掌柜的,如今我也是这酒楼的掌柜了,那么,以后在这儿吃饭,岂不是不用付银子了?” 掌柜的听见这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骂道:“滚!” 那食客灰溜溜的滚了,留下掌柜的一个人,在静静的思考,这售卖分红的可能性。 这期间,又是找了许多的人,打听张孟布庄的情况。 他可是听说,这段时间,张孟布庄便是依靠售卖分红的银子。 又是开了一家分店。 顺带着,带动了更多的人,愿意到他那张孟布庄去买布。 来来回回,带来的利润不少。 究竟有多少,却是没人能透露。 一个小小的布庄,尚且如此。 那么,自己乃是一个酒楼,岂不是更好! 自己可以用这售卖分红的银子,请大厨,然后雇马车。 然后挣到更多的银子。 然后买回分红,然后分红变得更加的值钱。 然后再卖出分红,然后再请厨子 如此往复,怕是用不了多长时间,自己便能超越伊人居了! 莫说是伊人居,便是春风楼,那也不是自己的对手啊! 那掌柜的这么想着,再也无法等待一秒。 甚至,没有吩咐伙计。 自己取了纸墨笔砚,开始书写告示。 这酒楼虽不是在什么繁华的地方,但也不算是太偏僻。 告示贴出去了以后,来来往往不少的人都是能够看见。 这些人看见了以后,许多的人都是面露不屑之色。 这酒楼,他们还能不了解。 成天的便知道投机取巧。 请了几个大厨,做的菜终于改善了一些,食客也是渐渐的多了起来。 这掌柜的却是又嫌弃人家大厨需要的银子太多,改换成了几个学徒。 不必说,味道自然是大幅度的下降。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逐渐沦落到了今天这般的田地! 如今,这家伙看见别人什么售卖分红,竟是自己也想着售卖分红。 还是万分之一,一两银子。 也真是不看看自己。 就这个酒楼能挣到这么多的银子吗? 花银子买了它的分红,到了年底的时候,真的能够分红吗? 怕是不再多问你要银子,便已经是极好的了! 抱着这样想法的人,绝不是少数。 因此,这酒楼的门口站着的人很多,却是没有几个人真正的付诸实践的。 酒楼里面,掌柜的见到这一幕,却是喜上眉梢。 他自己都是没有想到。 这告示贴出去了以后,竟然会有这么多的人愿意去看。 问题便是。 这么多的人看,这么多的人驻足了这么长的时间,为何没有人进来呢? 想了半天,也只好归结于这么多的人,还没有做好准备,仅此而已。 他却是不知道。 在那些人的眼里,这个酒楼已经成了废的! 他们便是去投资那个什么牙刷,也要比这个强得多! 而且,据他们所知,安国公之前看重的牙刷,最近也是拿出了两成的分红来售卖。 价格也是一路飙升。 当然,那牙刷也是卖的不错。 虽然价格高了一些,但是的确好用。 许多的商贾,或者是勋贵,都是开始使用牙刷了。 但是,这些人这么想,仅仅只是因为他们生活在这附近。 知道这个酒楼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除了这些人,这京都府里面还有成千上万,乃至几十万的人。 这些人都是压根就不知道这个酒楼的存在的。 看见告示上面的内容,都是心动了。 要知道,这酒楼的成本可是极高的。 先不说前期的投入,便说是雇佣厨子、伙计,跑堂的,便是需要耗费不少的银子。 银子,目前为止,几个愿意售卖分红的,价格都是定的特别高。 高到让人望而却步的地步。 此时此刻,见到一个酒楼的分红的价格竟然是如此的低,自然是无比的心动。 只是,这些人不明白一个道理。 这天底下从来不会掉馅饼。 这东西的价格定的便宜,还没有这么多人排队去买。 这一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的! 至于具体是什么原因,那就要看情况了。 有的时候,表面上看什么问题都没有,实际上问题很大。 便比如这个酒楼,便比如这个掌柜的。 即便如此,还是有几个人买了。 “掌柜的,这分红是如何售卖的?” “若是我买的多一些,是否可以便宜一些?” “我也要买一些,不需要便宜,只要你好好的经营酒楼便好!” 掌柜的在酒楼里面待了许久,终于是见到了几个人真正的想要买分红的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55章 衙门里见! “卖,自然是卖的,一两银子,千分之一,价格公道!” 掌柜的看着这些人,脸上带着笑容,笑嘻嘻的道:“这银子的确是不能再便宜了,你也看到了,这么大的酒店,光是成本,便要不少银子!” 几个诚心想要买分红的人,听见这话,都是露出了犹豫之色。 片刻后。 他们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买! 那张孟布庄的分红,短短的几天的时间,便能涨那么多。 原先,很多的人,只是随便的花了几两银子,如今已经涨到了十几两。 这是一个机会! 难得的机会! 几人都是这么想。 掌柜的自然是乐意的。 对他而言,这酒楼能卖出一点儿银子,便是一点儿银子。 即便是价格不那么的高,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他这么想着,看向了几人,道:“一手交银子,一手交货,从此以后,你们便是这酒楼的东家了!” “好!” 几人都是点点头,取出了银子。 众人见到这一幕,表情都是变得有些奇怪。 这破酒楼的分红,竟然还真的有人买? 难道他们不知道这酒楼都快要开不下去了吗? 一时间,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几人买了分红以后,还觉得自己一定能够挣到银子。 都是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掌柜的还是站在门口,看着众人。 然而。 来来往往,这么多的人,却是没有一个再想要买这酒楼的分红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个酒楼是什么样子,这附近的人都是了解的十分透彻。 指望这个酒楼能够挣到银子,能够给你分红,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此时此刻,众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想法,看着这酒楼掌柜的。 酒楼掌柜的自然是不甘心。 见到没有人买,便站在门口,大声的道:“万分之一的分红,一两银子了! 先到先得!” “童叟无欺!价格公道!” “其他的酒楼,万分之一的分红,便要十两银子,我们只要一两了!” 一阵吆喝,买的人仍然是寥寥无几。 众人见到这一幕,都是笑了。 早就知道,这世上的傻子没有这么多。 那掌柜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心里面却是开始慌了。 难道自己的酒楼真的就差到了这般地步。 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买自己酒楼的分红?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这掌柜的心情也是一天一天的沉了下去。 到了第三天。 张孟布庄万分之一的分红,已经涨到了二十两银子。 他的酒楼分红,至今还没有几个人买的。 要说是买,也的确是有人买。 便是刚开始的时候的那几个人。 然而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几个人也是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怎么这个酒楼这么的冷清? 怎么这附近的人看见这个酒楼,都是面露不屑之色。 怎么这么长的时间,还没有人来问自己手里的分红呢? 终于,几个人都是按耐不住了,找到了掌柜的。 “掌柜的,这分红,我们不想要了,你把银子退给我们吧!” “对!就你这破酒楼,万分之一的分红,还要一两银子?你这酒楼到最后能不能挣一百两银子,还是一个问题!” “你这样是骗人,你要是不给我们退银子,小心我们报官!” 掌柜的听见这话,也是有些怒了。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是想给这几个人退的。 大不了就是恢复自己之前的状态。 实在不行就把这个酒楼给卖了,做个新的行当。 但是听到‘报官’这两个字。 他却是觉得一阵难受。 看向那人,没好气的道:“你要报官?凭什么?我问你,你凭什么报官? 这万分之一的分红,一两银子,乃是我们之前说的明明白白的,我可曾诓骗过你? 还是说到了最后,分红的时候,我少给你银子了?” 那人听见这话,脸憋得通红。 咬了咬牙,大声的道:“你这分红卖都卖不出去,你说呢?你原先告诉我们这酒楼多好多好,好似买了分红就一定能赚银子!结果呢? 结果还不是如今这样,这还不算是诓骗吗?” “这要是算诓骗,这天底下就没有诓骗的事情了!” 掌柜的很不开心,瞪着那人,没好气的道:“说实话,原先我还是想要给你们退银子的,你们的银子,这么多年打拼存下来的,也是不容易。 可是,现在,本掌柜的改主意了! 这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从来都没有诓骗过你们,你们既然要报官,便报官吧! 这银子,我一分钱也是不退!” 几人听见这话,也是被激怒了。 “掌柜的,你可想好了!” 掌柜的看了他们一眼,淡淡的道:“自然是想好了!你们想要报官?去吧!” 几人之间的争吵,声音越来越大。 围观的路人也是越来越多。 此时此刻,见到这一幕,都是凑热闹似的起哄。 “说报官的是你们,那有什么好怕的?报官就报官呗!” “就是,报官对你们来说,又没有什么损失!” “万一把这银子给拿回来,岂不是赚了?” “还是报官吧!我实话告诉你们,这酒楼原先都快要开不下去了,也就只有你们几个,胆子这么大,竟然还想着买它的分红!” 路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几个买了分红的人听见了,脸色都是青一阵紫一阵的。 片刻后,他们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报官! “掌柜的,既然你不愿意给我们退银子,那么也就别怪哥几个不仁义了!咱们京都府衙门见!” 说完,几人便气呼呼的离开了。 掌柜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却是没好气的啐了一口,骂道:“几个狗东西,真是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没点实力,还想要摆谱,真是给他们惯的!” 说到这,似乎还是不太解气,又是大声的道:“你们几个快点儿去报官!到时候,若是让我知道了你们没有报官,别说我瞧不上你们!” 几人听见声音,转头看了一眼掌柜的。 脾气也是上来了。 大声的回道:“你给我们等着!衙门里见!”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56章 无需退还! 这一次,两边都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 没过几天。 京都府衙门,便出现了他们。 围观的路人,要比想象当中多的多。 原因很简单。 这似乎是有了售卖分红以来,第一次因为售卖分红产生分歧而报官的事情。 京都府尹坐在座位上,看着台下的他们,眉头微微皱起。 其实,这售卖分红,他自己都是没有清楚。 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便要他断关于售卖分红的案子,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因此,他只能按照自己的经验去断案。 看着几人,先是开口问道:“台下何人,为何报官?”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一个瘦瘦高高的青年,站了出来,先是行了一礼,随后道:“启禀大人,我等报官,所为之事,乃是这酒楼的掌柜,诓骗我等。 明明很破的酒楼,偏偏说是好酒楼,明明挣不到什么银子,偏偏说能挣到银子。 我等受他的诓骗,买了他的分红,一共七两银子。 如今,对于我们而言,这七两银子便等同于打了水漂,我等实在是不甘心。 想要回这七两银子,却没想到,这掌柜的竟是不同意! 因此,我等便想要大人给我等主持一个公道!” 京都府尹听见这话,算是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全过程。 他看向那酒楼掌柜的,开口问道:“方才他所说的,你可有异议?” 酒楼掌柜的自然是有异议的! 他一脸委屈的看着京都府尹,可怜巴巴的道:“大人明鉴啊!小的从来都没有诓骗他们! 这分红的买卖,乃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他们买了分红,这赚了,还是亏了,都是生意之道。 这是安国公的原话,不能说他们买了以后,觉得这分红卖不出去,亏在自己的手里。 便把这责任甩在小的的头上! 那小的做生意,若是亏了,该把这责任甩给谁? 小的冤枉,小的实在是冤枉啊!” 说着,重重的磕头,眼眶都是红了,好似马上就要落下泪来。 路人们见到这一幕,都是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这掌柜的说的倒是有几分的道理,这分红的买卖,乃是生意,这天底下,哪里有只赚钱的生意,没有赔钱的生意?” “对啊!如今他们是赔钱了,想要找这掌柜的,可是有朝一日,若是这酒楼挣钱了,他们还会找这掌柜的吗?只怕是自己找地方偷着乐呢!” 几人听见路人们的议论声,脸色变得都是有些不太好看。 可是,一时之间,他们却又没有办法反驳。 终于,有人看向京都府尹,大声的道:“大人,我等承认,这分红,乃是一门生意,有赚便有赔! 可是,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这里,问题的关键是这掌柜的他诓骗我们! 明明这酒楼如此的破旧,明明这酒楼挣不到银子! 可是,他却偏偏说是可以,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买他的酒楼。 到最后,变成这个样子。” 说到这里,也是开始卖惨。 “我等都是穷苦人家孩子出身,这一两银子,不知道花费了多少时间,多少的精力,方才获得。 如今,却是被这掌柜的给拿去了,若是过几日,这酒楼实在是开不下去了,我等的银子便相当于是打了水漂,这 我等实在是无法接受!” 京都府尹听见这话,脸上也是出现了犹豫之色。 两方人都是各执一词,但是说的也都是有一定的道理。 那么,这个案子究竟该如何呢? 他也是拿不定主意。 只好道:“我且问你,这分红,是不是你主动买的?”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承认道:“回大人的话,的确是我等主动买的!” “既然是你等主动买的,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吗?”京都府尹皱了皱眉头,没好气的道。 “可是” 那人听见这话,想要反驳。 京都府尹伸手制止了他,皱着眉头,冷声道:“你买之前,便应该对这酒楼有所了解,你所说的,皆是借口。 莫非连看一眼酒楼的时间,你们都没有? 无非就是一开始觉得能赚到银子,后来却是发现赚不到银子,又想要反悔罢了。 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赚得到银子便留着,赚不到银子便不要了!” 说到这,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总而言之,这酒楼的分红,和其他的东西也是一样的,一开始的时候,商量好了价格,也是看好了东西。 既然成交,便没有反悔的意思了。” “可是可是我等没有想过这酒楼会这么的差!” 几人道。 京都府尹看着他们,悠悠的道:“许多做生意的商贾,也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们的生意会这么差,既然如此,他们便可以把原先的东西退回去,不做生意了吗?” 几人听见这话,一时间都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事实上,人家府尹大人说的的确是有道理,他们也没有办法反驳。 京都府尹见几人不说话了,一拍惊堂木,大声的道:“好,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 你等所说的,并不成立,这银子,酒楼掌柜无需退还给你们! 这分红,还是你们的,你们能不能卖出去。 这酒楼到最后究竟能不能挣到银子,究竟能不能给你们分红! 这些也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退堂!” 说完,便起身离开了这里。 留下几人,面面相觑,脸色都是十分的难看。 他们来这之前,可是信心满满,一定能够把自己的银子给要回来,却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结果。 别说是他们了,便是掌柜的自己,都没有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这样的。 虽说为了七两银子,闹成这样,还不好看。 可是,不管怎么样,也算是让这类的案子,有了一个先例。 这分红乃是和商品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都是买定离手。 既然买了,就别想着退了。 就算是全部砸在你的手里,那你也要咬咬牙,认了! 围观的路人们见到这最后的结果。 表情都是出现了一些变化。 既然如此。 那么,自己还要不要买这分红呢? 他们很犹豫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57章 不在乎利润 这件案子带来的影响,很快便传播开来。 原先,很多商铺,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 仅仅只是售卖分红,便有一大批人买。 只要不是太差劲的,总归都是能卖得出去。 他们想要赚银子,压根也不需要等到最后的分红。 都是等待几天,转手出去,然后便可以赚到银子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分红似乎失去了他本来的意义,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商品。 这个分红买的人多,那么,不管这个商铺到底有多差,最后只要买了,都是能赚到银子的。 这次京都府尹断案,彻彻底底的打破了这个现象。 因为,人们逐渐的明白了这分红,最为重要的乃是分红两个字,而不是他本身。 离开了分红,他什么都不是! 正是因为如此,许多商铺的分红的价格都是出现了下降。 唯独一个。 张孟布庄仍旧强劲。 此时此刻,张掌柜的站在自家布庄的门口,看着对面的无休布庄,可谓是意气风发啊! 即便你无休布庄如此的强大,又有什么意思? 最后还不是赚不到这么多的银子。 我这边甚至不需要生产布匹,仅仅只是售卖分红,便比你们还要强。 想到这,他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轻轻的一笑,转身离开了这里。 无休布庄和张孟布庄离得很近。 这一幕,自然是被许多人给看见了。 “真是小人得志!” “就是,咱们无休布庄风光得时候,他们还在哪里?怕是连名字都没有!” 几个无休布庄的伙计,看见这一幕,都是有些郁闷。 然而。 除了郁闷,也是没有其他的办法。 毕竟,掌柜的说了,无休布庄是不售卖分红的。 也就意味着无休布庄的竞争力,相较而言,就比较低了。 原因很简单。 一边是大家都在投资的张孟布庄,另一边是没有人投资的无休布庄。 每天都有实打实的这么多的银子,这些都是可以看见的。 若是让你选择一个实力更强的,你会选择哪一个? 自然是那可以看到银子多的一个,也就是张孟布庄。 “难道咱们就这么看着张孟布庄这么威风?难道咱们就不能想个办法,让张孟布庄分红的价格降下来?” “对,若是能够让张孟布庄的分红降下来,那么,从此以后,张孟布庄便会倒地不起了!” 伙计们议论着。 忽然,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道身影。 “我有办法,让张孟布庄比不过无休布庄!” 伙计们抬眸,便看见了一道陌生的面孔。 有人好奇的问道:“你是谁?” “我叫常元,你们可能没有听说过我,但是我一直都在观察你们。” 常元看着面前的这些伙计,表情凝重的道。 几个伙计听见这话,脸上都是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好奇的开口问道:“观察我们?你都观察我们了些什么,说一说?” 常元看着他们,一脸认真的道:“我观察到了,你们无休布庄想要的压根就不是银子,想要的仅仅是生意,想要把生意做起来,究竟有没有利润,利润是高是少,并不在乎!” 几个伙计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随即,都是笑了。 “你这话说的,这天底下,哪个商铺不是为了挣银子?” “就是,虽说咱们无休布庄这段时间是没有紧跟着其他的商铺,却也没有想过不挣银子啊!” “你这是从哪里看出来的,莫名其妙!” 常元看着他们,表情仍旧是十分的认真,道:“你们或许是这么想的,但是你们的掌柜绝不是这么想的。 不然你们掌柜的也不会把布匹的价格定在一文钱,要知道,即便是三文钱,十文钱,也一样能够挣到很多的银子。 而且,也不需要把布匹给卖到东南道,南洋 可以看的出来,你们掌柜的只是想让天下人知道,南洋是能够挣到银子的。 我也是发现了,这京都府许多的船只,许多的人,都是想要效仿无休布庄,把生意给做到南洋去! 包括这张孟布庄,一开始也是这样的想法” 常元一句一句的分析着。 说了很多很多。 伙计们听了,却是一脸的懵。 他们完全听不懂常元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一文钱。 什么不挣钱。 什么南洋。 什么效仿。 莫名其妙的! 终于,有人忍不住打断了他,开口道:“你跟我们说这么多,我们也听不懂,你就直接说,你来我们这里究竟想要做什么?” 常元看着他们,悠悠的道:“我想要跟你们谈一笔生意。” “什么生意?”伙计问道。 常元听见这个问题,从怀里面取出了一个小物件,道:“便是这个生意。” 伙计们看见这个小物件,都是有些好奇。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凑过来,仔细的观察了片刻。 却是什么都看不出,还是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东西,乃是我自己发明的,我给他取名叫做拉链。” 常元看着几个伙计,表情严肃,郑重的道:“这是我发明的第四代拉链,之前已经有了三代,这第四代乃是经过无数次的改良的。 有了这东西,我们的生活将会发生巨大的改变。 不仅仅是衣服,还有许多其他的东西,比如说包括,比如说鞋子,比如说” 常元一下子举出了好多例子。 有伙计却是道:“拉链么,我想起来,你便是在创造大会上得奖的那个,安国公当时还十分赏识你?” 常元点了点头。 那伙计犹豫了一下,继续道:“实话跟你说吧,这么多年,安国公看什么东西从来都没有出现过错误,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 这拉链,你说的好像很有意思,可实际上,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很大的。 比如,这拉链若是安装在衣服上面,看上去的确是能减少一些时间。 可是需要付出多少呢? 成本便不说了,其他人还需要学习,还需要接受这东西。 你要知道,这拉链乃是新事物,很多人是接受不了新事物的。 这个过程,便有可能出现很多的意外。 极有可能,无休布庄便泯然众人,从此以后,在京都府在无立锥之地。 你懂我的意思吗?”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58章 让更多人知道它的好 常元听了以后,眉头微微皱起。 思考了片刻,方才道:“实际上,我认为,停止不前,原地踏步,才会逐渐的泯然众人。 如今的张孟布庄,无论什么方面,都比不上无休布庄,为何如今势头如此之凶猛? 总而言之,便是因为他们懂得与时俱进。 就好像你们无休布庄,一开始也是使用了改良纺纱机,除此之外,还用一文钱的银子。 当然,我知道,对你们掌柜的而言,挣钱并不是最终的问题,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找上你们。 你们目前而言,只是布庄,若是用了我这拉链,你们还可以卖衣服,还可以卖包裹” 小厮听见常元的话,也是陷入了沉思。 许久后,方才道:“这样吧,你也知道,我等只是小厮,其实没有什么做主的能力,这件事情,最后还是要掌柜的做主。 等我们掌柜的回来以后,我再给你回复,如何?” 常元听见这话,思考了片刻,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好。”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哎 此时此刻,他才感受到什么叫做人间冷暖,世态炎凉。 人生的挫败感,一阵阵的袭来。 当时安国公给他那点儿自信,便在这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之中,消失了。 “哎,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就是没有人赏识呢!” 常元一阵无奈,几乎都要放弃自己的想法了。 大不了再去发明其他的东西。 既然这个拉链不行,总归还有其他行的东西! 常元这么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呼唤声。 “常小兄弟!常小兄弟!” 常元听见这几个字,转头看向身后。 然后便看见了无休布庄的小厮。 他的脸上露出诧异之色,看着无休布庄的小厮,好奇的问道:“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那小厮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方才道:“刚,刚才我问我们掌柜的了,你的拉链,我们要了! 先定一万个拉链!” 常元听见这话,整个人都是激动了。 看着小厮,问道:“真的吗?你们要一万个拉链?” “自然是真的,要不然我为什么从无休布庄跑到这儿来,我都没有休息!” 小厮道。 常元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了笑容,重重的点头,道:“好好好!一万个拉链,给我三天的时间,我一定全都给你凑齐了!”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常元听见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是高兴极了。 他实在没有想到,惊喜来的这么突然。 他这拉链是按照十文钱卖的,一万个拉链,便是一百两银子。 虽说比安国公给自己一千两银子的投资,还是少了很多。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现在是一百两,以后便有可能是一千两,一万两。 这么想着,他又是兴奋了。 转身快步的离开了这里。 他要回去做他的拉链! 那小厮回到了无休布庄。 跟自己的伙伴们聊起这件事情,仍是觉得有些无语。 “真不知道掌柜的是怎么想的,这拉链有什么好的?一百两银子,用在什么地方不好?” 其他的小厮却是道:“这谁知道” “哎” 几个小厮都是摇头叹息。 然后,看向了不远处的张孟布庄,一个个的又是开始骂了起来。 这张孟布庄如何如何。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三天的时间很快便要到了。 常元也是带着一万个拉链出现在了无休布庄。 “这里就是一万个拉链。” “好。” 小厮上前,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下。 一万个拉链,具体没有数,但是目测,数量也是不会差的太多。 他从怀里面取出一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递给常元,道:“这是你的银子。” 然后,便转身招呼几个伙计。 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衣服,还有包裹。 然后道:“把这拉链给缝在衣服和包裹上。” “好!” 几个伙计都是应了一声,然后便开始缝衣服。 说起来,倒也是有趣。 几个布庄的小厮,缝起来衣服,倒是有模有样的。 很快,便缝好了不少的衣服,还有包裹。 尝试着使用了一下拉链。 别说,比想象得要好得多。 一个小厮又是穿上了衣服,试了试拉链。 随即,他的脸上露出了诧异之色。 这拉链的确是好用啊! 比纽扣要好用了十几倍,乃至几十倍! 原先穿个衣服,至少需要一分钟的时间,如今,却是几秒钟的事情就好了。 这点时间,虽是不多。 可是常年累月的,加在一起,便多了起来。 更何况,这十文钱的银子,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作为楚国最为繁华的城市,京都府里还是有不少的殷实人家的。 这些人,可不会在乎区区的十文钱的银子! 这些人加在一起,数量可是不小。 仅仅只是片刻,这个小厮的想法便发生了一些改变。 掌柜的判断的没有错! 这拉链定然能够流行起来! 他想到这,看向自己的几个伙伴,摆摆手,吩咐道:“哥几个,速度都快一些,争取这几天把这一万个拉链全都缝好。 然后再给他送出去!” 常元站在旁边,听见这话,却是彻彻底底的怔住了。 一开始,他还挺高兴的。 毕竟这拉链用在了正确的地方。 可是,他却是没有想到。 这些人缝好了拉链,又要把他给送出去。 那么,这拉链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完全没有任何的意义了啊! 常元这么想着,脸上露出了愤怒之色,看向那小厮,没好气的道:“士可杀不可辱,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买了我的拉链,又要把他给送出去。 既然你们觉得这拉链没有用,那么就干脆不要买,我也从来都没有求着你们一定要买这拉链!” 那小厮听见这话,有些懵。 下意识的看向了常元,听见他的话。 忍不住的笑了。 “兄弟,我们要是真的把它送出去,为什么还要给它缝上呢? 换句话说,若是我们不想要把它卖出去,又为什么要把它送出去呢? 正是因为想要卖它,所以才送它,让更多人知道它的好!”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59章 送衣服和包裹 常元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随即,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片刻后,恍然大悟似的道:“有道理!” 那小厮见到这一幕,有些无语。 也是明白了这家伙的拉链为什么卖不出去了。 就这智商,能卖得出去,那才是奇怪了! 小厮这么想着,摇了摇头,继续的缝拉链。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这无休布庄的生意,也是越来越惨淡。 一开始还有不少的人愿意到无休布庄这里来买布匹。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却是不知道为什么。 大部分的人都更愿意到张孟布庄去了。 或许是张孟布庄的分红,让他们觉得张孟布庄能够更加的久远。 这一天。 城南,一如往常一般的喧嚣。 早早的,张孟布庄的门前便排起了长队。 对面的无休布庄,相较之下,就显得十分的冷清了。 这一切和半个月前,截然相反! 仅仅只是一个售卖分红,便彻底的扭转了两家布庄之间的地位。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选择真的很重要! “你们说,这无休布庄怎么还不售卖分红?莫非是他们家的布庄压根就赚不到银子?” “还真说不定,他们家一匹布只卖一文钱的银子,都是这么长时间,说不定还赔钱了呢!” “这样的商铺能开的久远吗?” “就是!” 众人议论着。 好似他们真正的是张孟布庄的东家,而不是买布的人。 连说的话都是站在了东家的角度上面,而不是顾客。 说起来,倒也是有些讽刺。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边的无休布庄。 几个小厮走了出来,看着对面正在排队的众人,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随即,大声的道:“今日,无休布庄活动,一共五千件衣服,五千件包裹,免费送!先到先得!” 话音落下,众人都是怔住了。 什么? 他们没有听错吧? 五千件衣服? 五千件包裹? 要知道,衣服和包裹,那可不是布匹。 衣服和包裹可是值不少银子的! 全都免费送出去,这无休布庄需要花费多少的银子啊! 众人看着无休布庄的伙计们,都是感觉这些家伙疯了! 这一次,无休布庄怕是不知道要损失多少的银子。 他们心里面暗暗的嘲笑无休布庄不懂的生意之道。 只知道盲目的送,盲目的降价,比不过张孟布庄。 一边如此,一边又是离开了张孟布庄,到无休布庄这边来哄抢了。 “我先来的,这衣服是我的!” “有五千份呢!都抢什么抢!你踩到我了!” “让一让,都让一让,不就是一件衣服,这至于的吗?”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甚至,有几个人因为抢衣服,骂了起来。 最后还是无休布庄的小厮们把他们给拉开的。 这免费的东西,总是最先给抢的! 即便是五千件衣服,五千件包裹也是支撑不了多少的时间。 首先,这人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人。 说不定便有一些素质比较差的。 这边领完了以后,那边又是排了一次队。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的人,自己领到了以后。 都是忙不迭的回去,叫上了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全都来抢这免费的东西。 所以说,这五千件听上去的确是不少。 可是,也仅仅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 按理说,这样的便宜,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吃亏的。 可是,有一些人抢到了以后,却是怔住了。 因为他们发现,这包裹,这衣服,竟然跟他们原先想象的不一样! 这衣服连个纽扣都没有,该怎么穿? 这包裹也是一样的道理,都没有拉绳,该怎么固定住? 众人都是拿着这抢到的衣服和包裹,到了无休布庄,大声的问道:“你们无休布庄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这东西是免费送的,但是也不至于这样吧! 尤其是这包裹,一个包裹,从头到尾竟然都没有个开口。 那你准备让我们把东西装到哪里? 这包裹有还是没有,岂不是一样的?” 众人不满的道。 那小厮听见这话,走了出来,看着他们,脸上露出笑容,道:“很简单,这衣服和包裹,乃是用到了我们最新发明的一个工具,名字叫做拉链。 用起来比以前容易多了,你们若是不会用,我可以教给你们!” 说完,便起身,从一个人的手里接过了衣服和包裹。 先是当着众人的面,穿上了衣服。 一连两三次。 然后道:“都看见了吗?这拉链便是这么用的,是不是比从前方便多了?” 然后,又是拿起包裹,用同样的方式,演示了几遍。 又道:“这包裹也是一样的道理!总而言之,这拉链是个好东西,别看这衣服和包裹是送给你们的。 但实际上便是为了宣传我们的拉链,我也不瞒着你们。 你们用过了这拉链以后,便知道了拉链的好,以后买衣服,买包裹的时候,便想着要买带拉链的了! 而这拉链,整个京都府便只有我们无休布庄有!” 说到这,顿了顿,环视一圈,又道:“诸位若是没有什么事情,便都回去吧!”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互相对视,皆是能够看出对方眼中的诧异。 显然,他们没有想到这拉链竟然如此的方便。 而且,自己之前竟然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拉链。 事情已经解决了。 那么这些人也就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 于是,有人带头回去。 剩下的人,也都跟着回去了。 小厮们见到这一幕,也是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你们说,这方法能行吗?” “放心好了,一定能行,这拉链的衣服,我穿了好几天,我就这么告诉你们吧,若是穿上了带着拉链的衣服。 从此以后,其他的衣服,你们就看不上了!” “真的假的?” “不信的话,你们试一试!” 这是无休布庄,另一边,张孟布庄。 张掌柜的和孟掌柜的也都是得知了这个消息。 提起常元的拉链,两人的表情都是十分的不屑。 “拉链这东西,无休布庄的人竟然还真用上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这拉链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倒不如放在一边,不去管它!”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60章 退分红! “就是,那常元一开始找我的时候,我只是看一眼,便知道,这东西没用!” 孟掌柜的一脸的不屑,如此说道。 张掌柜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如此看来,无休布庄却是已经到了这般的地步了,便连拉链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他们都要,说明了什么?” 孟掌柜的笑着道:“说明他们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了!” “说的好!”张掌柜的道:“如今看来,咱们当时的做法还真是对了!只要咱们继续坚持下去,再过些日子,无休布庄撑不下去,咱们的机会便来了! 到了那个时候,便是把布匹的价格给加上去,那些人也是没有丝毫的办法!” 两人这么议论着,已经是做出了决定。 过些日子,就把布匹的价格给加上去。 但是,一连几天的时间过去了。 两人却是发现,这张孟布庄的门前,排队的人竟然是越来越少了。 张掌柜的看在眼里,自然是记在心里,眉头紧皱,看着小厮,开口问道:“这布庄最近几日是怎么回事? 为何排队的人比从前少了?” 那小厮忙不迭的回答道:“掌柜的,我们也不知道,好似是因为对面发明了一个什么拉链,这东西挺好用的。 再加上对面的人忽然做起了活动,好像是十文钱一个拉链,然后还送一匹布。 所以许多人都到对面去了。” 拉链? 张掌柜的听见这话,彻底的怔住了。 拉链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吸引来客人呢? 他皱了皱眉头,吩咐那小厮道:“你去给我找几件带着拉链的衣服,我来试试看。” “好,掌柜的!” 小厮应了一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片刻之后,便带着一堆拉链回到了张孟布庄。 “掌柜的,这些便是带着拉链的衣服。” 张掌柜的点了点头,随手拿起了一件,试了试。 只是试了这么一下,他脸上的表情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实在无法想象,这衣服加上了拉链以后,竟然会变得如此的方便! 原先他只以为这拉链会方便一点,却没有想到会方便这么多! 他眉头紧皱,心里面一凉。 看向小厮,问道:“除了衣服,这拉链还能用在其他的地方吗?” 那小厮回答道:“还能用在包裹上面,这拉链与包裹,乃是刚刚好,小的前些天,便买了一个带着拉链的包裹,实在是方便,比从前的包裹要方便了数倍。 除了包裹,好像还有鞋子,但是用的不多,相较而言,没有这么的方便,但也是提高了不少。 除此之外,还有” 张掌柜的听着小伙计的话,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无论如何,他也是想不到,这么一个小小的拉链,竟然能够起到这么大的作用! 不试不知道,试了以后才知道这拉链有多大的潜力! 衣服还未必,但是这包裹,从此以后,怕是与拉链分不开了! 这天底下这么多的包裹,就算是只配上一个拉链,这便是多少的银子啊! 要知道 这个拉链,曾经就摆在自己的面前! 那个常元,当时可是求着自己,希望能够生产这个拉链! 自己却是拒绝了! 没有想到,万万没有想到! 张掌柜的看着面前的拉链,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偏偏。 屋漏偏逢连夜雨! 布庄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张掌柜的看向门外,问小厮道:“外面是怎么回事?” 小厮看了一眼门外,道:“小的过去看看。” 很快便回到了张掌柜的身边,脸色很不好看,好似有什么想说,却是不敢说。 张掌柜的看着他,眉头紧皱,道:“有什么事情便说,这样是什么意思?莫非天还能塌下来了?” 那小厮听见这话,表情还是有些犹豫。 许久后,方才道:“掌柜的,外面有好多人找咱们,要他们退给他分红的银子。” 张掌柜的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下意识的问道:“分红?什么分红?” 那小厮解释道:“是他们买分红的银子,那些人,有的是花了十两银子才买的分红,如今分红的价格似乎降下来了,他们便想着要把这分红十两银子卖给咱们。” “岂有此理!” 张掌柜听见这话,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不可遏的道:“这分红,咱们卖出去的时候,分明是一两银子,就算是他们真心想要退,那也该只是退一两的银子! 更何况,这分红的价格上涨,或者下降,都是正常的事情,找我们张孟布庄做什么? 要找也该是找卖给他们分红的人!” 那小厮听见这话,也是重重的点头,说道:“小的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但是他们偏偏不听小的,非要把这分红退给咱们,还说这原先卖给他们分红的人找不到了。 他们想要找人,就只能找咱们。” “岂有此理!”张掌柜的没好气的道:“你便告诉他们,我们张孟布庄没有这样的道理,他们若实在是想退,好,便按照一两银子推给他们,多余的一概没有!” “这” 那小厮听见这话,表情犹豫,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掌柜的看着他,眉头微微皱起,问道:“怎么?有问题吗?” 那小厮犹豫了片刻,还是道:“掌柜的,若是一两个如此也就罢了,可是这外面的人实在是有些多。 小的不太敢这么跟他们说,小的怕他们打小的。” “” 张掌柜的听见这话,无语了。 无语了以后,又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皱的更紧,问道:“这么多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人? 这分红的价格不是一直很稳定的上涨,即便没有上涨,应该也降得不多。 为何会有这么多的人上门,想要退分红?” 那小厮道:“掌柜的,小的也不知道这里面的详细情况,但是小的听几人说了。 一开始的时候,有几个人想要卖这分红,价格都还算是合适,不少人都是买了。 但是买了以后,还是那几个人卖分红,忽然价格降了一些。 还是有人买了。 然后他们又是卖分红,价格又是降了一些。 然后然后,价格便一路下降,止都止不住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61章 只要二两银子 “这这” 张掌柜的听见这话,彻底的懵了。 他完全能够明白这种情况发生的原因。 无非就是盲从的心理。 一开始,许多的人买,这价格自然就上升了。 后来,许多的人卖,这价格自然也就下降了。 越是上升,越是有人买。 越是下降,越是没有人买。 再加上这段时间,那酒楼分红的影响。 很多人都是知道了,这买分红,也是会赔银子的! 若是不早点卖出去,若是时间一长,这分红的价格降下来,那就完了! 卖分红的人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围住了张孟布庄。 一开始的时候,若是张孟布庄同意用银子给他们的分红收回来,这也就罢了。 那些人还知道。 呀! 这么多的银子,张孟布庄还是愿意收回来。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张孟布庄挣到了银子啊! 即便是原先一两银子的分红,花十两银子收回来也没有问题。 那么,最后到分红的时候,这一两银子的分红定然是不止十两银子的! 那样的话,卖分红的人就会少了。 而且,再如何,这分红的价格也不会跌到十两银子往下! 因为十两银子,张孟布庄是赚的! 如今,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了。 张孟布庄不愿意花费十两银子买回这些分红。 带给这些人的最为直观的感受便是。 张孟布庄的分红不值十两银子! 而且他还只愿意用一两银子收回来。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张孟布庄的分红只值一两银子! 如此一来,不用多说,这张孟布庄的分红,价格一定还会继续下降。 降到什么程度为止? 不用说,最起码也是要降到一两银子! 一开始,张掌柜的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可是,如今想到了,却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因为,他手里压根就没有这么多的银子,能够收购其他人的分红。 他手里的银子,还是卖分红赚来的。 这也就意味着,他只能看着张孟布庄的分红不断的下降,不断的下降,一直降到低谷! 原先挣得银子,短短的一瞬间,化为乌有! 张掌柜的想到这里,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是停滞了一秒。 他看着那小厮,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说不出了。 那小厮见自家掌柜的这样,也是万分的难受。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只能认栽! 这时,门外忽然又是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这声音越来越响。 越来越响。 张掌柜的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走了出去。 不出所料。 外面的人已经越聚越多。 这些人全都是买了张孟布庄的分红,此时此刻,看着张掌柜,大声的喊道:“姓张的,我们损失的银子,该有你来赔!” “对,你们成天的说自家的布庄多么的好,结果呢? 连个拉链都是找不到,就你们这样,还算得上京都府最好的布庄?笑话!” “快点儿把我们的分红退给我们!” 张掌柜的看着他们,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一些。 然后,方才说道:“诸位,这分红,一时半会儿,我们还退不了,这样,你们先回去,过几天以后,我再想办法退给你们,你们看,这样如何?” “不如何!” “就是,想要糊弄我们,门儿都没有!” “从今以后,这衣服全都是带着拉链的,包裹也都是带着拉链,人家无休布庄,买拉链送布匹,或者就是买布匹,送拉链。 总而言之,拉链不单独卖给你,从此以后,还有谁愿意到其他布庄买布匹!?” “对啊!就是这个道理,而且我还听说了,那发明拉链的人,叫做常元,跟你们有仇!” “人家常元都已经说过了,只要是跟张孟布庄有关系的店铺,都是不卖拉链!” “你们张孟布庄开不长久了!这分红又从何处来?” “退银子,快点儿退银子,不退银子,今天我就砸了你们的店!” 围观的人越说,越是激动。 不少的人都是恨不得冲上去,暴揍张掌柜的一顿。 其实,这件事情跟张掌柜的还真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这分红,他也没有逼着其他人买。 而且,这十两银子的分红也的确不是他卖的。 如今,这些人被坑了,却是要找他。 这凭什么? 可是,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办法呢? 张掌柜的听着耳旁传来的声音,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 他心里面明白。 这些人既然想要耍赖,那定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既然如此,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站在原地,直接往地上一坐,大声的道:“你们回去以后,好好的看看契约,契约上面是如何写的,这分红卖了出去,概不回收! 这分红的价格涨了这么多,我可曾问你们要过银子了? 如今倒好,分红的价格下降了,你们便要找我来要银子! 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事情? 你们只想着赚,不想着赔? 我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今天我就是没有银子,你们要怎么样就怎样! 就算是到了京都府衙门,我也是不怕你们,府尹大人都说了。 你们自己买的,不管商铺的事情!” 这几乎就是破罐子破摔了! 众人见到这一幕,都是谎了。 因为他们心里面明白。 人家说的一点儿都没有错。 甚至还有前车之鉴,便是那酒楼的几个人。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难道这分红就这么砸在自己的手里了吗? 一时间,众人都是慌乱起来。 于是,有人道:“我这分红只要三两银子,有没有人要的?” 话音落下,全场一片安静。 三两银子? 要知道,这些人当初的时候买,可是需要十两银子! 便是那说话的人,以前也是花了七两银子买的啊! 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 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指望自己的分红能够原价卖出去了。 只希望能够减少一点儿损失。 能减少多少便减少多少。 三两银子若是卖出去了,最起码只是损失了四两银子。 可是,他没有想过。 在场的人都是想要卖分红的。 即便他出的价格再低,又有谁愿意买呢? 于是,有人道:“我的分红只要二两银子!”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62章 鸠占鹊巢 “都别说了,我的分红只要一两五百文,谁看重的,立刻契约便可以给他!”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张掌柜的见到这一幕,心却是彻彻底底的凉了。 因为他心里面明白。 这分红的价格一降再降意味着什么。 极有可能,张孟布庄再也翻不了身了! 张掌柜的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 这个时候,却是忽然有人大喊一声。 “一两银子!谁给我一两银子,这分红就是他的了!” 话音落下,全场都是一片安静。 仅仅一两银子,竟然都没人愿意收。 这未免也太 张掌柜的听见一两银子这三个字,更是瞪大了眼睛。 他很想说,一两银子,我全都要了! 可是,他身上的银子加在一起,又是没有这么的多。 倒不是说他的张孟布庄连这点儿银子都凑不出来。 实在是因为这大部分的银子都用来购买原料了。 整个张孟布庄还没有到赚银子的时候。 因此,这个时候,无论他以后能挣多少的银子,现在都是挣不了了! 但是。 即便是把张孟布庄里面的存货给卖了,也绝对不止分红的这点儿银子啊! 他很想告诉这些人。 你们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张孟布庄一定会挣到银子的! 但是,这些话,他却是说不出口。 因为他知道,即便是自己说了,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这些人已经急得红了眼,无论自己说什么,他们都不会相信的! 一两银子竟然还是没有人愿意买。 这个时候。 不止是张掌柜的,便是这些拿着分红的人,都觉得有些不太合适了。 无论如何,这张孟布庄一两银子总归还是值得吧。 忽然,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环视一周,大声得道:“九百文银子,万分之一的分红,有多少,我要多少!再多就没有了!” 众人听见这话,一阵面面相觑,下一秒全都凑了上去。 “我这里有万分之三的分红,全都给你!” “我这里也有分红!只要九两银子!” “我也有分红!” 一时间,那人拿出了上百两银子,仍是道:“好,不要着急,一个个的排队来,有多少分红,我九收多少分红!” 张掌柜的眼睁睁的看着价值不菲的分红,被一个人,用九百文的银子,全都给收了回去。 他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几乎崩溃! 这些都是银子! 都是银子啊! 要知道,这些人,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以这么低的价格卖出自己手里的分红。 后来也是看见这分红,实在是卖不出去。 这才同意了九百文的价格。 可是,有一些人,卖了以后,立刻就后悔了。 这张孟布庄的确是不如从前了。 可是,再如何的不看,一两银子总归还是值得吧? 如今,却是连一两银子都没到,就给卖出去了。 自己这亏得实在是有些多了啊! 那买了分红的人,脸上却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忽然有人发现。 这人怎么那么的眼熟。 他怔了一下,开口问道:“我说兄弟,今天早上的时候,在那里低价卖分红的人,是不是你?” 那人听见这话,并没有否认,而是点了点头,道:“的确是我,如何?” “你早上的时候还是以低价卖分红,如今为什么又要收分红了?” 有人问道。 那人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开口道:“很简单的事情,这分红不值十两银子,但是也不止一两银子。 十两银子的时候,我把它卖掉,一两银子的时候,我多收一些。 这些,岂不是能挣到不少?” 众人听见这话,全都怔住了。 这个人是一点儿都不避讳啊! 这不就等于当着他们的面说,你们都是傻子,只有爷才是聪明人吗! 可是,偏偏他们拿这个人,又是没有任何的办法。 只能自己受这闷气! 那人拿了分红,却是没有在说什么,只是道:“我还是那句话,九百文钱,有多少分红,我便收多少的分红!” 说完,竟然转身离开了。 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更是让他们追悔莫及。 这无休布庄仍是处于火热的状态。 不少人为了这拉链,都是在无休布庄这里通宵的排队。 可是,时间一长。 众人却也是发现了。 这拉链有拉链的好处,纽扣却也有纽扣的好处。 一时间,拉链的热度降了下来。 这张孟布庄的热度又是开始上升。 自然而然地,这张孟布庄地分红却也是开始上升了。 但是,这些客人们不知道的是。 如今的张孟布庄已经是穷途末路。 一开始的时候,依靠着这分红,乃能维持收支的平衡。 甚至还能挣到不少的银子。 可是,时间一长。 其实也没有多长,这银子却是不够用了! 只好继续卖分红。 仔细的算一算,这两位掌柜的加在一起,竟然卖出去了将近八成的分红。 也就是说。 若是有人把这八成的分红给拿下,他们压根就算不上这张孟布庄的掌柜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 仅仅第二天,便有人找上了门。 看着张孟布庄的两个掌柜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道:“两位,这张孟布庄如今的策略实在是有些问题,咱们何必非得跟着这无休布庄的路走呢? 人家以拉链为主,以布匹为主,咱们完全可以以纽扣的衣服为主么。 这愿意到无休布庄买东西的,一定是冲着拉链去的。 剩下的人,自然就是到咱们张孟布庄做主了。” 张掌柜的和孟掌柜的看着面前的人,都是有些懵。 开口问道:“你是谁?什么叫做咱们的布庄?” 语气并不是太好。 那人听见这话,脸上也是露出了笑容,开口道:“抱歉抱歉,的确是我说错了,不是咱们的布庄,应当是我的布庄” 两个掌柜的听见这话,都是面露愤怒之色,一拍桌子,骂道:“哪里来的疯子,这张孟布庄乃是我们二人一手创建的,你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就是你的布庄!” 那人被骂,没有丝毫的愤怒,反而从怀里取出了一张契约,放在桌上。 淡淡的道:“这张孟布庄的分红,我占了六成,你们说,这张孟布庄是不是我的?”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63章 交易所 “六成的分红!?” 张掌柜的和孟掌柜的,听见这话,都是懵了。 看向那契约后,更是如此。 因为他们发现,这个人说的没错! 这人竟然拥有张孟布庄的六成分红! “你是什么人?” 张掌柜的看向那人,语气有些颤抖。 那人看着张掌柜,脸上却是带着笑容,悠悠的道:“在下,王富贵。” 王富贵 这名字怎么听着那么的耳熟。 张掌柜的微微一怔,忽然想到了什么,诧异道:“你是宝乐坊掌柜,王宝乐的弟弟?” 王富贵听见这话,笑容仍旧,道:“我只问我是谁,就是王富贵。” 张掌柜的听见这话,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富贵却是继续道:“放心,你这一个小小的张孟布庄,我还看不上,这一次,我只是想要试一试这分红究竟能发展到如何,仅此而已” 说完,看着张掌柜,笑着问道:“张掌柜,你猜,买下你这张孟布庄,我一共花了多少的银子?” 张掌柜表情奇怪,摇了摇头。 王富贵伸出了两根手指。 张掌柜见了以后,表情变得有些郁闷,问道:“两千两银子?” 王富贵摇了摇头,笑着道:“两百两银子。” “什么!?” 张掌柜和孟掌柜都是震惊了。 他们刚开始开这个张孟布庄,花费都是不止三千两银子。 如今,这家伙却是花了两百两银子,便拥有了这家布庄的六成分红! 这这 一时间,两人都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富贵却是笑了,道:“很简单的事情,你们既然选择了售卖分红,便该想到会有这个结果。 这分红,我会送给安国公,若是安国公不屑,你们继续凑钱,我还卖给你们。” 后面这句话,却是完全没有必要。 张掌柜的和孟掌柜的听了以后,都是万分不解,看着王富贵,问道:“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何要费尽心机,买下这分红?” 王富贵笑着道:“很简单,只是想要了解一些这分红是如何变成银子的,仅此而已。” 说完后,好似是懒得再在这两个人身上浪费时间。 直接无视了他们,拿着契约,转身离开了。 片刻后。 他出现了方府。 方府的后院。 他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小的见过少爷。” 方休抬眸,看了他一眼,问道:“这张孟布庄的事情,如何了?” 王富贵道:“果真如您所言,小的仅仅花费了两百两的银子,便得到了张孟布庄。” 方休笑了笑,说道:“这分红刚出来的时候,本少爷便曾经告诉过你,这分红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的。” “少爷您说的是。” 王富贵重重的点头。 方休看着他,问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王富贵犹豫了一下,说道:“小的想要成立一个分红书院,专门研究这分红一事。” 方休听见这话,倒是诧异了。 看着他,问道:“本少爷若是没有记错,你一开始不是问本少爷借了银子,想要成立这分红的交易所吗?” 王富贵犹豫了一下,说道:“如今小的却是又觉得教书,让孩子们知道这分红背后的深意,也是挺有意思的。” 方休听见这话,上下打量了王富贵一眼。 很快就明白了。 这小子怕是有顾及。 顾及什么,不用多说,定然是他哥哥王宝乐。 方休想到这里,脸上露出沉思之色。 片刻后,摆摆手道:“这件事情,本少爷知道,你回去吧,书院的事情可以定下,名字的话就叫做经济书院,这经济之道,简而言之,便是经营、周济天下。 叫做分红书院,太难听了。” 王富贵听见这话,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是,少爷!” 方休摆了摆手,道:“若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便退下吧。” “是,少爷!” 王富贵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方休坐在躺椅上,看着王富贵的背影,脸上却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王家能走到今天,也的确是有点儿能力。 这王富贵一开始的时候,明确的说想要建立一个分红的交易所。 然后,让全天下各商铺的分红,全都在这交易所里面交易。 方休给他讲了这分红的玄妙以后。 他偏偏要自己尝试着证实。 还偏偏的选中了张孟布庄作为对象。 最后得出了结论,却又是不愿意做了。 很明显,因为王富贵知道了这分红的重要性。 某种程度上,甚至要比宝乐坊更加的重要! 宝乐坊已经掌握在了他的哥哥的手上。 若是他再建立一个交易所。 方休倒是不在乎。 但是换一个其他人,定是要如坐针毡了! 方休叹了口气,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 王富贵怕了。 这没什么问题。 问题在于,他还要重新选一个人,建立这交易所。 方休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 先把这交易所给建起来。 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于是。 第二天。 宝乐坊的旁边。 不远处,原先已经被拆的空地上,却是开始建起一座大型的建筑。 这建筑占地的面积很大,丝毫不亚于京师大剧院。 甚至比京师大剧院还要更甚。 虽是没有建好,却是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 “这里又是在建什么东西?建造的如此的气派?” “听说是安国公亲自下令建造的,好似是叫做什么交易所。” “交易所,什么交易所?” “好像是分红的交易所,那些买卖分红的人,不需要再一个个的去问了,只要在这交易所挂出自己的价格,然后卖的人,买的人,全都经过这个交易所。” “你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 “废话,人家宝乐坊的门口贴了告示,你没有看吗?”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这分红交易所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都府! 许多的人听见这个消息,都是冒出了一些想法。 比如。 此时此刻,英国公府。 英国公看着属下呈上来的关于交易所的说明,表情就发生了数次变化。 终于,他好似是下定了决心,咬牙道:“咱们也建立一个商铺,就叫做夏英船坊!”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64章 夏英船坊 府上的小厮听见这话,懵了。 下意识的问道:“老爷,咱们创建商铺做什么用?” 英国公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创建商铺,你说做什么用?除了赚银子,还能做什么用?” 那小厮一时间,无言以对。 英国公则是自顾自的道:“就这么几艘船,造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是没有造好,再这么下去,怕是等老夫没了,这船还没好! 老夫便只想着一件事情,能够在忆雪出嫁前,把这几艘船给她造好。 然后,多下几次南洋,多挣一些银子,给她当作嫁妆。” 小厮听见这话,忙不迭的低下了头,一句话都不敢说,全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英国公则是越说越来劲,恨不得一秒的时间都不停留。 立刻就把这商铺的事情给办了! 他看向那小厮,开口道:“老夫已经决定了,便按照老夫所说的去办! 记住了,名字叫做夏英船坊,办完了以后,立刻送到交易所去,那个怎么说的? 挂挂” 小厮忙不迭的提醒道:“老爷,挂牌。” “对对对,挂牌。” 英国公叹了口气,道:“想老夫一世英名,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到了老了,府上的银子,竟是连几艘船都造不出来,竟然还需要其他的人来凑分红,方才能够。 哎” 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虽说他是堂堂的国公。 可正因为是国公,这世上的许多事情,其他的勋贵可以做,他却是不可以。 没有其他的原因,你手里掌握着兵权,皇帝时时刻刻的都盯着你呢! 若是做错了什么事情,皇帝陛下该如何想? 一定会想你这个人是否有谋逆之心! 到时候,便有的受的了! 因此,历来的勋贵之中,最穷的就是几个国公。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一直想着挣银子,挣银子。 到头来,把府上的所有的银子都投在船上了。 却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想到这儿,他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叮嘱了一句。 “快点儿去办,不要拖沓!” 那小厮听了以后,忙不迭的应了一声。 “是,老爷!” 小厮的领命以后,转身离开了。 便带着这么一点点的银子,找了个地方,租了个门面。 然后又是找到了做牌匾的地方,就做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几个字——夏英船坊。 随即,拿着这个牌匾和房契,到了交易所。 交易所,早已经是人山人海。 几乎是整个京都府的商铺的掌柜的,全都到这里来了。 想要卖掉一些分红。 没办法,这生意难做。 若是有人能够帮自己承担风险,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没卖分红之前,这商铺是你一个人的。 卖了分红之后,这商铺便是大家的了! 若是赔了,自己的损失也是能够降到最小! 若是运气好,这商铺分红的价格往上升了。 连带着整个商铺的价值都是上涨。 当然,大部分的掌柜的都是这么想的。 还有一部分人,则是什么都没有。 抱着空手套白狼的心态来到了交易所。 什么都没有,就是一个字——情怀。 你相不相信我这个商铺能够挣得到银子? 若是相信,你便买。 若是不相信,好,你就不买。 很简单的事情。 俗话说,就算是一头猪,站在风口上,那也是能飞得起来。 这交易所还真就有这么点儿意思。 就仅仅一天,还真的有许多原先都快要开不下去的商铺。 卖了分红以后,又是起死回生了! 还有一些商铺,卖了分红,得到了更多的银子,又是开始扩张了规模,又开始挣更多的银子。 总而言之 这分红是有很多的好处的。 那小厮也是带着牌匾来了。 找到了一个交易员。 “小兄弟,你好,我是来挂牌的。” 那交易员抬眸,看了他一眼,悠悠的道:“先登记。” “好好好。”小厮忙不迭的点头。 登记完了以后。 交易员又是问道:“姓名。” 小厮犹豫了一下,报上了英国公的姓名。 “商铺的名字。” “夏英船坊”这四个字,小厮都快要背下来了。 “好,这便是你的号码,你记住了。” 交易员拿出来一块木牌,递给了小厮,开口道:“之后的交易,全都依赖这块木牌,至于如何交易,是你们商铺自己的事情,我们就管不着了。” 那小厮听见这话,整个人都是懵了。 下意识的问道:“就这么简单?” 交易员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不然呢?你还想要怎样?” 小厮一时间也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只是感觉自己准备了这么多,都已经想好了要说的话。 此时此刻,却是没有派上用场。 总觉得有些可惜。 他忙不迭的摆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 然后就抱着自己的木牌离开了。 在这交易所的大厅里面。 许多的人,都是抱着木牌,卖力的呼喊着。 不停的介绍自己的商铺,希望更多的人能来投资自己的商铺。 能够购买自己商铺的分红。 这价格也都是不一样。 有的商铺,万分之一的分红,能够卖到几十辆银子。 有的,几十文钱就能够买得到。 有一些商铺,分红已经卖出去了。 后续的交易,便是经过这指定的交易员进行的了。 许多的人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分红卖给了谁。 买的人也是不知道自己的分红是从哪里买的。 仅仅只是一块木牌。 木牌上面用炭笔写了价格。 价格是不停的波动的。 有的时候价格低,有的时候价格高。 若是在价格低的时候买进,在价格高的时候卖出。 便能够挣到银子。 若是在价格高的时候买进,价格低的时候卖出。 便是亏了银子。 不管怎么样。 价格高,商铺的掌柜的便能够挣到银子。 若是价格低,商铺的掌柜的便相当于亏了银子。 因此,除了把这分红的售卖当作一门生意,成日的守在这里的人,还有一部分是掌柜的派人在这里盯着的。 一旦看到自家商铺的分红的价格往下降了。 他们便要采取策略了。 想着如何才能让价格稳定。 那小厮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还搞不清楚规则。 因此,只是举起了手里的牌子,大声的道:“夏英船坊,万分之一的分红,十两银子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65章 三个时辰一万两! 一连喊了好几遍,都是没有任何人回应。 只是偶尔有几个人投来好奇的目光,随即又很快挪开。 显然,他们对这个所谓夏英船坊不感兴趣。 原因很简单。 船坊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挣到银子的。 的确,下南洋很容易就能够挣到银子。 除了需要承担比较高的风险,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 便是带着一堆没用的布匹过去,都能卖上很多银子。 回来的时候,带上更多的橡胶,又是能够挣到不少的银子。 若非了解的人,还真就以为这船坊能够挣到很多的银子。 可是,实际上,就算是不考虑海盗等等意外因素。 来回一趟的时间,很多人都是没有耐心等下去了。 相较于船坊,其他人还是更看重那些收益比较快的店铺。 那小厮举着牌子,站了许久,都是没人上前询问。 他终于是忍不住了,更改了自己的策略。 大声的道:“英国公府倾力之作,夏英船坊!最多一个月后便可以出海,目标南洋!万分之一的分红,十两银子,一共卖出两成分红,先到先得了!” 两成的分红就是两万两银子,足够贴补英国公府的空缺了。 众人听见英国公这三个字,都是震惊了。 他们太明白这三个字的分量了。 堂堂的英国公,竟然也到这交易所来了? 而且还是创建了一个店铺? 一时间,众人对着交易坊更加的有信心了。 除此之外,也有不少的人过来开始询问具体的事项了。 “你说,你着夏英船坊,乃是英国公府创办的?” 有人问道。 那小厮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当然!英国公说了!若是分红凑的银子足够,不用等到年底,等到南洋回来以后,挣到了多少的银子,便开始分红。” 那人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片刻后,终于是做出了决定,从怀里面取出了一张银票。 递给小厮,道:“我买一百两银子的分红。” “好!” 小厮见到银票,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笑容,伸手接过了银票。 虽说只是一百两银票。 但是,不管怎么说,万事开头难。 第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到手了,剩下的一百两的银票,那还远吗? 抱着这样的心态。 那小厮又是开始继续呐喊。 不一会,便吸引了不少的人。 在交易所站了大概两三个时辰。 感觉全身上下一阵酸痛。 即便如此,那小厮却是仍旧感觉到很开心。 因为他已经卖出了一万多两的分红。 没错,短短的两三个时辰,他便挣到了一万多两的银子。 严格的来说,并不算是挣到的。 因为他只是售卖了分红,到时候若是挣到了银子,还是要给这些人分红的。 就是不知道最后能挣多少的银子。 不管怎么样,那几艘巨船总算是有了继续建造的底气了! 一万多两银子,甚至连下南洋所必须的一些东西都是足够买的了! 那小厮想到这里,感觉很有成就感。 正想着要赶回英国公府去,向老爷报喜。 刚刚走到交易所的门口。 却是见到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长刀。 双眼通红的盯着交易所里面的每一个人,头发乱糟糟的。 整个人都好似是陷入了疯狂。 “你” 那小厮的反应也是极快。 见到这一幕,立刻后退了数步。 交易所里面的其他人,此时此刻,正沉浸在分红价格的变化上,哪里注意到有这么一个人。 那人双眼通红,手握长刀,一步一步的走进交易所。 此时此刻,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他。 大家都是很自觉的跟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便是英国公府的小厮,也是如此。 终于,有交易员注意到了这个人。 开始警惕起来,上前问道:“你是谁?到这里做什么?交易所禁止携带兵器,这一点,你难道不知道吗?” 那人听见交易员的话,脸上露出冷笑声,不屑的看着那交易员,冷冷的问道:“你觉得我还在乎吗?” 交易员听见这话,瞬间心凉了。 他太明白这个人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代表着他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这样的人是最为可怕的。 因为他们做起事情来,毫无顾忌。 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们会忽然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或者换句话说。 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们的底线在什么地方。 “兄弟,冷静,我们这里的确是禁止携带兵器的,你先把兵器放下,之后的事情都是好说,你是怎么了?家里出现了什么变故吗? 我原先是宝乐坊的人,你若是家里真的出现了变故,连饭都吃不上了,可以到宝乐坊借银子。 若是一切都属实,从宝乐坊借银子是一分钱的利息都不用还的。 你借多少的银子,到时候便还读诵好的银子,一分钱都不用多交 而且,我告诉你” 这交易员一边聊天,一边转移这人的注意力。 只是,这人也不是傻子。 听他扯东扯西,没一句话是说在重点上的,便知道,这个人在拖延时间。 他的脸上露出冷笑,不屑之色越发的浓厚,说道:“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我实话告诉你,我今天还真的就没有打算伤人。 只是想带着把长刀,过来给自己壮壮胆! 顺便,跟你们聊一些事情!” 交易员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壮胆? 这里又不是沙场,有什么好壮胆的? 更何况,跟我们聊一些事情? 聊什么事情? 我们跟你们有什么好聊的? 只希望你快点儿放下兵器,快点儿走就好! 交易员这么想,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 反而轻声道:“好,你想要说什么,跟我说,我都听着呢。” “我不是要你听着,我是要让这里的所有人都听着!所有人!所有人,你明白吗?” 一开始还好,说话都还算是正常。 可是说到后面的几句,却是开始咆哮了起来。 就算是再傻的人,见到这一幕,此时此刻,也知道情况不对劲了。 许多的人都是刻意的跟这个人保持了距离。 随时最好了逃跑的准备。 但是那人却是显得一脸的不在乎。 无所谓!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66章 被震撼的英国公 交易员见到这一幕,忙不迭的摆手,道:“好好好,我们听你说,听你说。 你想要说什么?” 那人手里拿着砍刀,状若疯狂。 本来有说不完的话,可是到了此时此刻,看见众人恐惧的面孔。 他却又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真的有那么多的话想说吗? 无非就是心里面的苦闷,无处抒发罢了。 深吸了一口气,他开始说话。 “我原先家里有宅子,有夫人,有儿女,身上没有多少银子,但是三四百两的银子还能凑得出来。 但是,就因为到这个鬼地方,看见了这么多的东西,把所有的银子全都给变卖了。 买了分红,刚开始买的时候,那分红的价格还在不断的往上涨。 我便想着,这分红的价格还能继续往上涨,没有卖掉。 后来,这分红的价格下降了。 我便想着,总有一天,这分红的价格还是会涨上去的。 但是,时间长了,这分红的价格非但没有涨上去,反而一日比一日低,到了今天。 这分红的价格已经降到了谷底。 我身上没有一分钱的银子,便是想要吃饭都没有银子。 只有这一堆一文钱都不值得分红! 我想跟你们说,这些分红都是都是” 一时间,他找不到一个好的比喻。 众人看着他,却是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沦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有人小声的嘟囔道:“还不是怪你自己太贪心了,若是早点儿把分红卖掉,何至于此?” 有人则是道:“贪心不足蛇吞象,明明是自己的问题,还总是把责怪人家交易所!” “就是,我在这交易所也是待了几天了,每天都是挣银子,像我一样的人,整个交易所可是不少,明明就是你自己的问题。” 那人听见周围人的议论声,整个人再次陷入到了疯狂。 挥舞手里的砍刀,大声的道:“你们放屁!怎么会怪我,明明就是怪这分红!怪这交易所!我今天来就是要毁了这交易所! 从此以后,让这交易所再也不能害人!” 说着,就要冲向那举着牌子的几个交易员。 此时此刻,旁边的护卫见到这一幕,瞅准时机,上去就是一脚。 将那人踹翻在地,然后控制住了。 “你们做什么,你们做什么,这交易所乃是害人的玩意,你们这是助纣为虐,助纣为虐啊!” 那人被控制住了,还是心有不甘,大声的喊道。 众人见到这一幕,都是摇了摇头,不说话。 不同的人,拥有不同的感慨。 有些人看见他就好像是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有些人看见他,则是默默的告诉自己,永远不要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英国公站在交易所的旁边,看着那人,脸上却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当然,仅仅片刻。 他的注意力就重新的转移到了自家船坊的分红上面。 如今的价格是十一两。 十一两好,十一两好啊! 算起来,倒是足够再造几艘船的了。 若是再多卖出去一些,这几天就赚大发了! 英国公这么想着。 忽然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家交易员的面前。 随即,几番交谈,那交易员竟然把牌子给放下来。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英国公拿出的那一些原始的分红,全都被买了! 英国公见到这一幕,感觉呼吸都是停滞了一秒。 一共两成的分红,加在一起便是两万两千两的银子。 竟然就这么被人给买了? 这这是何人,竟然出手的如此阔绰? 偏偏,这个时候,那买的人,还大声的喊道。 “两万两千两,这夏英船坊的分红,我全都要了!” 声音洪亮,响彻整个交易所。 仅仅一瞬间,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是被他吸引了过去。 所有人都是十分的诧异。 两万两千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准确的说,整个京都府,乃至整个楚国,能够拿出这么多的银子的,可谓是凤毛麟角。 买的竟然还是船坊的分红。 要知道,这船坊的分红可是面临着极大的风险的! 若是船造不出来,或者造出来了以后出现了什么意外。 这些银子可都是打水漂了。 于是,众人开始议论起来。 “这夏英船坊是什么来头,竟然会有这么多的人买?” “对啊!我在这交易所待了几天了,似乎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花费两万两千两银子,买分红的。” “你说这个人是哪个府上的?怎么以前从没有见过。” “这个人是哪个府上的我不知道,但我可知道夏英船坊是英国公开的。” “什么?英国公开的船坊,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了! 堂堂的英国公啊,那是什么人物,既然是他办的船坊,那定然是没什么问题的!我决定了,我也要买一些夏英船坊的分红!” “说的有道理,这夏英船坊在船坊之中,应该还算是比较靠谱的。” “对了,眼前这个人,我倒是也觉得眼熟,似乎似乎曾经在安国公府看见过! 对对对!这人是安国公府上的小厮!” 两个消息传出去了以后。 整个交易所都是陷入到了震惊当中。 安国公,英国公。 两位国公级别的人物,竟然也是出现在了这交易所之中。 可见,这交易所的魅力。 同时,可以看出,这夏英船坊的实力! 一时间,不少人都是凑到夏英船坊的前面。 纷纷的喊出自己的价格,想要提早买一些分红。 那人就站在原地,静静的听着众人的报价。 都是价高者,卖出去。 若是价格低了,他便不卖了。 来来回回,竟然还挣了银子! 这可谓是千古奇事了! 英国公站在原地,安安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是停滞了一拍。 他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 挣银子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 此情此景,看着自己的船坊不断的升值。 很想要作诗一首,但是肚子里面没有墨水,却是屁都说不上来。 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呦,这不是世伯么,这段时间过的可好?” 英国公听见声音,转头看去。 果不其然。 是方休那小子!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67章 为何读书? 英国公瞥了他一眼,悠悠的道:“借不到银子,过的很不好。”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了笑容。 知道英国公这是埋怨自己没有借给他银子呢。 于是,摆摆手道:“其实这借不借银子,结果都是一样的,这银子最后兜兜转转的,还不是到了你的手里。” 英国公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问道:“什么意思?” 方休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个小厮,淡淡的道:“看见那买分红的了吗?我的人。两万两千两银子,说实话就算是宝乐坊,都凑了不少时间。” 英国公听见这话,算是彻底怔住了。 买分红的竟然是方休这小子。 几乎是一瞬间,他的心凉了。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这方休从来都不做吃亏的事情。 既然他买了这分红,那么便一定是原因的。 具体的原因是什么,英国公还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 一定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方休看见英国公的表情,便知道他误会了。 但是也没有解释,只是摆摆手,道:“世伯既然来这里了,就在这里多看看,对你有好处。 我只是路过,现在还有事,便不多留了,告辞。”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等会!” 英国公喊住了方休,表情犹豫了片刻,坚定的道:“这两万两千两银子还给你,这分红给我老夫!” “” 方休听见这话,有些无语。 这是什么意思? 卖掉的分红,还能收回来的? 再者说了,这分红卖给谁还不都是一样,为什么就不能卖给自己? 他想了想,还是道:“可以,三万两银子。” “三万两银子!?” 英国公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不敢置信的看着方休。 短短的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多出了八千两的银子!? 英国公瞪向方休,忍不住的问道:“你怎么不去抢钱庄?” 方休嘿嘿一笑:“抢钱庄哪里有在交易所挣银子快?” 英国公听了,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的确啊! 这钱庄里面有没有八千两银子,还是一个问题。 而且还需要承担极大的风险。 哪里有在这弄银子,来的快?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能不能跟世伯说一说,世伯里面也好有个底。 你知道,世伯年纪打了,这府上也是没有多少的人,就是走了,也不能安安心心的走,便想着多留一些银子给儿女” “停停停!” 方休也算是服了。 这英国公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摆摆手,漫不经心的道:“你放心好了,只要你不乱来,你的夏英船坊不会出什么事情,我全部买进,也只是想要挣点儿零花钱罢了。 对你没什么影响,甚至对你还有好处,这一点,你放心吧。 文理书院那边,我还有事,便不多留了,这次真的是告辞。” 说完,也不去看英国公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就这么十分直截了当的转身离开了。 英国公一个人站在交易所,只感觉天地茫茫,整个人的心却是十分的慌。 下意识的,脑海里面不由自主的便浮现了之前那个拿着刀,状若疯狂的人。 自己有一天该不会也变成那样吧? 不行! 绝对不行! 他要时时刻刻的守在交易所。 稍微出现了一些变故,便一定要快速的处理。 千万不能拖沓,只有这样,方才可能将损失降到最小! 他这么想着,已经是做出了决定。 看向身旁的下人,吩咐道:“去,回府上给老爷我抱一床被褥来,跟夫人说一声,这段时间,老夫便不回去了,便住在这交易所了。” 那下人听见这话,看向四周。 住在交易所? 这样的环境,老爷能受得了吗? 可是,他只是一个下人,却也是没什么好说的。 只能应了一声。 道:“是,老爷!” 方休到交易所,还真就是如他所说。 路过了,顺便看一看。 还真不是刻意的去看的。 这一次到城南来。 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秋闱。 按理说,这秋闱跟他也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 如今的科举的制度,乃是他自己一个人,力排众议给定下的。 这各个书院,也都是他一己之力创建的。 如今秋闱在即,所有书院的书生,凡是到了年纪的。 都是心神不宁。 方休到这儿来,便是想要看一看他们。 倒也是没什么要说的,很简单的事情,鼓励一下。 文理书院。 这应该算是方休系书院之中,最为特殊的一个书院,也是最为平常的一个书院。 说他平常,因为他传授的东西,都是以前进士科的东西。 除了方休系的书院,其他的书院都是同样的内容。 说它最为特殊,则是相对于方休系的书院。 在众多的方休系书院之中。 只有这么一个书院,乃是学习的进士科的内容。 此时此刻,这文理书院聚集了许多的人。 不止是文理书院的人,还有其他各个书院的人。 都是站在原地,安安静静的等待这一个人的到来。 不知道等待了多久。 方休终于是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众人看见方休,神色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齐齐的行了一礼,大声的道:“见过院长!” 他们学习的时候,都是听着院长的故事。 从一个纨绔败家子,到如今的内阁小阁老、安国公、神机营将军。 院长的智慧与能力,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方休看着他们,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我看你们的人数也是不少。 比我想象当中得要多得多。 你们这些人之中,有没有免学费的?” 话音落下。 众人面面相觑。 不知道有多少人,举起了自己的手。 方休粗略的看了一眼,竟然占了一半,甚至还要多。 这些人都是家里面比较贫穷,没有那么多的银子给他们读书。 但是资质都是比较好。 除了第一年是免费的,后面也是获得了免费的资格。 这个资格是无限的。 换句话说,就算是所有的学声都是贫困的,只要他们足够好,都能够获得免费的资格。 不设上限。 此时此刻,方休看着他们,目光一一扫过,忽然问道:“有没有人告诉本公,你们为何读书?”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68章 衣食俸禄,民脂民膏 众人听见这个问题,互相对视了一眼。 有人开口道:“为了报效安国公!”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附和。 “学生等受安国公的恩情,永生难忘,学成之后,必定付出全力,报答院长!” 众人说到这里,皆是躬身行礼。 方休见到这一幕,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看着这些学生,眉头一挑,开口问道:“你们觉得本公是那沽名钓誉之人吗? 还是你们觉得本公创办学院,便是为了个人一己之私利,便是为了把控朝堂?” 把控朝堂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学生们又是一阵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院长还真是不把他们当外人啊! 既然不是这个答案,那是什么 众人的脸上都是露出沉思之色。 方休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笑容,悠悠的道:“本公问你们问题,并非是为了考校,仅仅只是与你们聊聊罢了。” 说完,目光落在一个皮肤黝黑的学生身上。 “说说看,你怎么想的?无妨,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便好,当年为何选择读书?” 那学生被点到后,脸上露出沉思之色。 显然他把安国公的这个问题看的很重。 思索了片刻,他抬眸看向方休,表情坚定:“为了功名利禄!” 话音落下,满座皆惊! 功名利禄? 这天下的读书人,十之八九怕是因为这个,但是这岂是随随便便能够说出来的? 若是让人家听见了,像个什么样子? 可是,转念一想。 院长连把控朝堂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出来了,那么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于是,又是淡然了。 那学生看着方休,眼神坚定,解释道:“学生出身贫苦,来到学院之前,连饱饭都没有吃过。 学生读书,为了报效院长,报效朝廷,报效百姓,既为此大志,也为功名利禄! 学生不像再过从前那般贫苦的生活。 学生还有父母,且年事已高,学生想让他们享享清福” 这话十分的直白,没有多余的修饰。 众人听了,脸上却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方休看着他,笑了,说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些你们都知道,这世上又有几人读书不为功名利禄? 便是本公,一开始的时候,不也是想着赚银子,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众人听见这话,面露沉思。 片刻后,有学生反驳道:“院长此话,学生并不认同。” 方休看向那学生,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好,这世上本就没什么观点,是所有人都能认同,不认同方才正常,你说说你的想法。” 那学生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方才道:“院长,学生以为,衣食俸禄,皆是受之于君,既然受之于君,便要忠君,便要报效朝廷。 院长给我等读书之机会,便是吾等恩师,恩师如父,我等报效院长,乃是孝,报效君王,乃是忠!” 众人听见这话,一阵面面相觑,表情也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更多的人则是眉头紧皱,看向那人,显然并不认同他的看法。 这看法乃是主流学子们所说的。 他们文理书院,一向与国子监那帮主流学子不同。 所谓忠于君。 那是勋贵们,是门阀世家们。 他们这些寒门子弟,吃不饱,穿不暖。 从小到大,不知挨了多少饿,受了多少的苦。 读书? 那是压根没有可能的事情! 即便穷苦到了这个份上,还要缴纳赋税! 交不上者,还要去服徭役! 那个时候,他们所要报效的君王,又在何处呢? 那个时候,怎么没有人告诉他们,你们可以读书,读书之后要报效君王呢? 若不是安国公! 此时此刻,他们怕是还在农田里面耕地,为了吃饱而付出全力。 即便如此,还不能过上好的生活! 报效君王? 呵呵,笑话! 众人都是这么想。 那学生却不这么想。 看他的衣着,便知道他和其他人不同,他出身世家! 世家子弟到方休系书院读书的人,虽然不多,却也不是太少。 毕竟这方休书院的先生,都是举人。 其他的地方,可是很难见到举人学者。 方休看着说话的学子,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你认为,衣食俸禄,受之于君?” 那学生面露坚定,点了点头道:“是的。” 方休笑了笑,说道:“本公与你观点恰恰相反,在本公眼里,衣食俸禄,民脂民膏罢了! 报效朝廷,还有说处,报效君王又是为何?” 话音落下,众人全都震惊了! 衣食俸禄,民脂民膏。 民脂民膏。 一时间,大部分的学生都是被震撼了。 他们太明白这八个字的意味了。 因为他们都是出身穷苦人家,对此有着深刻的体会。 他们的父母,辛辛苦苦一辈子,大部分的收获,却是缴纳到了朝廷。 朝廷之所以可以运行下去,便是因为他们这些不起眼的穷苦百姓们啊! 即便是内阁首辅大人,即便是几位国公大人,衣食俸禄,也都是他们这些穷苦的百姓们,一点一点的积攒出来的啊! 衣食俸禄,民脂民膏,民脂民膏,民脂民膏 他们被深深的震撼了,久久无法平复! 但是,另一部分,世家子弟听见这话,眼眸却是露出震惊之色! 显然,方休的话让他们更加的震惊! 他们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皆是报君!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意思很简单,无论学文,还是学武,都是为了报效帝王? 为何? 因为他们的一切,都是帝王给的。 可是,如今他们却是听到了一个全然不同的看法。 那就是—— 他们的一切,都是普通小民给的! 显然,一时之间,他们无法接受这个想法。 那句,报效君王又是为何? 让他们感觉很是震惊。 放眼整个楚国,能够大胆的说出这句话的,怕是也只有安国公这么一位了! 便如家中长辈所说。 安国公是权臣! 可是,安国公如何对待他们的,他们心里面都是有数的。 安国公是真心实意的对待他们! 一时间,君王和安国公,在心里面产生了碰撞。 几人都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低着头,沉默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69章 南洋变故 方休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笑容,风轻云淡的道:“本公知道,本公今日所说的这些话,颠覆了你们原先的想法。 本公所说的也只是本公的想法,这世上人有千千万万种,想法自然也是如此。 因此,若是你们不认同本公,也是无妨,时间会证明一切。” 说到这里,众人都是互相对视。 下一秒,众人齐齐的行了一礼。 “多谢方公教导!” 方休摆摆手,笑呵呵的道:“无妨无妨。” 顿了顿,又是道:“本公之所以跟你们说这些,没有其他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秋闱在即,你们之中有不少人都是要参加秋闱的。 高中的人,自然也是会有的。 今日,本公想要告诉你们,无论你们从学的目的是什么,无论是想要书中的颜如玉,还是书中的黄金屋。 都要记着,这黄金屋,这颜如玉,乃是百姓们给你们的! 乃是千千万万穷苦的百姓,省吃俭用给你们的! 下民可欺,上天难欺!做什么事情,都要问一问自己的良心。 你的良心是否允许你做这些!” 众人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严肃之色。 他们知道。 安国公给他们说这些话的目的。 很简单。 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对的起百姓! 却没有说对得起君王。 众人沉思片刻,又是行礼:“学生明白,学生谨遵方公教诲!” 方休摆摆手,道:“今日所说的便是这样,秋闱的内容,你们已经学了两三年。 如何应试,你们应当也知道。 多余的话,本公便不多说了,诸位,前程似锦!” 说完,给这些学生行了一礼。 然后,没有停留,转身离开了这里。 聊聊的几句话。 却让学生们的内心产生了极大的震撼! 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君王与百姓! 君王与百姓,孰轻孰重? 一直以来,所有人的心里面都有一杆秤。 大多数时候,都是君王占据上风。 毕竟,忠君乃是第一的要义! 可是—— 如今的英国公却是给了他们截然相反的答案! 你们的一切是百姓给的! 自然要对得起百姓! 书院里面大部分学生都是穷苦百姓,对方休所说的话,感同身受。 还有一部分世家子弟,则是陷入了沉思。 沉思了片刻之后,便不去想他了。 秋闱在即,秋闱要紧。 等秋闱结束以后,这些事情再想也不迟。 方休从书院出来以后,路过交易所。 忽然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赵嫣站在原地,看着交易所上的牌子,紧张兮兮的。 方休走到她的身后,忽然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看什么呢?” 赵嫣冷不丁的被拍了一下肩膀,吓了一跳。 转头看向方休,深吸了一口气。 表情变得冰冷。 方休见到这一幕,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说道:“你想干吗?” 赵嫣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说道:“我现在有正事,没工夫理你!”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正事,你能有什么正事? 方休看向那交易所的牌子,忽然想到了什么。 看着赵嫣,诧异的道:“你要买分红?” 赵嫣眉头一挑,反问道:“怎么?不可以?” 可以是可以 但是就你这个脑子,买了分红,那岂不是被坑到死 “咳咳” 方休咳嗽了一下,看着赵嫣,问道:“你投了多少银子在这里里面。” 赵嫣道:“放心好了,我又不傻,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一共就投了一万两。” “咳咳” 方休差一点被呛到。 一万两银子还不少? 这赵嫣怕是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有银子! 方休看着她,问道:“你这些银子都投给谁了?” 赵嫣想了想,看着方休,表情十分得严肃。 缓缓得开口:“为什么要告诉你?” “” 方休听见这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思片刻,摆摆手,表情凝重得道:“爱说不说!” 说完,转身离开了交易所。 赵嫣看着方休的背影,眉头一挑,心里面道。 别以为这世上只有你能挣到银子! 我赵大公主,一样能行! 方休离开了交易所,回到了方府。 正准备休息一会。 忽然,一只信鸽从天空上急速下降,径直的落在方休的面前。 方休看了那鸽子的腿一眼,下一秒,表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黑色! 代表着情况危急! 这信鸽训练以来,还从来都没有见过一个黑色的信件。 是什么地方? 江南道? 东南道? 北方四州? 乞颜部? 还是南洋? 方休深吸了一口气,取出信件,打开看了一眼。 仅仅只是片刻,他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 猛地一拍桌子,骂道:“岂有此理!” 这信上的内容很简单。 南洋失守! 白小纯花费了这么长时间,这么多的精力,这么多的银子,在南洋建立的体系。 短短的几天,全部崩塌! 从西边来的胡人,源源不断地进攻。 源源不断地增兵! 而另一边。 东南道的神机营,距离太远,无法支援的及时。 眼见着神机营的战士越来越少。 迫于无奈,白小纯只好下达命令。 放弃一部分的商品。 剩下的人,驾驶船只暂时离开南洋! 这封信件便是请罪的信件。 方休看了以后,却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 别说是京都府。 就是东南道,距离都是非常的远。 白小纯和他的神机营便相当于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 这样的情况下,都能够坚守这么长的时间。 即便是方休,也不得不对他们产生敬佩的心理。 虽然这些人都是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 这些人的损失,每一个,方休都是心疼。 要知道,即便是面对乞颜部,整个神机营也没有多少的损失! 如今,那些从西边来的胡人,却是让神机营损失了将近一千人。 这是他完全无法接受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这南洋如今已经是大楚商品的一个重要的市场! 如今胡人占据了这个市场。 别的不说,就是交易所里面,指不定就发生了什么变化。 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70章 暴跌! 此时此刻,交易所。 这各个商铺的前面,只要不是太差,总归是有几个人买的。 可是,兴许是因为之前张孟布庄的教训。 许多的人,都是谨慎了很多。 都是盯着那些比较有名气的商铺买。 这样的话,出现损失的可能性并不算是太大。 比如夏英船坊,乃是英国公创建的。 其他的商铺都能倒,这英国公创建的船坊,若是都能倒的话,那就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更何况,这船坊乃是现在最为热门的一个商铺。 除了造船,还有就是运输。 有点儿海上的商铺的意思。 要知道,这东西现在来说,可是极为的挣银子的。 别的不说,就看那无休布庄,来回一趟,挣了多少的银子? 只要是不出现什么意外。 比如那南洋的土著忽然反叛,不允许大楚的商贾进入了。 再或者,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来了一伙人,把大楚商贾的生意给抢了。 否则,这船坊几乎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因此,这夏英船坊的分红不断的上涨,不断的上涨。 短短几天的时间,几乎堪比一些老牌的商铺了! 除此之外,还有人经常的到那津州府去。 看一看这夏英船坊的几艘船造的如何了。 不出他们的所料。 这夏英船坊,一共三艘大船,几乎都是处于半完工的状态。 只要这三艘大船建造完毕。 便可以带着货物前往那南洋。 来回一趟就是不知道多少的银子! 到那个时候,便是他们拿到分红的时候。 这是稳赚不赔的! 就是这几日,所有人都盯着夏英船坊。 如此多的人,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没错,这个人便是赵嫣。 赵嫣站在人群之外,一双好看的眼眸,眨也不眨得盯着夏英船坊。 不停的念叨着:“涨涨涨!” 其他的人,也都是大同小异。 甚至不少的人都是状若疯狂。 目光死死的盯着木牌,好似全部的身家性命都在这夏英船坊上一样! 人的天性如此! 只要这东西挣了银子,想要退出,便是难了。 比如买了这夏英船坊的分红,看着他不断的上涨。 逐渐地,逐渐地,已经是超过了自己原先的预估。 挣了三四倍的银子。 甚至,很多人都是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 若是这涨幅超过了这些银子,便停手。 便把分红给卖了,好好的过日子。 可是,等到分红真的涨到了这般的地步。 他们又是默默的告诉自己。 还能再涨,还能再涨。 只要再等几日,涨的银子,又是够自己花销很长时间了! 荣华富贵,皆在一念之间! 因此,即便是定下了日子,定下了涨幅,也是没有丝毫的用处。 天性! 此时此刻,赵嫣已经从夏英船坊之上,挣了几千两的银子。 然而,她还是不愿意出手。 其他的商铺,看见涨幅到了一定的地步,她便果断的出手了。 可是,这夏英船坊却是不一样。 她看着木牌,总感觉这夏英船坊好似是没有上限一般。 只要自己能够耐得住,便能够挣到更多的银子。 实际上,她要这么多的银子,也是没有丝毫的用处。 毕竟她实在是不缺银子。 可是,她就是感觉,这银子越多越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夏英船坊还在涨。 但是,涨幅的速度却是逐渐的放慢了。 时间又是流逝,短短的半个时辰的时间,夏英船坊的分红,竟然不涨了! 众人见到这一幕,全都怔住了。 最近几日,这夏英船坊的涨幅力度一直很高! 几乎就没有放缓过速度,至于停止不前,那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人就是如此。 看见这夏英船坊不停的在涨,眼里面便只能看着它涨。 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 有一天,它会下跌。 此时此刻,看见他下跌,便觉得天都要塌了! “涨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跌了呢!” “这是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 “涨,涨啊!” 众人状若疯狂,死死的盯着那木牌! 忽然——跌了! 跌了! 它竟然跌了! 这么长的时间,第一次见到这夏英船坊的分红跌了!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眼睛都是变得通红! “涨,涨!” “不要跌,不要跌!” 这些人都好似是疯了。 眼里面除了这分红的价格,便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人,好似漫不经心的道:“别想了,这夏英船坊是涨不了的,一定会跌的!” “你说什么!?” “你个狗东西,有胆子再说一遍吗?” “狗东西,是不是找打!” 众人盯着说话那人,狠狠的咬牙,好似要把他给撕碎了! 那人显然也没有想到,这几个人的反应竟然这么大,被吓了一跳。 颤声道:“这这这话不是我说的,主要是南洋那边出事了。” “南洋那边出事了?” 众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全都是呆住了。 “出了什么事?” 有人问。 那人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好似是从西边来了一群胡人,那南洋给占了,咱们大楚的神机营没能挡得住,撤了回来。 具体是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但是原先囤积在东南道的货物,仍然是堆积在了那里,全都滞销了。”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心,瞬间跌倒了谷底。 怪不得,怪不得这夏英船坊涨的好好的,突然停了。 突然跌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样的话,一切都能够说的通了! 正是因为南洋那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切跟海洋有关的商铺,定然是要大跌的! 这都不用想! 别说是什么南洋了 就是原先捕鱼的渔民,原先那些造船的船坊,只要是售卖分红的,价格一定是跌到了没边。 原因很简单。 没人知道那些胡人的实力究竟有多强。 万一那些胡人的实力超级强,周边的海域,没人能跟他们相提并论。 那样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那些商铺便等同于废掉了! 即便是那些胡人的实力不强,两边交战,也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 这段时间,商贸便是相当于暂停的。 不跌才怪! 赵嫣想到这,一颗心彻底的跌落到了谷底。 抬眸望去,忽然发现。 夏英船坊——暴跌!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71章 蒸发了? 赵嫣见到这一幕,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她可是还有几千两银子在夏英船坊呢! 若是真如刚才那个人所说的,岂不是说明她的银子拿不回来了! 这么想着,就听见一阵嚎啕声在交易所里面响起。 “跌了,怎么又跌了!” “我所有的银子可全都是卖了夏英船坊啊!不能跌!千万不能跌啊!” “要是夏英船坊跌了,我还怎么活啊!” “老天爷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赵嫣转头看去,便看见无数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不能自己。 甚至有些人,装弱疯狂,冲到那交易员的身边,大声的道:“我不要了,这夏英船坊的分红我不要了,全都卖出去,全都卖出去! 快,快啊!” 交易员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 这交易所开了也不止一天了。 但是,这般疯狂的景象,目前为止,还是第一次见。 不得不说,这分红实在是太可怕了。 原先还是非常正常的一个人,就是因为这交易所,能够变得和从前完全不同。 这是交易员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情。 但是它就是这么发生了。 “你们等会,这想要卖出去,不是这么容易的。 现在夏英船坊的分红一直再降,想要卖也卖不出去。”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傻了。 纷纷问道:“为何就卖不出去呢?这价格不都是在这里挂着吗?” “就是啊!一样的价格,咱们买的时候就能买,这卖的时候就卖不出去了,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就是,我看就是你们交易员想要害我们吧?我告诉你,要是我的银子收不回来,你们交易所的人,一个个的也都别想好过!” 那交易员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无奈之色,看向众人,开口解释道:“实话告诉你们,我自己还有一些分红在这夏英船坊里呢! 这分红的买卖并非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为了防止这里面出现一些漏洞,交易所是安国公亲自督促建造的。 规矩森严,一切分红的买卖都是需要经过固定的流程。 就是想要做手脚那也是做不了手脚的!” “那为什么买的时候能买,卖的时候就不能卖了?这价格明明就在这里挂着呢!” 有人愤怒的道。 交易员看了那人一眼,解释道:“很简单的道理,这分红涨的时候,大家都想着买,既然能把这个分红的价格挂在上面,也说明是真的有人想要诚心卖。 这买卖起来,不就是容易很多。 换句话说,也正是因为买的人多了,这价格才会一直往上涨。 可是这分红价格下降的时候,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某种意义上讲,正是因为买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这价格才会下降。 既然买的人少,又怎么那么容易就能卖的出去呢? 就是因为卖不出去,所以这价格才一降再降,直到有人买的时候,才会停止啊!” 那交易员说到这,似乎是想到了自己在夏英船坊里面的银子,也是痛心疾首。 “实话告诉你们,我在这交易所也是待了有一段时间了,从来就没有看见哪一家商铺像夏英船坊这样跌的这么快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大家都不是傻子,没人愿意留着夏英船坊了。 因为那些胡人的事情,夏英船坊想要挣银子,那还得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分红就更无从谈起了。 这分红攥在自己的手里,不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吗? 所以大家都想要卖掉,所有人都想要卖掉,那谁买呢? 答案就是没有人。 所以啊这夏英船坊的分红估摸着是会到底咯!” 众人听见这话,包括赵嫣。 一颗心都是彻底的沉到了谷底。 这么说,他们买夏英船坊分红的银子,是彻底的打了水漂? 这 他们找谁说理去啊! 这里面可是许许多多的人都是一辈子的积蓄啊! 即便只是拿出一部分银子的赵嫣,都是心疼的无以复加。 更何况是这些身家性命都在夏英船坊的人嗯? “照你这么说,这夏英船坊的分红到了最后,一文银子都不值了?” 有人看着交易员,开口问道。 交易员看向那人,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若是胡人的事情没有解决,这夏英船坊的分红还真就是一文的银子都不值!” 众人听见这话,面露不服气,问道:“我们这么多人的银子,那可都是实打实的银子啊! 投到了夏英船坊去,怎么就忽然之间消失了呢? 这么多的银子都去哪儿了? 我们现在不玩儿了,把银子退给我们!” 众人听见这话,眼眸里面好似是萌发了一些希望。 纷纷凑到那交易员的面前,大声的喊道:“说的对,我们的银子总不会凭空蒸发了吧! 快点儿,我们要退银子!” “退银子!” 这分红出现才多久。 这退银子的事情,不知道喊了多少次了。 交易员显然也是预想到了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此时此刻,他脸色凝重,看向众人,声音变得有些冰冷,说道:“这交易所刚刚开业的时候,便说的清清楚楚。 无论是挣了银子,还是亏了银子,都是自己的事情,跟交易所无关! 你们找我们交易所没有任何的用处! 我还不怕告诉你们,这交易所的护卫皆是从神机营调过来的。 你们若是有什么不轨之心,尽可以试一试!” 众人听见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到一些无奈。 这个时候,安全员继续道:“至于找商铺,先不说这夏英船坊乃是英国公所创建。 就说于情于理,你们都是沾不上! 最为重要的是,府尹大人已经有了决断,乃是和交易所一样的!” 说到这,顿了顿,环视一周,郑重的道:“至于你们说你们的银子去哪儿了。 我告诉你们,跟你们所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大部分的银子都是蒸发了! 没有任何的原因,就是这么蒸发了。 就好像你们拿着分红挣到银子一样,不也是莫名其妙的多出了这么多的银子。 我个人奉劝你们,有这些精力,还不如出去多搬搬砖,再这里闹也是没有任何用处!”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72章 突如其来的关心 “你这叫做什么话?” 众人听了,面露愤怒之色。 那交易员却是耸耸肩,说道:“若是能早点儿把分红给卖出去,我还用站在这里,跟你们解释这些东西? 放心吧,过不了多久,这夏英船坊便到一天的底线了。” 众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开口问道:“一天的底线?这是什么意思?” 交易员看向他们,又是解释道:“很简单,为了防止一些意外的情况发生。 比如,这胡人从西边来攻,安国公设置了一些底线。 一日之内,这分红的价格下降不能超过前一天结束时候的十分之二,上涨则是不能超过十分之五。 因此,这分红的价格最多就是下降到十分之二。 当然,这个价格还是不会有人买的。 无非就是把分红降到谷底的时间,给往后延迟了几天。” “这有什么意义?” 有人好奇的问道。 交易员看向说话那人,摇了摇头,悠悠的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或许英国公觉得有一些分红还有一些挽回的余地吧,只是需要时间。” 众人听见这话,纷纷摇头。 因为他们知道。 神机营短时间之内是夺不回南洋的,这也就意味着短时间之内,夏英船坊无可救药! 哎 众人纷纷叹息,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些人仍然是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好似天都要塌了。 赵嫣没有这么的夸张。 可是,此时此刻也有一些失魂落魄。 离开了交易所以后,坐上了马车,回到了方府。 此时此刻。 方休正躺在摇椅上,看着最新出的话本。 不经意的一瞥,却是看见了失魂落魄的赵嫣。 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了?” 赵嫣听见方休的声音,微微一怔。 随即,抬眸望向他。 好似想到了什么,眼眸之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光芒。 凑到方休的面前,说道:“你在东南道是不是有很多的神机营的士卒?”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赵嫣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准备如何应对西边来的胡人。” 西边来的胡人。 方休听她这么说,表情变得更加的古怪,看着她,问道:“你是从哪里知道,西边来了一群胡人。” 赵嫣摆摆手道:“你别管我是从哪里知道的,你只要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办就好了。” 方休重新躺回去,悠闲地道:“还能怎么办,凉拌,那些胡人的神威比神机营的还要强,船只不少都是巨型的帆船,比神机营的船只还要大上了一圈。 怎么办,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赵嫣听见这话,原先一颗期待的心彻底的凉了下来。 她可怜巴巴的看着方休,再也没有从前的威风样,问道:“难道就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方休还是第一次见到赵嫣这样,心里面更加的好奇。 这丫头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莫名其妙的关心起了南洋那边的事情? 要知道,这段时间,这丫头吃喝玩乐,就是没做什么正经事。 这一次,不会是想要跑到南洋冒险去吧? 想到这,方休更加的确信,不能让赵嫣到处乱跑。 别回头像上一次一样,出去了一两个月,都不知道她做什么去了。 于是道:“有办法倒也是有办法,和那些胡人谈判,让出一部分的利益,但估计是不行。 南洋那边,反正我是不想了,短时间之内是收不回来的。 现在的重点应该是放在东南道和津州府。 别到时候,南洋没能收回来,反而让胡人把咱们的两大港口给占了!” 赵嫣听见这话,眼眶一下子红了。 原先她的内心还是抱有希望的。 希望这神机营能够早点儿把南洋给夺回来。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她清楚神机营的实力。 可以这么说。 即便是整个楚国的精锐加在一起,也是比不上全员的神机营。 他们的火铳、天罚、神威,三样东西配合起来,无人能敌! 但是,在海上能否做到像是在陆地上这样的所向披靡。 那她还真不如方休了解。 “这么说真的没有希望了” 赵嫣低着头,眼眶通红,自言自语。 自己这么多的银子,就全都扔在夏英船坊里面,打了水漂了? 这未免也太可惜了! 自从两位皇兄出了事情以后,赵嫣对于这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就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了。 专心致志的吃喝玩乐。 再不然便是想着挣些银子。 这段时间,倒也是获得逍遥自在。 但是。 她还从来没有体会过一下子失去这么多的银子的感觉。 此时此刻,她算是能够体会到交易所里面那些人的情感了。 自己拥有这么多的银子,损失了几千两的银子,心里面尚且这么的难受。 更何况是那些把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都给搭上的人呢? 真是可怜啊 赵嫣悠悠的叹了口气。 一旁,方休正在暗暗的观察赵嫣。 看见赵嫣的表情以后,方休就知道,情况有些不太对劲儿。 南洋出了事情,这丫头莫名其妙的这么难受做什么? 她有没有亲朋好友是在南洋的。 莫非是因为白小纯? 倒是有点儿可能。 毕竟白小纯也算是赵嫣的一个熟人了。 只是 自己从来都没有说过白小纯怎么样了啊! 那能是因为什么。 除了亲朋好友,这丫头还在乎什么东西 吃的,喝的,玩的。 还有银子! 忽然之间,方休好似想到了什么。 看向赵嫣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脱口而出的问道:“你不会买了夏英船坊的分红吧?” 赵嫣听见这话,心猛地一跳。 她可是曾经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没有方休,一样能够挣到很多的银子的! 这话,虽然没有在方休的面前说过。 但是一直存在她的心里。 若是让方休知道了,她买了夏英船坊的分红,亏了这么多的银子。 从此以后,她在方休的面前,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想到这,她很快做出了决定。 矢口否认道:“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哈!”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73章 围住英国公府 方休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挑,问道:“真的?” 赵嫣柳眉微蹙,盯着方休,没好气的道:“什么叫做真的,本姑娘还能骗你不成!” 一开始,方休还不能够确认。 她这句话说出来,方休算是彻底的确认了。 这丫头竟然真的买了夏英船坊的分红。 虽然没有到交易所那边去,方休也能够猜到,这夏英船坊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定是降到没有办法再低了。 怪不得赵嫣这么失落,原来是因为银子没了! 方休看着赵嫣,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一下。 “没买那是最好的,若是买了,也无妨,先留着,以后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处了呢!” 赵嫣听见这话,眉头紧蹙。 心里面道:真当本姑娘是傻子不成? 这夏英船坊现在降的这么厉害,以后就是降到谷底那也是说不准的事情。 定然是能什么时候卖出去就什么时候卖出去啊! 还留着做什么? 下崽吗? 真是搞笑! 虽是这么想,她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什么变化,轻描淡写的道:“我又没有买,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说完,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了。 方休看着她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哎 还是太年轻了啊。 不知道交易所的险恶。 放下话本,起身准备吃饭。 忽然,一个小厮凑了过来,行礼后道:“少爷,英国公想要见您。” 方休听见这话,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道:“想见就见呗。 怎么了?现在英国公想要见我,还要提前说一声吗?” 虽然方休并没有觉得英国公怎么样怎么样。 但是,不得不说,有很多事情,英国公的确是帮了一些忙的。 面对英国公,方休虽是不正经,但还保持了一些尊重。 那小厮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少爷您误会了,英国公他如今被困在了英国公府,想要让您帮忙想个办法,让他脱身。”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当年几十万精锐骑兵都没能被困住的英国公,竟然被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给困住了? 倒是有点儿意思。 方休想了想,说道:“很简单,你让英国公按照我的方法去做,不出三天,这英国公附近再也没有人围着!” 那小厮听见这话,脸上露出好奇之色,开口问道:“少爷,什么方法?” 方休脸上露出了笑容,看着那小厮,摆了摆手,说道:“你过来,我告诉你。” 小厮点头称是,凑了过去。 方休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小厮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看向自家少爷,小声的道:“少爷,这样的话,会不会有些有些不太合适?不太体面?” 方休看着他,反问道:“体面的方法倒是有的是,就让他英国公自己从府里面走出来。 他能办得到吗?” 那小厮听见这话,想了想。 倒也是。 这体面的方法,的确是有很多,问题是英国公他同意,围着英国公府的人却是不同意啊! 于是,只好道:“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把这方法传递给英国公府。” “去办吧。” “是,少爷!” 英国公府。 英国公端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 旁边放着一杯泡好的上好的龙井。 他却是一点儿品茶的想法都没有。 此时此刻,他可谓是心乱如麻啊! 这夏英船坊才创办了几日。 一开始的时候,蒸蒸日上。 短短的几天的时间,便凑足了两三万两银子! 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如今却是实现了。 他还没有高兴几天。 南洋那边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意外来的如此突然。 更没有想到。 从天上的神仙宫阙,到阴曹地府,竟然只需要短短的半天的时间。 准确的说是三个时辰的时间。 南洋失守的消息,从南洋传回到京都府。 仅仅只是三个时辰,夏英船坊的分红就触及到了底线。 成为了交易所创办以来第一家触及到了底线的商铺。 当然,他也是差一点点便触及到了上限。 若是今天就可以把这分红给卖出去。 实际上,这些买了分红的人,也是亏不了多少的银子。 可是问题就在这个地方。 那分红卖不掉! 这些人当时都是花了不少的银子,从别人那里买到的分红。 一张小小的证明,却是比黄金的分量还要重的多。 甚至堪比房契和地契! 好似拥有了夏英船坊的分红,便拥有了一切。 这才短短的多长的时间啊? 一切都变了! 银子,船只,夏英船坊 全都没了! 原先价值千金的东西,转瞬之间成了废纸。 那些百姓们能同意。 可是,交易所这里有神机营把守。 再加上这件事情也的确是跟交易所没有任何的关系。 毕竟交易所只是一个平台,只是一个媒介。 这些愤怒的人,无奈的人,痛苦的人,只好把目标对准了夏英船坊。 夏英船坊里面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又是只能找到英国公府。 虽是国公,他们也不怕了。 相比他们的这么多的银子,国公又算得了什么呢? 因此,成千上万的人围住了英国公。 只是坐着,其他什么也不做。 甚至,什么也不说,就是连要多少的银子,这样的话都没有说。 显然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让英国公知道他们的意思,给予英国公足够的压力。 让英国公带兵,去剿灭那些胡人! 这个过程可能会持续一段时间,但是可以让夏英船坊起死回生! 这些百姓们委屈,难受。 英国公更加的委屈,难受。 在前一秒,他还想着造好了船,挣了银子,该怎么花。 下一秒,别说是银子了,他怕是连欠的银子都还不上了。 夏英船坊的分红,几个时辰就变得一文不值。 他也知道,这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虽是国公,地位虽是在重镇将军之上。 可实际上,他能控制的仅仅只是几支亲军卫队。 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了。 剩下的要么是掌握在各重镇的将军的手里,要么就是掌握在方休的手里。 他又能怎么办呢? 只能去请方休出马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74章 不会再降了 英国公把所有的希望全都放在了方休的身上。 事实证明 似乎没有丝毫的用处! 当他从府上小厮的手里接过那封信后,看清了信上面的内容。 忍不住的破口大骂:“这小兔崽子,老夫就是被困死,被饿死,被渴死,也绝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说完,把信件往地上一扔! 随即,径直的走回了房间。 没有一点儿停留。 众小厮见到这一幕,面面相觑,都是有些好奇。 不知道安国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竟然让老爷的反应这么大。 有人忍不住好奇,走上前把信件拿起来,看了一眼。 随即,脸色发生了一些变化。 安国公这计划,实在是有些太过无赖了。 竟然想着让小厮们拎着不可说之桶,绕着英国公府转圈。 倒也是。 那不可说之物,如此的难闻,刺鼻,污秽! 这围着的人哪里还有心思,继续围着英国公府? 不还是早早的溜之大吉了! 英国公被困在了英国公府。 一同被困住的还有夏英船坊的分红。 交易所里。 这分红的价格一降再降,已经是从前的十分之一。 偏偏,还是有许多人的分红卖不出去。 但是,此时此刻,也是有些人,不愿意再继续卖自己的分红了。 因为他们还是相信英国公的。 虽然说夏英船坊短时间之内挣不到多少的银子。 可是,时间放长,只要是英国公没有犯下谋逆之罪。 这夏英船坊总归是有一天能够重新崛起的。 这是他们的直觉! 因此,不着急用银子的人,都是把夏英船坊的分红给留下来了。 当然,这里面并不包括赵嫣。 此时此刻,赵嫣站在交易所里面,看着夏英船坊的分红。 好似是稳定了一些。 她咬了咬牙,终于是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走到交易员的面前,说道:“就这个价格,我要把我在夏英船坊的分红全都给卖了!” 说完,取出了一张契约,递给了交易员。 交易员伸手接过契约,看了以后,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开口道:“姑娘,你原先可是花了几千两买的分红,如今卖出去可是不到三百两。 你可要想好了,究竟是卖还是不卖。 若是你决心要卖掉这些分红,那造成的损失,我们交易所可是一律不负责的!” 这段时间,因为自己赔了银子便把责任赖在交易所的上面。 因此,面对这样的情况,交易员们都是会提醒一句,免得以后会有麻烦。 赵嫣听了,表情却是没有任何的变化,坚定的点了点头,说道:“确定,这是我自愿的,跟你们没有关系,我都知道,你们放心吧!” “好!” 交易员点了点头,便把那契约拿了回来。 看向赵嫣,说道:“这夏英船坊的分红虽然跌了这么多,但还是不容易卖得出去,这个价格,应该不会产生太大的变动。 您的分红先放在我们这里,这几日若是能卖得出去,我便把银子送给您,您看如何?” 赵嫣点了点头,说道:“都可以。” 话音落下,身旁却是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夏英船坊的分红如今是多少银子?” 交易员听见声音,看向那人,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夏英船坊如今都成了这个样子,不知道多少的银子都砸在了自己的手里。 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想要买夏英船坊的分红?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这人怕是银子太多了,没地方花了吧! 那交易员心里面这么想,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 脸上露出笑容,轻声道:“回您的话,这夏英船坊的分红,如今是万分之一,二两银子,您看看,你想要买多少?” “二两银子?” 那人显得很是诧异。 仿佛没有想到这夏英船坊的分红竟然低到了这般地步。 “是的,二两银子。”交易员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道:“您可能不知道,南洋那边出了些事情,因此,这船坊分红的价格都是降了很多。 二两银子,不算多,却也不算是少了。” 那人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即道:“好,万分之一,二两银子,你有多少的分红便给我多少的分红。” “这” 这话说出来,交易员反而是不敢说话了。 要知道,南洋出事了以后。 不知道有多少夏英船坊的分红在这里累积着呢! 虽说吧 这夏英船坊的分红,如今值不了多少银子。 可是积少成多。 这加在一起,也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最为重要的是,按照如今的行情。 这么多的分红,放在自己的手里,早晚还是要跌的! 这样的话,不就是亏大了! 人家都是想方设法的卖掉自己手里的分红。 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想的,竟然还想要买分红。 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按照常理,交易员是不能干涉这些客人的买卖的。 但是,此时此刻,出于好心,他仍然是小心的提醒了一句。 “我可是要提醒您一句,这夏英船坊的分红,短时间之内是涨不了的,甚至还有可能,准确的说,是极有可能,还会再降。 您确定要把所有的银子全都放在夏英分红上面吗?”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是补充了一句:“我先说明一下,你若是亏了银子,只能说是你自己倒霉,和我们交易所可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那人听了以后,脸上露出了笑容,看向那交易员,淡淡的道:“你放心好了,既然来到这交易所,我事先必定是做过功课的。 这夏英船坊不会再降了,过段日子还会再涨。 今日告诉你这些,只是因为你也告诉了我,你知道的。” 交易员听见这话,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心里面却是有些不屑。 不会再降了? 还会再涨? 兄弟,你做什么春秋白日梦呢? 这夏英船坊的分红只会一降再降。 还想着涨? 哎 真是疯了! 罢了罢了,好言劝不住该死的鬼。 既然他这么想要买夏英船坊的分红,就让他买吧。 想到这,摆摆手,说道:“好好好,你想买就买吧,要买多少来着?”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75章 许则改良蒸汽机 “刚才说过了,有多少,我便买多少!” 声音传来。 交易员又是忍不住看了那人一眼。 看上去白白净净的,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怎么做事就这么莫名其妙的? 他叹了口气,也是不再劝说,开口道:“目前为止,一共要两千三百二十二两银子,再问一遍,你确定要买吗?” “确定。” 那人说着,从怀里面取出几张银票,递给了交易员。 交易员伸手接了过来,仔细的数了数,一份银子都不差。 看不出来,这人还的确是听有银子的! 交易员把所有夏英船坊的分红全都取出来,递给那人,说道:“这里就是所有的分红了,慢走。” 那人伸手接过分红,点点头,便转身想要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赵嫣凑了上来。 “方休?” 方休转头,看向赵嫣,眉头微微一挑,诧异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这儿,当然是因为” 赵嫣刚想要说出实话。 可是转念一想,还是隐瞒了下来,说道:“没什么,我就是没事,四处溜达。” 方休听见这话,上下打量了赵嫣一眼,好奇的问道:“你不会是来把夏英船坊的分红给卖了吧?” “你怎么” 赵嫣很想说,你怎么知道。 可是,话到了嘴边,又是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只是道:“你怎么能这么说!” 方休看着他,眉头一挑,问道:“那你没卖?” 赵嫣坚定的道:“我压根就没有买。” 方休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道:“没有买就好,我最近正准备招兵买马,派人去夺回南洋。 这分红的涨跌,跟你没有关系,那我做起事来,也就没什么顾及了。” 赵嫣听见这话,整个人都是怔住了。 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方休,颤声问道:“你你说什么?” 方休看着他,说道:“我说,我最近准备招兵买马,派人夺回南洋。 万事俱备,只要兵部和户部那边儿的银子到账,一切都好说。” 赵嫣听见这话,也是没有纠结到账究竟是什么意思。 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要疯。 “你之前不是还说,压根打不过那些胡人吗?怎么一转眼就要招兵买马了?” 方休看着赵嫣,轻描淡写的道:“之前打不过,又不代表一直打不过,机械书院那边最近又研究出了一些新鲜的玩意。 若是成功了,击退那些胡人,就是随随便便的事情,压根费不了什么功夫。” 赵嫣听见这话,一颗心彻底的凉了。 喃喃自语:“这么说,过段时间,这夏英船坊的分红又要上涨了?” 方休看着她,脸上露出笑容,淡淡的道:“分红的价格涨跌,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没有买。”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这丫头。 也该给她一点儿教训。 要不然,这么多的银子,扔到交易所,指不定哪天就要出大问题了。 这交易所,可不是像她这样的傻姑娘能碰的! 方休离开后,赵嫣一个人怔怔地站在原地。 凝视交易所,许久许久,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走到交易员的面前,坚定的道:“我要卖分红,我手上的分红,全都卖了!” 另一边,方休离开了交易所。 并没有回到方府,而是来到了附近的机械书院。 刚刚走到机械书院。 许则便带人应了上来。 “安国公,您来了” 方休看着他,点点头,问道:“改良的蒸汽机,如何了?” 听见安国公提起蒸汽机。 许则显得十分的兴奋。 大声的道:“安国公,您就放心好了,我敢这么说,全天下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蒸汽机了!” 方休听见这话,觉得有些无语。 那可不是吗? 这全天下也只有你在这儿带人研究这蒸汽机啊! 许则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太合适,忙不迭的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这蒸汽机比从前,改进了很多,原先的很多毛病。 比如占地实在太大,效率实在太低,所需要的水太多,所需要的煤太多,能够产生的能量太少。 声音实在是太响。 这些都是得到了改善。 虽是跟理想当中的还有一点儿差距,但是我向您保证,这差距不大!” 方休听了以后,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本公就去看看。” “您请!” 许则在前方带路。 方休跟在他的后面,走到了一处院子。 面前摆放着一个大型的机器,此时此刻,正发出巨大的噪音。 可以看见,滚滚的浓烟顺着这机器排出。 别说 这东西还真是和方休以前在电视剧上面看到的蒸汽机没有什么区别! “安国公,这蒸汽机可是经过十几次的改良,首先是他的气缸,我们选用了” 许则显得十分的兴奋,激动的介绍蒸汽机的各个组件。 方休却是不太感兴趣。 他只想知道,这蒸汽机实用与否。 “好了好了,本公知道了,这些问题,先且不谈,本公便问你,若是本公现在就让你这蒸汽机装在船上,这蒸汽机能否有用?” “这” 许则听见这个问题,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 思考了片刻,坚定的道:“安国公,您就放心好了,这蒸汽机装在船上,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只是,需要大量的淡水。 因为我们尝试过了,若是用海水的话,会造成蒸汽机的损伤,使用不长多少的时间,就会报废。” 显然,上次方休提到了蒸汽机车和蒸汽机船。 这许则是放在了心上的。 不仅仅是放在心上了,还实际的去尝试了。 “没问题,淡水的问题很好解决,无非就是提前建立好补给站,若是需要淡水了,便在这补给站中添水。 但是这蒸汽机的效率必须达到一定的要求,否则运行了没有一会,就要添加淡水,实用性未免太弱。” 许则听见这话,重重的点了点头,信誓旦旦的道:“安国公您便放心好了,这蒸汽机的效率,如今完全足够! 不说别的,加水加煤,可以走很长时间。 初步估计,您只需要隔着一百里路,建一处补给站,就完全足够用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76章 兵部门前 方休听了以后,脸上露出笑容。 无论如何,只要蒸汽机能上船,便代表着,蒸汽机的动力能够得到很大的改善。 原先很多不能使用的材料,也是能够使用了。 比如钢铁! 方休看着许则,开口道:“本公再给你五千两的银子,你准备好材料,过段时间,要建造足够的蒸汽机,用在船上,巨船! 若是没有把握,提前先建造几艘小船,几个小型的蒸汽机,试用一下,明白吗?” 许则听了以后,脸上露出激动之色,忙不迭的应道:“明白明白,国公您便放心吧,这蒸汽机就交给我们机械书院,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 方休点了点头,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废话,只是摆摆手,叮嘱道:“这蒸汽机上船,乃是极为重要的事情,毫不夸张的说,牵扯到了整个楚国,整个朝廷。 因此,一定要用心,不可有半点儿懈怠,记住了吗?” 许则忙不迭的应道:“记住了!” 实际上,安国公要这蒸汽机做什么用,他心里面都是猜到了。 南洋那边的事情,不出意外,一定是真的。 神机营乃是精锐之中的精锐,各个都是以一当十! 而且还装备有神威和火铳。 战斗力十分的强悍! 即便如此,都是没能胜过那些胡人。 可见,那些胡人还是有一些实力的。 最起码,他们的船不会太差。 这个时候,蒸汽机船的作用就可以显现出来了。 不用说,许则也是知道,这蒸汽机船的动力可是要比普通的帆船强太多了! 于是,打起精神,看向身旁的学生们。 叮嘱道:“刚才安国公所说的,都记住了吗? 万万不可懈怠,从今天开始,你们手里的事情都可以放下了,跟着我好好的研究这蒸汽机船。 你们几个去请两位造船的师傅过来,多少银子都可以商量。 咱们争取半个月的时间,把比例什么的全都给算清楚! 都别愣着了,动起来!” 机械书院里面忙的热火朝天。 方休离开了机械书院,却也是没有闲着。 径直的赶往六部。 这六部称病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好一段时间了。 方休也是没有为难那些六部的百官。 除了工部、户部、吏部的一些位置,原先的人的确是做的太差劲了。 就连阁老们都看不下去,让他们滚蛋了以外。 其他的位置,都是原先的人回来了。 虽是如此,这六部之中还有不少的人是安国公府的人。 除了兵部。 兵部因为比较特殊,所以都还是原先的人。 方休走到兵部衙门的门口。 门口的守卫都是认识方休,见到方休,忙不迭的行礼。 “卑职见过安国公!” 方休摆摆手,看向衙门里面,随即问道:“你们尚书大人,在不在?” 两个守卫互相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道:“回国公的话,我们家尚书大人有事情出去了。” 方休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皱,说道:“本公前两天来的时候,这尚书大人也是有事情出去了。 怎么今天来找,还是有事情出去了。 我说你们的马尚书,马公,不会是故意躲着本公的吧?” 两个守卫听见这话,脸上都是露出苦涩,忙不迭的道:“卑职们哪里有这个担子,诓骗国公大人您啊,尚书大人他的确是不在衙门。” 方休看着他们俩,问道:“那尚书大人此时此刻在哪儿?” “在在” 两个守卫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是答不上来。 “卑职地位卑微,哪里能知道尚书大人去了哪里,国公大人,卑职实在是不知道啊!” 方休听见这话,冷笑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本公便坐在这衙门前等着,就不信马公不回来!” 说完,竟然真的席地而坐,静静的等待了起来。 两位守卫见到这一幕,都是无可奈何,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知道,眼前这一位可是堂堂的国公大人啊。 论起来,即便是他们的尚书,那都是比不上的。 其他人用这样的无赖招数,他们还有办法,无非就是凑一顿,扔出去。 可是,国公大人这么做,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而且还得在旁边端茶递水,捏肩捶腿,生怕国公大人身体弱,站不稳,倒在衙门口了。 要真是那样的话,他们的罪过那可就大了。 “国公大人,您喝水。” “国公大人,您吃点心。” “国公大人要不您先回去歇息着,若是尚书大人真的回来了,卑职去安国公府请您,您看如何?” 方休全当他们不存在,摆摆手,没好气的道:“别站在我旁边,挡我太阳。” 两个护卫听见这话,都是面露无奈之色。 这个时候,方休却是忽然站了起来,走到衙门的门口。 大声的喊道:“姓马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里面!你原先怎么说的,方休啊,我和你爹是过命兄弟,我是你世伯,若是遇见了什么事情,便来兵部找世伯! 这才短短的几年的时间啊,你就变了! 我现在是真的遇上了事情,找你,你又是装病,又是有事出去了,你有意思吗? 不就是问你要点儿银子,要点儿兵马,有这么难吗? 你堂堂的兵部尚书,怎么?连五万的士卒,都是凑不出来? 姓马的,当年你有胆子说这些话,怎么现在就没胆子出来了?啊!” 两个守卫听见这话,都是冷汗直流。 下意识的看向守卫,跟做贼一样,生怕有人听见了。 还好,附近倒是没有什么人。 要不然,他们兵部衙门的脸可就丢大了! 方休喊了好一会,累了,坐下来,大声的道:“我告诉你,马文华,本公今日还就不走了,就赖在你这里。 十万两银子,五万的士卒,五万的甲胄,无论如何,今日你都必须给我一个答复! 堂堂的兵部尚书,竟是做起了缩头乌龟,真是丢人! 还世伯,本公没有你这样的世伯! 啊呸!” 方休骂的起劲,还转头,朝兵部衙门啐了一口。 抬眸,却是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自己的面前。 兵部尚书——马文华!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77章 马文华的无奈 马文华沧桑的脸庞,流露出无奈之色。 看着方休,叹了口气,悠悠的道:“并非是本官不给你银子,不给你士卒,不给你甲胄。 实在是没有啊!” 方休站起身,看着马文华,说道:“诺大的兵部,就连这么点儿东西都凑不够吗?” 马文华听见这话,又是悠悠的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身旁的两个守卫。 说道:“贤侄有什么话,先到屋里面说吧。” 说完,转身朝衙门里面走。 方休见状,也没有说什么,跟在了他的身后。 两人一同走进了屋子。 马文华坐下,脸上满是无奈之色,说道:“你要十万两银子,莫说是兵部,如今怕是户部都凑不出来了。” 方休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皱,问道:“这十万两银子,对兵部来说,的确不少,可是,世伯你要知道,原先的兵部的银子是要用在北方四州的。 但是,因为乞颜公的原因,这北方四州却是不需要从前那么多的银子了。 必要的军饷,还有必要的甲胄,仍是要供给北方四州。 剩下的银子,再凑一些,即便是十万银子没有,五万总归还是有的吧?” 马文华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笑了。 说道:“贤侄,别的,老夫倒是不知道。 但是,老夫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两三年,你倒是真的赚了不少的银子。 这五万两都是不放在眼里,我实话告诉你,即便你现在就要带着神机营去打草原诸部。 兵部也是凑不出一万两银子。” “这么多的银子,都用在了什么地方?”方休问道。 马文华道:“用在的地方可多了,你应该知道,这守卫楚国的,最为重要的乃是九处重镇。” 方休点了点头。 他爹就是重镇将军,他当然知道。 各地的重镇乃是最为重要的,饷银也都是由京都府运送。 重镇的士卒,平日里是不需要耕种,也是不需要干活的,只是需要专注的训练。 再加上,位置比较偏僻,经常能遇见山贼之类的。 能够得到很多的磨练,因此,战斗力十分的强悍。 甚至远超同为精锐的亲军十六卫! “九处重镇的饷银一定是不能克扣的,这部分的银子,差不多就能花掉所有的户部拨的银子了。 除此之外,还有甲胄的养护,还有战马的喂养,最为重要的是,还有各地的屯兵。 总不能一点儿银子都不发吧。 剩下的银子,每个屯兵,一年发个五十文钱都不够。 十万两银子 兵部一百年的剩余加在一起都是不够! 你说要五万士卒,我倒是能给你五万的士卒,只是这些士卒全都是瘦骨嶙峋的,一点儿战力都没有,你能接受吗? 除此之外就是甲胄,你要多少甲胄都可以,这兵器库里面到处都是,反正如今火铳已经人手一支,这刀剑早晚都是要扔掉的。” 别的不说,就马文华这句刀剑早晚都是要扔掉的。 便可以看得出,马文华对未来的发展还是具有一定的能力的。 方休这么想着,看着马文华,问道:“屯兵的战斗力已经低到了这般地步吗? 银子的问题,我倒是真的没有想过,但是,我也可以告诉你,宝乐坊里面的银子全都有用。 要不然我也不会到这儿要你们兵部的银子。 就算是到户部那里”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马文华说道:“别到什么户部了,如今整个朝廷上下都是没有银子,莫说是国库,便是内库,如今也剩不了多少的银子了。” 方休听见这话,看向马文华的表情出现了一些变化,问道:“这么多的银子都到哪里去了?” 马文华耸了耸肩,说道:“别问,我倒是也想知道,这么多的银子都到哪里去了。” 这语气带着一些调侃。 方休见了,却是瞬间明白了。 这户部的银子,往下走,过一关,便要被留下来一些。 再过一关,又是要被留下来一点。 时间长了,往下走的关卡多了,这银子自然而然的也就剩不下多少了。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可是,短时间之内,却是没有办法解决。 方休总不能像大明的朱皇帝一样,把六部的这些人全都给砍了吧! 虽然方休一直都是像这么做,但是目前来说,时机还不是那么的成熟。 方休脸上露出沉思之色,似乎是为了银子发愁。 这个时候,马文华又是开口了。 “至于你说的屯兵真的有这么差吗?老夫觉得你可以到京畿之地的其他州府去看一看。 这京畿之地,除了京都府的屯兵,乃是亲兵十六卫。 其他地方的屯兵,都是大同小异,你去看一看,便知道为什么老夫不愿意给你五万士卒了。 老夫这是为你好啊! 重镇的士卒抽调不过来。 亲军十六卫,则是不用说了,即便老夫同意,阁老们也不会同意。 即便阁老们同意,陛下也不会同意。 即便是陛下同意了,文武百官们得知了这件事情,也不会同意。 既然如此,还给你做什么” 马文华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方休听了,却是觉得有些别扭。 这么说 大楚帝国这么多的屯兵,竟然是没有一点儿作用。 屯兵,顾名思义,就是屯里的兵。 换句话说,这些人平日里和普通的百姓区别不大。 都是有自己的事情,可是一旦发生了什么情况。 他们都是要成为士卒的。 还有一点就是,这些屯兵,地位上和普通百姓们区别不大。 权利上却是有一些区别。 他们是不允许从商的,即便是想要做些什么,也仅仅只能种地。 但是种地的话,他们又需要腾出一定的时间去训练。 这样的话,就等于两边的都没有什么好处。 但是,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士卒们,要么是脱产的,要么是不脱产的,要么就是半脱产的。 大部分的时间里,这三种士卒,都是同时存在的。 方休只见过脱产的,没有见过半脱产的。 还以为这半脱产的和脱产的相差的不会太大。 可是听马文华的意思,似乎是差的不少。 方休这么想着,看向了马文华,问道:“既然如此,还留着他们做什么?”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78章 为银子发愁 马文华叹了口气,悠悠的道:“祖宗之制,没办法的事情。” 这话里面充满了无奈。 方休听了以后,也是明白了。 这屯兵是从几百年前传下来的。 不得不说,那个时候,屯兵的确还是有不少的用处。 各地的余孽未灭。 屯兵能够长久的驻守在一个地方,有效的防止了逆贼谋反。 除此之外,那个时候,没有多少的银子,也没有多少的粮食,更没有多少的地。 屯兵,真正需要打仗的时候是兵,不需要打仗的时候又变成了农民。 既可以种地,又可以打仗。 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万金油。 可是,时间一旦拉长。 这东西就完完全全的是弊大于利了! 毕竟,各地都有城守,应对山贼之类的,完完全全足够了。 若是真的有外敌入侵的话,屯兵的战斗力又实在是过于弱了。 起不到什么作用。 总而言之,就是高不成,低不就。 而且,这屯兵的位置乃是世袭的。 原先的屯兵,都是战斗力强悍,真心实意的想要上阵杀敌。 可是,他们的后代,却是未必了。 想要去做其他的事情,屯兵的身份又不允许他们做,时间一长,心里面难免就有怨恨。 这么一代一代的传下来。 到了如今,问题已经是很大了! 方休的脸上露出思索之色,片刻后终于是做出了决定。 “屯兵的事情,我做主了,全部取消。” “这” 兵部尚书马文华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屯兵的事情,可不是小事。 虽说你如今位高权重,却也不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吧? 这么多的屯兵,若是不做农民了,你让他们做什么? 方休看着马文华,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劳烦你了。 银子,我只要一万两,甲胄,由武器库提供,剩下的,我自己想办法。” 说完,转身离开了兵部。 马文华站在原地,看着方休的背影,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他很想叫住方休,但是,目前来看,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方休离开了兵部以后,面露沉思。 想着究竟该怎么凑这么多的银子。 第一反应自然是到了宝乐坊。 王宝乐还是和往常一样,一看见方休就忙不迭的迎了过来。 “少爷,您怎么来了。” 方休看了王宝乐一眼,悠悠的道:“没什么事情,只是想要让你准备一些银子。” “” 王宝乐听见这话,看见方休的表情,心里面一下子凉了。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道:“少爷,要多少的银子?” 少爷想要银子,从来都是派人过来知会一声。 很少说是亲自过来要。 既然少爷这么做了,那毫无疑问,这一次所需要的银子定然是不少。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见方休道:“不多,十万两银子若是兵部能够再提供一万两银子,那么只需要九万两银子便好。” “” 王宝乐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是怔住了。 他没有听错吧。 九九万两银子!? 他看着方休,颤声道:“少,少爷,这九万两银子实在是太多了。” 这个回答,方休心里面已经有了准备。 他眉头轻轻的皱起,问道:“那宝乐坊有多少的银子?” 王宝乐看着方休,小心翼翼的道:“最多三万两银子。” 似乎是怕方休觉得太少了,他忙不迭的补充道:“少爷,不是小的私藏银子,实在是宝乐坊现在能拿的出来的银子就只有这么多。 宝乐坊的现在有的银子,加在一起是觉得不止九万两银子的! 但是,大部分的银子本身都是没法立刻就能使用的。 一部分的银子要用在各地的京师大剧院、竹轩斋的建造上面。 还有一部分的银子要造桥,要修路。 还有一部分的银子是要维持各地的书院的。 因此,必须留足了银子,若是这些银子出现了变动。 您知道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三万两银子 方休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的确也不少了。 于是,摆摆手道:“好,本少爷知道了,三万两银子就不要动了,先留着,本少爷有事要用。” “是,少爷!” 王宝乐听见方休的话,松了一口气。 虽然三万两银子也是让他万分的心痛,但是不管怎么样总归是要比九万两银子强得多! 方休站在原地,想着还剩下六万两银子的空缺。 莫名的有些惆怅。 哎 实在是没有想到。 他竟然有一天要因为银子的事情而发愁。 曾几何时,他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啊! 果然,相比于这些小打小闹,任何事情,一旦是放在了朝堂之上,所花费的银子,都是惊人的! 自己只不过是想培养一支水师,都凑不出银子。 方休叹了口气,似乎想到了什么,把目光放在了郊外。 想要挣银子。 最好的办法不是瞄准那些普通的百姓。 他们压根就没有多少的银子。 仅有的一点儿银子,还是维持生活。 就算是让方休从他们的手里拿到银子。 方休也是不愿意的。 既然如此,就只能从那些勋贵下手了啊。 无论如何,勋贵的银子总归是多的。 可是 这两三年的时间。 他已经是把京都府的勋贵们给薅个遍了。 什么样的法子都是想过了。 春风楼的天价美食。 京师大剧院的座位。 拍卖会上的各种珍宝。 按照他以前的世界的说法,就叫做消费主义。 各种消费主义盛行,都没能把这些勋贵的银子给薅完。 现在就算是想要薅银子,好像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了。 方休想了许久,还是没能想到究竟该怎么从那些勋贵身上挣银子。 往回走的路上。 路过城南的街道。 一个孩童抱着一个年轻女人的胳膊,嚎啕大哭。 “娘,我要吃,我要吃!” 不用说,一定是糖人。 这样的场景,在城南几乎可以说是时时刻刻都会发生。 方休也是当作没有看见。 可是,走了几步,他却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眼眸之中绽放出光芒! 这世上什么人的银子,最好挣? 女人 还有孩子! 勋贵也有孩子啊!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79章 崔六的日常 方休琢磨着怎么从勋贵的孩子手上挣银子。 另一边,崔六则是在琢磨如何把方休所说的变为现实。 想要飞翔,不一定需要以翅膀的形式。 还可以其他的形式。 这是安国公的意思。 可是,除了像鸟儿一样,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办法飞翔的呢? 崔六陷入了沉思。 想了十几天了,他仍然是没有一点儿头绪。 坐在椅子上,一个人怔怔的发呆。 快要入冬,天起越发的凉了。 以前的时候,到了冬天,他只能依靠自己,就这么硬扛着。 但是,现在有了安国公的帮助,他却是过上了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干净整洁的房屋。 温暖的火炉。 虽是比不上许多的勋贵,还有那叫做暖气的东西。 但他已经是很满足了。 看着自己设计改良的风筝。 他的眉头紧皱,心里面越发的烦闷。 只觉得这风筝一无是处。 越想,越是觉得这风筝让自己陷入了瓶颈。 终于,他克制不住内心的烦闷,一把将那设计的图纸给纂成一团,扔进了火炉里。 霎时间,一道火光往上冲了冲。 随即,纸张燃尽后的黑色灰烬,随着火光翩翩起舞。 崔六看着这一幕,忽然想到了什么,表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自言自语:“其他的形式,其他的形式 对了!为什么没有风,这纸片能够上升!” 这世上没有任何莫名其妙的事情。 这纸片之所以上升,一定是因为它的下面出现了一股力量。 这力量来自于什么地方? 崔六陷入了沉思。 想了许久,都没有得到答案。 但是。 他知道。 实践出真知! 这是安国公的原话。 单单的想是没有任何的作用。 想要成功,必须要实践。 于是,他又找来了一团纸,扔进了火炉。 同样的事情,又一次的发生了。 这一次,崔六观察的很细致。 他可以确信。 这火炉里面没有风! 没有任何的风! 但是,为什么这火炉能够使纸片上升呢? 崔六面露沉思之色。 想到了动物在水里也是可以上升的。 只要使憋着一口气,这口气便能够帮助你上升。 那么,空气是不是也是一样的道理? 但是,为什么把纸片扔在地上,没有丝毫的作用。 单单是被火炉烤就上升了呢? 排除掉所有的选项,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答案! 这热量能够使空气发生一定的变化。 简而言之,这热量能够使空气上升。 这空气上升带动着纸片上升了! 他的这个想法十分的大胆。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任何人提到烤火能够改变空气。 但是,他却的确是观察到了这种现象。 光是观察到了这样的现象,还是不够。 他又是把手放在火炉的上方。 很直观的感受。 热 但是能够感受到有一股热风。 这下子,他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这热量催动空气产生变化,往上升。 这热气催动纸片往上升。 若是在纸片的下方,加上一个篮子。 人坐在这篮子的上方,岂不是也能往上升! 想到这,崔六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忙不迭的换来了助手,吩咐道:“你们几个给我去找些羊皮,要完整的,没有破洞的,多少银子不是问题,关键是要质量好! 还有再按照我的要求,去找铁匠打一个铁炉,炉子要大,要宽,明白吗?” 护卫们听见这话,面面相觑。 不明白崔六又是要做什么。 不管了,他付给自己的银子,想要做什么,便做什么。 几人这么想着,都是答应了下来。 有人去找铁匠。 有人去买羊皮。 崔六一个人站在院子里面。 却是拿起了纸和笔,还是涂涂画画。 把自己想象当中的那个东西,给画在纸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画的东西渐渐的成型。 一张巨大的羊皮,呈现半圆的形状,可以兜住热风。 底下是一个巨大的炉子,带上燃料,烤火。 再底下,连接着羊皮的是一个巨大的篮子。 篮子里面可以坐上十几个人。 目前还是起步的阶段,所以先做一个小一些的。 就差不多能坐下两三个人这样。 若是需要飞翔,便把这火炉点燃,热风便会往上升,产生一股力量。 这股力量就会带动着羊皮往上升。 羊皮往上升了以后,又可以带动着篮子往上升。 篮子又是带动人往上升。 若是想要下降,就更加的简单了。 只要把火炉里面的燃料撤掉一些。 这热风产生的能量便会减少,这羊皮自然而然的便会下降。 这样的话,自己的设想便成功了。 想让它到什么地方去,就到什么地方去。 唯一的问题是,目前来看,这东西只能控制上下的方向,不能控制前进的方向。 而且,一旦碰上风,怕是会出现危险,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 但是,相比于只能下降的滑翔风筝。 这东西还是更接近自己的预想。 崔六这么想着。 几个护卫已经是把他需要的东西全都给买回来了。 “你要的羊皮在这儿。” “还有麻绳。” “你需要的篮子,找不到卖的,要找人订制,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铁炉的话也是一样,可能要等半个多月的时间。” 崔六听了以后,想了想。 半个多月,差不多够自己实验,进一步的完善设计图纸了。 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可以。” 说完,便开始缝制羊皮。 直接席地而坐,拿着针线,十分的仔细。 护卫们见到这一幕,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便散开,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了。 这样的画面,这段时间,他们见过太多次了。 崔六经常无缘无故的便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这一次,缝制羊皮还算是比较正常的了。 崔六也懒得跟他们解释。 只是专心致志的缝制羊皮。 偶尔还会编制一些小的篮子。 这段时间,他又是回到了原先的那副疯魔的状态。 除了必要的时候,吃点饭,喝点水,剩下的事情,全都是在忙活一些护卫们觉得莫名其妙的事情。 拿着纸张,不停的写,不停的话。 即便是天气晴朗,一点儿也不寒冷。 他也是坐在火炉边,一坐就是一天。 终于,这一天。 火炉烧制好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80章 就叫热气球 “你们几个帮忙把这铁炉搬到篮子上面。” 崔六看着身旁的护卫们,吩咐道。 护卫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不明白崔六要做什么。 但还是按照他的吩咐,把铁炉抬上了吊篮。 “然后,把这羊皮和吊篮接起来,像我这样。” 崔六在前面,把巨大的羊皮用麻绳连解吊篮。 护卫们见到这一幕,都是有模有样的学着。 很快,一个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便出现在了院子里。 相比于普通人家,崔六买的宅邸,院子已经是很大了。 但是,这么大的院子,竟然撑不下他做的这个东西。 没有办法,崔六只好让护卫们把这东西,搬到了外面。 路上自然又是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 “快看!快看!崔六又捣鼓出了什么玩意!” “这东西看着倒是有趣,就是不知道做什么用的。” “崔六做的东西,那还能使做什么用,一定是能飞到天上的!” 崔六这个原先的无名小卒,因为滑翔风筝的发明,成功的成为了京都府大街小巷都认识的人物。 一开始,崔六在用竹子做那滑翔风筝的时候,众人看见了,还只是嘲笑。 但是,此时此刻,看见他捣鼓出新鲜玩意,只是好奇。 还有期待。 这东西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崔六没有跟其他人解释。 只是吩咐身旁的护卫道:“你们之中选个人去趟安国公府,便说小的有要事,想要让安国公看一看。” 护卫面面相觑。 片刻后,有个人站了出来,应道:“好,我去!” 崔六点点头,又是看向其他人,吩咐道:“你们几个,跟我把这东西搬到城外去。” 又是搬到城外? 几人看了一眼这巨大的羊皮制成的吊篮,一时间,都是颇为的无奈。 但是没有办法,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既然做了人家的护卫,便要帮忙。 于是,几个人应了一声,帮着崔六搬起了这吊篮。 围观的人见到这一幕,都是越发的好奇。 “崔六又有新发明了?走,过去看看!” “上次那个滑翔风筝,我就跟在旁边,我是亲眼看见的!” “我也亲眼看见了,这一次我也要亲眼看着!看着这崔六的新发明,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跟着崔六,离开了京都府。 方府。 方休正在想着如何把银子从那些勋贵的孩子们手里夺过来。 不对,是拿。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怎么能叫做夺呢? 这时,一个小厮凑到了方休的面前,小声的道:“少爷,崔六说有要事,想要让您去城外,看一看”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 先是说有要事,又是说到城外看一看。 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关联吗? 罢了。 毕竟是没有读过书的人。 方休也是没有太过苛刻。 既然崔六想要让自己看一看,那么不出意外就是新发明的东西了。 看一看,倒也是无妨。 他这么想着,看向身旁的小厮,吩咐道:“备马,本少爷出去看一看。” “是,少爷!” 小厮忙不迭的答应。 很快,一辆十分豪华的马车就停在了方府的门前。 方休上了马车。 马车快速行驶,在新修建的道路上,很快就出了城。 到了一处空旷的草地上。 便看见前面围了一群人。 不出意外,定然是崔六。 方休吩咐了一声。 自然有小厮上前。 片刻后,小厮回来禀告道:“少爷,前面是崔六。” 话音落下,便听见马车外传来声音。 “崔六见过国公大人!” 方休听见声音,走出马车,站到崔六的面前,问道:“本公听说了,你有要事。 有何要事啊?” 崔六一脸的郑重,回答道:“回国公大人的话,小的记得国公大人您曾经指点小的,说是这飞翔的方式不止是翅膀。 小的回去以后便是苦思冥想,终于是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方休听见这话,看向崔六,道:“哦?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崔六回答道:“若是加热,空气便会产生向上的力量!” 说到这,顿了顿,见国公大人的表情没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 他又是补充道:“小的资质愚钝,国公大人您指点了这么久,小的才勉强有了一些猜测。 虽是不知道具体的缘由,但是这加热的空气能够产生向上的力量,小的却是反复验证过的。 的确是事实。 因此,小的便想着,若是能够借助这向上的力量,岂不是就可以带动着人向上升了? 小的于是列出了很多的数据,造了很多的小型的装备,逐渐的改进,最后改进成了这个东西。” 说完,往旁边挪了挪,露出身后的吊篮。 介绍道:“这东西,小的制作的比较匆忙,只是在成品上下了功夫,其他的都还没有想过,比如名字。 小的想要请安国公,为小的的这东西取个名字。” 取名字?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片刻后,又是露出笑容,悠悠的道:“这东西乃是热量驱动的,第一个字定然是要用热,这热量带动的乃是空气,因此,第二个字便是气。 第三个字么若是本公没有猜错,这东西展开以后,好似一个球。 既然如此,便叫做热气球吧。” 热气球 热气球 崔六听见这三个字,越发觉得形象生动。 细细的咀嚼了两遍,更加觉得好。 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大声的道:“多谢国公大人赐名,从此以后,这东西便叫做热气球!” “咳咳”方休摆摆手,说道:“若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你便可以尝试了,这东西,你以前尝试过没有?” 这话问出来就是等于没问。 很简单。 这京都府就只有这么大。 这个季节,每天飘在天上的,就只有风筝坊的七号风筝。 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了。 若是这热气球升空了,方休天天在院子里面晒太阳,还能看不见? 不出所料,崔六果然道:“这东西,小的刚刚制作成功,还没有尝试。 现在就准备尝试。” 方休点点头,摆摆手道:“好,试一试便试一试吧,本公在这儿看着” “是,国公大人!”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81章 升空 崔六点了点头,便爬上了吊篮。 吊篮里面装上了大量的炭火。 崔六把一些炭火放在火炉里面,点燃。 下一秒,方休看见这一幕,眉头紧皱,大声的道:“先把火熄灭了!本公有话要跟你说!” 崔六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不太明白为什么。 但既然是安国公的吩咐,自己定然是不会违抗的。 于是,忙不迭的熄了火。 又爬出吊篮,来到了方休的面前,恭恭敬敬的问道:“国公大人,有何吩咐?” 方休看着他,问道:“你便这样让热气球升空?” 崔六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不说话。 因为他没明白国公大人是什么意思。 不这样升空,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方休见他一脸茫然,问道:“若是这热气球在半空中,出现了意外,你该如何?” “这” 崔六犹豫了片刻,回答道:“国公大人,实不相瞒,小的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小的没有读过书,更不认识字,但是从说书先生那里得知了一句话,小的一直觉得非常有道理。 这句话就是,朝闻道,夕死可以。 小的以为,若是这热气球真的能如小的预想一般升空,小的即便是死了,也是值了。 毕竟,这头一次,总归是要有人做的。”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出现了一些变化。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 崔六的信念竟然这么的坚定。 但是 仅仅因为实验一个热气球,就做好赴死的准备,是不是有些过了? 明明就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啊! 方休看着他,无奈的道:“那么,为什么不能在热气球上绑上麻绳呢? 那样,最起码多了一道保障,即便是起风了,也不至于飘走。” “” 崔六微微一怔,随即,眼眸亮了。 国公大人说的没错啊! 绑上一根绳子,的确是可以增加很多的安全! 怎么自己就没有想到呢! 他看着方休,脸上露出激动之色,道:“国公大人一句话,实在是让小的受益匪浅。 多谢国公大人的提醒,小的这便去准备绳子!” 方休摆摆手道:“你休息会吧,绳子的事情,本公解决。” 说完,看向身后的小厮,吩咐了一句:“去找根麻绳来,要结实的,还要足够的长,明白吗?” 小厮忙不迭的答应:“小的明白!” 结实的麻绳到出都是。 但是足够长的,却是少见。 小厮找遍了京都府,都是找不到,只好现在动手制作。 把几根还凑合的连接成一根长的。 倒是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和崔六一块把这麻绳给绑着。 一端绑在热气球的底部,另外一端,则是绑在一棵大树上。 里里外外缠绕了几圈,方才安心一点。 方休看着热气球,想了想前世的时候,自己在电视上看到的。 又是道:“本公觉得,你可以在热气球上增加一些重物,压着热气球。 若是出现了意外,热量提供的能量不足,还可以扔掉一些重物,减轻重量,达到安全降落的目的。” 崔六听见这话,又是怔住了。 看向方休的眼眸,也是充满了不可思议。 他实在没有想到。 安国公第一次见到这热气球,竟然能这么快的便理解热气球的运行的原理。 而且还能提出如此多的改进的意见。 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他一直听说。 安国公乃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他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此时此刻,却是真心的觉得,安国公真的就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若非是文曲星下凡,又怎么能有这般聪慧的脑子? 崔六这么想着,另外一边,热气球又是检查了一遍。 一切准备的妥当了。 方休看着崔六,悠悠的道:“在上这热气球之前,乃至升空之前,你都还有机会后悔。 升空了以后,便是想后悔都是晚了,你已经做出了决定。 一定要亲自实验吗?” 崔六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只有亲自实验,发生了意外的情况,才能清楚这意外出现在了什么地方。” 方休听见这话,觉得有些无语。 话是没有错。 但是这热气球出现了意外,那就算是知道了意外出在什么地方了,又是有什么用呢? 反正也没有改进的机会了。 方休心里面这么想,却是啥也没说。 只是摆摆手,说道:“好,既然如此,你便试试吧。” “是,国公大人!” 崔六不是读书人,很多的话不会说,只是称是。 然后,爬上了热气球,取出火柴,点燃了火炉。 火炉里面,渐渐的热了。 可以看见,火炉的上方,逐渐的出现了一些扭曲。 这便是热量的力量。 随即,这羊皮缝制而成的气球,逐渐的升空,逐渐的膨胀,逐渐的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气球。 围观的人们见到这一幕,都是发出一阵惊呼。 “动了!这热气球动了!” “我看过了,这热气球里面只有炭火和火炉,为什么会这样呢?” “只有火炉?那又什么用?我觉得这热气球飞不起来!” “就是,今个儿一点风都没有,能飞得起来才怪,而且你们看这热气球的模样,如此的笨重,压根也不像是能飞起来的样子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崔六也不反驳。 一开始,他还能听见众人的议论声。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热气球渐渐的膨胀,渐渐的升空。 渐渐的就听不见众人的议论声了。 这热气球还在不停的往上升。 一开始,跳下来还没有什么事情,最多只是受一点儿小伤。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热气球越升越高,渐渐的,他也知道,自己没有了退路。 若是这个时候,热气球出现了意外,那么他只有死路一条! 终于。 不知道过了多久。 热气球成功的升在了天空上。 他清楚的看见,落单的鸿雁从自己的身旁飞过。 甚至,那鸿雁还看了自己一眼。 好像有些奇怪。 呀,自己到底有没有飞起来,为什么旁边有个人类? 除此之外,探了探头,往底下看。 原先围观的人和安国公,都是变成了一个个的小点。 好似是蚂蚁一般。 原来 在雄鹰的眼里,人是如此的渺小 一时间,崔六陷入了沉思。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82章 成功降落 崔六看着下面的风景,心潮澎湃。 若是没有安国公,此时此刻,他怕是还在工地上搬砖。 虽然在工地山搬砖没什么不好的,可是不能看到这般壮阔的景色,总归还是有遗憾的。 他就坐在这热气球上。 渐渐的,热气球不再升空。 崔六感受到了以后,仔细的检查起来。 最后发现没什么,只是绳子的长度到了极限。 他面露沉思。 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继续升空。 毕竟是第一次实验。 这热气球升空的极限距离在什么地方。 落下的时候,是否安全。 撤除炭火,热气球是否能够正常的匀速下降。 这些都是未知数。 他还有很长的时间,验证自己的想法。 但不是现在。 很快,崔六就做出了决定。 撤掉了一些炭火。 明显能够感受到,热气球向上的力量减弱了。 随着向上的力量减弱,这热气球也是渐渐的有了下落的趋势。 崔六犹豫了一下,又是撤掉了一些炭火。 直接从天空之上,扔了下去。 终于,随着炭火的减少,热气球不再向上,而是缓缓的飘下。 比崔六想象的还要平缓。 地面上。 众人抬头仰望热气球,发出一阵阵的感慨声。 “这东西竟然真的成了,我感觉比那滑翔风筝实用的多。” “就是,这玩意既能升空,还能下降,只要一根绳子就能解决所有问题,要是这东西不贵的话,我也想买一个,回家试试,看一看这神仙的视角,是什么样子的。” “你?别想了,这滑翔风筝都是卖的这么贵,更不用说这热气球了,有生之年能够登上一次,体会一下,我便已经知足了。” “你们看,快降下了!” 众人盯着热气球,视线随着他的下降,缓缓的向下。 终于,热气球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崔六从热气球走下来,脸上带着笑容。 方休站在远处,看着他,同样面露笑容。 在崔六发明出滑翔风筝的时候。 方明就知道,崔六一定能够发明出热气球。 尤其是在自己的点拨之下。 但是,这么快的速度就研发出来,并且成功的实验,这倒是有点儿超乎方休的想象。 既然如此的话,有了热气球,很多的东西就可以实现了。 方明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崔六走下热气球后,则是径直的小跑到方休的面前,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安国公,您的点拨之恩,小的感激不尽! 小的的愿望得以实现,全都是仰赖安国公您,从此以后,小的原做安国公的仆人,效犬马之劳!” 方休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他一眼。 这些话,以崔六的文化水平,定然是说不出来的。 应该是提前找了人,商量好了,然后反反复复的练习。 此时此刻,才能够说的这般的顺畅。 虽然有些突兀,但是也的确能够彰显出崔六的感激。 方休看着他,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给本公效犬马之劳,大可不必。 你可是有大前途的,继续钻研这飞行器,以后定是能够更广阔的天地。” 崔六听见这话,心潮澎湃,重重的点了点头:“小的铭记于心!” 方休看着他,想了想,问道:“你这热气球用了多长的时间,制造而成?”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只是制造,不算研发的时间。” 崔六思考了片刻,回答道:“回安国公的话,应当是十天的时间,主要是那火炉需要烧制,耗费的时间长了一些。” 方休点点头,道:“本公想要你这热气球的设计的图纸和制造的方法。 当然,不是白要,本公会给你银子,没制造一个热气球,便按照热气球的市价,给你五分之一,如何?” 五分之一,不算少了。 崔六听了以后,却是忙不迭的摆手,坚定的道:“小的能够研发出这热气球,全都是仰仗着安国公的指点和安国公您的银子。 这热气球的问世,小的只是出了一点点的力气,最大的功劳还是安国公您的。 安国公您想要这热气球的图纸和制造方法,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小的应该双手奉上,怎能还收您的银子。” 这话若是其他人说,便觉得是对这五分之一的分红不满意,在讨价还价。 可是,方休却是能够看得出来。 崔六的确是这么想的。 他上前一步,拍了拍崔六的肩膀,说道:“任何人只要付出了努力,便应该得到报酬。 这五分之一的分红,乃是你应得的,不应该拒绝。 正是因为有了报酬,有了利益,才会有更多的人,前仆后继的去做某件事情。 若是没有了利益,自然也就没人愿意去做,便成了死水一潭。 你明白本公的意思吗?” 崔六有些茫然,却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小的明白了。” 方休道:“明白了就好,这图纸和制造的方法,你差人送到安国公府便好,本公会找人去制作这热气球,报酬你不用担心,每个月的月底,本公会差人给你送去。 你只要安安心心的改进你的热气球、滑翔风筝,继续研究,争取能够创造出更好的飞行器,如此便好。” 崔六听见这激励的话,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小的一定不辜负国公大人的期望!” “本公还有些事情,就不与你多聊了。” 方休摆摆手。 崔六忙不迭的站好,行礼,恭敬的道:“小的恭送国公大人!” 方休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崔六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热气球,感慨莫名。 虽说他自己不是特别的在乎什么报酬。 可是 有了这五分之一的报酬。 他完全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 甚至可以把自己的亲朋好友,接到京都府来。 此时此刻,他又一次的庆幸,自己当年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来到了京都府。 若是没有来到京都府,继续留在家乡。 那么,现在这个时候,他怕是还站在街头,卖着糖人或者糖葫芦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自己家乡的方向。 心里想。 该写封信,告诉家乡的亲朋好友,京都府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旁边,有人凑了上来。 “崔先生,这热气球,你准备如何卖?”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83章 招募新兵 崔六看着他,回答道:“这热气球由安国公府生产,如何卖,你应该去安国公府问。” 那人听见这话,眼眸之中流露出失望之色。 本以为能够从热气球之中找到商机。 却是没有想到,这热气球的所有权竟然属于安国公府。 安国公府,他定然是比不上的。 竞争什么的,压根想也不用想。 他的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终究还是放弃了,问道:“那这热气球,体验一次,需要多少银子?” 崔六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他还从没有想过。 这热气球体验还有银子赚。 想了想,回答道:“我还没有订下,你若是想要体验,就体验一次吧,我不收你的银子,若是出现了任何的意外,我也概不负责!” 那人听见这话,眼眸一亮,激动的点点头:“好好好!” “要签契约!” “没问题!” “崔先生,我也想要试一试!” “我也要试一试!” “好,排队!” 方休回到安国公府,还没走进府里,便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珠儿站在府门口,一脸的焦急,探了探头,四处看看。 似乎在等什么人。 “珠儿姑娘,有何事?” 方休走到珠儿的身旁,看着她,好奇的问道。 珠儿转过头,看见方休。 好看的眼眸一亮,眨了眨眼睛,说道:“方公子,您总算回来了!” 方休见她这样,知道她肯定是遇上了什么事情。 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要着急,慢慢说” 珠儿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 方才道:“方公子,无休布庄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方休好奇的问道。 珠儿站在原地,整理了一下语言,言简意赅的道:“咱们布庄的一批货,运往南洋的过程中,出了差池,现在全都沉海了。 供的银子断裂了,这京都府的布庄,一文钱的布都快要跟不上了。”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开口道:“还需要多少的银子,才能填补上这个空缺?” 珠儿想了想,回答道:“至少也要五千两银子,方公子您知道的,南洋那边出了事情,布庄在那边卖不出去了,只有五千两银子才能让咱们布庄撑下去。” 她说话的时候,刻意的说了咱们布庄。 也算是一点儿小心机。 在提醒方公子,这无休布庄也有方公子您的一部分。 方休听了以后,脸上露出了笑容,看着珠儿,问道:“谁告诉你的南洋出了事情?” “啊?”珠儿一怔,说道:“京都府都已经传遍了,南洋那边从西边来了一群胡人,实力十分的强悍,把南洋给占了。 咱们的货物都卖不出去了,神机营都撤回来了。” 方休笑了笑,只说了四个字:“无稽之谈!” 顿了顿,又是补充道:“你说的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个状态不会持续的太久。 本公已经同另外两位国公和兵部尚书马文华商议过了。 立刻就会出兵,彻底的攻下南洋! 在朝廷的全力围剿之下,一群小小的胡人,算得了什么? 不用担心,本公给你一千两银子,先填补上这个空缺,之后的事情就不需要你们担心了。” 珠儿听见这话,眼眸一亮。 诧异的问道:“方公子,您说的是真的吗?” 方休看着珠儿,笑了笑,反问道:“本公子何曾骗过你们?” 珠儿听见这话,面露激动之色。 大声的道:“有方公子您这句话,奴婢便放心了! 奴婢回去以后,便告诉小姐,这胡人不足为虑,咱们还是按照以前的形式继续。” 方休点了点头,摆摆手道:“去吧。” 珠儿重重的点了点头:“嗯嗯!方公子再见。” 方休摆摆手。 珠儿转身就离开了方府。 方休站在方府的门前,看着珠儿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 他的眼眸之中流露出冷色。 看来。 这南洋的事情要提上日程了。 不然,带来的连锁反应,极有可能产生更大的影响。 方休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很快做出了决定。 唤来了一个小厮,吩咐道:“去兵部衙门,告诉马公,本公要取消屯兵,招募新军,这新军皆以神机营为主,就说是本公的意思。 若是马公有什么意见,让马公来找本公。” 小厮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随即,答应道:“是,少爷!” 小厮离开了方府,径直到了兵部衙门。 还没进去就被人拦了下来。 “这里是兵部衙门,你是何人?竟敢擅闯!” 小厮从怀里面取出一块牌子,丝毫不怵,回道:“我是安国公府之人,奉安国公之命,有要事禀告马公!” 兵部衙门的守卫听见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让出了一条路。 这牌子乃是用特殊的材料制成的,做不了假。 既然是安国公府的人,还是奉了安国公的命令。 也确实是没有必要拦下。 小厮就这么进到了兵部衙门。 兜兜转转来到了兵部尚书的门前。 站着,轻声道:“小的乃是安国公府管事,奉安国公之名,求见马公。” 片刻后,里面传来一道深沉的声音。 “进。” “是,大人!” 小厮轻轻的推门,迈步走了进去。 看见面前的中年男人。 他忙不迭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小的见过尚书大人!” 马文华抬眸看了他一眼,悠悠的道:“有什么事,说” “是,大人!” 小厮又是行了一礼,说道:“安国公想要小的禀告尚书大人,安国公要取消屯兵,将拨给屯兵的那部分的银子,用于招募新军,这新军皆是按照神机营的模式建造,所用的兵器也皆是神机营的兵器。” “嗯?” 马文华听见这话,有些诧异。 诧异了一瞬,表情又是恢复了原先的样子,就是面无表情。 却是可以看见,他的眼眸之中有那么一些愤怒。 虽是同属于勋贵。 但是,方休这小子未免有些过分了。 屯兵乃是祖宗之制,你说取消便取消了? 还有招募新兵。 你这是真把自己当成皇帝了? 未免有些太嚣张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84章 照方休所说的办 马文华看着那小厮,面无表情的道:“回去告诉你家少爷,这屯兵乃是祖宗之制,并非是他想改就能改的,这招募新兵,乃是要陛下同意。 南洋的事情,本官也是听说了,的确朝廷的水师太过羸弱,安国公想要招募一些新兵,补充水师的力量,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只是 陛下若是不同意,本公也没有办法,更何况这兵部实在是凑不出银子。 安国公若是一心想要招募新兵,这银子也只能他自己想办法去凑了。” 换句话说,就是这件事情,陛下一定不会同意的。 你要是想要无视陛下,我也管不了你,但是呢,你就别想从兵部这里要银子了。 那小厮跟在方休的身边也有几年了,这画外之音自然是听的明明白白的。 他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还是道:“我家少爷说过,若是马公不同意,那么我家少爷便自己做这件事情。” 马文华听见这话,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一双凛冽的眸子,看着那个小厮,却是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嚣张。 太嚣张了! 小厮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只是一个小人物。 为自家少爷传话罢了。 马文华也是明白这一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随即,摆摆手,道:“本官不为难你,这件事情,本官如何说的,你便回去跟你家少爷如何说” 小厮听见这话,忙不迭的行了一礼,道:“小的多谢马公。” “去吧。”马文华摆了摆手。 小厮又是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兵部衙门。 小厮离开了以后,马文华站在原地,良久都没有说话,眼眸之中出现了数次闪烁。 他虽是兵部尚书,虽是武将,却并非勋贵,虽是跟方休的父亲有许多的交情,却也没有到为他承担这背叛朝廷的罪名。 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入宫,向陛下禀告此事。 堂堂的兵部天官,想要去皇宫,自然是不需要提前几天准备的。 说去面见圣上,立刻便去了。 当然,在宫门等待片刻,那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前前后后耽搁了大概一两柱香的时间。 他终于来到了养心殿。 走到暖阁的前方,推门走了进去。 “臣参见陛下!” 马公端端正正的站好,行了一礼。 这段时间,因为某个大家都知道,却不可以明说的原因,群臣已经很久没能见到陛下了。 此时此刻,马公站在暖阁之中,看着面前略微显得憔悴的陛下,竟是觉得有些陌生。 他见到这一幕,心里面暗暗的叹了口气,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任谁也想不到。 那群平日里只知道喝酒逛青楼的武勋,这一次会如此的团结,竟是把皇帝陛下给束缚在了这么小小的一个暖阁之中。 心痛啊 楚皇也是很久没有见到兵部尚书这一级别的百官了,抬眸看了他一眼,问道:“是马公啊是有何事?” 说着话的时候,他的眼眸之中流露出思考之色。 这宫里宫外都是方休那小子的人,以往的时候,群臣想要面见圣上,都是有的人能见到,有的人见不到。 一般而言,像尚书,侍郎,想要见陛下一面都不是那么的容易。 但是,这马文华却是轻而易举的就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说明这件事情,方休也是想要自己知道。 不然不会如此 到底是什么事情? 楚皇陛下有些好奇了。 马文华这个时候,开口说话了:“陛下,臣是要向陛下禀告一些事情,这安国公今天清晨的时候曾经派人到衙门找过臣,他的意思是要取消这千千万万的屯兵。 然后用这屯兵的银子,筹备一支新军,采用神机营的标准。” 楚皇听见这话,眼眸微微一凝。 这是准备好了要造反吗? 可是转念一想,方休若是想要造反,定是不会等到这个时候。 要知道,他拥有的轻而易举的登上皇位的机会,可远比群臣们想象的还要多。 那么,是武勋集团们,按耐不住了,想要逼迫方休上位? 这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楚皇看向马文华,问道:“方休为何忽然想要筹备新军?草原诸部不是已经解决了?那天方休来向朕报喜,信誓旦旦的跟朕说,五十年之内,草原诸部再也无进犯我大楚之力。 若是乞颜公能够持续的发挥作用,最多一百年,从此以后便再也无草原诸部,只有我大楚的草原道。” 马文华点点头,说道:“安国公说的没错,那一战后,草原诸部再无进犯之力,只是 这南洋那边,突然出现了一伙胡人,这胡人从西边而来,兵器装备都是十分的精良。 即便是神威和天罚,他们都是不缺,他们占据了南洋,安国公许多的商铺,生产的东西都是要销往南洋,因而” 这就说得通了。 因为当年海禁的问题,大楚的水师永远是最弱的,甚至连周边的一些俯首称臣的小国都是比不上。 不要说什么南洋,怕是东南道的海寇都比大楚的水师要强。 这话可是没有丝毫的夸张。 毕竟在方休派出神机营大力的剿寇之前,东南道的海寇可是一个大问题。 楚皇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片刻后,摆了摆手,悠悠的道:“既然他想要做,便这样吧,筹备新军的银子,让他自己出,若是你这兵部有多余的银子,也可以支持一些,毕竟是为我大楚筹建水师,总归是有好处的。” 马文华听见这话,却是彻彻底底的怔住了。 这新军乃是方休筹建的啊!而且还是采用神机营的标准。 换句话说,这就是方休的私兵。 朝廷的亲军十六卫、各地的重镇将军、神机营,虽是在不同的人的手里,可是同属勋贵集团。 朝廷手里可以用的兵,说的难听一些,只剩下了各地的捕头捕快、各州府的守军,还有就是屯兵了。 这下子连屯兵都取消了,若是武勋集团彻底的撕破脸面,该如何是好? 他的表情十分的犹豫。 楚皇却是显得很坦然,摆摆手道:“这件事情无需多言,便照方休所说的去办吧。”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85章 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这 马文华听见这话,觉得有些恍惚。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陛下和从前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这样的事情,竟然不发一言便同意了? 可是转念一想,似乎即便是陛下不同意也没有什么办法。 虽说朝廷还在陛下和百官的手里。 可是牵扯到了兵卒,陛下和百官们便一句话都说不上了。 当年科举之变的事情,即便方休的手里握着神机营,还是有无数的百官前仆后继的想要改变,那是因为科举乃是文官的立足之根本。 即便如此,都没能改变方休的决定。 如今,却是想要在武勋的领域改变方休做出的决定? 无异于痴人说梦啊! 马文华想通了这一点,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臣告退!” “去吧。”楚皇摆摆手。 马文华离开了以后。 暖阁之中,阴影的位置,一道人影渐渐的浮现。 “你决定好了?” 声音有些嘶哑,听不真切,不知道究竟是谁。 楚皇转头,看向阴影,眼眸之中闪过一道凛冽的光,道:“朕的蛊毒之痛,最近越发的明显了。” 那道声音继续传来。 “或许方休有救治之法。” 楚皇摇了摇头,却是道:“没有意义,即便是救治好了,朕也不愿如此苟活” 苟活两个字,从皇帝的嘴里面说出来,总觉得那么违和。 但是配合上楚皇憔悴的面容,却又是觉得贴切了。 另外一道声音听见这话,也是沉默了。 许久之后,方才听到那道声音悠悠的传来了一句话。 “好” 安国公府。 方休躺在摇椅上。 不同于往常,这一次旁边还摆了一个摇椅。 上面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堂堂的英国公。 英国公一边喝着茶,一边躺着,晒着这秋天难得的暖洋洋的太阳,悠闲的道:“老夫听说了,你最近在四处的借银子,真是没想到你小子竟然也有今天啊” 方休也是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说道:“还好还好,没有到你这般四处乞讨的地步。” “” 英国公听见这话,手微微一颤,差点气的没把这茶水泼到方休的脸上。 这臭小子,总是能一两句话就把他呛死。 “老夫混到今日这个份上,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小子,若不是你小子开了一个什么交易所,老夫会把所有的银子都给投到夏英船坊上? 要不是老夫把所有的银子全都给砸在了夏英船坊上,至于会有今日连饭都吃不起吗?” 这话说的硬气,但是得品,细品 老夫的家里如今连饭都吃不起了。 这都是赖你。 别人不借我银子还情有可原,你方休必须得借! 这么一品,方休方才的那句话说的好像还真没有多少错。 这英国公真的已经到了需要四处乞讨的地步了。 这段时间,各个地方的勋贵府,他可是没有少跑。 没办法,要填补夏英船坊的空缺。 苦苦的支撑,那几艘巨船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造出来了还好说。 不管怎么样,时间一长,南洋的问题总归是能够解决的。 到时候,贸易一开,夏英船坊凭借这几艘巨船,想要挣到银子,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可是,若是这几艘巨船造不出来,那问题可就大了! 这夏英船坊的分红还是小事,大事是他们英国公府的所有银子可全都是投到了上面啊! 方休听了以后,转头看了他一眼,悠悠的道:“当时看你挣了这么多的银子,怎么也没想着请本公吃饭? 听说成日的还找地方躲起来,生怕本公找到你索要银子,可有这回事情?” 英国公听了以后,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没好气的道:“无稽之谈,这是谣言,谁传的谣言?老夫是那等人吗?是吗?” 方休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悠悠的道:“本公那日与夏捕头喝酒,乃是听夏捕头亲口说的。 怎么?莫非夏捕头说的还有假?” 英国公听见这话,表情一怔,不说话了。 真是没想到,夏忆雪那丫头,这样的实话,竟然都往外面说。 真是一一点儿心眼都没有啊! 不行,回去以后得跟她好好聊一聊,以后好好的做事,跟方休能少接触就少接触,要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被人家给卖了,还给人家数银子呢! “老夫并非是躲着你,只是只是” 饶是英国公这般的厚脸皮,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圆回来了。 方休见到这一幕,却是笑了。 摆摆手道:“实话告诉你吧,夏捕头从未跟本公一块儿喝过酒,你躲着本公的事情,本公也是随口说的,却没想到,竟然还真有这回事情” “” 英国公脸色铁青,一拍桌子,道:“从今日起,老夫再踏入你方府一次,老夫便便” 方休看着他,眉头一挑,问道:“便如何?” 英国公看见他的表情,心里面咯噔一下,瞬间反应了过来。 这臭小子今日怎么了? 为什么老是说这些话刺激自己? 懂了! 这叫做激将法! 老夫若是说了,从此以后再不踏入方府,便中了他的计了! 明明坑了老夫,现在找你借些银子,都要给老夫玩儿这些心眼。 老夫才不上你的当! 于是,又是坐了下来,悠悠的道:“便没什么,老夫是发现了你这府上的茶真心不错,从此以后,老夫天天的到你府上来,喝茶” 方休听见这话,有些无语,说道:“实不相瞒,给伯父的茶乃是最差的茶。” “”英国公深吸了一口气。 忍了! 绝不能中方休这臭小子的计! 他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抬眸看着方休,岔开话题道:“老夫听说了你小子的确是过的不容易,到处借银子,听说那天还从公主殿下那里抢了两万两银子” “喂喂,咱俩关系是好,但是话不能乱说,什么叫做强,那是借!借!” 方休听见这话,顿时不高兴了,忙不迭的纠正。 英国公点了点头,道:“借了两万两银子,老夫就是想不明白,你要这么多的银子做什么?”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86章 重文轻武 “按照常理,你最多也就是无休布庄遭受了一点儿损失,其他的商铺,压根就没在交易所那个词怎么说的?” “上市。” “对对对,其他的商铺压根就没有在交易所上市,老夫就是想不明白,你为啥要四处借银子。” 看英国公的模样,的确是百思不得其解。 方休也没有瞒着她,当然了,压根也没有瞒着他的必要,坦诚相告:“本公要筹备一支新军,需要大量的银子,户部那边弄不来,兵部也是弄不了,陛下的内库更是不用说了。 只能自己筹备银子。” 英国公听见这话,怔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诧异之色,问道:“筹备新军,你要筹备新军?”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方休却是懒得跟他解释,只是摆摆手,漫不经心的道:“这支新军还是以水师为主,我大楚的水师实在是太过羸弱,仅仅依靠神机营的那些人,那几艘船,压根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 英国公听见这话,恍惚了一瞬,随即明白了。 “你是要挽救交易所?” 说完这句话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大声的道:“若是如此,岂不是说攻回南洋,只是小事一桩! 那老夫的夏英船坊岂不是有救了?” 方休听见这话,有些无语。 看来这英国公还真是魔怔了,三句话离不开夏英船坊。 摆摆手,悠悠的道:“前提得是这新军能够建立的起来。” 英国公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即,沉默了。 脸色并不是特别的好看。 他看着方休,摇了摇头,说道:“哎贤侄,伯父也实话跟你说了,这新军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建立起来的,即便是你筹备到了一些银子,这新军也不是那么容易建立起来的。 你可知道,在咱们大楚,习武永远都是最为被人看不起的。 除了咱们武勋,还有一些落草为寇的所谓江湖人,还有谁愿意习武的? 从戎那就更不必说了。 咱们大楚还有这么多的屯兵,成日的便想着怎么样摆脱屯兵这个身份,你想要让他们从戎? 说句实话,那可是要比登天还难。” 说起正事了,英国公也是没有之前那么的轻浮了。 一字一句说的都是实话。 这征兵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先不说这世道就是穷读书,富习武。 穷人通过读书,极有可能改变自己,乃至一个宗族的命运。 所谓寒窗苦读十余年,一朝看尽京府花。 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这世人想的皆是读书,穷的,富的。 世家子弟,寒门子弟,皆是读书。 若非是实在没有读书的天赋,亦或者实在是太穷,孩子太混,谁又愿意送孩子去做个丘八呢? 若是放在以前,中原受灾的那段时间,想要征兵,那还容易一些。 毕竟所有人都吃不上饭。 可是如今,这红薯有了,这各地的路还都在修。 只要是愿意干活的人,都能够挣到银子,都能够有饭吃。 谁还愿意当兵呢? 这不仅仅是英国公这么想,而是现实就是如此。 这也是他作为一名国公,这么十几二十年的经验所得。 越是盛世,想要征兵越是不易。 别说是那些普通的丘八了,若非是方休起来了。 他们这些武勋有何曾有过好日子过呢? 当年打天下的时候,何等的风光,他们的祖辈那可都是从龙之功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这些武勋又落得了什么好的下场吗? 夺嫡之争激烈的时候,还有人能够想到他们这些武勋。 夺嫡之争一结束,他们这些武勋便又成了皇亲国戚和文官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想要征兵,难,难啊!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也是露出了沉思之色。 这个问题,他并非是没有想过。 事实上,他曾经花费了好长的时间,思考过究竟该如何征兵。 但是毕竟还是没有经验,现在跟英国公讨论讨论,刚好也算是一件好事。 方休看着英国公,开口道:“实不相瞒,这征兵的问题,我也的确是想过。 目前为止的,我的解决方案,十分的简单 就是到那些穷乡僻壤去,再不然就是招募一些屯兵,让这些屯兵变成真正的兵卒” 话音未落,便见到英国公摇了摇头。 “说的倒是容易,你可曾经到屯兵们的驻地去看过?那些屯兵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想要取消屯兵,还想要让他们到新军去? 老夫告诉你,这压根是没有可能的事情,这些屯兵们成日里想的便是一件事情,那就是摆脱丘八的身份,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你决定他们可能会放弃吗?” 方休听见这话,觉得倒是有点儿道理。 可是,转念一想,为什么这么多的人都不愿意从戎? 原因一定只是多方面。 毫无疑问,最重要的原因是大楚重文轻武。 武勋的地位远远比不上文官。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任何皇帝想要加强自己的统治力,必定是要削弱武勋们的力量的。 要不然难免发生叛乱的事情。 就比如说方休,咳咳,说句实话,不也算是个权臣? 但是相比于武勋,文官们还是比较好掌控的。 文官集团虽然手握着所谓的屠龙术,也就是礼仪,但是要是遇上了硬刚的皇帝。 即便是握着屠龙术,也没有丝毫的作用。 若是皇帝不在乎名誉的话,你文官集团啥也不是。 但是武勋集团就不一样了。 若是看你皇帝不顺心,说不定举个旗子,就把你从皇帝的位置上给拉下来了,换个人坐一坐,那也都是一样的么。 好在这个重文轻武,到了方休这里,还算是减弱一些。 科举改变以后,想要成为文武百官之中的一员,再也不是像从前那般,只会读一些圣人之书,还是需要有一定的能力的。 并非是所有人都适合读书了。 文官的地位虽是还要比武勋们强。 可是接连发生的许多事情。 比如草原诸部入侵,再比如宁王叛乱,都变相的提升了武勋的地位。 接下来,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便是——待遇!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87章 津州府走一趟 这兵卒的待遇乃是最为底下的。 别说是连农户都不如的屯兵了,就是各重镇的精锐,发不出军饷,那也是经常有的事情。 甚至前几年,有不少的士卒,实在是过不下去,落草为寇的。 虽说兵部每年都是在军饷上面耗费了大量的银子。 可是,这些银子层层的克扣,到了真正的普通的士卒里面,压根就剩不下多少了。 除去神机营待遇异常的好,其他的士卒也就只有亲军十六卫勉强的还算是比较好的。 原因也是很简单,这亲军十六卫皆是京都府的兵卒,若是不给他们发银子,说不定便要闹事。 这一闹事起来,在天子脚下就一定不是什么小事。 可是其他的地方,天高皇帝远,随便你干什么了。 因此,这各地的重镇将军也都是发展了一些自己的产业,不是让兵卒去种地,就是让兵卒去挖矿,总而言之,勉强补贴一些军饷。 那些百姓们都不是傻子,对这些事情也都是略有耳闻。 当兵的本就是冒着各种的风险,保不准哪天就把命给丢了,结果呢? 到头来还要被克扣军饷,但凡是个有些脑子的,肯定都是并不愿意做丘八啊! 这个问题,倒不是特别的难以解决。 毕竟,方休这一次借了这么多的银子,重点便是要解决这个问题的。 这么多的银子,便是要提高这新军的待遇,不仅仅是饷银的方面,其他的方面也是要改善,就算做不到和神机营一样的标准,也一定要比亲军十六卫还要强! 方休这么想着,看向英国公,呵呵的笑了两声,说道:“招不到人的话,刚刚好,本公想要的便是精锐,精锐之中的精锐。 若是招不到,便先招这么些人,先训练着,总归是一股力量。” 英国公听见这话,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好啊,既然你执意要创办这个什么新军,那老夫也是拦不住你,你想要创办便创办吧。 老夫也想要看看,这勉强算是盛世的盛世,究竟能不能够称得上是盛世。” 说到这里,却是不厚道的笑了。 他的意思很简单。 若是征兵成功,这便算不得盛世。 若是盛世,便征兵不了! 这是必然的规律! 方休听了这话,却是全然的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问道:“这最近的屯兵大营在何处?” 英国公看向方休,悠悠的道:“说起来倒是也不算远,就在津州大营,说是大营,那只是为了好听,就是几个破村庄,连在了一起。 这津州大营的屯兵,追溯根源,全都是水师,因为津州府的海寇猖獗,留在了这里。 但是这么几百年过去了,津州的海寇全都到了东南道,这里自然也就荒废了。 但是屯兵还是那些屯兵,子承父业,从来没有取消过。 他们有屯兵的身份,又是不能参加科举,又是不能做商贾,便是上街卖个糖葫芦都是不允许。 只能乖乖的当兵,或者种田。 这没有海寇,他们当兵也是没有任何的用处,没有军功,想要往上爬压根没有可能,种地倒是不需要像普通的农户一样缴纳那么的赋税,但是也没什么大的出息,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 有一些人本就是胸无大志,还好,但是有一些人,却是空有抱负,无法实现,对朝廷是充满了怨气。 你要是征他们进入新军,恕老夫直言,还真不如去到你的那几个矿坑,找一些克烈部的俘虏,说不定还要强一些。 毕竟,他们的怨恨只是针对乞颜部,对朝廷倒是没有这么多。” 方休听见这话,有些无语。 真的有英国公说的这么夸张吗? 他的脸上露出思索之色,在思考究竟要不要去津州大营看一看。 想了许久,觉得自己既然已经做出了这个打算,总归是不能被英国公的一面之词给吓住。 看一看又是不费什么时间。 于是道:“告诉本公的位置,本公去看看。” 英国公听见这话,抬眸看了方休一眼,似乎有些诧异听到了这些话,他还没有死心。 摆摆手,道:“这津州大营不属于兵部,乃是属于老夫的亲军府,头几年,老夫还去看过几次,到了后来,发现这津州大营已经烂到了根子里,老夫便也是懒得管他了。 若是没有记错,应当是在津州府的东北处,走个二十里路,会有几个连在一起的村庄,你问一问路,不出意外,那里就是津州大营了。 你要是问老夫具体的位置,老夫是真的记得不太清了。 毕竟兵部发给屯兵的饷银,三四年才有这么一次,谁还能记得那里是在什么地方” 方休听见这话,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我知道了。” 抬眸看向天空,眼眸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是变得坚定。 想要快速的创建这么一支新军,必须要大量的青壮年。 但是京都府附近的青壮年,家里富裕一些的,便是读了书。 穷一些的,则是出来讨生活了,不是修路,就是给人家做了看家护院的打手,再不然就是自己做了一些小生意。 想要在京都府附近征兵,那是难上加难的事情,几乎征不到几个人。 他也只能把视线给放在屯兵大营上面。 毕竟这里面的人除了种地,其他啥事情都做不了。 要是放在以前,方休才懒得理这征兵的事情,能征得上来就征,征不上来那也无所谓。 大不了就是把新军的事情往后面推一推。 但是这一次却是不行了,若是南洋那边的问题无法解决,怕是整个安国公府的资金链就会产生断裂,到了那个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方休这样逍遥的日子,怕是也过不了多久了。 毕竟,方休能够拥有如今的这般的权势,依靠的可不仅仅是神机营,更多的还有宝乐坊里面几十万两的银子! 没有了这些银子,问题就大发了! 方休这么想着,已经做出了决定,看向身旁的小厮,吩咐道:“多通知几个护卫,让他们准备准备,本公要去津州府走一趟!”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88章 奴婢不怕累 小厮忙不迭的应道:“是,少爷!” 旁边的英国公见到这一幕,眉头一挑,看着方休,问道:“你还真要去?” 方休瞥了他一眼,反问道:“那还能有假?” “”英国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道:“希望你到了以后,不要太过失望吧。” 英国公从前的时候,准确的说是还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想过改变这羸弱的屯兵。 只是,很可惜,失败了。 因为看到了那些屯兵,他就明白,这些家伙是改变不了的! 要知道,那些屯兵简直就是比农民还要不如。 他们的怨气,已经让他们很难摆脱内心的束缚。 这样的人,即便是给了他们做其他事情的机会,他们怕是也做不出什么好的东西。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看着英国公,悠悠的道:“本公从来都不会失望。” 后面还有半句话,即便是真的遇上了什么失望的事情,本公也是会把它变得不那么的令人失望。 这一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秀儿收拾好了行礼,又是亲手给方休穿戴好了衣物,眼眶雾蒙蒙的,好似有泪水打转。 她还记得上一次少爷离开京都府。 可谓是九死一生,遇上了这么多的事情。 从那一次起,她的心里面便有了阴影,每次少爷要出远门,她都是提心吊胆的。 偏偏少爷还从来都不愿意带上她。 她只好一个人暗暗的伤心。 她还不愿意自己的伤心被少爷看见了,免得少爷担心。 但是,这一次,却是不知道怎么了,眼眶就是有泪水打转,怎么憋都憋不回去。 方休穿戴整齐,在琉璃坊制作的镜子面前照了一下。 没什么问题。 就要转身离开,却是看见了站在自己身旁的秀儿。 看见她可怜巴巴的模样,方休顿时心疼了,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声道:“这又是怎么了?” 秀儿小声的道:“没什么,奴婢只是,只是不舍得少爷离开”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了笑容,轻声道:“无妨,只是四五天的路程罢了。” 秀儿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上次少爷你也是说四五天,结果足足一个多月都没能回来,方府又是遇上了这么大的事情。 奴婢奴婢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她说的是上一次方休去中原道,结果宁王叛乱的事情。 方休听了以后,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没有想到,时光荏苒,一转眼,当年的宁王,此时此刻已经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 是还活着呢。 还是在什么地方躲藏着。 经过了宁王的事情以后,方休出行也是比以往谨慎了很多。 若非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压根也懒得离开京都府。 当然,也是因为现在的通信越发的方便。 这信鸽已经颇为的成熟。 很多的事情,压根就不需要他亲临现场便能够解决。 若非是这一次的征兵,乃是重中之重,又是没有经验。 派谁去都不合适,方休绝不会自己去的。 “少爷,您一定要答应奴婢,在外面的时候,要多小心,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秀儿站在方休的面前,小声的道。 说着说着,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泪水竟是忍不住的落下了。 肩膀起伏,哭的十分的伤心。 方休见到这一幕,更加的心疼。 自己这段时间太过忙碌,因为南洋的事情,好像很少在配秀儿玩儿下棋一类的游戏。 现在想一想,倒的确是冷落了秀儿。 犹豫了片刻,他终于做出了决定,看着秀儿,笑着问道:“你怕不怕累?” 秀儿听见这个问题,微微一怔,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一脸茫然的看着方休。 方休看着他,又是问道:“怕不怕颠簸?” 这一下,秀儿明白了。 难道少爷这次出去是要带上自己? 那样的话,简直太好了! 自己终于不用担心少爷身边没有人照顾了。 虽是有那些小厮。 但是那些小厮哪里有自己细心,少爷不同的天气,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 不同的心情,喜欢吃什么样的甜点。 喜欢喝什么样的茶,怎么样泡,用什么水,用什么温度。 少爷睡觉的时候,是热了,还是冷了,还是怎么了 那些小厮们哪里清楚。 还是得要自己照顾少爷,才安心。 秀儿想到这,忙不迭的道:“奴婢不怕累,也不怕颠簸,少爷,您是要带着奴婢一起去那津州府吗?” 方休看着他,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点了点头,说道:“对,只是这路上怕是比想象的可能要艰苦一些。” 从京都府到津州府,虽是没有多远,但是这段路都是原先的官道,并没有修建新的官道。 这马车走在上面,自然是比不上这京都府的新官道的。 秀儿一直以来都是在方府待着,很少离开方府,准确的说就只有宁王叛乱那一次。 方休也是怕秀儿吃不消。 秀儿的表情却是十分的坚定,说道:“只要能陪在少爷的身边,照顾少爷,再苦再累,奴婢也不怕!” 方休听见这话,真是有些感动了,点点头,说道:“好,收拾收拾行李,咱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自己来到这片世界,一直都是秀儿在照顾自己。 这照顾逐渐逐渐的就变成了习惯。 有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秀儿已经成为了他生命当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嗯!谢谢少爷!” 秀儿重重的点了点头,清秀的脸蛋,露出欣喜之色,蹦蹦跳跳的跑开了。 没一会就收拾好了行李。 方休点点头,说道:“走,你跟本少爷乘一辆马车。” 他的马车乃是定制的。 不仅仅是面积比较大,而且很稳,隔热也是比较好,用的材料都是材料研究远最新研发的,比普通的木材要好的多。 虽是还没有立冬,天气已经凉了。 便是方休,偶尔也要披上貂皮大氅,御一御寒。 这马车上面有铜管,可以起到保暖的作用,一路上倒也是能舒服一些。 秀儿听了,重重的点了点头,应道:“是,少爷!”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89章 黑户 马车行驶在道路上,倒是没有想象的那么颠簸。 可能也是机械书院的人针对方休的马车,做了一些改进。 虽是跟前世的汽车比差的太远了,但是放在这个世界,怕是比皇帝的御驾还要舒服的多。 一路上倒是没有什么事情。 方休便和秀儿在马车上面下下棋,或者就是打打牌。 消磨一些时间。 不知不觉,两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马车终于是踏上了津州府的土地上。 秀儿在一旁温酒。 方休坐在窗边,掀开窗帘朝外面看了一眼。 一眼望去,却都是干枯的树木,地上满是枯黄色的落叶,不远处可以看见一头野鹿站在原地,盯着马车。 方休也是看着它。 对视了许久,还是野鹿移开了目光,一蹦一跳的跑了。 不得不说,这个地方还算是比较偏僻的。 这冬天快要到了,万物也是显得越发的寂寥。 方休收回目光,心里面有万千的感慨。 来年的春天之前,这新军的事情可一定是要办妥。 “少爷,您的酒温好了,是梅子酒。” 秀儿为方休斟了一杯酒。 方休点点头,端起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酒的味道并不浓烈,带着一股青梅的酸甜劲儿。 方休把酒杯递给秀儿,笑着道:“倒是挺好喝的,你尝尝。” 秀儿清秀的脸庞一下红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小声的道:“的确很好喝。” 话音落下,方休还没说话,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 方休眉头一皱,立刻察觉出了事情不对劲。 这马车的车夫一路走过来,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鲁莽的情况。 他正想要询问。 车夫忙不迭的道:“少爷,前面出现了一些官兵,小的刚才没有看见,差点撞上去,小的该死。” 官兵? 这个偏僻的地方怎么会有官兵? 方休的脸上露出好奇之色,掀开窗帘,朝窗外看去。 果然如车夫所说,外面出现了一队官兵,大概二十来个人,身上穿着的都是原先旧式的甲胄,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津州府的守军。 却是不知道津州府的守军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方休正好奇的呢。 便看见这些官兵好似是押着一些人。 这些人全都是衣衫褴褛,身上的衣服破败不堪。 而且全都是以年轻人为主。 官兵们给他们戴上了镣铐,牵着他们往前走。 这样的场景,猜也能猜的出来了。 这些家伙一定是山贼! 只是没有想到,这津州府到了现在竟然还有山贼。 若说是那两川道,或者西南道有山贼也就罢了。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人家那儿离京都府太远了。 俗话说天高皇帝远。 那些地方离京都府太远,方休也是管不到他们。 朝廷制定的许多规矩,也是传达不到那里。 便是传到了那里,也很难得到贯彻的执行。 但是,这津州府却是不一样。 津州府说是距离京都府不近,可实际上也就是两天的路程。 若是快的话,一天也就到了。 这地方竟然还有山贼? 方休的脸上露出思考之色。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山贼路过马车的时候,忽然爆发! 猛地挣脱了镣铐,竟是越过马车周围的护卫,径直的冲向方休! 方休的护卫自然不是吃干饭的。 反应都是极快,下一秒便拔出了自己的佩刀,佩剑。 手起刀落,就要把他斩下! 这时,方休却是看见了那人的眼神。 坚毅,决绝 这样的眼神,他曾经也看到过。 是在镜子里面,那是他自己的眼神。 他知道,拥有这样眼神的人,是绝不可能做山贼的。 他为什么要突然攻击自己? 难道是受人指使的? 还是只是单单纯纯的凑巧了? 不知道怎么的,方休突然很好奇,于是命令道:“抓活的。”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是让护卫们立刻收回了刀剑,全都是徒手上前。 那人还想要抵抗。 但是面对这些二流,乃至一流高手,他哪里有抵抗的资本。 仅仅一瞬间就被制伏了,摁在了地上。 这件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 就是那人的同伙和官兵们都没有反应过来。 此时此刻,那些官兵们终于回过神,忙不迭的上前,小心翼翼的道:“大人,我等看管不利,让这狗贼有机会暴起,差一点伤到了大人,实在是抱歉!” 言语间竟然好似是知道方休的身份。 方休掀开帘子,看了他一眼,好奇的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那领头的官兵忙不迭的道:“卑职不知道,但是卑职知道您的这些护卫皆是二流高手,甚至有几人是一流高手,卑职还知道像您这样的马车只有京都府才有。 卑职还知道,在京都府能够拥有这般护卫的人,一定是大人物! 因此卑职称呼您为大人。” 这些官兵,别的不行,察言观色到还真是有点本事。 短短的十几秒的时间,竟是能够分析的这么多。 方休点了点头,看了看这些官兵,又是看了看他们身后的这些山贼,好奇的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这些人是什么人?” 领头的官兵忙不迭的道:“回大人的话,卑职乃是津州府的一个什长,乃是押送这些逃跑的黑户,回津州府。” 方休没有猜错,这些家伙的确是津州府的。 只是,黑户是什么东西。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得不说,这领头的官兵的确是有点儿眼力见。 方休还没有问,他便提前解释道:“大人您是从京都府来的,这津州府的许多的事情,许多的话,怕是不知道,不了解。 卑职可以跟您解释一下,这黑户自然而言便是没有在籍的人,一般而言,抓到了以后,编了籍贯,也都是放了。 但是这些人不一样,他们乃是屯兵,按照规矩,是不能离开自己的驻地的。 但是他们却是想要改名换姓,离开这里,假装成正常的黑户,被卑职查出来了以后,便想要逃跑。 卑职又是给他们抓回来了。” 这来来回回的几句话,就是想要为自己请功。 方休却是没有在意,因为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是放在了两个字上面。 “屯兵?”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90章 我不甘心! 领头的官兵点了点头,怕这位大人不懂,又是解释道:“所谓屯兵便是留在各地的兵卒,乃是世袭的,子承父业,按照朝廷的规矩,他们要永远的留在这里。 平时的时候便是种种地,若是有战事的时候,便作为兵卒,但是这些年,山贼渐渐的少了,尤其是那红薯种植了以后,山贼更是越发的少了。 那海寇也是不如从前。 这津州府的屯兵便不似从前那般,经常得能够派上用处,没有办法剿匪,他们就没有获得银子得办法,从而就没有了收入得来源,除非种地。 但是许多的屯兵,尤其是年轻一些的,他们不愿意安安分分的种地,便想着逃跑,这些人便是” 这领头的官兵描述的能力还是比较强的,从头到尾说的明明白白。 方休听了以后,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领头的官兵,问道:“这些人被你们抓回去了以后,该如何?” 领头的官兵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回大人的话,若是放在以前便是要当作逃兵处理的,自然是秋后问斩,可是这些年,逃跑的屯兵越发的多了,若是全部问斩,实在是有些 因而,便是回去以后罚他们一些徭役,然后便送回原来的军镇。” 方休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看来这些人也都是明白人。 知道这些屯兵们逃跑是必然的事情。 没有太过苛责。 事实上,若是抓到就砍头,那这些屯兵便是新得山贼。 这些家伙虽然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农户。 可是以前的时候,山贼较为猖獗的时候,他们还是作为兵卒参与过很多次剿匪的,实力是比一般的山贼要强。 要是逼的他们没有办法了,他们定然是会狗急跳墙。 既然如此,倒不是这样,糊弄糊弄就算了。 “大人,若是无事,卑职等便押送这些黑户回到津州府城了。” 方休点了点头,刚准备答应,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那跪在地上的黑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黑户低着头,咬着牙,一脸的倔强,一言不发。 倒是有点儿骨气。 只可惜这骨气用错了地方。 方休朝护卫使了一个眼色。 那护卫立刻灰意,拿起刀鞘,重重的砸了那黑户一下。 没想到的是那黑户竟然硬生生的抗住了。 抗住了以后,咬着牙,还是一言不发。 方休又是道:“我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表现的好,让你留在我身边做我的护卫,如何?” 黑户听见这话,猛地抬眸,看向方休,锐利的眼眸之中绽放出希望的光芒。 但是没有答应,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官兵。 那官兵的头头脸上出现了一刹那的纠结。 但仅仅只是一刹那,他就做出了决定,看着方休,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是大人开口,自然是可以的。” 这屯兵多的是,只要不出现太规模的逃跑,一般而言,朝廷都是不会过问的。 少一个也什么大不了的。 那黑户听见这话,眼眸之中希望之色,更加的浓烈。 但是,随即又是想到了什么,自嘲的笑了一声。 他自己苦苦追寻的自由,在这些大人物的眼里,竟然是这么的轻松。 仅仅只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可是他想要得到自由,却是要付出无数的代价,他为了自由,已经逃跑了三次,但是这三次无一例外都是被抓了回来。 更加讽刺的事情是他想要获得自由,竟然是要以另一种牺牲自由的方式获得的。 呵呵 他抬眸,一双坚毅的眼眸,紧紧的盯着方休,坚定的道:“只要大人能帮我摆脱屯兵的身份,从此以后,我愿意为大人办事!” 这话十分的质朴。 倒是不卑不亢。 方休听了,脸上露出了笑容,看着他,问道:“你是屯兵?” 这是一句废话,黑户却是重重的点了点头,看上去十分的认真。 显然他对这一次能够摆脱屯兵的身份的机会十分的看重。 方休又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黑户回答道:“赵锋!” 赵锋,倒是有点儿人如其名的意思。 虽然是屯兵,虽然是黑户,但是他那股锋利的气质,却是遮掩不住的。 方休看着他,又问:“为何如此想要摆脱屯兵的身份? 若是我没有记错,这屯兵只是不能做其他的伙计,不能离开津州府,其他的倒是没什么特别的限制吧,若是想要好好的生活,也没什么。” 赵锋听见方休提起这件事情,表情都是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显然对屯兵这个身份厌恶到了极致。 他咬着牙,回答道:“大人拥有一样东西,从未有失去过,自然不知道这东西的珍贵。” 后面的话,不用说,方休都是明白。 这个人所说的东西是自由。 方休看着他,悠悠的道:“这世上,本就有很多的事情是身不由己的。” 赵峰听见这话,想了想,说道:“除了这个原因,还有因为这屯兵实在是难以生活,种地的确是可以少缴纳赋税,原先的时候,除了种地的粮食能卖上一些银子,还有灾年的时候,能够剿匪,也是能勉强维持一些生活。 可是现在,红薯出来了以后,粮食越发的卖不上了银子,其他的人,非是屯兵的那些人,随便找个活计便能够挣到很多的银子。 我认识的几个人,甚至是到了京都府修路,都是能够挣到不少的银子。 除此之外,像我这般的身手,到了京都府给人家做护卫,能挣到更多的银子。 我不甘心!太不甘心了!我不愿意一辈子便留在那所谓的军镇,实际上便是村庄,一辈子留在那里,永远也没有机会离开!我不甘心啊!” 一连说了三次不甘心。 可以看得出来,这家伙的不甘。 就目前来看,这些屯兵的心态和英国公所说的倒是没有多少的区别。 方休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赵锋,说道:“好,这段时间你便留在我的身边。” 说完,又是看向那官兵的头头,吩咐道:“实不相瞒,本官这次来就是想要看一看屯兵的情况,你带他们回去,本官跟着你们。”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91章 可笑! 那官兵的头头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屯兵的情况? 屯兵有什么好研究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问出心中的疑惑,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答应道:“卑职明白了。” 方休又是问道:“跟你聊了半天,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官兵的头头听见方休询问他的名字,脸上露出激动之色,忙不迭地回答道:“小的姓周,名为晨。” 周晨 这个名字倒是挺文雅的。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本官记住了,出发吧。” “是,大人!” 周晨领命,带着自己手下的兵卒,押着这些逃跑的黑户往津州府赶。 方休自然是跟在后面。 马车上,因为有铜管在,另一辆马车不停的烧着热水,因此,能够起到保暖的作用。 方休躺在马车的毛毯上,感觉十分的惬意。 秀儿坐在他的身旁,帮他捏腿捶肩。 时间不知不觉的就这么流逝了。 转眼间便到了津州府城外。 一路舟车劳累,方休也是忍不住的闭上了眼睛,想要小憩一会。 然而,却是忽然被一阵争吵的声响吵醒。 迷迷糊糊之间,似乎是听到一个趾高气昂的声音。 “你们这群丘八,快点儿滚远些,别挡着本公子的路!” “你们到底认不认识我家公子?我家公子乃是出自赵府,你们几个长眼睛没有!” “快点儿滚蛋!” 方休听见声音,立刻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原因很简单,这样的事情,以前他经常做。 论起嚣张跋扈,怕是整个楚国的纨绔都是比不上方休。 方休掀开车帘,往外面看了一眼。 果然不出所料,官道上面,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公子哥,结伴相会,想要提前进城,被周晨给拦了下来。 这周晨显然是听说过赵公子的,因此,此时此刻显得十分的为难。 看着那领头的公子哥,小心翼翼地道:“赵公子,并非是小的不给您让路,实在是这车上还有上官呢,您今日就给一个面子,稍候片刻,等小的的上官进了城,您想要如何,卑职就让您如何” 那被称为赵公子的公子哥,听见这话,眉头一挑,表情十分的不屑。 一个丘八的上官,那还不是一个丘八? 丘八还敢自己的面前摆谱? 真当还是以前啊! 别说是现在草原诸部全都被神机营给收拾了,就是放在以前,这丘八在津州府也是最为低下的一批人,他何曾又是放在眼里过。 他明显被酒色掏空身体的惨败的脸庞,流露出傲然之色,居高临下的看着周晨,冷冷的道:“本公子今个儿还就得在你们之前过,怎么了?不服气? 本公子告诉你,不服气可以,忍着!” 这态度倒的确是嚣张。 周晨听了以后,表情都是出现了一些变化。 若是放在以前,别说是赵家的公子,就是随便一个读书人,这么跟他说话,他都是忍了。 没有办法,在这津州府。 他一个小小的丘八,就算是什长,跟读书人又怎么能比呢? 人家那可是一朝成名天下知的读书人啊。 自己得罪不起。 但是现在却是不一样了。 马车上面可是坐着一位大人呢! 他能忍,那位大人怎么能忍? 于是,他的陪笑着道:“还请赵公子给我家上官一个面子” “你家上官又是什么人?想要从本公子这里要面子?呵呵!” 赵公子冷冷的看着周晨,倨傲的道:“这面子乃是自己争取的,并非是别人给的!今个儿,本公子已经放过话了,就得在你们前面走,行,不服气?你走一个试试看!” 周晨听见这话,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看着赵公子,冷冷的道:“赵公子,请你谨言慎行。” “嘿”赵公子听见这四个字,脸上露出了诧异之色,道:“真没想到,你这丘八竟然还知道谨言慎行这四个字?” 看他的表情,似乎觉得这些人就该是一个字都不认识,即便是说出了这么一个成语,都是值得诧异的事情。 周围的人见到这一幕,纷纷的上前,想要凑这个热闹。 有人看见赵公子之后,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原来是赵公子啊,这几天去了书院,读了几天的书,便以读书人自居了,天天傲然的不行,又是参加诗会,又是参加词会的,听说为了参加诗会,还花了不少的银子买了几首诗呢!” “还有这样的事情?真不知道他图个什么。” “兴许是秋闱在即,听家里的长辈提起了这秋闱的事情吧,觉得读书人乃是长面子的事情” “这些纨绔,你能懂他们的心思,那才叫做奇怪呢!”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有一些被赵公子给听去了。 尤其是诗会的事情,听到买诗两个字。 似乎对他是极大的侮辱,辱没了他读书人的身份。 于是,指着周围的人,趾高气昂,没好气的骂道:“你们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家伙,懂什么叫做诗会吗?那是吟诗作对的地方,懂不懂! 本公子乃是一个读书人,将来要参加秋闱的,若是中了,便是入朝为官,未来封侯拜相,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们这些家伙呢?尤其是你们这几个丘八,原先留着你们,还可以抵御北边的草原诸部。 如此,北边的草原诸部已经被消灭的差不多了,你们说说看,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哦对了,还有山贼,只可惜,剿贼剿了这么多年,这山贼到头来不是被你们剿灭的,却是被红薯给消灭的。 还有那地丁合一之策,这说明了什么? 文治武功,文治乃是极为重要的,你们的武功屁用都没有! 若是有用的话,这山贼早就剿灭了! 所以说啊,这世间万物,读书都可以找到解决之法” 说着说着,他似乎把自己代入到了读书人的角色中,越发的痴迷。 坐在马背上,觉得这个时候吟一首诗是最好的。 只可惜他不会 方休看见他这副做派,却是忍不住的嗤笑了一声。 “可笑!”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92章 本公子是读书人 围观的众人只听见一声掷地有声的‘可笑’,脸上皆是露出诧异之色。 这赵公子乃是津州府知府的侄儿,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赵公子如此不屑? 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众人的目光在人群之中搜索起来,想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竟敢说本公子可笑,本公子乃是读书人,刚才所说的话有哪一句不对的?谁不服气,现在就可以站出来,当面与本公子对峙!” 那赵公子坐在高头大马上,大冬天的竟是取出了一把折扇,轻轻的为自己扇起了风,随即,用傲然的语气,悠悠的道:“本公子乃是读书人,最不怕的便是与人对峙,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众人听了,表情都是变得有些奇怪。 他们当然知道,刚才挑衅的人不会站出来,但是绝不是因为什么读书人,只是因为他的叔父乃是津州府的知府罢了。 更何况他算个屁的读书人! 若是他都能算得上读书人,那整个津州府怕是找不出一个不是读书人的人了! 众人看向高头大马上的赵公子,都是小声的议论着。 这个时候,一道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本官说你可笑,你能奈本官如何?” 众人微微一怔,脸色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看向那马车里面,声音正是从这外表平平无奇的马车里面传来的。 赵公子听见声音,脸色也是一变,不满的看向了周晨。 周晨低着头,一言不发。 却不是为方休担心,而是他知道,凭借这位大人的身份,对于赵公子这么一个百无一用的纨绔,实在是再轻松不过的一件事情了。 赵公子脸色发生了一些变化,却是又很快恢复了正常,摇了摇扇子,朝身旁的护卫们使了一个眼色。 护卫们立刻会意,瞬间拔出了自己的佩刀,直指方休和他的护卫。 领头的护卫更是怒声呵斥:“我家公子乃是津州知府的侄儿,你们算什么东西,竟敢当街侮辱我家公子!快些给我家公子道歉,不然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皮肉之苦!” 方休的护卫听见这话,脸上都是露出了不屑之色。 一群不入流的家伙,竟然也敢在他们的面前耀武扬威? 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勇气 方休听见这话,嗤笑了一声,掀开马车的帘子,从里面缓缓的走了出来,看着那像是被酒色掏空身子,一脸肾虚的赵公子,悠悠的道:“你方才说文治武功,文治乃是一切问题的解决办法,武功屁都不是?” 赵公子听见‘屁都不是’四个字,表情出现了一些变化,忙不迭地为自己辩解道:“粗鄙之语!本公子乃是读书人,岂会说这等粗鄙之语!” “” “” 围观的百姓们听见这话,都是一阵无语。 若说这津州府城,谁说的粗鄙之语最多,那莫过是你赵公子。 现在却又说这种话,真是莫名其妙。 方休的表情也是变得有些奇怪。 不论从哪方面看,这赵公子都一副脑袋不太灵光的样子。 跟这样的人辩论,即便是赢了,那也是没有什么意思。 方休想了想,抬眸看着赵公子,忽然道:“你说武功没有用处,既然如此,你身旁又为何带着这么多的武夫?” 赵公子没有想到方休会问出这个问题,微微一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是他的心里面对这个问题却是十分的不屑的。 为什么要带武夫? 这还用想,自然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 自己乃是千金之躯,身旁若是没有几个人保护着,那怎么能行? 想了想,他回答道:“本公子乃是读书人,不擅长争斗,身旁自然要有人保护。” 方休笑了笑,说道:“你这么笨,尚且知道身旁要多几个武夫保护,怎么到了整个大楚,便只是文治,没有武功了? 若是没有武功,此时此刻的你哪里来的这般威风? 只怕还躲在某个小山沟沟里面,吃着野果,勉强维生” 赵公子听见这话,顿时不爽,没好气的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公子乃是读书人!怎会沦落到那般的地步,说的好似是屯兵一样!” 他说屯兵乃是脱口而出的。 那种感觉就好像骂人一样。 你是屯兵。 你才是屯兵,你全家都是屯兵。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出现了一些变化,他来这里之前曾经想过,屯兵的身份或许比较卑微。 却是没有想到竟然卑微到了这般的地步,到了别人一提起来便是摇头叹息,好似这屯兵连乞丐都不如一样。 某些方面说,屯兵的确是不如乞丐。 毕竟乞丐还能有自由呢! 但是你屯兵没有! 怪不得这么多的人宁愿冒着逃跑被抓,秋后问斩的风险也要摆脱屯兵的身份。 怪不得赵锋这小子为了不做屯兵,竟是心甘情愿的留在自己身边做牛做马。 嗯 虽然他并没有说要给自己做牛做马,但是想来他也应该是知道的。 “那是因为你有护卫,若是没有护卫,别说是武功高手,便是随随便便一个汉子,也能把你扔过来扔过去,当作玩物一样了” 方休说完,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眼赵公子。 那目光让赵公子很不舒服,好像他全身上下在这人的面前没有一点儿的秘密一样。 同时,他忽然反应过来,这人在骂自己! 骂自己只是一个玩物,离开了长辈的庇护,啥也不是! 放屁! 爷明明是读书人! “本公子乃是读书人!”他又是强调了一遍,好似这个身份能给他带来极大的尊严。 方休听了,已经是产生了免疫力了,看着他,悠悠的道:“既是读书人,本官如此侮辱你,总归是能反唇相讥的吧?若是读书读的好,一两首诗词总归是能做得出来的吧? 你站在这里,来来回回就是一句话,本公子乃是读书人。 本官听都是要听腻了,本官知道,你是读书人,那又如何? 本官的护卫若是想要杀你,用不到一息,你便要人头落地,你是不是读书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93章 丘八?功劳? 话音落下,全场安静了一瞬。 众人全都是用震惊的眼眸,紧紧的盯着方休。 他们不明白,这个看上去清秀的年轻人怎么像是个傻子一样。 即便你身上有官位在,那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样的话啊! 这话说出来,轻一些便可以说是一时的气话,若是重一些,被人家抓到了把柄,那你便是光天化日之下,威胁世家子弟! 而且是以性命相威胁,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啊! 果然,那赵公子虽然是个草包,却也没有草包到别人给他递了刀子,他还不接着,非要扔到地上的地步。 此时此刻,那赵公子一脸的兴奋,伸出手指着方休,大声的道:“你们方才都听见了,你们方才都听见了,这小子当街威胁本公子,说是要杀了本公子!” 众人全都是默然。 围观的百姓们每一个说话的,皆是摇头叹息。 本以为还有人能帮助他们教训教训这个嚣张跋扈的赵公子,却是没有想到这小子自己都是要栽进去了。 方才听这年轻人自称是本官,想来估计是哪个县的知县到府城来的,却没有想到竟然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 哎 这么年轻,还这么英俊,实在是可惜了,可惜了。 人就是这样。 虽然他们没有见过方休,也不知道方休的身份,更不知道方休的人品如何。 但是他们对这赵公子还是比较了解的。 在他们的眼里,若是论起纨绔的混账程度,就没有比得上赵公子的! 也还好这两三年,朝廷在这津州府建立了一个港口。 来来往往的商人络绎不绝,御史们的眼睛也都是盯着这边,这赵家相比从前有所收敛。 若是放在以前,这赵家的公子哥怕是直接能抽出剑,把方休给捅了! 别说他是自称本官,他自称什么都没有用! 谁让他是知府大人的侄儿,在这片地界,他就是土皇帝! “年轻英俊,竟然栽在了一个纨绔手里,实在是可惜,可惜啊” “有什么好可惜的,虽是年轻意气,却是不懂得隐忍,竟然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说处取你性命这样的话,可见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方休却是全当没有听见,一双眼眸看着赵公子,悠悠的道:“本官便说了,一息之内,取你性命,又如何?” 赵公子听见这话,表情为之一滞。 在这津州府的地界,除了他之外,还从来都是没有人这么嚣张的! 这小子有点儿意思,竟然敢对自己这样说话! 赵公子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自己身旁的护卫,又看了看方休身旁的护卫,仔仔细细的掂量了一下。 发现自己的护卫似乎实在是比不上人家的护卫,若是打起来,定是要吃亏的。 因此,并没有下达命令,只是指着方休,大声的道:“你等着!你给我等着!当街威胁本公子,你乃是触犯了大楚的律例了!本公子乃是读书人,定是要治你得罪!” 说完,看向身旁的护卫,吩咐了一句。 那护卫点了点头,便骑马离开了。 方休就这么放任他离开,什么都没有说,好似是当他不存在一般。 那赵公子见到这一幕,更加的心安,心道这小子看上去十分的聪明,而且又是自称本官,要么是进士,要么是勋贵世家的子弟,看起来还是后者的可能性居多一些。 这津州府的武勋,大部分的,他都是见过。 从没有见过这么一号人物。 应该是从外地来的,带的这些护卫看穿着平平无奇,虽是看上去比自家的护卫能打,但是却是不如自家的护卫气派。 不出意外,定是外乡的某个子爵或者男爵的嫡子。 不管怎么样,当街威胁要取人性命,即便你是武勋,被这么多人看见,想要脱罪也是没有可能的。 到时候就让叔父把他给关进地牢,让他家人带着银子来赎他,这样的话,明日逛青楼的钱便又有了。 赵公子在为自己的机智暗暗的庆幸,上下打量方休的眼神也好似是在看一只肥羊。 方休的表情却是十分的不屑,冷冷的道:“本官今日告诉你这些,并非是要耀武扬威,只是想让你知道,若是没有你的护卫,任何人想要取你的性命,易如反掌。 同样的道理,放在大楚也是一样的,若是没有兵卒,没有你所说的所谓的丘八,更是没有你们的安稳生活。 你看似北部的草原诸部被灭了,狡兔死,该轮到走狗烹了,可是本官告诉你,这天下哪里有这样的事情。 草原诸部没有被灭,山贼也没有被剿灭,他们之所以没有从前那般,除了你所说的那些原因,恰恰是因为我大楚的兵力更强了,神机营的威慑力让他们不敢造次!” 赵公子听见这话,心里面更加的确信,眼前这个家伙是武勋的子弟! 要不然为什么这人说话处处的向着那些丘八。 仔细的想一想,似乎这个家伙说了这么多,都是在为那些丘八们辩解的。 于是,他眉头一挑,看向周晨,揶揄道:“喂,方才这小子说的话,你可听见了,他说是因为你们这些丘八,草原诸部和山贼才不敢进犯。 别的我不说,我就问你,这功劳,你敢往自己的身上揽吗?” 周晨站在原地,眉头紧皱,却是不敢说一句话。 他家里有老有少的,虽是听不惯这个话,但是反驳了以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谁也不知道。 他虽然十分的信任这位大人,可毕竟是第一次相见,也不知道这位大人的底气。 这位大人刚才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威胁了这赵家的公子,免不了是留下了把柄,给了知府大人扣押人的说辞。 到时候会是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准,他还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为好。 赵公子见周晨不说话,呵呵的笑了,看向方休,冷冷的道:“我说你小子看见没有,人家丘八都不敢把这功劳往自己的身上揽!” 话音落下,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众人转头看去,不出意外,原来是府衙的捕快们到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94章 天不生我裴捕头 “来者何人,竟敢在津州府城门前闹事,莫非真是当我津州府衙无人!?” 领头的捕快一声大喝,目光炯炯的看着方休,似乎对方休很有兴趣。 方休听见声音,转头看向他,眉头微微一皱,冷冷的道:“想知道本官的身份,你还不配!” 那领头的捕快听见这话,眼眸之中流露出精光,好似是遇见了什么宝贝一样,紧紧的盯着方休,冷哼道:“何人竟敢如此嚣张,竟敢在本捕头面前大发厥词!” 围观的百姓们见到这一幕,表情都是变得有些奇怪。 这捕快名叫裴昌,乃是津州府的捕头,平常的时候,人还算可以。 遇上了一些不平之事,也会仗义出手,面对世家子弟和府城里的那些纨绔,也是丝毫不惧。 经常与那些纨绔当街争辩。 所说的话总感觉让人觉得是从话本里面走出来的一样。 这人原先乃是江湖上一个顶尖的二流高手,仅差一步便能够踏足一流,经常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后来被朝廷招安,做了津州府的捕头。 相比于其他周府,津州府只是一个小府,府上的捕快高手不多,在没有建立港口以前,守城的兵卒更是极少。 因此,面对这么一个二流大圆满的高手,没人能够制服他,也只能招安。 那些纨绔们也都知道,因此在这捕头的面前也比从前收敛了许多,即便如此,行事仍然会被裴昌怒斥。 时间一长,他们发现裴昌只是怒斥他们,也做不了什么,渐渐的便懒得理睬他了。 裴昌呢,渐渐的就把视线给放在了其他小混混的身上,经常去找那些小混混的麻烦,第一句话便是:“何人胆敢在本捕头面前放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总而言之,就好似是话本里面的场景一些。 一来二去,时间长了,这津州府的小混混们也都是知道了这裴昌是个难缠的货,渐渐的也都是收敛了很多。 虽说这裴昌这人没怎么动手,却是让津州府比从从前安宁了许多。 此时此刻。 裴昌看着方休,目光之中有着浓浓的挑衅意味。 很长时间了,在这津州府很长时间没有人对他做出回应了。 他全身上下竟是颤抖起来,感觉遇见了真正的对手。 他盯着方休,脸上露出激动之色,拔出了自己的佩刀,目光炯炯:“你——可敢与本捕头一战!” 与他一战? 什么乱七八糟的? 方休脸色不变,看着他,冷冷的道:“你,还不配本官出手。” “好!” 裴昌一声大喝,整个人的气势突飞猛涨,威压震慑了整个城门口。 拔出佩刀,紧握佩刀,直指方休,怒道:“本捕头今日便要斩你于马下,看你是否还敢如此目中无人!” 是高手! 方休身旁的护卫见到这一幕,眼眸一凝,纷纷拔出佩刀,警惕起来。 这人只差一步便能步入一流高手。 若是真的争斗起来,说不准会伤了安国公,他们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方休瞥了那捕头一眼,又看了看周围的百姓。 似乎对类似的事情已经习惯了。 一流高手全力拼杀之下,威力丝毫不亚于天罚炸开。 这些人难道不怕吗? 那些百姓们包括赵公子站在原地,却是用看热闹的表情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切。 好像提前就知道,这些人肯定打不起来! 方休正疑惑着,便听见那捕头又道:“罢了!见到本捕头这般赫赫威势,竟还能保持这般的镇定,本捕头敬你是条汉子,这一次便放过了你,我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说罢,调转马头,竟然就这么离开了。 只留下一个高手寂寞的背影,让方休好生无语。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名其妙的! 周围的人却是已经习惯了,纷纷议论了起来。 “呀,这一次裴捕头好像漏了一句话。” “对对对,往常的时候,裴捕头总是要说一句,天不生我裴捕头,津州万古如长夜,却不知道这一次怎么没说” “不管怎样,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句话说出来了,这件事情便算是结束了。” “话说裴昌捕头为何没有出手,按理说该是出手做做样子的啊!” “兴许是这些护卫比较强?” 方休听着众人的议论声,表情变得更加的奇怪。 回想起刚才那裴捕头从出现到离开的一切,越发觉得这个人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再不然就是话本看的实在有些多了。 这么闪亮亮的登场,竟然就是为了说这么两句话? 他图个什么? 方休压下内心的疑惑,转头看向赵公子,却是发现赵公子也是一样的表情。 好像是吃了x一样的表情。 赵公子的脸拧在一起,纠结了很久,还是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不跟你们争辩了,本公子这次便放过你们,你们若是想进就进吧!” 说完,竟是主动的让出了路。 围观的百姓们见到这一幕,都是了然于心的笑了。 像赵公子这样的纨绔,最怕的就是裴捕头,因为裴捕头经常一惊一乍的出现,给他们吓得够呛。 现在是因为还没有惹出事端,所以裴捕头没有管。 若是等会矛盾升级,裴捕头保不准又是从什么地方忽然跳出来了。 烦人的紧,还不如退一步。 方休见到这一幕,更加的无语。 其他的州府他也是见过,总感觉这津州府和别处不太一样。 这里的人,总是莫名其妙的。 比如身旁的这个赵峰,一开始的时候还算是比较正常。 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便要抬头望天,好似天上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护卫们关心他,上前询问,便听见他在那里,自言自语,说着什么莫欺少年穷,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总而言之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后来护卫们也就懒得管他了,随便他怎么样去吧。 原先这么剑拔弩张的一场争论,就在这莫名其妙的氛围之中化解了? 按照常理,不应该是这个赵公子不服气,唤来恶奴。 自己武力教训他,说明拳头硬才是硬道理,全城百姓信服,征兵顺利进行 这才是正常的剧本吧! 方休想到这,嘴角不由抽动了一下,越发的感觉自己来到津州府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95章 人不够! 那姓赵的纨绔骑着马,站在方休的后面,脸拧在一起,不说话。 他不说话了,方休自然不会去找他说话,那样的话,岂不是落了下乘。 因此,便没有理睬他,径直的进了城。 旁边的护卫小声的道:“大人,我等已经提前找好了住处,您看?” 津州府这片地界,方休什么都不缺,就是不缺住的地方。 当年还没有建造港口的时候,这津州府的房价还算是比较低。 那个时候,方休就是在津州府买了很多的宅子,这么长的时间一直都是放在这里,也没有卖出去。 此时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好。” 于是,那护卫便在前面领路。 旁边的周晨见状,忙不迭的上前,拱手行礼道:“这位大人,我等先要将这些黑户押回津州府衙门,然后再扭送到各军屯,这期间怕是要间隔几天,您看” 这位大人之前说的话,周晨还是记着呢。 这位大人是要去军屯看一看的。 因此,上前禀告还是要的。 方休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道:“本官知道了,你去吧,离开之前来找本官便好。” 说完,朝护卫使了一个眼色。 那护卫立刻会意,写了一个地址,扔给周晨。 周晨忙不迭的接了过来,应道:“是,大人!” 方休点了点头,便没有再看他,一勒马绳,离开了这里。 周晨站在原地,看着方休的背影渐行渐远,眼眸之中流露出沉思之色。 眼前这位气度不凡,虽是没有显露自己的身份,但是明显能够看出地位非同一般。 又是从京都府来的路上碰见的,怕是某位勋贵的嫡子吧。 不知道是那位伯爷或者是侯爷的子弟 周晨这么想着,看向身后的同僚们,一摆手,道:“回府衙!” “是,大人!” 他们虽是津州府的官兵,可是这津州府乃是小府,而且自从建立了港口以后,这主要的兵卒全都被英国公弄去了一个卫所。 他们原先是跟着城守,后来渐渐的便直接是受命于知府大人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刚才赵公子如此羞辱他,他却是不敢说一句话,只是因为这赵公子乃是他直属上官的子弟。 津州府。 此时此刻,津州知府看着从京都府传来的信,眉头紧皱,脸色很不好看。 这段时间,津州府发展的很好,百姓们幸福安康,商贾们来来往往,一艘艘的大船在津州的港口建造。 整个府城透露出蒸蒸日上的气息,便是宅邸的价格都是比以前高了不少。 但是,这些的发展却不是津州府本身就有的,而是在那港口建造了之后才有的。 能够到知府这个位置的,都不是什么蠢货,他当然明白这津州府之所以能够如此,皆是仰赖港口。 而那港口的存在也不是割裂的,是因为有了东南道的安川府和南洋的商贸发展,因而才能这般的繁荣。 津州府的货物通过海路运到安川府,然后再经由安川府运到南洋。 这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现了差池,津州府都是会大大的受到影响。 说不准,一夜之间就会回到从前那般平平无奇的水平。 因此,就任知府以来,他天天都是心惊胆战,生怕有一天这条航路出了什么问题。 整日的求神求佛,却是没有想到,这条航路还是出了问题。 而且这问题竟不是来自海寇,也不是来自南洋,而是一伙从西洋来的家伙,只能说防不胜防,防不胜防啊! 津州知府这么想着,脸色很是难看。 如今南洋出了问题,津州又该如何是好?该何去何从呢?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商贾如今来往的还有一些,等这南洋的消息传开了,就再也不会有商贾愿意到南洋来了。 他需要提前想一个解决的办法。 此时此刻,津州知府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 还没想出什么好的法子,便听见一阵敲门声。 一个小吏拿着一封信走到津州知府的面前,双手呈上道:“知府大人,这是津州港那边送来的信。” “津州港?” 津州知府微微一怔,忙不迭地道:“拿来给本官看。” “是,大人!”小吏递上书信。 津州知府拆开,仔仔细细的浏览起来,越看他的脸色越加的难看。 这封信乃是从津州卫所传过来的。 这津州卫所乃是英国公新建的一个卫所,抽调的都是津州府的原先的守城的士卒之中的精锐,再加上一部分的亲军十六卫的精锐,大概是一千人。 名字是叫做津州卫所,实际上却是保护津州港的存在,拥有几艘小船,平日里的时候在这港口巡查,遇上了一些矛盾,便想着调解一下。 若是遇上一些毛贼便直接处理了。 原先是为了防止海寇袭击这津州港口。 可是安川府那边神机营围剿了一波海寇后,连带着津州府这边的海寇也是不敢冒头了。 好长一段时间都是没有任何海寇的消息,因此这卫所的士卒们也都是闲置了下来。 正是因为如此,那各地的军屯彻底的沦为鸡肋,一点儿用处都没了。 说的那么多,只是想说明一件事情,这津州卫所按理说是很清闲的,因为没有海寇。 但是现在却是不一样了。 接连三日,津州港有商贾到卫所来,说是津州港附近出现了一伙海寇,实力十分的强悍。 他们带的那些护卫压根都是不够用,来来回回价值几千两的货物都是被海寇们给劫走了。 这伙海寇还有一个十分鲜明的特点。 那就是他们只劫掠货物和银子,除此之外,人和船,他们都是不要。 甚至有的时候,还会给他们留下一个食物,让他们能够安然的返回津州府。 这些商贾这么多年,也是遇上过一些山贼,遇上过一些海寇。 可是像这样的海寇,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只图财不害命 许多山贼挂在嘴边的话,却是在一群海寇这里成为了现实。 津州卫所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派出了几波人出去搜寻,都是没有搜寻到任何海寇的迹象。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遭到劫掠的商贾却是越来越多。 总而言之,这封信的主旨就是一句话:海寇出没,津州卫所,人不够!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96章 特使? 许久没有出现的海寇竟然又卷土重来了 津州知府看着这封信,很是苦恼。 大楚本就没有多少强力的水师,那津州卫所说是水师,可是最多也只能算得上小打小闹,比人家真正的水师,压根就没有办法比,甚至比东边的诸岛,樱国的水师都比不上。 那些强悍的海寇,更是不必说了。 海寇的人数虽然少,可是他们全都是以命相搏,浴血奋战之中厮杀出来的。 这样的人在船上,即便是一个三流武者,发挥出的战力也堪比二流武者,二流武者,则是能够发挥出一流武者的战力。 因此,压根就拿他们没有办法。 这可如何是好啊 津州知府坐在原地,捏着信的手指都是有些发白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自己的运气怎么就这么不好,还是得给朝廷修书。 但是这一来一回又是得耽搁半个月的时间,等朝廷派出神机营,神机营再整备,黄花菜都凉了! 毫无疑问,那样的话,津州府必定会回到从前那样荒凉的状态。 这是津州知府绝对不能接受的! 他低着头,脸拧在一起,思索着究竟该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然后,便听见了一阵敲门的声音。 又是什么事。 津州知府皱了皱眉头,沉声道:“进。” 门被人推开。 周晨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津州知府,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卑职见过知府大人!” 津州知府抬眸,看了一眼周晨。 随即,眼眸亮了,问道:“本官让你办的军屯黑户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周晨拱手道:“回知府大人的话,军屯逃跑者三十一人,一共抓回三十人,卑职幸不辱命!” 剩下的那个人其实也抓回来了,只是又被方休给要走了。 他还是不知道方休的身份,因此这件事情不敢轻易的透露。 周晨听了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三十人虽然不多,却也是一股力量。 能够逃跑的屯兵,本身的力气就不是太弱,体格也不是太弱,训练一下还是能扔上去跟海寇拼一拼的。 津州卫所的士卒,津州府城的守城士卒,再加上军屯里面的屯兵,应该能够与海寇一战了。 问题在于那些海寇神出鬼没,又是擅长水战,因此,还需要一个擅长水战的将领。 这又是一个麻烦事。 津州知府想到这,眉头紧皱,又是思索了起来,甚至压根忘记了周晨的存在。 可以看出,这津州知府对海寇出没这件事情是如何的焦头烂额。 周晨却是不知道海寇的事情,见到津州知府的表情,还以为是知府大人对自己不满。 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坦白从宽,说道:“知府大人,其实其实其实卑职一共抓回了三十一人,只是路上遇见了一位大人,那位大人说” 周晨把当日如何遇见的方休,方休如何吩咐的,他对于方休身份的判断,还有方休来到津州府的目的,一一的告知。 津州知府听了以后,眉头皱的更紧,问道:“你方才说,那位自称本官的年轻人长的如何?” 周晨犹豫了一下,描述道:“卑职见识浅薄,没见过多少的翩翩公子,但是那位大人的确是长的玉树临风,看上去似是风流倜傥,不像是个武勋子弟。” 这话说的好听,其实就是说方休这人虽然长得好看,但是看上去有点儿轻佻,像是个纨绔。 津州知府听见这话,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 结合最近从京都府流传到这里的一些传闻。 比如安国公要大力的征兵,清剿海寇,然后南下南洋,击退那些胡人。 再比如安国公要取消军屯制,取消屯兵们屯兵的身份,重新组建一支新军,所有的配置全都按照神机营来 这京畿之地,距离京都府最近的军屯,便是津州府的军屯了。 如此说来 那年轻人极有可能就是安国公派来的特使啊! 津州知府想到这,眼眸一亮,心道:安国公派人来了,海寇的问题有解决的办法了! 他看着周晨,又是问道:“那位大人身在何处,可有什么吩咐给你?” 周晨想了想,说道:“那位大人的护卫给了卑职一个地址,告诉卑职处理好了黑户的事情便去寻他,然后给大人领路,前往附近的军屯。” 果然如此! 那位特使大人乃是为了军屯一事而来的! 津州知府想到这,激动的站起了身,在屋子里面踱步,恨不得现在就奔过去见一见那位大人。 但是冷静了以后。 却是又觉得那位大人没有来寻自己,必定是有自己的理由。 自己冒然的去见那位大人,万一打扰了那位大人的谋划,他可是担待不起啊! 纠结了半响,终于是做出了决定。 “你把那位大人的地址给我,过段时间,黑户的事情处理完了,本官随你一同前往去见一见那位大人。” 周晨听见这话,重重地点了点头,心里面却是有些担心。 万一自己的判断出现了错误,那岂不是完了? 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那名黑户赵锋,该如何处置?” “什么赵锋?”津州知府微微一怔。 周晨回答道:“就是那位大人要走的黑户。” “哦”津州知府恍然的点了点头,摆手道:“既然那位大人看中了,便让那黑户追随那位大人,也是好事一桩。 虽说军屯乃是祖宗之制” 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 看向周晨,摆摆手道:“若是无事的话,便退下吧。” “是,大人!” 周晨还想听一听知府大人对着军屯制的看法,没想到知府大人只是说了半句便不往下说了,只好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津州知府目送周晨的背影离开屋子,却是叹了口气。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是因为身在其位,任何事情,都必须小心谨慎。 他虽是对这军屯制不屑一顾,认为即荒废了良田,又荒废了人才,但是却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这么说。 万一传到了别人的耳朵里,难免引起一些争议。 现在也只希望安国公能够顺利的解决这个祖宗留下的难题了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97章 练功 津州府,某处大院子里面。 虽是到了深夜,却还能听到一些悉悉索索的动静,不知道是来自何处。 方休和这些护卫虽然住在同一处,但中间还是隔开的。 前面的院子面积比较大,留给的是护卫们还有那个赵锋。 中间隔着一条长廊,后面的院子面积虽然比较小,但是环境更好,花草树木比较繁盛,只住了两个人,方休和他的贴身丫鬟秀儿。 这悉悉索索的动静,似乎是从前院传来的。 方休的护卫都是方府的护卫,一部分是原先安平伯府剩下的老护卫,一部分则是方休自己培养的新护卫,实力都是非常的强悍。 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够引起他们的警觉。 又是一阵不知道是什么的声音响起。 几个护卫躺在床上,眉头紧皱,不发出一点儿声音,想要听清这声音究竟来自何处。 呼呼呼—— 一阵阵的风声响起,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一个年轻些的护卫听着声音,脸色有些发白了,颤声道:“这到底是什么动静,莫不是府上闹鬼?” 这府邸他们住进来之前,都是反反复复的检查过的,没有任何的问题,更没有什么埋伏,但是这动静却是很真实的存在的。 但是前门若是有人进入,或者有人翻墙,除非是半步宗师级别的高手,不可能瞒得过他们这么多的人的耳朵。 因此这动静只能是院子内部产生的。 他们所有人都在这里,没人动,那这声音究竟是从何处传来的? 显然不止一个人抱着和那年轻护卫一样的想法。 闹鬼两个字一说出口,整个屋子霎时间寂静下来,此时此刻,便是一根针落在地上,那也能够听得清清楚楚的。 另一个年长一些的护卫没好气的道:“说什么呢!这世上哪里来的鬼,就是今日风大了一些罢了!都别胡思乱想,睡觉!” 说完,便蒙上了被子,尽量不去听这外面的动静。 其他的护卫见到这一幕,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或多或少的看到一些恐惧之色。 他们脸色苍白,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都是蒙上了被子。 但是蒙了一会,又是想起了自己的职责,又是必须注意外面的动静。 没有办法,若是有人这个时候突然闯入,想要刺杀安国公,他们蒙着被子,怎么能听得见呢? 但是,那不知道是什么的动静却又是传入了耳朵里面。 呼呼呼—— 像是风声,但是又能明显听得出来,不是风声。 究竟是什么东西! 护卫们都是不敢闭上眼睛。 生怕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睛,眼前会出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有人甚至响起了古井街白衣女鬼的传说。 虽说后来证实了那是假的,但是谁又能知道呢! 按理说,他们这些武者是最不相信鬼神之说的。 但是,就是因为不相信鬼神之说,他们实在是想不通这动静来自何处。 因而更加的恐惧。 呼呼呼—— 风声越来越大,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什么东西摩擦的声音,像是两块石头,然后又隐隐约约能够听见人呼吸的声音。 这 众人互相对视,眼神都是变得不太一样了。 莫非真的有鬼!? 他们的疑虑还没打消,忽然听到身旁传来一道声音。 “怎么少了一个人!” 众人听见这话,心里面猛地一惊,忙不迭的四处打量了起来。 果然! 少了一个人! 怎么会这样,谁不见了? 一时间,众人心里面更加的恐惧。 诡异的气氛霎时间笼罩了整个屋子。 还是那名年长的护卫,关键的时候,站了出来,一把掀开被子,骂道:“酿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老子要出去看看!” “喂,老刘,别冲动啊!” “老刘!” 其他人都是小声的阻拦。 那被称呼为老刘的年长护卫却是不管不顾,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然后便是一阵安静 屋里面的人全都紧张的憋住了呼吸。 老刘站在屋外,看着面前的那道黑影,也是摒住了呼吸。 此时此刻,身为二流高手的他,竟是感觉全身上下一阵毛骨悚然,整个人都是紧张了起来。 “你是何人?” 老刘鼓起勇气,压低声音,冲着黑影问了一句。 那黑影缓缓的转过身。 借着月光,老刘终于看清了那黑影的面孔。 他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咬牙道:“竟然是你!” 不好! 有情况! 其他的护卫一直在关注外面的情况,听见老刘这句竟然是你,全都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劲。 动作敏捷的拿起佩刀,冲出房门。 然后就看见了让他们震惊的一幕。 刚刚加入护卫阵营的赵锋,就是那个逃跑的屯兵,此时此刻赤着上身,站在原地,不知道做些什么。 而老刘站在不远处,盯着他,眉头紧皱。 “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呢?” “还有你衣服呢?大冬天的,你是要把自己给冻死?” “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你到底想要干吗?” 老刘瞪着赵锋,没好气的问道。 赵锋看着他们,眼眸之中流露出强烈的斗志。 同时,这斗志之下又好似隐藏着深深的屈辱。 缓缓的吐出两个字:“练功。” 练练功? 护卫们听见这两个字,脸色都是变了,变得十分难看。 他们如何也没有想到。 还以为是闹鬼的动静竟然是赵锋在练功。 不对。 谁会在大半夜的练功? 而且,现在可是冬天啊! 也就是他们这些武者,有气血顶着,只要穿着正常的衣服,就不会感到寒冷。 普通人这个节气可都是要点着火炉御寒的,这家伙竟然赤着上身。 要知道,就算是一流高手在大冬天的,穿一件单衣也是会冷的。 除非到了半步宗师,能够无视气温的变化。 他一个小小的屯兵,武功都还没有登堂入室,勉强算是个三流武者,这是在犯什么病? 他们正准备开口呵斥。 忽然就听见赵锋咬着牙,用沉闷的声音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我赵锋总有一天会站在这世界之巅!”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98章 要奋斗 “” 众护卫怔怔的看着赵锋,全都傻了。 这家伙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 练功就练功,非得大半夜的练,大半夜的练也就罢了,你说这些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话做什么? 搞得好像自己天天欺负他一样。 明明这家伙跟着少爷还不到两天的时间。 对于众人诧异和不解的目光,赵锋却是浑然不觉,抬眸45°角望向天空,一轮明月高照,该吟诗一首,他的脸上露出思索之色,许久还是放弃了。 他没读过书 只是看过话本,在府城的酒馆里面听过书。 这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还有莫欺少年穷,他觉得很适合自己。 还有那话本里面的主角,拥有一个凄惨的身世,悲惨的经历,努力却是没有办法摆脱自己现有的处境。 这一切的一切不正是和他目前所遭遇的一切十分的相似吗? 赵锋这么想着,悠悠的叹了口气,道:“该继续奋斗” 刚刚开口,便听见身旁传来一阵愤怒的声音。 “奋斗个得儿啊你!大半夜的,你搞什么搞!” “就是,要练功不能等到明天,不能等到回京都府,又没人拦着你练功,非得大半夜的在这里练功啊!” “姓赵的,快点儿滚回去睡觉,要是吵醒了少爷,你继续回去做你的屯兵去!” 众护卫指着赵锋,义愤填膺。 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引发如此众怒的。 赵锋听见这些声音,缩了缩脑袋,犹豫了一下,只好屈服,只说了一个字:“好。” 没办法,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若是有朝一日,能够获得自由,自己想什么时候练功就什么时候练功,何必受这些人的束缚。 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呵,可笑! 自己乃是有大抱负的人,乃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这些武夫,虽是实力强悍,但是早已经失去了进取之心。 这未来的世界是属于自己的! 赵锋这么想着,眼眸之中又是流露出了熊熊的斗志,虽是回去躺着,看着星星点点的天空,脑海里面却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话本里面的画面。 遭受挫折的少年,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的登上世界之巅,曾经看不起他的人,看见他的成功,全都是被深深的震撼 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就进入到了睡眠。 第二天,清晨。 方休在秀儿的服侍下穿戴整齐,走出院子,便看见护卫们已经站在那里。 只是相比于平常的时候,这些护卫一个个的站在原地,无精打采的,看上去好似是要昏昏欲睡一般。 方休看着他们浓重的黑眼圈,好奇的问道:“你们昨天都干什么了?” 几个护卫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眸之中看到无奈之色,却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道:“多谢少爷关心,只是昨天我们几个切磋了一番,睡的迟了一些,因而” 方休听见这话,点了点头,倒是也没有追问,只是道:“你们几个留在院子里面,再派出几个人乔装打扮,本少爷要出去转一转。” “是,少爷!” 几个护卫忙不迭地行礼。 距离周晨处理好黑户的事情还有几天的时间,方休闲着没有事情,便在津州府的街上闲逛了起来。 别说,自从宁王叛乱之后,相比从前,方休逛街的次数真的少了许多。 都是躺在自己的院子里面,混吃等死。 却是没有出来逛一逛,看一看这大好的河山。 其实津州府和方休以前去过的其他的州府,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该有的东西也都有,虽然比不上京都府那般的繁华,却是也没有多差。 百姓们倒也算是安居乐业。 方休走在街上,周围都是小贩的叫卖声。 “胭脂,上好的胭脂咯!” “包子,刚蒸好的包子,一文钱三个!” “代写书信!一封只要五文钱!” 相比京都府,这津州府的物价要低了很多。 要不是津州港的建立,这津州府的物价怕是不会这么的低。 正是因为有津州港口的存在,所以这各地的低价的东西都是运到了这津州府,这津州府的百姓们猜能享受到这般的便利。 这其中蕴含着很深刻的道理。 这津州府的百姓不需要做什么太过辛苦的事情,便能够生活的很好。 这样的前提是在其他的地方,有人生活的不是那么的好。 比如这津州府的百姓们冬天的时候,太冷需要煤取暖,或者是烧菜烧水。 这煤的价格低,就代表着必须有人劳动得到的回报很少。 若是劳动得到的回报很多,这煤的价格就不会低。 若是没有克烈部的那些家伙,津州府的煤价绝不会这么低。 同样的道理,在其他的商品上面也是一模一样的。 简而言之,若是想要津州府的百姓过的像是人,就必须有其他地方的人过的不像人。 这是必然的事情。 方休一开始建立港口的目的,下南洋的目的,便是想要让整个大楚的百姓全都过的像是人。 方休漫无目的的走在津州府的大街上。 所见所闻让他还是非常的欣慰的。 百姓们安居乐业,扒手之类的在这津州府反而不常见,甚至地痞混混都是很少出没。 倒说明这津州府的知府还的确是有一些手段,要知道,即便是在京都府,这地痞混混也是消灭不了的。 没有办法,地痞混混虽然是最底层的人物,虽然是最边缘化的人物,虽然是最让人厌恶的人物,但是他们还真是有存在的价值。 因为很多的事情,别人做不了就只有他们能做的了。 比如这朝堂上的诸公,嘴上说的永远都是仁义礼智信,都是道德,都是圣人,但是碰上了一些嘴皮子解决不了的事情了,他们也就必须要借助这最边缘化,最底层的人物。 存在就一定是存在的原因。 不存在也一定是有不存在的原因。 却是不知道这津州府的不存在地痞混混。 方休有些好奇,正准备拦上一个人问一问,忽然听见前面响起了一阵争吵的声音。 “老子今天还就不给你钱了,你能怎么着!”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999章 吃白食的剑客 抬眸望去。 是一个剑客打扮的江湖人站在青楼的门前,怒声呵斥。 一个老鸨站在他的旁边,脸拧在一起,哭似的道:“这位客官,您可不能这样啊,哪有到青楼不给银子的道理啊!您不能这样啊!” 方休站在一旁,看见这一幕,不知道怎么的,莫名的想要笑。 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真有白嫖的。 方休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看着面前的一幕,好奇事情会怎样发展。 那江湖剑客看上去是有一点儿武功的,看着那老鸨,目光冰冷道:“这天底下还没有像你这般的黑店!事先不明码标价,事后便要一两的银子,你家的姑娘难道是金子做的吗?竟然要一两的银子。” 咳咳 方休站在一旁,听见这话,表情出现了一些变化。 平心而论,这一两的银子,似乎,大概,也许,应该,好像真的不算多。 但那江湖剑客却是皱着眉头,冷冷的道:“本公子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便是睡了你家的姑娘,那也是你家姑娘的福分,你现在竟然要本公子一两的银子。 本公子告诉你,一共只有五百文,爱要不要!” 说完,扔出一串的铜板,铜板散落在地上,莫说是五百文,怕是连一百文都没有。 方休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道这世上还真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那老鸨见到这一幕,兴许是知道这银子走正常的途径怕是要不回来了。 双手叉腰,瞪着那江湖剑客,没好气的骂道:“老娘在这也几十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像你这样不要脸的东西,逛青楼不带银子,说的好听,谁知道你穿着这身衣服,还真是行侠仗义去了! 别是为了逛青楼,故意穿的这身衣服,故意拿的剑,我呸!真是不要脸! 不要脸到家了!” 毕竟是老鸨,骂人那可算得上是职业选手,往这里一站,别的不说,那气势便出来了。 围观的人听见这老鸨破口大骂,也都是来了兴趣,凑到一起,看这老鸨是如何骂人的。 老鸨瞪着那江湖剑客,一边指着他,一边骂着他,从头到尾换着花样,换着词汇竟然是不带停的。 青楼的生意,告到府衙也是没有任何的意义。 要知道,那府衙的官老爷最忌讳的便是这类似的生意。 你便是占着理,到了府衙也没有了理。 因此,这老鸨现在压根就没指望自己银子还能要回来了。 她现在纯属就是为了发泄自己的郁闷和愤怒,又是遇上了一个吃白食的家伙! 那江湖剑客看上去还是比较年轻的。 若是这老鸨骂上一两句,他也就罢了,当作没有听见,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都是他理亏。 可是,这眼见这老鸨一直在骂,都不带停的。 他就算是再如何的克制,这脾气还是忍不住的上来了。 还算是锐利的目光,瞪着那老鸨,冷冷的道:“你有胆子再骂一句试试看!” 老鸨见到这一幕,眉头一挑,用尖利的声音道:“呦,您这吃白食还吃出理来了,不亏是江湖剑客呢,不亏是行侠仗义的少侠呢,吃了白食,还不允许别人说了,还要威胁别人,真是的是好厉害呢! 奴家真的是好怕怕呢!” 这番嘲讽,自然是引得围观的众人一阵哄笑。 便是方休听了,都觉得颇为有趣。 若是有个阴阳怪气大赛,这老鸨第一名不一定能够得上,但是这前三甲却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的! 那江湖剑客,血气方刚的年纪,那里能忍得了这个,锵的一声,真的拔出了自己的剑。 指着那老鸨,声音显得无比的愤怒:“你有种再说一遍!” 那老鸨看着江湖剑客,目光之中流露出不屑之色,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 “莫说是再说一遍,少侠要是想听啊,我再说个一百遍,一千遍都没得问题,不就是银子么,奴家生意不做了,便在这里陪着少侠” “少侠怕是不知道津州府的规矩吧,竟然拔剑,奴家真的是好怕,少侠若是不怕,尽可以试一试少侠的剑到底快不快,奴家也是想要看看!” 这老鸨三四十岁的年纪,竟然已经这么看淡生死了? 这江湖剑客明显已经动了真怒,她竟然还在不断的挑衅,莫非是真的不怕死? 方休看着那江湖剑客的脸色,心里面叹息了一声。 默默的道:何必呢,就是一两银子的事情。 要是有本事的话,到了青楼,人家姑娘说不准还要给你银子。 要是长的像本少爷这般的英俊,也是一样能得到银子的啊。 结果,又是没有本事,又是没有银子,还想着学人家吃白食,图个什么? 还有那老鸨也是的,何必非得这样。 到头来若是真的出现了什么意外,自己又不在这里,又有谁能帮你呢?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点儿道理都不明白。 方休这么想着,已经做好了准备,等会救下这老鸨。 没办法,方休就是这么一个善良、正直、正派的人,绝不是因为等会想要不花费银子进青楼里去看一看。 果然,不出方休所料,那江湖剑客听见老鸨的话,火冒三丈,抽出了自己的剑,便要刺向老鸨。 老鸨站在原地,却是不紧不慢,不躲不避,就这么看着那剑客,眉眼之间似乎还带着不屑。 这老鸨难道是武林高手? 方休这么想着。 却是忽然发现,不对呀! 怎么周围的百姓也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们还能像这般看热闹一样的,站在这里看戏吗? 真是奇怪的! 就在方休疑惑的事情。 却是忽然响起了一道铿锵的声音。 然后就看见那江湖剑客的剑弹开了。 有人出手了? 是谁? 方休很是好奇的在人群之中搜索。 想要找一找有没有武者打扮模样的人。 除了几个打扮成普通百姓的自己的护卫外,却是再也没有看到其他的人了。 就在这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却是悠悠然的飘来一句。 “本捕头已经等候多时了,为的便是这一剑” “你这一剑太慢”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1000章 话本看多了 “” 这 有那么一瞬间,方休感觉自己来到了武侠话本里面的世界。 但是周围的百姓们却是见怪不怪,听着这味道浓厚的话语,一个个的十分淡然。 倒是有几个孩童十分的兴奋,大声的道:“裴捕快来了!裴捕快来了!” 裴捕快? 方休的脑海里面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当时在城门处看见的那一道背影。 原来是那个家伙,这样的话,倒是能够说的通了。 方休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一开始他就应该猜到的,那个人压根不正常! 那江湖剑客显然是个外乡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眉头紧皱,四处张望,握着剑,大声的道:“是谁?究竟是谁?敢不敢站出来!” “呵!”一声轻蔑的声音响起。 众人只看见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了正中间的位置。 一袭捕快的装扮,腰间别着长刀,眉目间透露出几分锐利,紧紧的盯着那江湖剑客。 “你——太弱。” 悠悠的三个字,让江湖剑客眉头一挑,感觉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裴捕快一步一步的走向江湖剑客,每走一步,便停顿一下,看上去有别样的美感。 江湖剑客见到这一幕,心里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开口问道:“你你是谁,你想干吗?” 其实他早就听说过津州府有一个捕快,武功高强,但是行为举止却是不太正常。 但是他没有想到这种不正常是这样的! 话音落下,裴捕头已经到了他的面前,锐利的眼眸凝视他,悠悠的道:“放下剑,认输吧。” “”江湖剑客握着剑的手还在颤抖,他完全不明白这个捕快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这个时候,旁边围观的百姓却是看不下去了,开口道:“快点儿把剑扔了,然后把银子还上,这件事情就了了,要不然等会你就跟裴捕头决斗去吧。” “”江湖剑客听见这话,彻底怔住了。 这是何意? 虽是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是求胜欲告诉他,还是照着人家说的去做,总归是没有错的。 因此,忙不迭地从怀里面取出了一两银子,递给了那老鸨,道:“这是一两银子,我给你,别缠着我了!” 说完,握着剑,逃似地离开了。 众百姓十分自觉的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裴捕头站在原地,衣角随风飘动,一副高手寂寞的模样,看着剑客的背影,寂寥无比,悠悠道:“何时能等到一个值得本捕头出手的人” “” 百姓们听见这话,都是感觉一阵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再也没有看热闹的心思,全都散开了。 方休站在原地,看着裴捕头立在那儿,总算是明白了津州府的地痞混混为什么这么少了。 摊上这么一个神经病一样的捕头,要是自己,也肯定不愿意给自己招惹是非。 方休叹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开。 这个时候,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你来了” 方休微微一怔,站在原地,转过头,看向裴捕头,却是发现他是背对着自己的。 莫名其妙。 念叨了一句,转身就要离开。 又听见了那道声音:“本捕头已经等你很久了。” 方休听见声音,转头看了一眼裴捕头,又是四处的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人以后。 方休彻底的无语了。 这家伙到底是在跟谁说话。 “昨日城门,本捕头没有出手,便是留给你我一个单独交手的机会。” 裴捕头的声音继续传来。 方休这下子总算是可以确认了。 裴捕头是在跟自己说话。 方休也是终于确认了,这裴捕头就是话本看多了! 因为他所说的许多的话,都是自己写话本的时候用的,写的时候是抱着一点儿恶趣味的感觉去写的。 却是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人模仿,而且模仿的这么惟妙惟肖的一样的沙雕。 方休转头,看向裴捕头,声音变得低沉,沉声道:“是的,我来了” 呦! 裴捕头听见方休所说的话,瞬间感觉整个人都是不一样了。 这种感觉很久都未曾有过了。 “你会输”裴捕头的声音飘渺。 “是的。”方休悠悠道:“但我还是来了。” “为什么?”裴捕头道。 “少爷!” 另一边,秀儿拿着两串糖葫芦走了过来。 看见空无人的街道上,自家少爷和一个身穿捕快服饰的人相对而站。 她微微一怔,停在了原地。 方休却是瞬间破功,看着裴捕头,没好气的道:“没什么为什么,我的护卫都在暗处,你打不过他们,别在我面前装了,快点儿做你自己的正事去吧!” 裴捕头听见这话,整个人呆立原地,感觉心里面的一个信念崩塌了。 他还天真的以为自己遇见了一个志同道合之人,却是没有想到 哎 浅薄! 还是太浅薄了啊! 世人皆是如此,自己又有何办法呢? 裴捕头这么想着,余光偷偷的瞥向一边,果然在一个暗巷里面看见了一道人影。 又是在另一个小摊前看见了一道人影。 皆是顶尖的二流武者。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方休,悠悠的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说完,一跃而起,几下就消失在了方休的视线内。 秀儿见到这一幕,一脸的问号,快步走到方休的身旁,关切的问道:“少爷,怎么了?” 方休摆摆手,道:“没事,遇见了一个挺有意思的人。” 秀儿听见这话,下意识地看向那裴捕头消失地方向,很有意思的人,少爷说的是那个神神叨叨的捕快吗? “少爷,奴婢刚才去买糖葫芦,看见城门口贴了一张告示,好多百姓们都聚在那里看,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秀儿站在方休的身边,小声的道。 方休抬眸看了一眼秀儿。 秀儿忙不迭地低下了小脑袋,清秀的小脸通红,一言不发。 她这辈子只离开过京都府一次,还从来没有在外面好好的玩玩。 现在城里面逛完了,自然想要出城去凑凑热闹。 方休当然也知道她的小心思,没有说什么,只是道:“走,去看看。” () 第1001章 读书人读告示 “谢谢少爷!” 秀儿清秀的小脸露出欣喜之色。 方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带着她朝城门的方向走去。 这津州府城不算大,甚至用不到马车,走路便能到很多地方。 从方休所在的地方走到城门处仅仅只需要十几分钟的时间。 秀儿说的没错,城门口的确是贴了一个告示。 也是有不少的百姓围绕着这个告示,凑着热闹,却是不知道这告示上面写的是什么内容。 方休上前想要看一看,却是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大冬天的一袭青衫,手拿折扇,轻轻的扇风,明明冻得瑟瑟发抖,却是咬着牙的坚持。 没错,那站在告示旁边的正式那津州知府的侄儿,赵子平赵公子。 此时此刻的他就站在这告示的旁边,强撑着看着告示上的内容。 底下的百姓好奇的问道:“赵公子,赵公子,这告示上到底写的什么?” “对啊!赵公子,你是读书人,快点儿给我们读一读呗!” 赵子平听见百姓们的议论声,本想骂:正在看呢!催什么催! 可是听见那句,赵公子,你是读书人。 原先的怨气又是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欣喜。 他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看着那告示,一字一句的读道:“津州港口,海寇肆虐,今卫所疲敝,屯兵倦怠” 读了好长时间,百姓们都是认真的听着。 赵子平读完后,环顾四周,目光在众人的身上扫视,问道:“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没听明白,这说了半天,到底是啥意思。” “好像是有海寇要来了吧。” “海寇?津州港不是不闹海寇了吗?怎么突然又有海寇冒出来了?” “就是啊!这海寇不会上岸吧,不会到津州府来吧!” “英国公不是建立了一个津州卫所吗?那卫所的兵卒都去哪儿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赵子平听了,却是郁闷的想要吐血。 感情自己在这里读了这么半天,每一个人听得懂的,那自己在这里白费什么功夫? 他看着这些百姓,越发的不耐烦,想要骂人。 但是,还没有开口,便听见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颤声道:“赵公子,这告示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我们都没有读过书,听也听不懂,您是读书人,给我们解释解释呗。” 读书人 赵子平听见这三个字,眼眸一下子亮了。 自己乃是读书人,读书人便要有读书人的气度,不能跟那些蛮横的武夫一样。 圣人曾经说过,百姓们就是需要教化的。 若是这些人都读过书,什么都懂,那还要自己这个读书人做什么呢? 于是,大声的解释道:“其实没什么内容,很简单,这告示就是说津州港口那边突然冒出了一伙海寇,咱们最近想要出海打渔的,这几天可以歇一歇了。 还有就是津州卫所的士卒还有军屯的屯兵们,这段时间都是累了,人数也少,在陆地上保护一下大家还成,到海里跟那些海寇搏杀就差了一些,想要各位踊跃的报名,另组建一支剿寇卫队,把那支海寇给打退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发颤,却还是咬着牙,不愿意多披上一件大氅。 与此同时,时不时的还要扇一扇扇子。 在他的眼里,读书人就该是这样的。 站在这城门前,有辱他世家公子的身份。 但是只有在这里,只有面对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户们,他作为读书人的优越感才能体现。 其他的地方,无论是勾栏,还是青楼,亦或者是酒楼。 其他的人也都是读书人,而且还有吟诗作对,他就比不上了 他一个人站在台上,洋洋得意,自己乃是一个读书人。 台下的人却是因为这则告示,陷入了议论中。 “什么?还真的有海寇了?” “听赵公子的意思,这海寇还挺厉害的,卫所的兵卒加上军屯的屯兵们都是打不过,要咱们有什么用?” “对啊!就是,咱们种种地还行,让咱们去打仗,那还不如去京都府做工呢!” “听说现在在京都府修路,一个月能领三两银子呢!比打渔挣得银子可是多的多。” “实话实说,我要是年轻一些,我一定去京都府修路去!” “谁不是呢” “那海寇来就来吧,只要别打到津州府就城,实在不行,咱们就到京都府去谋个生路,总归是不能饿死” 方休站在人群之中,听着众人的议论声,眸光沉沉。 这知府发布这个告示,出乎他的意料。 这百姓们议论的声音,更是如此。 他从没有想过,这些百姓对于从戎竟是厌恶到了这般的地步。 他悠悠的叹息了一声,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这个时候,那赵公子却好似发现了什么,眼眸忽然一亮,朝方休这边走了过来。 “嘿,小子,你不就是昨天在城门口堵着本公子路的人吗?怎么,今个儿没带上你的那些护卫!” 方休抬眸,看了赵子平一眼,没好气的道:“老子心情不好,别招惹老子” “” 赵子平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 随即,面露怒色,瞪着方休,怒道:“本公子乃是读书人,你知不知道侮辱读书人,该当何罪?” 秀儿站在自家少爷的身旁,上下打量了赵子平一眼,清秀的小脸十分不屑的道:“就你也算是读书人,别说是我家公子,你怕是都不如我。 也就只有在这里,面对这些不认识字的百姓们,能勉强算是半个读书人,在其他的地方,你也算是个读书人吗?” 秀儿最看不惯的就是有人对自己少爷态度不好。 这赵公子昨天的时候就针对自家少爷,少爷没找他的麻烦,没有想到他今天又凑了过来。 赵子平听见这话,眼眸之中迸发出怒火,瞪着秀儿,没好气的道:“你一个女子懂个” 本想骂人,想起自己乃是读书人,后面那个字又是硬生生的咽了回去,道:“懂个什么!” () 第1002章 从小卒做起 “哦?是吗?”秀儿柳眉一挑,一双杏眼瞪着赵子平,没好气的道:“既然是读书人,作首诗听听?” “” 赵子平呆立当场,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怔了片刻后,脸上露出愤怒之色,怒视方休,咬牙道:“你们两个别以为本公子不敢动你们!” 方休听见这话,抬眸看了赵子平一眼,悠悠道:“我倒是想要看看,你准备怎么动我。” 赵子平听见这话,咬牙切齿,还真是拿他没有一点儿办法。 如果他真的动手了,只怕那裴捕头立马就出现了,白白的给裴捕头表现的机会,对自己而言一点儿意义都没有。 于是,狠狠的道:“本公子乃是读书人,不跟你们一般计较。” 周围的人自然也是见到了这一幕,都是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这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哈,赵公子读了书后,比从前知书达理了许多。” “就是就是,现在的赵公子倒真是有点儿人模样了” 那是自然,本公子乃是读书人! 赵子平听的心里面暗暗得意,可是片刻后方才反应过来。 什么叫做有点儿人模样了。 这么说自己从前便没有人模样了吗? 他转头怒视那人,按照他以前的脾气,这个时候自然是放狗咬人了。 但不知怎么的,脑海里面出现读书人这三个字,竟是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本公子乃是读书人,不跟这些粗鄙之人一般计较。 赵子平想到这,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声的开口道:“本公子已经决定了,过段时间便离开津州府,去那文理书院求学。 那文理书院的院长乃是安国公,是解元,还有一名院长,乃是亚元!”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满是骄傲之色。 仿佛成为了文理书院的一员,他自己便也有机会成为解元了。 围观的百姓们却是有人露出了疑惑之色,开口问道:“我听人家说,安国公乃是武圣,凭借一己之力创建了神机营,阻敌于草原之外,保卫我大楚不受那些蛮人的侵扰,为何又变成了解元?” “不对不对,我听说安国公乃是以商贾发家,我们现在身旁的许多东西,比如报纸,比如津州大剧院,再比如布匹,皆是安国公的商铺售卖的。” “为何我听说的跟你们不一样,我听说的安国公乃是真正的父母官,在中原道的时候,受万千百姓的爱戴,返京的时候,无数的百姓夹道相送,全都是哭成了泪人” “安国公明明是武圣!” “不,是小阁老!” “是大商贾!” 众人争论着,赵子平听了,却是摆了摆手,大声的道:“你们说的都没错,安国公既是武圣,也是小阁老,名下也是有不少的商铺,创办了竹轩斋、春风楼等许多名扬大楚的商铺。 但是安国公也是解元,是我们读书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骄傲之色不加掩饰,昂起了头。 好似这些人夸奖安国公不是在夸奖安国公,是在夸奖他一样。 在他看来,自己即将成为文理书院的学生,而安国公是文理书院的院长,这些人崇拜安国公,他自然也是觉得骄傲。 另一边,方休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有些无语。 这小子 他想了想,走上前,伸手拍了拍赵子平的肩膀,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想要做读书人?” “自然是因为”赵子平刚刚开口,声音戛然而止,瞪着方休,没好气的道:“本公子本就是读书人,什么叫做为何想做读书人。” 想了想,觉得这话没有气势,又是补充道:“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问本公子话!” 呼——这下子舒服了。 赵子平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觉得这才是自己本来应该有得气势么! 方休听见这话,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笑容,悠悠道:“原先想让你读书,现在么,你却是没这个机会了” 赵子平微微一怔,没明白方休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休紧接着道:“从此以后,你便跟在我身边,从一个小卒做起,什么时候凭借军功到了百夫长,才放你回去。” 一开始得时候,他看这家伙还不算是坏到透顶,秉持着一视同仁得原则,方休本想给他一个进文理书院读书的机会,却是没想到,他自己没有珍惜这个机会。 既然如此,便去做你最为厌恶的粗鄙的武夫去吧! 当然,方休这么做,也不仅仅是为了打击报复,他的心眼没有这么的小。 只是为了让这位富家公子哥体会一下什么叫做人间百态,仅此而已。 赵子平听见方休的话,却是彻彻底底的怔住了,压根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从一个小卒做起? 拜托,你是谁啊? 本公子的叔父好歹也是这津州府的知府,你说让本公子从一个小卒做起,本公子便要从小卒做起,本公子的面子往哪里搁? 赵子平想到这,张了张嘴,刚准备说话,却是看见不远处一道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一袭长袍,披着朴素的大氅,满头白发,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叔父! 赵子平先是诧异,随即惊喜。 叔父来了,刚好让叔父把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莫名其妙的家伙给抓到地牢里。 可是,转念一想,却是又怔住了。 叔父平日里公务繁忙,若是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为何要来这里。 左顾右盼也是没有找到一个值得叔父亲自来抓的人,除了自己。 赵子平的脸瞬间拧在了一起,仔仔细细的思索起来,自己最近究竟做了什么事情,竟然把叔父都给引过来了。 想了许久,都是没有想出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自己早就已经改邪归正,早就已经浪子回头,叔父这是要做什么啊! 随着那身披朴素大氅的人越走越近,赵子平升起了一股强烈的冲动。 跑! 快跑! 不要回头的快跑! 但是理智告诉他,即便是跑也跑不出多远,还不如乖乖的认错。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做好了准备,往前走了一步,看着自家叔父,刚准备说话。 下一秒,面前发生的一幕,却是让他彻底的怔住了。 () 第1003章 固有观念 只见叔父好像没有看见他一样,径直的走向面前这个讨人厌的家伙,竟是躬身行了一礼。 这么多年,在这津州府,他还从没有见过自家叔父给其他人行礼,这一次却是看见了。 他的脸上露出震惊之色,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擦了擦眼,方才发现自己没看错,面前的就是自己的叔父,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叔叔父怎么给这小子行礼? 一时间,赵子平凌乱了。 另一边,方休也是有些诧异,看着身旁这个朝自己行礼的中年男人,问道:“你认识我?” 津州知府摇了摇头,说道:“下官乃是津州知府,下官从未见过大人,只是大人气度非凡,下官只是看了一眼,便知道大人的身份必然是非同凡响。” “”方休听了以后,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开口问道:“你称呼本官为大人,倒是不过分,说说吧,你想做什么?” 毫无疑问,津州知府能够找到自己一定是那个周晨的原因。 却是不知道周晨怎么跟这津州知府介绍自己的身份的。 似乎自己从头到尾也没有跟周晨透露自己的身份,这小子倒是有点儿眼力见,竟是能够猜得出来,自己的身份比津州知府还要高,难得,某些方面说,察言观色,观察一个人的身份地位,也是一种能力。 而这津州知府在自己没有去主动找他的情况下,找上了自己,必定是有一点的原因,若是没有其他的原因,自然不可能找上门的。 津州知府也是没有想到方休竟然问的这么直白,从头到尾都没有弯弯绕绕的。 顿了顿,措辞了一下,回答道:“大人不亏是大人,一下子便看出来下官的意图,下官的这点小心思在大人这里实在是无所遁形” 一通彩虹屁,方休摆了摆手,说道:“本官来这津州府乃是有要事的,有什么就说,没什么就撤。” 津州知府听见这话,也是开门见山的道:“下官听说大人来津州府乃是为了屯兵一事,想必大人也是知道了,这津州港口又是闹了海寇。 这屯兵的数量本就不是那么的够用,虽是平常的时候闲置着,但是遇上这海寇却是又不够用了” 他说到这,轻笑了一声,却是能够看得出这轻笑之中藏着的不屑之色。 显然是对这屯兵颇为的不满。 “因此,下官的意思是能够由大人出面,把这屯兵全都取消,改为津州卫所的士卒,这样的话,每年逃跑的屯兵数量必定是会大大的减少,战斗力也是会得到一定的增强。 最起码面对海寇的时候,不至于没有还手之力。” 这津州知府说的,倒是和方休的想法差不了多少。 方休听了以后,多看了津州知府一眼,淡淡的道:“本官这一次到这津州府来便是为了这一件事情,还有一件事情,便是征兵,你乃是津州府的父母官。 对于津州府的情况,定是比本官要了解的,你觉得若是用寻常的手段征兵,能够征多少?” 津州知府听到这个问题,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又是抬眸看了看面前城墙上的告示,他回答道:“大人,下官觉得,最多百人。” “百人?” 方休听见这话,面露诧异之色。 津州知府对于津州的情况一定是了解的,他说百人,应该也不会相差太多。 但是这津州府少说也有几万人,十户人家中便是只有一个人愿意报名,也那也不仅仅只有百人啊! 看来这重文轻武德风气是越发的严重了。 “大人有所不知,这津州港建立起来以后,来往的商贾络绎不绝,这津州府的百姓们看见那些商贾锦衣玉食,都是想着要赚银子。 大人,说的难听一些,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读书做官,乃是能够挣得到银子的,即便是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但是万一成了呢。 这习武从戎么,先不说草原诸部那边还打不打,便说这饷银,都是很难发的下来。 九大重镇还好,毕竟各重镇的将军们自己都是有些家当,但是这各地的卫所和军屯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了,饷银常常的是拖欠数年的。 某一年,山贼的人数太多,到了不得不剿的地步,这个时候,饷银才有可能发的下来,百姓们又怎么可能愿意从戎呢!” 说句良心话,便是津州知府自己都是觉得,百姓们不从戎对他们自己而言,乃是一件好事。 没办法,待遇实在是太差了。 方休听了以后,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问道:“若是本官承诺,他们的饷银绝不会有丝毫的拖欠,而且,他们的饷银相比普通的士卒还要高上三分之一,那会如何?” 津州知府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回答道:“以下官看,怕是增长的有限,除了这待遇的问题,还有一个问题便是名声的问题。 津州府的百姓在津州港之前,都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目光短浅,说的难听一些,便是愚蠢。 他们只知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却是不知道这边军的重要性,因此,很多百姓即便是再穷,也想要孩子读书,不愿意去做他们所说的丘八。” “这倒是一个问题。”方休点了点头。 在他看来,这个丘八的问题比饷银的问题还要难解决。 毕竟能够用银子解决的问题说到底其实都算不上什么问题。 这人的观念,或者说人的成见才是一个比饷银更严重的问题! 方休思索良久,还是没有想到一个好的解决的办法,只能暂时先将这个问题给搁置,以后才解决。 毕竟这人的固有观念,并非是一朝一夕形成的,甚至并非是几年,几十年形成的,而是上百年,上千年传承下来的。 自从有了读书之后,这武夫便成了粗鄙之辈的代名词,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除此之外,其他的倒是没有什么了,当然津州府本身百姓也不是太过穷困,若是更加穷困的地方,招的人或许能够多一些。” 津州知府如是道。 () 第1004章 借一个人 方休看着津州知府,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开口问道:“若是本官让你去征兵,你该如何做,方才能招的多一些。” “这”津州知府听见这个问题,怔了一下。 低下了头,仔细的思索了起来。 思索了片刻,方才想到了一个合适的方法,开口道:“回大人的话,若是下官负责此事,必定许以重利!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征兵也是一样的道理。 津州府商贾太多,带动着百姓们也是重利轻义,只有用利方才能够打动他们。” 方休听见这话,点了点头。 这津州知府的确不是什么酒囊饭袋之徒,显然对于这件事情,他是用心的思考过的。 目前来说,也的确只有许以重利才有可能完成方休实现制定的计划。 但问题在于这银子本身就是短缺的啊! 方休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看向了身旁的赵子平,又是看了看津州知府。 忽然想起了昨天这赵子平说的话,他的叔父乃是津州知府,岂不是说明 方休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看着面前的津州知府,悠悠道:“这位大人,本官想要问你借一个人,不知道可否?” 借人? 应当说的是那个逃跑的屯兵吧? 津州知府没有丝毫的犹豫,摆手道:“大人乃是安国公的特使,既然来到了津州府,这津州府的事务便是大人您说了算,莫说是借一个人,便是把这津州府衙门借去,下官也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安国公的特使? 方休听见这句话,微微一怔。 什么时候自己成了安国公的特使了? 随即,看见津州知府的表情方才明白,原来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凭借自己知道的一些信息推测出自己跟安国公有关系罢了。 方休有点儿好奇,津州知府要是知道自己就是安国公,该会是什么反应 但是他却是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是笑了笑,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道:“本官问你借的这个人,便是这津州府城赫赫有名的赵公子。” 津州知府见方休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缓缓地吐了一口气,还好自己没有猜错。 不然的话,自己冲撞了这位大人,那可就完蛋了。 想到这,又是听见了方休的话,微微一怔,津州府城赫赫有名的赵公子。 他怎么没有听说过。 津州知府一脸疑惑的看着方休,问道:“下官愚钝,实在不知道这津州府城还有一位赫赫有名的赵公子。” 方休笑着道:“这赵公子自称是知府大人你的侄子,知府大人你是他的叔父,似乎是叫做子平,怎么?知府大人没有听说过吗?” 津州知府听见子平这两个字,脸色一下变了,可以说是十分的难看了。 他看向方休,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下官知道定是那不争气的东西又做了什么荒唐的事情,让大人您看见了。 下官承认下官有错,没有管好家中的晚辈,下官愿意接受任何的惩罚。”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看来自己的侄儿是个什么德行,这位津州知府自己心里面还是有数的啊! “知府大人你误会了。”方休摆了摆手,笑道:“在下并非是挖苦讽刺,这赵子平虽是有些小毛病,喜欢仗势欺人,但是还没有烂到根子里面,总而言之,只是个还没有回头的浪子罢了。 就在刚刚,本官还看着他站在这告示之前,给百姓们读告示,作为一个读书人,能有这般的觉悟,实在是不错了” 津州知府听见这话,脸一下红了。 丢人,实在是丢人啊! 自己的侄儿,自己还能不了解吗? 就他,读书人? 若是他都能够算得上读书人,那这全天下怕是就没有不是读书人的人了! 无非就是前段时间听说了一句话: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觉得读书便是最高的荣耀,开始用读书来标榜自己,仅此而已。 那些酒楼啊,青楼啊,诗会啊 他若是参加便是自取其辱,只有在这城门处,面对一群不识字的粗鄙农户,他才能够找到自己作为一个读书人的优越感。 仅此而已 “大人,下官这个侄儿实在是朽木不可雕也,他之所以在这里,并非是为了百姓,只是只是为了标榜自己是个读书人而已,说来可笑,但是下官这个侄儿心性便是如此,也是因为下官疏于管教。 大人若是想要寻一个帮手,这津州府衙门还是有不少的可造之才的,大人尽管借去用。” 津州知府拱了拱手,如此说道。 方休听了以后,却是摆了摆手,悠悠的道:“本官需要的并非是一个聪明之人,本官就是看重你这侄儿的真性情,知府大人还请放心,本官并非是要对你的侄儿做什么事情,也并非是要借着他对你不利。 本官只是觉得这个人有趣,说不定能帮本官的忙,帮着本官解决一些本官无法出面的事情,仅此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 津州知府听到这,脸上露出了恍然之色。 之前说过,这许多的事情是台面上的人做不了的,必须地痞混混出面。 他这个侄儿读书不行,习武倒还是凑合,平日里跟一些地痞混混厮混,的确是能帮上一些忙。 于是,他拱手道:“既然大人如此说,那下官便替下官那不争气的侄儿谢谢大人的栽培之恩了。” “无妨无妨。”方休摆了摆手。 随即,目光望向了一处。 那里,一个身穿青衫,拿着折扇的年轻人,正在一处胭脂摊前挑选着胭脂。 但是,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够看得出,他的目光从始至终也没有离开过方休和知府。 方休看向赵子平。 赵子平刚好也在看他。 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之中交汇,并没有绽放出火光。 因为赵子平忙不迭的移开了目光,不敢和方休对视。 另一边,津州知府顺着方休的目光也是看见了赵子平,脸色一黑,大声的道:“没出息的东西,站的这么远干什么!” () 第1005章 不是小肚鸡肠之人 赵子平听见自己叔父的声音,怔在了原地,好一会方才反应过来,一溜小跑到了津州知府的面前,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瑟瑟发抖。 可以看得出来这赵家的家教还是很严的。 最起码这赵子平在自己的叔父面前,活脱脱像是个见到了老虎的猫 津州知府见到这一幕,自然是更加的生气,上去就是一巴掌,没好气的骂道:“你看看你个混账东西,干什么都不行,让你读书,除了认识几个字,什么也不会,让你习武,一点儿阳刚之气都没养出,浩然正气更是荡然无存! 你又没有犯什么错,为何要如此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的!君子立于世,当无愧于心,我且问你,你心有愧吗?” 赵子平无缘无故的挨上了一巴掌,一脸的委屈,捂着脸,心道:没犯什么错,你还打人!就你这样的,我能不怕吗?跟浩然正气又有什么关系! 他心里面这么想,但是嘴上却是不敢这么说,只是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道:“叔父教训的是,侄儿知错了” “知错了,知错了,类似的话,听你说了不下百次,可曾见你悔改!本官只是见到你便头疼!” 津州知府没好气的瞪着他。 “”赵子平低着头,一言不发。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不说话就是最好的避祸的方式。 果然,津州知府见他不说话,也是没有办法继续斥责,于是,放缓语气开口道:“可知道本官叫你来所为何事?” 赵子平听见这个问题,下意识地抬眸看了方休一眼,又是很快低下了头,心道:这还用说,肯定是跟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子有关! 还是不敢说,只是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道:“侄儿不知。” “不争气的东西!”津州知府又是骂了一句,然后才道:“叫你来,乃是有个机会摆在你面前,这位大人身边缺个帮手,点名看中了你,从此以后,你便跟在这位大人的身旁。 这位大人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便是让你上阵杀敌,你也不能违背,明白吗?” 赵子平听见这话,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微张,一脸的不可置信。 随即,大声的道:“叔父,这人跟我有仇,这人跟我有仇啊!您把我交在他的手里,他一定会公报私仇的,一定会!到时候您还能不能见到活着的侄儿还是两说了。 叔父,您一定不能把我交给他,一定不能啊!” 声音十分的凄厉。 津州知府听了,却是全然当作没有听见。 这类似的手段,这不争气的东西不知道使用了多少次了。 每一次有什么事情交给他做,他总是能够找得出一堆乱七八糟的理由进行推脱。 作为他的叔父,他是什么性格,津州知府还是十分的了解的。 于是,恶狠狠的道:“别吵!本官已经告诉你了,这是你的机会,你以为这天下的人皆是如你这般的小肚鸡肠?这位大人乃是从京都府来的大人,位高权重,此次来津州府乃是为了军屯一事。 你跟在这位大人的身边,能够学到很多的东西,能够长很多的见识,刚好可以改一改你这鼠目寸光的毛病! 有什么好抱怨的!” 这话说出来,其实也是提醒一下方休。 不论之前你们发生了什么矛盾,现在我把自己的亲侄儿交给大人您了,您不要小肚鸡肠,公报私仇,不然本官也是有脾气的。 当然,这话说的很是隐晦。 不管怎么说都是他的侄儿,即便是骂的再凶,心里面还是向着他的。 事实上,正是因为在乎这个侄儿,所以才骂的这么凶。 若是不在乎的话,早就跟他撇清关系,不理他了。 可惜,赵子平还是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此时此刻,他只知道自己的叔父,亲叔父就这么的把自己推向自己的仇人了。 这是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啊! 我的叔父大人!怎可如此!怎可如此啊! “叔父,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赵子平还在垂死挣扎。 津州知府却是懒得再同他纠缠,没好气的骂了一句:“赵子平,你看看你自己,哪里还有半分的男子气概,君子坦荡荡,有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你看看你,什么东西! 这件事情乃是定下来的,你无论说什么,无论怎样闹,都是改变不了,好好的跟在这位大人的身边,好好的看,好好的学,莫要辜负本官对你的期望。” 说完,不去看赵子平,而是看向了方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面露严肃,郑重地道:“大人,下官的侄儿便交给您了。” 这严肃的语气,让还准备继续哭闹的赵子平怔了一下。 虽说自家叔父一直在骂自己,可是此时此刻向这位行礼的时候却是十分的庄重,看那模样不像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对自己漠不关心。 不知道怎么的,叔父的一个小小的动作却是让他的心里面安稳了许多。 他终于是不再闹腾了。 方休见他们俩这样,笑了,摆摆手道:“本官还要说多少遍你们才相信,本官选赵子平做本官的帮手,仅仅只是因为本官看中了他的真性情,别无它意。 实话告诉你们,本官在京都府的时候,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 仅仅因为有人针对本官谁先进城的问题,本官便针对他,未免把本官看的太轻了些。 本官从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更不是那小心眼的人!” 方休的话掷地有声。 津州知府和赵子平听了,心里面的一颗石头都是落了地。 这位大人并非是小心眼的人! 于是,津州知府又一次的拜谢,然后道:“下官自然是相信大人的,府衙之中还有许多的事情等着下官去处理,若是大人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下官便先行告退了” 方休点了点头,摆摆手,开口道:“无妨,你且回去吧。” “下官告退” 津州知府行礼,转身离开了这里。 赵子平一个人站在原地,一下子更加的局促了。 低着头,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休看着他,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开口问道:“落在本官的手里,什么想法?” () 第1006章 招募百人,许你百夫长 “”赵子平沉默,一句话都不说。 方休看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悠悠的道:“不说话可以,本官便把你派到最前端,做一名小卒,跟那些海寇搏杀。” 话音落下,明显可以看得见赵子平颤抖了一下。 他只是一个纨绔,别说是跟海寇搏杀了,便是杀鸡都没有见过,听到这个消息,哪里能承受的住。 “还不说话?”方休看着他,眉头一挑,面露笑意。 赵子平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说道:“本公子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本公子乃是一个读书人,焉能跟你这种武夫相提并论。” “哈哈哈!”方休听见这话,却是忍不住的笑出了声,看着赵子平,问道:“你可曾想过,你叔父为何如此畏惧我?” “想过又如何,没想过又如何,本公子乃是安国公的学生,你能奈我何!”赵子平一脸的严肃,一字一句的道。 不知道还真以为他是安国公的学生了。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强忍住没笑出声,看着他,问道:“你知道安国公长什么样子吗?你就称自己为安国公的学生?” 赵子平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人乃是从京都府来的,极有可能认识安国公,那样的话,自己说的话,在他那里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本公子准备进京拜入文理书院的门下,安国公乃是文理书院的院长,即便本公子现在不是安国公的学生,未来也一定能够成为安国公的学生。” 这话说的 方休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摆摆手道:“本官实话告诉你吧,本官乃是安国公的特使,这一次来便是为了处理军屯一事。 现在又是遇上了海寇一事,本官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刚才本官和你叔父也是讨论了,该如何剿灭海寇,该如何征募兵卒,不知道你可听见了?” “听见了又如何,没听见又如何,我是读书人。”赵子平坚定的道。 好像一口咬定自己是读书人,方休就拿他没有办法一样。 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在这个时代,读书人的确是有很多的特权,其中就有不被征募,不服徭役和兵役这一条。 但是前提是他是一个真正的读书人,最起码也要是秀才,很显然赵子平不在这个行列。 于是,方休道:“说实话,你要是不一直提你是个读书人,本官还真没想着让你去做个武夫,但是现在么 本官觉得你还是挺适合做一个兵卒的。” “我?适合做个兵卒?你你你,你这是公报私仇!”赵子平伸手指着方休,颤声道。 方休却是不理他,看着他,说道:“本官已经做出决定了,在这津州府城,征募兵卒,便从你这里开始,本官先告诉你,本官是如何征募的。 很简单,你一个人过来,便是小卒一个,从头开始做起,什么时候到了百夫长,本官便放你回去,便让你做回你的读书人,若是做不到百夫长,你就留在津州卫所,好好的待着,平常的时候跟海寇搏杀,跟山贼拼杀,也算是为你叔父分忧了。 当然,若是你能带五个人过来,本官便让你做伍长,你若是能带二十个人过来,本官便让你做十夫长,你若是能带一百个人过来,便让你做百夫长,若是能带一千个人过来,便让你做千夫长。 能带一千五百个人过来,便让你做校尉,若是能带三千个人过来,便让你做中郎将 你看,如何啊?” “”赵子平听见这话,却是彻彻底底的怔住了。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这么征募兵卒的。 若是真如他所说,自己把府上的兵卒叫上,说不定都能凑够一百个人,自己都能做个百夫长了。 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心里面明白,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就自己这样的,能做个百夫长? 能做好个小卒就不错了,呸! 自己乃是读书人,怎么能做丘八呢! 但是这个可恶的家伙又是说了,自己只有做好了百夫长,他才会放自己回去。 一时间,赵子平陷入了纠结之中。 一方面,他不愿意做丘八,但是另一方面却是受形势所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方休见到这一幕,也没有逼得太紧,只是道:“本官给你三天的时间,若是三天之内,你能给本官带来一百个合格的兵卒,本官便提拔你做百夫长。 你若是想要回去读书,便回去读书,不想读书,便留在这里,好好的做一个百夫长,本官相信,这段时间本官能把你调养成真正的百夫长” 说到这,脸上露出了笑容。 赵子平看见这笑容,却是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 心道:无论如何,本公子也不会让你得逞的!本公子还就找一百个人,然后离开,就不做个丘八!本公子乃是个读书人! 心里面这么想,却是不敢这么说出来了,原因很简单,他害怕方休又是改变注意,因此,只是应了一声,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说着便转身离开了。 只有三天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是宝贵的,他府上的小厮加在一起肯定是凑不到一百个人的,因此他还需要去向其他的世家买小厮,若是买不到小厮,他就只能自己去招募兵卒了。 人家若是真的想要做个兵卒,定是不会多麻烦跟着他的,因此,他肯定是需要准备些银子,许以重利的。 哎 这下子又是不知道要花掉多少的银子。 赵子平想到这,恨恨地看了方休一眼,却是没说什么,快步地跑开了。 秀儿见到这一幕,自然是十分地不解,好奇地问道:“少爷,您为什么非要让这个纨绔做兵卒呢?” 方休看了一眼秀儿,脸上露出了笑容,淡淡地道:“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觉得有意思,若是真的有什么原因,那便是谁让他一天到晚把自己是个读书人在津州府城念叨。 他成天到晚的这么念叨,津州府城的人便觉得,纨绔都以读书人为荣,以武夫为耻,本少爷想要招募兵卒,岂不是更难,这也算是给他的惩罚了” () 第1007章 为爹分忧 秀儿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恍然之色,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少爷不愧是少爷,想的就是比奴婢想的多。” 方休笑了笑,摆摆手,悠悠地道:“低调,低调” 自从宁王叛乱后,难得见少爷同自己开玩笑,秀儿捂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 另一边。 赵子平离开了城门,没有在外面停留,径直地回到了赵府。 赵家老爷因为生意的问题去了趟京都府,至今还没有回来。 整个赵府唯一的话事人便成了他。 因此,一回到赵府,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把府上的小厮全都给聚集到了一起。 “传本公子的命令,所有人只要是个男的,只要还喘气,全都给本公子过来!” 话音落下,那跟着他的小跟班脸上露出了诧异之色,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公子,是所有人吗?” 赵子平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本公子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所有能喘气的全都给本公子过来!” 自从少爷自诩读书人后,似乎很少如今日这般大发脾气,并且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了。 今个儿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小跟班不敢多问,只是应了一声:“是,公子,小的这就去办。” 忙不迭地喊人去了。 赵府在这津州府虽是世家大族了,赫赫有名,出了一个津州知府,还出了不少的秀才,除此之外,便是如今赵府的话事人,赵子平的老爹,乃是做的商贸,把京都府的东西运到津州府,再通过船只运到东南道,赚取这其中的差价。 仅仅一两年的时间,便把赵府的宅邸又是扩建了一两倍,可见这行当有多么的挣银子。 因此,这段时间也是招募了不少新的小厮,加在一起,别说,人数还真不算少。 此时此刻,这整个赵府的小厮全都站在了一起,排成一排,安安静静的,不敢多说一句话。 虽说少爷读书了以后,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一言不合就打骂的现象没有了,但是谁又知道会不会重新出现呢? 因此,所有人都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赵子平走到他们的面前,晃悠了一圈,不说话。 众人见到这一幕,心里面越发的忐忑,头埋得更低。 赵子平见到这一幕,很是满意。 在那家伙的面前,自己抬不起头,那又如何? 回到府上,自己还是那个赵公子! 想到这,不免的又是想到了丘八的事情,脸色一下子又是变得难看了。 三天的时间,着实是有些少了。 眼前的这些人,老的老,少的少,先不说能不能做兵卒,就说这数量压根也不够啊! 赵子平的目光在这些人的身上扫视了一圈,随即问道:“你们可知道本公子让你们过来,所为何事?” 众人低着头,一言不发,全都保持沉默。 “嗯?没人说话?”赵子平眉头一挑,没好气地道:“莫不是想要挨打!” 话音落下,众人齐齐地一颤,都是让赵子平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看见没有,我赵子平的威风还是在的! “算了,本公子也不吓唬你们,实话跟你们说吧,让你们过来,乃是要为我爹,也就是你们的老爷分忧的” 话音落下,众人的心都是凉了。 自家少爷是什么人,他们还能不清楚? 自家少爷能为老爷分什么忧啊!能不惹出祸事,那就算是烧高香拜佛了! 少爷这么说,怕是又惹出了什么祸事,要摸鱼。 摸鱼的意思很简单,找个替死鬼! 按照方休的说法,就是背锅侠。 众人忙不迭地低头,头埋得更低。 “你看看你们,这头都快要埋到地底去了,本公子知道,你们不信本公子说的话,那本公子问你们,你们可知道我爹为何要去京都府?” 赵子平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取出了折扇,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扇风。 别说,还真有几分高人的模样。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没人敢说话。 赵子平见到这一幕,算是能体会到当时方休的感觉,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字——爽! “快点儿说,若是不说,本公子真要打人了!” 话音落下,一个年轻一些的小厮忙不迭地开口道:“小的猜测,应当是这海运的生意不说太好,老爷去京都府找门路去了。” 赵子平打了个响指,看着那说话的小厮,笑道:“说的不错么,连你们都知道了这海运的生意不是太好,那天下人岂不是都知道了。 那本公子且问你们一些难得,你们可知道为何海运的生意不好?” 那小厮低下了头,小心翼翼地道:“小的只是听旁人说过,具体的原因,小的却是不知道的。” 许多的消息,在方休,或者说一般的世家子弟眼里,那就是旁人闲谈的时候一句话的事情,压根也算不了什么消息。 可是,在这些小厮那里,却是难得听见的,每一句话都是十分重要的。 因此,这南洋出了事情的消息,大部分的人其实不知道,因为竹轩斋那边还没有见报。 只有竹轩斋那边见了报,许多的普通的百姓才有可能知道这件事情。 其实南洋的事情发生了也不止一天两天了,竹轩斋的报纸却是一直都没有提到这件事情,原因是什么不言而喻。 南洋的事情,并不想让大部分的人知道的。 但是总归是有人能够从其他的渠道得知这个消息的。 赵子平给自己扇了扇风,一派智慧的模样,悠悠的道:“本公子实话告诉你们,便是因为这海寇太多了,除了海寇,还有那胡人,都是太多了,咱们大楚的神机营乃是天下无敌的。 但是呢,这水师因为太久都没有得到历练,所以比较疲敝,跟那些海寇比起来,差了一些。 白话一些,便是咱们的水师打不过那些海寇,这海运自然而然就会出现问题,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个呢,按理说不是我们应该馆的事情,可是呢,谁让我爹是做这方面的生意呢。 本公子既然看见了,知道了,就不能坐视不理,因此,你们知道本公子叫你们来的目的了?” 赵子平环视一周,目光灼灼,开口问道。 () 第1008章 总归要有人做的 小厮们都是没怎么读过书,字都不认识,跟他们说最白的话,他们都是要好好的想一番,更何况是赵子平这样的问法。 因此,众小厮们都是听的云里雾里的,压根就没有体会到赵子平说的重点。 只有一个人,小声的嘟囔道:“不会是让我们去跟那些海寇搏杀吧?” 他这话纯属是脱口而出,因为他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别说是跟海寇博杀了,就是让他杀一只鸡,估计都悬。 不止是他,这府上的小厮哪一个不是这样? 就算是跟海寇搏杀,那也是府上的护卫的事情,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肯定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呢? 那小厮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但是不经意的一瞥,却是忽然发现自家公子正用很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目光灼灼。 那眼神他很熟悉,自己看见了银子便是公子这样的眼神。 见到这一幕,他的心里面咯噔一下,心道:不是吧,还真让自己给猜中了? 他还没来得及验证,便听见公子的声音响起。 “刚才你叫做什么名字?” 赵子平伸手指向那说话的小厮,问道。 那小厮见自己公子指着自己,一颗心算是彻彻底底的凉了,小心翼翼地道:“小的名字叫做刘二。” “嗯,刘二,是个好名字。”赵子平装模做样地点了点头,悠悠地道:“刚才刘二说是让你们与海寇搏杀,其实没有这么的夸张。 你们是什么人,本公子是知道的,说的难听一些,比本公子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手无缚鸡之力,让你们去与海寇搏杀,未免有些太过强人所难了。 本公子只是想让你们为剿灭海寇贡献出自己的一点儿力量,这力量嘛不必就是上场厮杀,做做饭,擦一擦兵器,也是一样的嘛,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话音落下,全场一片死寂。 众小厮都是用一种震惊的目光,盯着赵子平。 他们虽然笨,但不是傻子。 擦兵器这样的活计,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落在他们的身上的,除非他们成为这兵卒的一员。 也就是说,公子的意思是让他们做兵卒?而且是与海寇搏杀的兵卒? 不知道怎么的,他们忽然想起了今早城门处贴着的告示。 上面便是写着招募兵卒,难道 他们又是想到了知府大人乃是老爷的兄弟。 瞬间,众人的心都是凉了。 那刘二更是吓得瘫在了地上,哭道:“公子,小的,小的真是手无缚鸡之力啊,小的除了伺候您,啥也不会,别说是与海寇博杀了,就是擦一擦兵器,那也是不会得啊! 小的,小的见不得血,小的一见到血,便头晕,便头疼,头疼欲裂!” 其他人见到这一幕,立刻反应了过来,纷纷往地上一瘫,便道:“公子啊!小的若是去了津州卫所,谁来照顾您啊!” “小的们要留下来照顾公子,小的们不去津州卫所!” “公子,小的见到血,也会晕,小的晕得更厉害,小的年幼得时候,曾经碰破了皮,见到了血,躺在床上,几天都没能缓过来,差一点儿就一命呜呼了啊!” “公子,您大人有大量,您大恩大德,您您饶了小的吧!” “公子,可是小的做错了什么事情,您说,小的改,小的一定改!” 小厮们或者跪,或者坐,或者躺,或者打滚,一个个得压根就不像是什么男人,反而像是一个个得孩子。 到也不能怪他们,毕竟任何人都是怕死的,即便是一个蝼蚁,尚且珍惜自己的生命,更何况是人呢? 他们都是小厮,不是护卫,不会武功,体质也不行,一但是从戎,到了海上,那毫无疑问的一定是炮灰一般的存在,便是给那些海寇们练手的,一点儿作用也没有。 他们想活 赵子平见到这一幕,本想破口大骂。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不也是像他们一样吗? 自己绞尽脑汁,想要成为百夫长,不就是为了不去津州卫所,不让那家伙得逞吗? 换句话说,自己做的一切和这些小厮没有丝毫的区别。 只不过自己还要一些脸,或者说自己还有一些退路,这些人却是没有退路了。 他们除了装死,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有些事情,总归是要有人去做的,你不去做,别人便要去做。 哎 赵子平悠悠的叹了口气,终于是狠下了心,沉声道:“你们想的什么本公子都是知道的,这样吧,本公子也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本公子需要人去津州卫所,去抵挡海寇。 你们只要能给本公子找到十个人,愿意去做兵卒的,本公子便放过你们,不让你们随本公子一块儿去津州卫所。 不然,便跟着本公子一块去津州卫所,有些事情,终归是要有人去做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面是真的这么想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 他是一个读书人,读书人怎么能做丘八的事情。 可是,没有这些丘八,便要有他这样的读书人,还有像他府上的小厮一般的可怜人,上前与海寇搏杀。 这样想来,丘八似乎并非是一无所用。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还是觉得,这丘八在某些时候,似乎还是挺重要的。 他顿悟了,但是小厮们却还是原先的想法。 对赵子平说的话,充耳不闻,继续一哭二闹三上吊,继续打滚。 “公子啊!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小的不能去,不能去啊!” “公子,小的真的怕血,小的不能见到血的!” “公子” 这些声音刚开始听到,还觉得同情。 可是听的多了,便觉得厌烦了。 谁不是上有老,不是下有小? 别说是那些丘八了,便是自己也是如此啊! 虽是没有小,但是自己可是读书人,自己现在都能够勉强接受去做个丘八了,你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于是,赵子平抽出了自己的佩剑,一下子刺向了说话的那小厮,动作迅速。 在场的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便看见那说自己怕血的小厮的胳膊多出了一道细细的伤痕 () 第1009章 读书人脸皮厚 那小厮看见胳膊上逐渐出现的红色,微微一怔,双眼一白,直接晕了过去。 “” 赵子平见到这一幕,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是真的。 再看向另一个人,也是自称看见血便晕,此时此刻他怔怔地望着那人,却是没有半点儿要晕的意思。 恍惚了片刻后,他也是猛地反应了过来,作势就要晕倒。 赵子平却是没好气的骂道:“现在想起来要晕?晚了!本公子告诉你们,你们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除非是给本公子拉到十个人,否则一个也别想跑。 别跟本公子找理由,你们的理由,别人也都有,本公子说了,这世上的许多的事情,总归是有人要去做的,你们是躲不掉的!” 众人听见这话,脸色都是变得十分的难看。 那叫做刘二的小厮更是哭出了声,道:“公子,小的只会伺候人,做些简单的家务活,小的实在是不会上场杀敌啊!小的别说是杀海寇了,便是杀只鸡,小的都不会啊!” 说的好像自己就会一样。 赵子平眉头一挑,悠悠地道:“不会没有关系,本公子可以教你,无非就是使剑,使刀么,实在不行,这府上还有这么多的护卫,从今天开始便教你们如何舞刀弄枪。” “公子!”刘二还想说些什么。 赵子平却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道:“本公子告诉你,你的卖身契可是还在呢!本公子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这一次从戎,乃是你的一个机会。 若是过几年,你能活的下来,这卖身契别作废了,不!只要你们去津州卫所,现在你们的卖身契,本公子都能给你们撕了!” 众小厮们听见这话,一下子停止了哭闹,面面相觑了起来。 这卖身契可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若是能够用卖身契换。 似乎还是有些亏了! 卖身契算的了什么,还是小命重要啊! 反正自己现在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生活,一时间获得了自由,反而不太熟悉了。 于是,有几人道:“小的们愿意留在公子的身边,伺候公子。” 赵子平听见这话,终于是忍不住了,上前给了他们每个人一脚,恶狠狠的骂道:“别惹本公子生气,本公子这几天的脾气已经够好了! 本公子今日就把话了在这里,你们要是不同意,没关系,本公子现在就杀了你们,一了百了!这是你们逼本公子的!” 赵子平也是真的被惹急了。 此时此刻,他终于能够体会到方休的心情了。 这些家伙简直就是油盐不进,不就是去津州卫所么,不就是做丘八么,有这么难吗? 果然。 小厮们听见狠话以后,又是不敢说话了,纷纷沉默,低着头,一言不发。 赵子平见到这一幕,摆摆手道:“都滚吧!给你们三天的时间,拉到十个人,便放过你们,否则别想着跑!” 他刚才数过了,这府上的小厮一共是七十二人,不算一个晕血的,是七十一人。 这七十一人,有九个是老头子,年纪实在是太大了,到时候便可以让他们留下了。 还有三个,又是年纪太小了,就算是他也不忍心让那三个孩子跟着自己,又是去掉了三个。 于是,这七十一人就只剩下五十九人。 府上的护卫一共是二十人,肯定是要留下来看家护院的,再加上府上的小厮必定还是要留下人照顾府上的女眷的,不能只是丫鬟。 毕竟丫鬟的力气还是太小了,零零总总去掉,便是五十个人。 也就是说,他想要做百夫长,还需要再招五十个人。 哎 五十个人啊。 那里是这么容易就能招的到的。 他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发挥人海战术,发动自己的那些狐朋狗友,多借用一些小厮。 于是,他找来了一个小厮,吩咐道:“去张府、王府、孙府、钱府便说本公子今日高兴,想要吃酒,请他们!” 那小厮还在想着津州卫所的事情,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赵子平见到这一幕,眉头一挑,悠悠的道:“这件事情若是办好了,这津州卫所你也不用去了。” 那小厮听见这话,全身一震,抬眸,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家的公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是真的吗?” “”赵子平看着他,反问道:“你觉得本公子有什么必要骗你?” 那小厮听见这话,心道也是,于是,欣喜若狂地道:“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去!” 端端正正地站好,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忙不迭地跑开了。 两个时辰后。 津州府某处知名的酒楼,雅间里面。 几个纨绔公子哥聚在一起,说说笑笑,举杯对酌。 “我说赵兄,你这读书了以后,可是很少跟我们这些狐朋狗友一块喝酒了啊!今个儿这是怎么了,竟然主动地寻了我们,实在是难得啊!” 这话里面带着些调笑。 还记得当时赵子平不知道是发的哪门子的疯,忽然便要读书,以读书人自诩,称呼他们这些人为狐朋狗友,并且说自己要奋发向上。 这才几天的时间,奋发向上便又向上到了酒桌上? “你们懂什么,这叫做劳逸结合,若是没有休息的时间,便是读再多的书又有什么用?安国公说过,这劳逸结合才是读书人最好的学习的方式”赵子平端起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悠悠的道。 “这劳逸结合说的乃是要好好的休息吧,这喝酒也成了好好的休息了赵兄如今不亏是读书人了,这说话也是跟我们不一样了,比以前那是不要脸的多了。” “读书人嘛,不就是说话的时候,脸皮厚,便是说的再违心,那也跟真的一样嘛” “有理有理,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几个纨绔公子哥调侃着赵子平,大笑了起来,雅间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赵子平听了,也不生气,跟着哈哈的笑,笑完了以后,说道:“其实诸位兄台说的没有错,本公子做了读书人以后,脸皮的确是厚了,因此,有些事情也就不绕圈子了,就直说了” () 第1010章 拉垫背的 众纨绔公子哥听见这话,笑声戛然而止,目光望向赵子平,连连摆手道:“便知道你小子这一次突然请客吃饭,一定是没安好心!” “咱们吃饭是吃饭,喝酒是喝酒,但你要是谈到办事,那抱歉,咱们这情谊就变味了” “就是啊,咱们几个乃是酒桌上的狐朋狗友,这话是你自己说的,你别自己给忘了啊!” 这些公子哥虽然纨绔,却也不是傻子,知道这赵子平的叔父乃是津州府的知府,若是津州府的知府都摆不平的事情,找他们也是没有任何的用处,反而极有可能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他们可不上这个当。 这样的场面,赵子平自然是早有预料,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笑容,悠悠的道:“我说你们别紧张啊,其实没什么事情,就是想要借一下你们府上的小厮用一用。” 这是什么意思? 几人面面相觑,都是有些懵了。 这赵府乃是津州第一大户人家,府上的小厮还不够用,还要向他们借? 这就有点儿意思了 “这是遇上什么事情了,需要这么多的小厮做什么?”有人问道。 赵子平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昨天在城门口的时候,遇上了一个人,那人” 赵子平把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描述了一遍。 众人听了以后,表情更加的奇怪,竟然能够让知府大人自称下官,赵子平所说的那个人保不准还真就是安国公的特使。 既然是安国公的特使,那自然是说到办到的。 但是 “子平啊,这件事情倒不是我们不帮你,只是你知道的,这个光景,谁愿意去做个丘八啊,便是那些小厮,虽是做着下九流的活计,可怎么说,还总归是能保全一条性命。 若是让他们去做丘八,那就是做炮灰的,给那些海寇砍还不够的,他们不愿意去,我们总归也是不好强求” “对啊,咱们津州府现在都是做生意的,一个个的全是商贾,你让那些小厮寻人,他们怕也是寻不到,要我看,你还不如跑了,一了百了。” “你叔父怎么说也是津州知府,你出去躲个几年,把这件事情给躲了,再回来,那人便真的是安国公的特使,也是拿你没有办法,毕竟强龙拧不过地头蛇么”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赵子平听了以后,眉头却是紧紧的皱了起来。 良久,方才悠悠的叹了口气。 他早就该想到的,这些人靠不住,于是,他从怀里面取出了一个账本,目光锐利的扫过在场的几个人,悠悠的道:“你们的父亲虽是商贾,但是家中总归是有人在朝中为官的。 你们既不读书,也不种地,也不做其他的事情,便是依靠祖产,天天这般的吃喝玩乐,能够支撑多久? 这账本乃是本公子跑了几家的青楼、酒楼、剧院,找到的你们吃喝玩乐的记录,反正本公子也是要跟着那特使做丘八的,倒不如把这账本送给他看一看。 你们应当知道,安国公是最为厌恶那些文臣的,若是这个账本到了安国公的手上,他知道了这朝中百官,有姓张的,有姓钱的,他们的远房亲戚竟然都能这般的作威作福。 你们想想看,安国公会如何想? 几人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诧异之色,瞪着赵子平,没好气地骂道:“赵子平,说你是读书人,你还真把自己给当成读书人了? 你是什么东西,真当我们不知道吗? 你说我们用祖产吃喝玩乐,花销巨大,你就不是这样吗?” “就是,你这般行事,实在是太过可恶,我回去以后要告诉我家中长辈,让他们治一治你!” 赵子平却是眉头一挑,死猪不怕开水烫般地道:“随便你们,反正我也是要做丘八,跟那些海寇厮杀的,其他的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几人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因为他们知道,这个人说的没有错。 人在绝望的时候,总归是想着要拉几个垫背的。 虽说他们用的并非是族中长辈的银子,可是这祖产如何,族中的资产如果,却是经不住查的。 这账本若是走的内阁,或者是到了御史的手里,倒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也就是互相推诿,互相扯皮的事情,可若是到了安国公的手里,那就不一样了。 毕竟安国公是什么样的人。 那是没有事情,也能给你整出一些事情的人啊! 于是,他们妥协了,道:“我府上的小厮本就少,年轻力壮的更是少,愿意去做丘八的,那就不用想,一个也不会有,因此,我最多给你找三个人。” “我也实话实说,三个人都难,最多两个人,实在不行,你就把我给拉去吧!” “我也是三个人,这还得我爹同意,你们知道的,我爹那个人,惜财如命,这小厮当年都是耗费了不少的银子买回来的。” 赵子平听见这些话,脸上渐渐地露出了笑容,悠悠地道:“你们早点儿这般的配合不就好了给你们两天的时间,把府上的小厮送到我赵府,不然这账本我一定会交给那人的。 你们不要诓我,把我逼急了,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说完,端起一壶酒,猛灌了几口,随即起身,迈步离开了这里。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悠悠的叹气。 赵子平离开酒楼,回到了赵府,然后便没有停歇,直接把自己多年来积攒的一些银子给拿了出来。 到了这街道之上,摆了一个摊子,上面只写着四个字——招募壮士。 没办法,这三天之期,转瞬即逝,他必须好好的把握每一份每一秒。 现在距离招募一百个兵卒还差得远。 那些小厮能招的都是招了。 现在就只能去招募一些江湖人士了。 这些人虽是喜好自由,但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江湖人士一般都是穷鬼,能有银子挣,那定然是再好不过的,再加上他们本就是刀尖上讨生活,也不怕做兵卒。 自己说不定能招到几个人呢 () 第1011章 我儿是要做将军的! 赵子平端端正正的站在小摊后,倒像是个小摊贩。 周围的人见了,议论纷纷。 “这不是赵府的公子吗?怎么出来摆摊了?” “不知道,你们快点看看,他那摊位上写的什么东西?” “招募壮士?嘿,这倒是有点儿意思,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摆摊招募什么壮士的!” “跟随赵公子参兵,除了军饷,每年还能额外领五十两银子,这” “说什么?额外领五十两银子?” 一时间,众人都傻眼了。 一年五十两银子,一个月就是四两银子多一些。 这年头便是做生意,累死累活的一个月也未必能够挣得到四两银子多啊! 但是参兵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里面的参兵应该就是去津州卫所吧? 这样的话,又是让人纠结了,津州卫所的待遇也是不差,一个月也是能拿到三两的银子。 问题是津州卫所可是要跟那些海寇搏杀的,万一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可该如何是好啊! 一时间,众人都是万分的纠结,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答应。 这个时候,一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刀疤脸走了过来,一双锐利的眼睛扫了一眼上面的字,一拍赵子平的桌子,问道:“你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 若是跟着你参兵,什么都不用做,额外再给五十两银子?” 赵子平抬眸看了他一眼,倒是个好料,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那是当然,我赵府在这津州府乃是世家大族,一口唾沫一个钉,说什么便是什么,说五十两银子便是五十两银子,一点儿都做不了假的!” 五十两银子 刀疤脸略微犹豫了一下,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大声地道:“好,从此以后,俺就跟着你干了!” 说完了以后,顿了顿,又是用不解的语气问道:“不过,说实话,俺这就不明白了,你一个世家公子,莫名其妙的出来招什么兵,这津州卫所的兴盛与否,跟你有个” 本想说跟你有个屁关系。 可是转念一想,怎么着自己也是要收人家的银子,硬生生的又憋了回去,改口道:“跟你有个啥关系?” 废话! 要不是有人威胁自己,自己至于做出这样的莫名其妙的事情吗? 但是银子都花出去了,再这么说的话,未免也太跌份了。 于是,赵子平端端正正地站好,目光炯炯有神,环顾四周,用深沉地语气道:“自然是为了我津州府的百姓,如今津州疲敝,海寇频发,许多商贾的船只,开了还没有一会便会被海寇劫走。 但是咱们的津州卫所却是缺少大量的人,咱们的百姓又是不愿意去做兵卒,不愿意保护我们自己的家乡。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任何人都是有自己的顾虑,怕死并非是一件丢人的事情,不止你们怕死,便是我自己也怕死,可是人固有一死,或重如泰山,或轻如鸿毛。 换句话说,有些事情总归是要有人去做的,既然如此,倒不如我去做,死倒不如重如泰山! 我希望能尽自己一点儿微薄的力量,为咱们津州卫所增砖添瓦,争取早一日的消灭海寇!” 话音落下,整个街道都是安静了一瞬。 这话倒是没什么,听着也没有多么的感人。 可是在场的众人却全都是被震撼住了,原因只有一个,这话乃是赵公子说出来的。 赵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怕是没有人比津州府的百姓更了解的。 胆小如鼠,欺软怕硬,这都不是什么事情。 最主要的这位赵公子向来都是以读书人自诩,最瞧不起的便是丘八。 如今却还真是有点儿意思,竟是主动的要去做丘八了。 他们还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这样的话,更是能够凸显出这话的震撼。 一个最为厌恶丘八的人,为了津州,为了这么多的津州百姓,尚且愿意去津州卫所,愿意为全城的百姓做一些事情,他们呢? 于是,有人的脸上露出振奋之色,走上前,大声地道:“赵公子说的好!人总归是要死的,要么死的重,要么死的轻,俺就希望自己死的重一些,俺跟着你!” “我也是!我家里原先是做海运的生意的,若是没有那些天杀的海寇,我们家还算是富裕,可是就是因为那些海寇,我们家现在穷的连锅都快要掀不开了,既然如此,不如拼一把! 加入津州卫所,最坏的打算无非也就是跟海寇搏杀!” 众人七嘴八舌的吵着。 短短的几分钟的时间,赵子平竟然又招募到了几个人。 哈哈哈哈哈! 这样算下来的话,应该要够一百个人了啊! 一百个人便是百夫长,若是能够做到百夫长,那人便愿意放自己离开。 这样的话,自己终于可以不去那津州卫所了,不去做那丘八,不去与海寇博杀了! 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车到山前必有路 赵子平用自己仅知道的几句话,在心里面默默的为自己高兴。 这个时候,却是忽然听到了一声大喝。 “好!说的好!说的太好了!” 这是爹!? 赵子平微微一怔,随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僵住,下意识地看向某一处方向。 那里果然站着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人。 正是他爹,赵府老爷。 此时此刻,赵府老爷正用一种欣慰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赵子平,大声地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老夫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过这般铿锵有力的话语了, 不亏是英雄少年,老夫从一生下你,便知道,老夫的儿子绝不是只知道吃喝玩乐,声色犬马的纨绔之徒,我家儿子将来也是要有大作为的。 正是因为如此,你想要读书,老夫二话不说便给你请了最好的先生。 那先生说你没有读书之资,老夫还为此发火,却是没有想到,人家说的对,说的很对啊! 我儿的确是没有读书之资,因为我儿是要上阵杀敌,做将军的! 你继续在这里招人,还是五十两银子,若是不够的话,爹给你出! 我赵府还不缺这点儿银子!” () 第1012章 这一去,为良心! 赵府老爷这话说的铿锵有力,说到这,还上前拍了拍赵子平的肩膀,鼓励道:“做的好,做的好啊!” 赵子平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十分的难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强行挤出了一抹笑容,说道:“爹,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便想过要从戎了,没别的,不为了咱家的生意,也为了这天下的黎明苍生么只是” 说到这里,顿了顿,表情纠结地道:“只是我怕娘和爹你不同意,孩儿乃是赵府的唯一一个男丁,若是出了什么差池,那赵府岂不是没了后,也就是因为这个,孩儿一直都不敢跟您说这件事情,所以” 他哪里能想到事情竟然这么巧。 他爹好死不死的偏偏这个时候回来了,回来也就罢了,刚刚好看见他在这里说这些话。 他爹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他自己更加清楚,说不准他爹就把这个事情给当真了。 后果是什么,自然是不用说的。 他爹要是真当真,那比安国公的特使还要可怕。 自己别说是到了百夫长,千夫长,就是到了校尉,到了左中郎将,怕是还会被他爹给留在行伍之中,认为他是个做将军的料。 因此,不管说什么,今天都得把这个误会给解开了。 一时间也是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只能拿单传这个事情做挡箭牌。 果然,赵府老爷听见只有一个男丁这件事情以后,眉头紧紧的皱了皱。 赵府老爷的脸上面露沉思之色,显然是陷入了纠结。 赵子平在一旁看着,松了口气,看样子,他爹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把府上唯一的男丁给送到津州卫所,与海寇厮杀的地步。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赵府老爷猛地抬眸,死死的盯着赵子平,咬牙道:“孩儿,爹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哪家的爹娘不是望子成才呢,你的确是单传,但是爹不能因为你是单传,便把你给留在自己的身边,这是对你的束缚。 好男儿就该志在四方,爹想通了,这一次,不管你做什么,爹都支持你! 不就是从戎,有什么大不了的,战死了以后,爹也会以你为豪的! 你放心大胆的去,实在不行,爹和你娘再生一个就是了。” “” 我的妈呀!这还是亲爹吗! 赵子平深吸了一口气,彻彻底底的怔住了。 他压根没有想到自己的爹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再生一个? 您老都多大了,还真是老当益壮,人老心不老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挤出一抹笑容,道:“爹您老是同意了,但是娘那边,您知道的,娘想来是最宠孩儿的,孩儿稍微受了一些苦,娘便看不下去。 若是让娘知道了孩儿去津州卫所了,孩儿怕娘听到了以后,会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你娘只是个妇道人家,懂个什么!”赵府老爷板起了脸,一副一家之主的模样,大声地道:“你且放心大胆的去,家里的事情不要怕! 你娘那边有爹在,无论你娘同不同意,这件事情都这么定了!” “”赵子平听见这话,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还有这么倒霉的事情么! 自己只是为了哄骗几个家伙给自己当替死鬼啊! 怎么就偏偏让爹给听见了! 难道老天爷也不愿意帮自己吗? 一时间,他算是彻彻底底的陷入了绝望。 罢了,拼了! 跟爹坦白吧! 大不了就是挨一顿揍,自己从小到大挨揍挨得还少吗? 就算是被爹给打死,那也好过在海上被那些海寇给折磨死! 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死在津州府! 赵子平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刚要说出真相。 这个时候,围观的百姓们却是热烈的议论了起来。 “我早就说过了,赵老爷是何等的英雄人物,你们这些年轻人可能不知道,当年赵老爷一个人去京都府做生意,路上遇见了劫匪,那是一句话都没说,抽出刀就是干!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人在货在,硬生生是把那货劫匪给吓跑了。 那个时候,咱们津州府便知道,这赵老爷不仅仅是个商贾,当年啊,赵老爷若是没有投身商贾,而是从戎了,那如今一定是将军! 赵老爷这样的人物,生出的孩子又怎么会是那等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这赵家公子原先的时候是表现得那么浪子了一些,可是遇上了真正得事情,便是毫不犹豫地站起来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对对,虎父无犬子,虎父无犬子啊!” “赵公子当是我津州府的第一公子,不单是个读书人,而且还有如此的雄心壮志,说实话,我从没想过,这赵公子竟是这么的有种!竟是敢去跟那些海寇硬拼! 不怕丢人,我告诉大家,别说是跟海寇硬拼,便是想一想海寇的模样,我便发怵,赵公子不愧是赵公子啊!” “那是自然,赵公子还小的时候,我看见赵公子便知道赵公子以后一定能做出一番事情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赵子平听了,脸腾的一下红了。 虽说他是一个不要脸的人,可是面对这么多顶的高帽子,这么的众目睽睽之下,向这么多的人坦白。 自己实在不是什么英雄,自己连狗熊都算不上。 自己招募兵卒其实不是为了剿灭海寇,甚至不是为了自家的生意,只是十分的单纯的因为那位安国公的特使。 只是因为想要找几个替死鬼。 丢人! 太丢人了! 就是再不要脸的人,也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啊! 赵子平深吸了一口气,几次想要张口,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许久许久,他终究是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认栽了! 但是,就这么认栽,他又是不甘心,总归是要做些事情,彰显自己的威武的。 于是,拱了拱手,环顾一周,大声地道:“这一去,不为功名,不为利禄,不为白银,不为黄金,只为了对得起自己的一颗良心! 从此以后,这津州府再也没有纨绔子弟赵子平,只有为了津州百姓浴血奋战,与海寇搏杀的赵丘八!” () 第1013章 做最有文化的丘八 众人听见这话,怔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叫好声。 “好!赵公子说的好啊!” “赵公子实乃我辈之楷模!” “赵公子!赵公子!” 一时间,人声鼎沸。 赵子平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潇洒的笑容。 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此刻内心的苦涩。 特么的。 自己只是想要找几个替死鬼而已啊! 莫名其妙的怎么就变成了为国为民的英雄了? 赵子平很郁闷。 但是郁闷也没有用。 虽说生活都是眼泪,但是擦干了眼睛,生活总归还是要继续的。 心灰意冷之下,他甚至忘记了跟自己的老爹打招呼,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回到了赵府,发现这府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 几十个人,或许是上百个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赵子平走上前,看着他们,开口问道:“你们都是谁,站在这里做什么?” 几人听见赵子平的声音,纷纷转头,看向赵子平,脸上露出崇敬的表情,大声地道:“我等是来投奔赵公子你的!” “投奔我?投奔我做什么?”赵子平听见这话,一时间怔住了。 那几人却是道:“赵公子乃是为国为民的英雄,心中有侠义之情,我等早就想要追随一位英雄,去剿灭那海寇,但是那人一直没有出现。 直到赵公子你出现,我们方才知道原来英雄就在我们的身边,赵公子,我们愿意追去你去那津州卫所!” “” 赵子平听见这话,怔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先自己如此渴望的,如今却是唾手可得。 但是又有什么用处呢? 自己已经夸下了海口,要与那些海寇搏杀,不灭海寇终不回,要是真的把这些人给送到津州卫所,自己一个人回来了,那又算是什么事情? 呵 于是,他已经是放弃治疗了,悠悠地道:“这世上哪里有什么英雄,吹捧的人多了,也便有了英雄,我只是一个领路人罢了,真正的英雄乃是安国公,只有安国公那样的人才称得上是英雄。” 他说着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 实际上却是默默地道:安国公啊安国公,借用您老人家说的几句话,应当是不碍事的。 众人听了,脸上露出了崇拜之色,大声地道:“赵公子不愧是赵公子,说话都是与我们普通人不同!” 这一同彩虹屁,让赵子平更加的不好意思了,同时也更加的不要脸了。 直接摆摆手道:“你们今日便在我赵府住下吧,清点一下人数,今日吃一顿丰盛的,乃是本公子请客,吃完了后,明日便随本公子一起去见安国公的特使,然后去那津州卫所,剿灭海寇!” “剿灭海寇!” “剿灭海寇!” “剿灭海寇!” 一时间,整个赵府人声鼎沸。 小厮们站在一旁,看着面前的这一幕,表情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就是看赵子平的眼神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们从没有想过,自家公子竟然也能有一天能这么威风。 不要说是这些小厮了,就是赵子平自己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能这般的威风。 倒是有点儿像话本里面说的那些诗圣、诗仙一样,随便吟一首诗,便引得万千少女暗送秋波。 虽然吧 此时此刻,这些人都是糙老爷们,但是这种感觉却是一点儿都不比话本之中描述的差。 如此想来,做丘八似乎也不是一件很差的事情。 赵子平这么想着,脸上露出了欣慰之色,对自己摊上这样的事情,竟是没有之前那么的埋怨了。 不就是做个丘八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算是做丘八,自己也要做丘八里面最有文化的那一个人! 从今以后他便是读书人里的丘八,丘八里的读书人,也算是独一份了! 赵子平这么想着,竟是忍不住的露出了笑容。 另一边。 赵府老爷一回到赵府,便见到自家夫人怒气冲冲地过来了,怒道:“你个挨千刀的东西,你怎么想的啊!竟然让咱们的儿子做个丘八! 还要让咱们的儿子跟那些海寇厮杀,你,你,你怎么想的啊!” 先是怒吼,吼着吼着便是哭出了声。 “子平是咱们唯一的儿子,是赵家的单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就后悔去吧!你是怎么想的啊!你好狠的心啊!” 赵府夫人哭着,闹着。 赵府老爷看着他,一脸的无奈,摆摆手道:“难得孩子要出去闯一闯,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是做什么啊!什么叫做丘八,若是没有你所说的丘八,又怎么有我们这般安稳的日子。 孩子既然要出去闯,便随他去,你这样拦着算是怎么回事!哎” “姓赵的,我跟你说,要是我儿子出了一点意外,我跟你拼命!”赵府夫人咬牙切齿的看着赵府老爷,怒声道。 赵府老爷悠悠的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坦白:“子平从戎这件事情,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这乃是安国公定下的。” 赵府夫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抬眸瞪着赵府老爷,怒道:“这这怎么可能,堂堂的安国公连你兄弟都未必能认识,怎么就能知道咱们家的子平。 还点名道姓的要让咱们家子平从戎,这这压根也不可能啊!” 虽然这么说,但是她的心里面已经猜到了一些。 无论如何,自家老爷都是绝不会让子平去做这样危险的事情的。 除非是真的有人在干涉这件事情,而且干涉这件事情的人地位非凡。 如此说来,安国公还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问题在于,安国公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堂堂的安国公怎么会注意到这么一个小人物呢。 赵府老爷却是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还是安国公府的人拿着安国公的令牌,跟我说的,总而言之,你别管了,管也没有用。 子平出去历练一番,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他不是个读书的料,你也知道,若是不做些事情,这诺大的家业迟早要被他败光的,倒不如出去闯一闯” 赵府老爷说到这,悠悠的叹了口气,道:“只希望他机灵一些,遇上事情早点儿跑,别傻愣愣的真为国为民了” () 第1014章 没有这个人? 津州府,某处宅邸。 一道道的拳风破空声传来,听上去给人一种悚然的感觉。 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镜头拉近,方才发现是一个黝黑的少年郎正扎着马步,练着拳。 周围一群一流或者二流高手,围观他,一边看一边摇头叹息。 倒是个好苗子,就是起步有些晚了。 估摸着上限也就是二流,想要迈入一流差的太远。 那少年郎却是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专注地练着自己的拳,全然不顾周围人的眼神。 “练了这么长的时间,也该休息休息了,若是不出意外,咱们明个儿就要出发,到时候路上遇上了什么事情,总归是要保留体力的。” 有人提醒道。 赵峰听见这话,抬眸看向其他人,重重地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这段时间,跟这些人生活在一起,他的确是学到了很多。 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劳逸结合,乃是那位年轻的大人说的。 做什么事情都是需要休息一会再做,不然的话,白白的劳累,却是没有什么效果。 事实证明,似乎的确如此,以前一天到晚的练成效都没有如今只是练一时半会儿这么好。 “少爷带着秀儿姐出去玩儿了,留在府上反正也没什么事情,不如我们也出去逛一逛,天黑之前回来,刚刚好。” “这” “有什么大不了,少爷出去的时候也说过了,不限制咱们,你们傻愣愣的呆在这里,又没什么意思,是吧?” “倒是有点儿道理,走,一块去!” “赵峰?你呢?” 众人的目光望向赵峰。 赵峰却是摇了摇头,道:“不了,少爷说过,要劳逸结合,现在该是休息的时间了。” “”众人听见这话,有些无语,却是不好说什么。 这赵峰来到这里,就显得格格不入,成天到晚的就是练武,练武,还是练武,哎,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 只是人各有志,人家愿意这样,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只是道:“这样刚好,你留下来看着院子,我们马上回来。” “好。”赵峰点了点头。 其他人有说有笑的离开了院子,留下赵峰一个人守着。 他盘腿坐在地上,学着其他人交给他的办法,吐纳呼吸,似乎这的确能有住于缓解疲劳。 同时,他的心里面不免的产生了悲哀。 如果他不是一个屯兵,而是一个散兵,早就离开军屯了,这个时候说不定还能混的好一些,得到的武功秘籍也能够多一些。 只可惜,自己如今已经错过了习武的最佳时机。 想到这,他不免的失落起来。 失落了片刻,他又重新燃起了斗志。 这世上多的是他这样的人,甚至有些人的条件还不如他,最终都能问鼎武者之巅,他遇到的这点儿挫折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能够足够的努力,什么事情办不到? 自己只要一步一步的往前进,终究有一天自己会站上这世界之巅。 那话本里面是怎么说,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不经历磨练怎能成为高手! 这些话,他一想起,便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又是重新充满了力量,又是忍不住的站了起来。 他要练武! 唯有勤奋,是通往高山之巅的道路! 他这么想着,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随即,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 赵峰走上前,推开门,然后便看见了让他诧异的一幕。 只见上百个人,身穿各式各样的服饰,正站在院子的门口,用奇怪的目光盯着自己。 这些人是谁? 赵峰心里面咯噔一下,看向领头的那人。 好像有些熟悉。 怔了一下,他终于是想起来了,这人不就是几天前入城门的时候拦在少爷前面的纨绔公子哥吗? 当时来了一个行为举止异常奇怪的捕快,把他给赶了回去。 这是怎么了? 来找自己打击报复来了? 想到这,赵峰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想起了话本里面出现的画面。 这是自己的机会! 得到磨练的机会! 若是能够击退这一百多人,那么从此以后自己的武艺必将得到更一步的精进! 所有话本里面都是这么描述的。 因此,他绝不能放过这一个好机会,于是,抽出了自己的佩刀,目光炯炯地看着面前这些家伙,厉声地道:“我乃赵峰,此处乃是我家少爷休息之所,尔等速速离开!” “” 赵子平看着面前这个少年,听着他说的莫名其妙的话,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人在干什么? 自己可是一个读书人,他在这里舞刀弄枪的做什么? 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的说吗? 咳咳 赵子平挤出一抹笑容,说道:“兄台,你可能误会了,在下乃是一个读书人,并非是想要寻衅滋事,只是想要找一个人,这人嗯” 说到这,竟是卡住了。 恍惚间,他才发现自己从头到尾竟是不知道那个自称是安国公特使的人的名字。 犹豫了一下,方才道:“这人挺年轻的,同我差不多大的年纪,名字叫什么,不知道,只是自称本官,乃是从京都府来的。” 赵峰听见这描述,立刻明白了,这的确是找自家少爷的! 再往后看去,一百多个人,正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 表面上畏畏缩缩,好像是怯场一般,实际上,能够出现在这种场合。 又岂会是如同他们表现出来的一样? 定是伪装出来的。 这些人畏畏缩缩,怯懦的外表下,定然隐藏着一颗杀伐果断的残忍之心。 或许只要自己承认自家少爷在这里,他们便会暴露出自己凶残的本性。 不! 自己不能这样! 短短的几秒钟,赵峰的脑海里面已经出现了几次的转折,冷声道:“这里没有你说的这个人,快些离开,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他说着狠话,跟自己壮胆。 但是实际上他的心里面也是有些恐惧。 毕竟眼前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也不知道。 赵子平听见这话,却是彻彻底底的怔住了,喃喃道:“没有这个人?” () 第1015章 你终于来了啊! 赵子平抬眸看了一眼牌匾,又是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再拿出纸条看了看。 呀,没错啊! 就是这儿。 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不认账了? 自己就算是带来了一百多人,他也不承认,非得让自己去当个小卒? 不行! 要是他还认账,自己最起码是个百夫长,冲锋陷阵虽是还要的,但总归是指挥的了人,活下去的机会也大一些。 但是,做一个小卒,同样是冲锋陷阵,结果可就不一样了。 于是,赵子平坚定地道:“没错,就是这儿,我虽然不知道那人的名字,但是之前也是来看过,就是这里没错的!” 赵峰摇了摇头,用同样坚定的语气回道:“这里没有你们说的那个人,若是再不离开,休怪我无情了!” 赵子平怎么也是嚣张跋扈惯了的人,听见这话,哪里还能忍得了,腾的一下子怒火就涌上来了。 怒视赵峰,大声的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公子找人,又不是找你,这屋子是谁的?是你的吗?屁!你就是个看家护院的!快点儿滚开!不然本公子揍你!” 赵峰也是个血气方刚的人。 听见这话,哪里能忍受的了。 同时,他的脑海里面却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许多话本里面出现的画面。 无数的小喽喽冲到主角的身边,给他成长的道路上增添砖瓦,主角便是踩着这些人,逐渐逐渐地走上地巅峰。 这些人便是自己的垫脚石,自己便是要踩着他们走上巅峰的少年! 于是,他怒火中烧的同时,觉得应该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呢? 犹豫了一下,他的眼眸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大声地喊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尔等今日欺我是个穷苦少年,此后我必将出人头地,让尔等看看,什么是人中龙凤!” “” 赵子平听见这话,却是彻底地怔住了。 这个人在说些什么东西,莫名其妙。 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看见这家伙举起了手中的配刀,竟是朝着自己砍了过来。 “这这” 赵子平傻眼了,完全没有想到仅仅只是两句口角,竟然能拔刀相向。 自己这个碰上了个愣头青啊! 这至于的吗? 他想要还手,可是今日身旁的护卫都是没有带在身边,身旁的这些家伙,都是各纨绔子弟家的小厮,本就是胆小如鼠。 愿意跟着他来到这里,已经是透支了他们所有的勇气。 此时此刻,还没有见到正主,便被人拿着刀砍,哪里还有半点儿的勇气,全都吓得嗷呜嗷呜的乱叫起来。 赵子平本来还招募了一些江湖人士。 但是那些江湖人士都是有些事情,因为要跟自己亲近的人告别,所以都是准备晚些的时候到,现在都不在身边。 一时间,赵子平竟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忙不迭地摆手,大声地道:“我是读书人,读书人,君子动口不动手,好好地,动什么刀啊!兄弟,把刀放下,咱们好好地聊一聊,好好地聊一聊。” 话还没有说完,便看见眼前这个少年郎,双眼通红地瞪着自己,二话不说,拿着刀就挥舞了起来。 这是疯了啊! 赵子平再也不敢留下来了,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道:“兄弟,我就是来找个人啊!就算是骂了你两句,也不至于这样吧! 兄弟,冷静,咱冷静啊!” 赵峰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话本里面的画面,整天想的都是莫欺少年穷,怎么可能听的了他的话语。 此时此刻,拿着刀,便是追着赵子平。 赵子平跑,他就追。 他追,赵子平就跑。 不得不说,这赵子平还是有点儿习武的底子的,被赵峰这么追,竟然是硬生生的保持了三个身位的差距。 赵峰怎么都追不上他。 至于其他的人,他带来的那上百号人,此时此刻都是吓得瑟瑟发抖,站在一旁,看着自家的少爷被人追,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生怕是吸引了别人的注意。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三十秒,四十秒,五十秒,一分钟 这赵子平可以说是把自己所有的力气全都给用出来了。 这可不能被追上,被追上可就完了。 于是,绕着树,绕着石墩,转圈圈,跟这赵峰玩起了拉扯。 总而言之,绝不能让他逮到,自己只要撑到那些江湖人士到了,便好了,一个小小的看门的,能有什么本事。 要知道,一个人在生死存亡的关头,是能爆发出极限的潜力的。 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于是便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再加上赵峰又是被愤怒糊了双眼,一时间竟是还真的追不上他。 愤怒之下,上了头,一把抄起刀,朝赵子平扔了去:“狗东西!看刀!” 大喝一声,赵子平吓了一跳,眼睁睁的看着那刀离自己越来越近,竟是吓得呆在了原地,躲都不会躲了。 千钧一发的时候,却是另一把刀横冲出来,直直的撞向了那把刀。 锵—— 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另一把刀应声砸在了地上。 赵子平呆呆地站在原地,却是彻底地被吓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呼地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转头看去,却是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倒是不能说这身影多么的熟悉,只是这段时间,他的脑海里面不止一次的浮现出了这道身影。 一直在他的面前晃悠,久久不散,毫无疑问,就是那个自称本官,自称是安国公特使的家伙。 “是你!你终于来了啊!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被你家看门的给宰了!” 一时间,赵子平瘫坐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我明明是个读书人,说了不要从戎,你非让我从戎,从戎也就罢了,还搞这么一出,我差点命都没了啊!” 方休看见这一幕,颇为的无语,先是纠正他道:“这是本官的护卫,赵峰,不是你所说的什么看门的。” 然后,语气一转,道:“你们上百号人,被一个人追的到处乱转,还好意思说话?我要是你,早就找块豆腐,撞死了!” () 第1016章 做不好,送去挖煤! 赵子平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却是说不出什么来。 没办法,人家说的一点儿没错。 上百号人,被一个人追的团团转,冷静下来想一想,还真是太丢人了。 别说是一起上了,就是所有人捡起石头砸他,也不至于被追的到处跑哈 他叹了口气,低着头,垂头丧气的,沉默了。 方休见到这一幕,也没有再骂他,而是看向赵峰,开口问道:“怎么回事?你拿着刀做什么?这里乃是津州府城,你不知道吗?” 语气之中因隐隐带着责备。 赵峰乃是新加入的护卫的团队,不懂得规矩还算是正常,若是其他的护卫,这个时候,方休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赵峰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小的以为他带着那么多的人,是要找少爷你的麻烦,因而” 说到这,他也是有些愧疚了。 从头到尾人家似乎都没有说过要找麻烦的事情,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不知道怎么的,一看见这么多的人,他就想着扬名立万的机会到了,却是没有想过,人家为什么要来,甚至都没有问过。 还好少爷及时的赶回来了,没有出什么事情,要不然的话,他还真的有可能会内疚一辈子。 毕竟他虽是杀过很多的山贼匪盗,但是还从没有滥杀过一个无辜人。 方休见他这般,也没有过多的苛责,只是道:“以后遇上这样的事情,先问清楚,你见过谁找麻烦是不带着兵器的?不要把别人当成傻子,否则你自己就会成一个傻子!” 赵峰听见这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好低着头,小声的回了一句:“少爷说的是。” 说完这句话,内心又是升起了一阵挫败感。 实在是失败 本以为自己能立下功劳,结果,哎 另一边,赵子平见到这一幕,却是咧开嘴的笑了,阴阳怪气的道:“就是,下次问清楚一点,如此莽撞,成何体统,还好这一次本公子手下留情,若是碰上了其他人,就你这样的,还不彻底的歇菜了?” “你!”赵峰听见这话,猛地抬眸,瞪向赵子平,咬牙切齿。 “怎么?你还想动手?” 赵子平眉头一挑,纨绔公子哥的嚣张气焰表现得淋漓尽致。 方休站在旁边见到这一幕,也是眉头一挑,道:“赵子平,本官看你挺厉害得么,不仅是个读书人,敢如此说话,想必武功也一定是了的,既然如此,不如你和赵峰比试一场? 这生死状,本公子看着你们签,无妨,无妨” “有妨!”赵子平听见比试两个字,立马吓了一跳,大声得喊了出来。 方休没有理他,只是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他。 他也是知道礼义廉耻的,顿时不好意思说话了。 赵峰则是冷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骂了一句:“怂货” 却也没有再继续纠缠。 他看得出来,少爷只是想要逗一逗这赵子平,仅此而已。 赵子平听见怂货两个字,却是脸憋得通红,大声地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本公子乃是读书人,你懂个啥!” 不管这狠话说得多么的有道理,之前认怂已经丢了面,挽回不来了。 赵峰也懒得再继续跟他计较。 这个时候,方休站在一旁,却是忽然说道:“赵子平,你带来了多少个人?” 赵子平听见这话,精神一振,脸上露出骄傲之色,昂着脑袋,大声地道:“在下在这津州府城,还是有得几分薄面的,不多不少,一百三十七人!” 津州府是个小城,而且风气又是崇尚商贾,从戎的人很少。 因此,能够招揽到一百三十七人,的确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方休点了点头,给予了充分的肯定,道:“不错。” 说完以后,看向赵子平身后的人。 仔细的打量了以后,他的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都是什么东西 老的老,小的小,在年龄的只是占了一部分。 这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这些家伙一个个的瘦骨嶙峋,形容枯槁,真的能到了海上,见到了那些海寇,怕是会被那些海寇给笑话死,哪里来的杀敌? 方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看向赵子平,眉头一挑,问道:“你就招募了这些人?” 赵子平也知道自己招的人质量实在不咋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么,津州府的风气就是如此,能招到这些人已经是不容易了。” 说到这,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忙不迭地道:“对了,还有一伙江湖人士,舞刀弄枪的,实力不知道咋样,但是论体格,绝对不比你的那些护卫差!” 江湖人士 方休听见这话,略微诧异了一下。 他倒是没有想到,竟然有江湖人士愿意跟着赵子平这个纨绔公子哥。 赵子平看见了方休的眼神,也是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五十两银子一位,我爹花费了一千多两。” 一千多两,也就是二十多个人。 聊胜于无吧。 训练起来总归是比这些歪瓜裂枣要轻松一些。 方休这么想着,便摆了摆手,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必等了,本官有事情要去军屯一趟,训练便从今天开始,从此以后,每天都是按照如此的方式训练,我会派人监督你们,若是做的不好哼哼” 方休的脸上露出冷笑之色。 赵子平却是眼眸一亮,问道:“若是做的不好,能不能离开?” “想得到美!”方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本官布置给你们的训练任务都是最简单的,若是这都做不好,以后你们什么也都做不成,都给本公子去煤矿挖煤去!” 赵子平听见这话,缩了缩脑袋,不敢说话了。 煤矿那边他可是清楚,都是一些扎鲁部和克烈部的奴隶,跟他们住在一起,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跟他们住在一起,那还真不如到海上去跟海寇们厮杀呢! 赵子平这么想着,脸上露出了坚定之色,大声地道:“大人尽管吩咐,我们一定做到最好!” () 第1017章 跑圈 方休瞥了他一眼,悠悠地道:“其实本官知道你们以前都是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从戎,体力方面,体质方面,都是颇有欠缺。”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忙不迭地点头,纷纷道:“大人说的没错,我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我们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弱到了一般的地步,莫说是跟海寇厮杀,便是只鸡,都未必能打得过” 连只鸡都未必能打得过。 小伙子,你有点儿虚啊 方休瞥了说话那人一眼,继续道:“这些,本官自然是知道的,因此,本官并没有想过一蹴而就,一上来就让你们成为合格的兵卒,有些事情,必定是要一步一步的慢慢来的么”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松了口气。 原先还担心这位大人会把自己照死里练,这么看来,这样的情况应该是不会出现了。 赵子平也是松了口气。 这样的话,那还勉强能够接受。 只要不过多的训练,到了沙场之上,自己这个百夫长,占位的时候怎么着也能往后面站一站吧。 这样的话,又是比从前安全了许多。 赵子平这么想着,忽然听到方休又说话了。 “因此,本官给你们布置的任务很简单,围绕这津州府城跑个三圈,便好,早上一次,晚上一次,其他的时间,只要练习队列,便不对你们做出什么过多的要求了” 话音落下,天地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是怔住了,用呆呆的目光注视着方休。 绕着津州府城跑三圈? 是像他们理解的那样跑圈吗? 津州府虽然不是什么大的州府,可毕竟还是府城啊! 跑一圈都够他们受得了,还跑三圈,而且还是早晚各三圈! 这这 一时间,众人都是忘记了哀嚎了。 因为他们不敢相信这位大人竟然会安排他们这么大的运动量。 终于,有人鼓起勇气,开口问道:“大,大人您的意思是让我们早起绕着津州府城跑三圈?” 方休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不然呢?” “” 这下子,上百号人是彻彻底底的怔住了。 随即,哀嚎声响成一片。 “大人,这可不行啊!大人!” “大人,我等皆是手无缚鸡之力,跑一圈已经是我等的极限,跑三圈这是要我等的命啊!” “大人,我等,我等实在是没有这个力气啊!” “大人,您就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已经有人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方休见到这一幕,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这都是什么东西。 津州府城,他来之前还特意看了看,最多也就是三四公里的样子,跑一圈,三圈最多也是十几公里,有什么大不了的? 真是的 方休眉头微微一皱,说道:“你们若是实在不想跑也可以。” 众人听见这话,猛地抬头砍向了方休。 希望能够听到自己希望听到的好消息。 但是,方休的下一句话却是让他们又一次的坠入深渊。 “不想跑就去挖煤,刚好,那边挖煤的如今也是正缺人手,虽说你们这一两百号人,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是聊胜于无么,总归是能帮上一些忙的。” 众人听见这话,顿时泄气了。 挖煤也是累,跑步也是累,既然如此,还不如跑步呢,总不至于去面对那些草原上的蛮子。 他们虽是生活在海边,但是对于草原诸部的凶残也是略有耳闻,知道落在他们的手上,定然是没有好事,既然如此,还不如拼一拼。 于是,不少人停止了哀嚎。 方休转头看向赵子平,悠悠地道:“这一百人,谁是什长,谁是十夫长,你可选了?” 赵子平微微一怔,随即,摇了摇头,道:“还,还没有。”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那刚好,这几天,谁能跑的最多,便是什长,十夫长么,谁不单跑的多,吃的也多,便是十夫长。” 话音落下,赵子平怔住了。 吃得越多就是十夫长? 这算是什么道理? 众人听了也都是十分的不解。 这兵卒难道不是需要运筹帷幄,再不然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跟吃的多有什么关系? 谁吃的多,就能当十夫长,那么以后谁还想着精炼武艺,怕是都想着做饭桶了。 他们疑惑,方休身后的护卫们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是原先追随方休他爹的,都是实打实的在沙场上磨练过的。 他们对于这行伍之事要比这些家伙了解的多。 对于这些低级的士卒而言,谁的武艺高强,其实都是瞎扯。 因为但凡你的武艺真的高强,也不会做一个小小的兵卒。 真正要看的还是力气,敏捷在真正的如同绞肉机一般的沙场之上,毫无用处! 这力气强的人,有一个最为显著的特征,便是吃得多。 或者说,吃的多的人,体格便壮,体格壮硕的人,力气便大,力气大,杀敌的能力便强。 这是环环相扣的。 因此,少爷这句看谁吃的多,有些荒诞,但实际上却是最好的选出十夫长的方法。 “听见了吗?”方休看着赵子平,开口问道。 赵子平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明白了。” 方休又道:“这百夫长自然是你,本官答应过你的么,除此之外,就是训练的时候,你这个百夫长和小卒什么的都是一样,一起训练,谁让你们都是新兵。 这训练的人,本官会给你们派的。” 方休说到这,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护卫,随便从里面选了一个老兵,道:“本官去军屯的这段时间,便由你训练他们。” 那老兵重重地点了点头,看向这些家伙,嘴角露出了笑容,道:“是,少爷!” 看着这些怯懦的家伙,他好似又回到了当年追随安平伯的那段时间。 回忆起了某些画面,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补充了一句:“少爷,您瞧好了,小的保证,等您回来,这几个家伙没一个会像现在一样孬种的!”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一颤,心里面瞬间凉了。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呵!好大的口气!”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1018章 不服气的江湖人士 “你说谁是孬种?我们?” 声音又一次传来,众人转头看去,便看见了十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伙往这边走。 不用多说,一看就是那所谓的江湖人士。 老兵看了他们一眼,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悠悠道:“你们是不是孬种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们自己说了算,得是那些海寇说了算。” 这些江湖人士听到这话,更加的不爽了,冷冷地道:“兄弟,别以为你在行伍混过,就比我们几个强,我们行侠仗义的时候,你们在哪里队列还不一定呢!” 这些人的年纪和老兵都是差不了多少,这么说倒也没错。 老兵听了以后,眉头一挑,悠悠地道:“比试比视?” 真男人就是这样,不服就干! 哪里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江湖人士们听了以后,眉头也是一挑,丝毫不怵,大声的道:“好!试试就试试!” 说完,没有丝毫的犹豫,拔除了自己的腰刀。 针尖对麦芒,冲突很快就要爆发! 这个时候,方休却是悠悠的道:“你一个一流,跟他们比试,不是欺负人家?亏你说得出口 你不嫌丢人,本官还嫌丢人呢!” 话音落下,那十几个江湖人士都是怔住了。 一流高手? 这个家伙? 众人看向那老兵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 他们都是江湖人士,都是知道一流高手意味着什么,那在整个津州府,乃至其他的道,都是可以横着走了! 要知道,二流武者,已经可以称得上是高手,一流武者则可以称得上是强者了,一流圆满、半步宗师则是属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宗师那是真正的顶尖高手。 可是,整个大楚,乃至整个天下,又能找出几个宗师级别的高手呢? 因此,在他们的眼里,一流高手已经可以称得上是顶尖的高手了。 众人深吸了一口气,再也不敢轻视那老兵。 那老兵却是浑然不在意的笑了笑,说道:“少爷,这不也是看他们不服气么,咱们这些人笨,不懂得方法,遇上事情就只知道打一顿,打一顿就什么都好了” 其他人听见这话,都是感觉一阵寒冷。 这,这有点儿夸张了吧? 遇见什么事情打一顿就好了? 怎么听着那么吓人。 那些个江湖人士听了以后,却是面无表情。 他们心里面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虽然他们的武功比不上那个老兵,但是他们认为自己和这些小厮还是不一样的。 他们都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的,跑圈、队列之类的训练还有什么意思? 纯属就是浪费时间罢了。 于是,有人道:“你要真是一流高手,那我们没话说,但是我们怎么着在这片江湖也是混了几十年了,见过的山贼,砍过的贼子,没有几十,十几也总归是有的。 你们让我们一大清早的起来跑圈,练什么队列,那我们还真是不服气!练那些个有什么用?” 那老兵听见这话,眉头一挑,看向说话那人,悠悠地道:“你抱怨个得儿啊!爷当千夫长的时候,还天天跟着安平伯跑圈,那个时候爷已经是步入二流,也没你们这么大的脾气! 那句话还真是没错,能力不大,脾气不小,要我说,就你们这样的,还不如旁边这几个家伙,最起码人家不知道抱怨!” 说着,指向了那几个瘦骨嶙峋的小厮。 江湖人士们听见这话,都是怒了。 一个个的都是板着脸,但却没说什么。 别的不说,人家的确是有这个实力,自己有什么好说的。 但是他们还是不服气。 他们追随赵子平从戎,不仅仅只是为了那五十两银子,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就是想要杀海寇! 要知道,自从宁王叛乱,安国公临危受命,被尊称为小阁老后,这天下太平,很久没有出过什么乱子了。 他们这些被百姓们尊称为行侠仗义的大侠的家伙,原先靠着杀那些山贼,匪寇,还能赚一些银子,得一些名声,现在山贼越来越少,匪寇也是越来越少。 仅有的那一点儿,还不够屯兵们杀的,哪里轮得到他们。 也就是最近南洋那边出了一些乱子,海寇又是闹起来了,要不然,他们还真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总而言之,他们从戎,乃是为了杀海寇,除了要吃饭,更多得还是要行侠仗义,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 那老兵从戎这么些年,跟着方休他爹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曾经还算是半个中郎将,以校尉的身份离开行伍,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什么样的情况没有见过? 看见这些人的表情,立刻就明白了他们的想法,眉头一挑,悠悠地道:“我知道你们不服气,很正常,我刚跟着安平伯的时候,也是很不服气,但是人总是要吃点儿教训才能成长。 等你们待的时间长了,自然而言的就服气了! 而且我告诉你们,只要你们还在我的手底下,你就是有万般的埋怨,万般的不服气,也全都给我憋在心里面,我不惯着你们! 你们要是惹到了我,哼哼!全都给我滚去挖煤!” 老兵说到这,忽然想到了自己当年退下来以后,跟在老爷的身边,见到少爷也是十分的不服气。 对少爷做出的许多事情,不仅不服气,还十分的唾弃。 可是时间一长,他才逐渐地明白少爷做的那么多的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 哎 这人啊,永远都是不服自己上面的人,可是,只有随着时间的流逝,才能渐渐的明白,上面的人必然是有他的独到之处的! 十几个江湖人士听见这话,没有回话,却也没有低头,更没有称是。 那老兵见到这一幕,还想要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方休却是开口说话了:“你们的想法,本官都能够理解,你们不服气也是正常的,既然如此,不妨让你们好好的比试一下,如何?” 江湖人士听见这话,都是低下了头。 他们之中武功最高强的也仅仅只是三流,如何跟一个一流高手比视? “大人,我等的武功”一个江湖人士站了出来,欲言又止。 方休见到这一幕,立刻明白了,笑道:“又没说让你们跟他比试” () 第1019章 武林人士和小厮们的比试 “这”几人面面相觑,下意识地开口问道:“那大人,我等和谁比试?” 方休指了指赵子平和他身后的小厮们,悠悠地道:“自然是和他们比试。” “” 几人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隐隐露出愤怒之色。 其中一人更是鼓起勇气站了出来,看着方休,咬牙道:“大人,您可以瞧不起我等的武功,但是您不能如此侮辱我们,士可杀,不可辱!” 这话已经是非常的决绝了。 其余几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们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们和这人的想法差不了多少。 方休听了以后,脸上露出了笑容,开口道:“你们误会了,本官从没有瞧不起你们,更没有侮辱你们,这比试也不是现在就开始比试,而是放在一个月后。 本官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他训练他们,你们训练你们自己,若是一个月后,他们能胜过你们,你们从此以后便安安心心的做个小卒,别想着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当然,你们若是能吃的多,还是有机会做百夫长的,如何?” 众人听见这话,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个月的时间,这些瘦骨嶙峋的小厮? 别说是训练一个月,就是再训练他们一年,也未必能够比得上自己啊! 要真说是比试,他们倒是有一些优势,就是他们人多。 但是上场厮杀这件事情,比试的可不仅仅只是人多。 有的时候,你就是人再多也没有丝毫的用处,原因很简单,实力和经验的差距摆在那里呢,这不是简简单单的训练就能够弥补的。 不止是这些江湖人士,就是那些小厮都是怔住了。 他们没听错吧? 一个月的时间,和这些刀尖上舔血的家伙比试? 有没有搞错? 自己还要命呢! 这怎么可能啊! 赵子平也是怔住了,这些小厮大部分都是他府上的,他自己还能不了解? 就是几十个人,怕是逮头猪都费劲,怎么跟这些江湖人士比试? 这家伙未免也太想当然了。 还真把自己给当成什么了。 他们虽是这么想,但是却没有表现出来。 还是其中一个江湖人士站了出来,给方休行了一礼,大声地道:“好!大人!但是,咱们有言在先,若是我们赢了,大人应该如何?” 方休看了他们一眼,悠悠地道:“若是你们赢了,给你们单独编队,百夫长由你们自己选,训练你们自己定,除此之外,本官给你们一人奖赏十两银子,如何?” 十两银子! 十几个江湖人士听见这话,面面相觑,随即,脸上都是露出了欣喜之色,纷纷拱手道:“多谢大人!” 旁边的老兵听见这话,却是莫名的有些感概。 看来少爷真是缺银子了,若是放在以前,遇上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打赏十两银子,一百两银子那都是最低的了! 旁边的赵子平和小厮们听见十两银子,也都是蠢蠢欲动了起来。 十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尤其是对小厮们而言,他们累死累活一个月都不一定能够挣到一两的银子,若是没有主人家的打赏。 因此,这十两银子便是相当于他们做小厮的时候,整整一年的工钱。 怎么着也得争取一下。 于是,一个小厮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大大人,若是我们赢了,我们能得到什么奖赏?” 方休转头看了他们一眼,悠悠地道:“若是老兵训练你们,你们赢乃是正常的事情,想要什么奖赏?” 江湖人士听见这话,都是有些不服气。 小厮们则是低着头,眼眸之中闪过失望之色。 这个时候,方休又是道:“不过本官看你们几个人也着实是不容易,你们若是赢了,本官也给你们一人十两银子。” 一个人十两银子。 一百个人一千两银子。 嗯 咬咬牙,还是能出的起的。 方休莫名的觉得有些悲哀,自己已经到了连一千两银子都需要咬咬牙才能出的起的地步了。 这新军必须快点儿组建起来,南洋的事情必须快点儿解决,不然以后会出现什么情况还真就不一样了! 他这么想着,摆摆手道:“好了,从现在开始,比试正式开始,李正冠!” “小的在!”那老兵立刻端端正正的站好。 方休看着他,用郑重地语气道:“本官离开津州府城的这段时间,便由你训练这些人,他们现在是懦弱的绵羊,本官希望下次看见他们,他们能变成嗜血的狼,能做到吗?” 他不擅长说一些场面话,尤其是面对这些人。 但是此时此刻,方休却是觉得应该说一些什么,不是说给自己听,也不是说给这些小厮们听,而是说给津州府的百姓们听。 让他们知道,这世上还有人保护着他们。 姓李的老兵听见这话,感觉回到了十几年前,全身上下都是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热血,用同样郑重地语气道:“小的明白!” 方休看着他,又道:“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我的护卫,而是新军的训练教官,应当自称卑职。” “卑职明白!”老兵又是行了一礼。 方休点了点头,道:“去吧,按照本官在羽林卫时候训练的方法,训练他们。” “是,大人!” 那老兵也是跟在方休的身旁好一段时间了。 方休在神机营的时候,他是跟在方休的身边,羽林卫的时候,也是跟在他的身边。 对于方休的训练方法,虽说还没有到了如指掌的地步,但的确是比较熟悉的。 应了一声,便转头面向这些瘦弱的小厮,命令道:“你们方才听见了,大人命我训练你们,从此以后,你们就要喊我教官,我让你们做的事情,便是上天入地下海,你们也要给我做! 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推诿,更不要想着懈怠,不然我便把你们送去挖煤! 这是第一,第二,你们做什么事情,都要经过我的同意,尤其是在训练还没有结束的时候,你们便是想要咽口水,也得先跟我报告,明白了没有!” () 第1020章 讨一个公道!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说话的。 老兵见到这一幕,眉头一皱,提高声调道:“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一阵不齐的声音,零零星星地响起。 老兵见到这一幕,怒了,骂道:“一群没有的东西,你们是没吃过饭吗?还是一群娘们儿?喊话的声音连娘们都不如,就你们这群东西,还能上阵杀敌,还能与海寇搏杀? 照我看,全都不用练了,也不用比试了,直接拉去煤矿挖煤去吧!” 话音落下,小厮们都是谎了,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老兵又是发出了一声怒吼:“问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这下子,几人不敢再有丝毫的怠慢,纷纷用尽自己的力气,大声的喊道:“听明白了!” “好,咱们从现在开始正式训练,所有人准备好,跟着我绕着津州府城跑三圈!” 老兵说完,便带头冲到了前面。 小厮们见到这一幕,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没办法,怕啊 要是真惹怒了这一位,真的把他们给送去挖煤,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一点儿办法都没,所以说,还是乖乖的吧,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另一边,江湖人士们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却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用看热闹的态度,看着面前跑步的小厮们,没有一个动身的。 方休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脸上也是露出了笑容,说道:“本官乃是说话算数的,这段时间,随便你们自己如何训练,只要能够在一个月后的比试之中,赢过他们,本官便会兑现承诺。” 江湖人士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的行礼:“谢过大人!” 方休没说什么,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问秀儿道:“今天咱们吃什么?” 秀儿想了想,笑道:“要不吃火锅?” 离开京都府,倒的确是好长时间没有吃过火锅了,方休这么想着,刚准备点头答应。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转头看去,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忙忙的往自己这边赶,正是津州府的官兵头子周晨。 “大人,大事不好了!” 周晨一脸的焦急,快步地走到方休的面前,慌慌张张的。 方休看着他,眉头微微皱起,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的?” 周晨出了口气,急促地道:“大人,军屯那边出事了! 军屯那边的人听说咱们绑了他们逃跑的那些青壮,一个个的都不愿意了,带着武器,就往咱们这边赶,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到了! 那些屯兵的战斗力虽是不强,但他们人数多,老老少少的,能打的,不能打的,加在一起得有一千多号人呢! 这一千多号人,围攻咱们一个津州府城,还是绰绰有余的。 津州府城里的守兵加上所有的捕快,凑在一起,还没有三四百人,能守是能守,可是这件事情若是传到了朝廷那边,问题就大了!” 周晨显得十分地焦急。 没有办法,现在是太平盛世,一点点的小灾小难都是度过去了,结果现在日子越来越好了,反而你这边出现了作乱的人,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你津州府有问题啊! 而且问题还是大发了! 这件事情若是让首辅大人知道了,让陛下知道,那该怎么办? 毫无疑问,这津州府衙门,从上到下,一个个的全都得倒霉! 周晨想到这,整个人都是焦急到了极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如今唯一的寄托就是方休了。 他虽是不知道方休的身份,但是知道他来这里便是为了军屯而来的,而且身旁有一众武功高强的护卫,说不准这位方大人一出手,这个问题就能够解决了呢? 方休听了以后,却是显得十分的风轻云淡,悠悠地道:“只是一千多号人而已,来津州府城也未必是来围攻的,只是想要讨一个公道,仅此而已。 既然他们想要公道,你给他们便是了,有什么好怕的?” 那些屯兵之所以过来闹事,最重要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解救那些逃跑被抓了的家伙们吗? 那有什么好纠结的? 既然他们想要,就放了呗,又是损失不了什么。 周晨的脸上却是露出了纠结之色,小声地道:“不行啊,大人,那些人都是触犯了律法,若是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了他们,这朝廷的威严何在?” 这不仅仅是他的意思,最重要的乃是知府大人的意思。 即便是让他们围城也绝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了那几人! 要知道,他们可都是逃跑的屯兵,按照规律都是要问斩的,如今都是一退再退,不仅不问斩他们,而且还只是稍作惩戒。 就这样,他们还不甘心? 那还要怎样? 府衙,不,朝廷的底线就是如此,绝不可能再后退半分! 有的时候,矛盾就是这么产生的。 一方认为自己没错,另一方认为自己更没错。 一方认为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另一方却认为已经到了底线。 方休摇了摇头,说道:“既然如此,这件事情找我也没用。” 周晨听了以后,慌了,焦急地道:“大人,您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解决军屯一事的吗?” 方休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没错,只是本官现在要吃饭了,没工夫管你那些事情。” 其实是不想管。 来到津州府,也是逛了这么多圈,他早就看透了这津州府百姓们的想法。 这土司都在西南道,西样的胡人都在东南道,草原上的蛮人都在北方四州。 我们这边就只是一些小山贼,一些小海寇,压根用不了什么兵卒,既然如此,那些就都是一些丘八,毫无用处,实实在在的看不起。 总而言之,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我这边没有仗要打,那我就不在乎你们丘八的死活,更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做丘八。 这倒没什么问题。 只是 他们还偏偏瞧不起所谓的丘八,这就有问题了。 要知道,你如今能有安稳的生活,正是因为这北方四州、西南道、东南道的丘八啊! 方休就是想要给他们一个小小的教训! 让他们知道丘八并非如他们想象的那般的不堪! () 第1021章 那位大人说他要吃饭 周晨听见这话,却是近乎崩溃了。 大人啊! 人家都要兵临城下了,你竟然还想着今天晚上吃饭的事情!? “大人”周晨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还没有开口就被方休打断:“好了,本官今天要吃火锅,你若是想要留下来一块吃,本官就给你多加一双碗筷,若是不想的话,就回去吧。” 此时此刻,就算是再愚钝的人也能够看得出来,方休是不想搀和这件事情了。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拱了拱手,行了一礼,大声地道:“既然大人如此说,那卑职便告退了!” 说完,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这里。 旁边的秀儿见到这一幕,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 脸上露出思索之色,片刻后,好似是想到了什么,欣喜地道:“少爷,我想起来了,我今早看见菜市场那边有一头牛要病倒了,这几天说不定咱们能吃到牛肉!” 方休听见这话,也是十分地欣喜,点点头道:“牛肉好啊,本少爷已经有段时间没吃过牛肉了。” 于是,两人又一起商量起来,今天究竟是吃麻辣火锅,还是清汤火锅,还是打边炉。 另一边,周晨离开了府邸,却是垂头丧气的,一言不发。 他知道若是没有这位大人的帮助,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会传入的朝廷的耳中。 甚至,若是津州卫所支援的不及时,整个津州府都会陷入到动乱之中。 这显然不是他想看见的。 但是一时之间,他却是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挡的。 犹豫了许久,还是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府衙,向津州知府交差。 津州知府也是早早的就得知了这个消息,此时此刻,正站在自己的府衙里面,焦急的来回打转。 津州卫所距离有些远了,而且他们最近饱受海寇的困扰。 若非是津州府到了十万火急的时候,他们是一定不可能回来支援的。 津州府本身的官兵,捕快,所有乱七八糟的加在一起,估摸着也就只能凑出两三百个人。 要知道军屯里的那些屯兵,虽然武器装备和战斗力远远比不上重镇兵卒,可是他们战斗的经验却是一点儿不少,尤其是山贼泛滥的那段时间,他们四处攻城拔寨,积累不少攻城的经验。 若是谈不拢,这些家伙狠下心来,直接攻城,那可就是一件大事了啊! 别说是传到陛下和首辅大人那里,就是他自己,都觉得这乌纱帽一定是不保了的! 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难道真的要向那些可恶的屯兵妥协,把抓到并且已经定罪的犯人给释放? 那样的话,又算是什么? 从此以后,在这津州府,还又谁会尊敬律法呢? 尤其是这些屯兵,他们如今本就已经是无法无天,若是这一次顺从了他们,谁知道他们以后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保不准下一次就是真的起兵造反了! 这是津州知府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但是却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津州知府重重地叹了口气,又是在府邸里面踱步起来。 这个时候,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津州知府眼眸一亮,忙不迭地道:“可是周晨,快些进来!” 房门被人推开。 走进来的正是周晨。 周晨端端正正地站好,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上了一礼,随即道:“大人,卑职卑职有罪!” 仅仅只是一句话,津州知府的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凉了。 他的眉头紧皱,摆摆手,问道:“先站起来说话。” “多谢大人!”周晨站了起来,看着知府大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大人,卑职方才去寻了那位大人,那位大人听了以后,不以为意,反而是带着笑意。 他告诉卑职,既然屯兵们想要一个公道,便给他们公道,还说他们既然想要攻城,便让他们攻城,卑职想要让那位大人出面拦一拦那些屯兵。 那位大人却是说说” 津州知府听到这,早已经郁闷到了不行,此时此刻,听见这话,皱着眉头,没好气地道:“说什么?” 周晨咬了咬牙,终于是说出了口:“那位大人说他要吃饭,让卑职不要叨扰他。” 吃吃饭? 津州知府听见这话,却是彻彻底底的无语了,想骂人。 但是,他这样的人物,自然是知道,那位大人不可能真的荒唐到了这般的地步。 他既然这么说,一定是有原因的。 究竟是什么原因。 津州知府眉头紧皱,开始细细的思索了起来。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那位大人的确是安国公的特使,毕竟身旁有这么多的精锐的护卫保护,思来想去,整个京都府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有这样的待遇。 再加上,这位特使大人来到这里,的确是为了解决屯兵一事。 安国公乃是武勋,而津州府,怕是整个楚国,除了江南两道之外,最看不起的武夫的地方。 原因很简单,因为津州府和江南两道一样,位置都是比较靠近中心,不会受到外敌的侵扰。 时间一久,当地的百姓自然就会觉得丘八无用。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位大人在津州府也是待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对于这些肯定是有所了解的。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那位大人心有不满,尤其是对这当地的百姓蔑视武夫不满。 因而想要借由这件事情给津州府的百姓们一个教训。 想来即便不是这样,也是差不了多少。 可是那位大人怎么就那么自信,能够制伏那些屯兵呢? 要知道,武夫,不止是武夫,所有都是很情绪化的。 兴许那些屯兵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没有想过要围城,更没有想过造反。 可是一来到这里,若是出了什么一点点的问题,情绪上来了以后,这围城造反就成为了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到了那个时候,即便是皇帝陛下或者英国公到了,也未必能够制得住他们,甚至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冲动 这位大人又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能够制得住他们呢? () 第1022章 准备迎敌! 津州知府想了许久,最终还是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许多的事情,他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既然那位大人做出了决定,他就不指望那位大人能够在出手了,现在能做的就只是尽力而为。 想到这,他的眼眸微微一凝,看向了周晨,命令道:“召集府衙的捕快和你手下的官兵,打开武器库,甲胄和兵刃,任你们取,这一次若是能够击退那些屯兵,本官自会为朝廷上书,记你们的功劳!” 周晨听见这话,微微动容。 听知府大人的意思,是要跟那些屯兵硬刚了。 这可不是几句话说说的事情,而是要付出代价的。 先不说能不能挡得住那些屯兵,便说他们这位知府大人,定是会遭到御史们的弹劾。 天下盛世,为何你津州府还会出现叛乱? 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到最后,别说是知府的位置能不能保住,若是皇帝陛下不开心,直接革职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大人,要不要再考虑考虑?那些屯兵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没必要为他们影响到大人您的前途,实在不行就” 周晨说到这,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但他是什么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实在不行,就把那几个家伙给放了呗,也损失不了什么。 但是津州知府却是摇了摇头,面露坚定之色:“本官为官几十载,从没有向匪徒做出过任何的妥协,赦免屯兵的死罪,乃是有律法作为依据,更是有先例,但是无罪释放,却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本官虽然是也同情那些屯兵,但是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律法乃是底线,不可乱! 那些屯兵想要以武犯禁,那是打错了主意,本官便是致仕,也绝不可能让他们得逞!” “”周晨听见这话,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边是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屯兵,另一边则是知府大人的位置。 孰轻孰重,如何选,正常人都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但是偏偏他们这位知府大人选择了前者,实在是 哎。 周晨重重的叹了口气,也是没有再劝,看着知府大人,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卑职领命!” “去吧。”津州知府摆了摆手。 “卑职告退!” 周晨又是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津州知府站在愿意,目送他的背影渐渐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神色有些复杂。 有些时候,想要坚守住自己的底线,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自认为自己为官几十载,从没有过违心之事,包括赦免那些屯兵的死罪,也是根据律法来的,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也是不会向那些屯兵妥协的! 津州知府吐了口气,坐在桌子前,开始给陛下写信 另一边。 周晨离开了府衙,径直的赶往城门处。 因为大部分的守卫都是抽调到了津州卫所,因此他这个城守也是自动的降为了小小的校尉。 此时此刻,来到城门处,大声地道:“人呢!都给我滚出来!” 话音落下,久久没有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几个家伙一边往自己的身上披着轻甲,一边往这边来。 “头,头儿” 几十个人站成一排,什么样的姿势都有,就是没有端端正正站好的人。 周晨看着他们,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同时心里面更加的担忧。 他自己手下的人,没人比他自己更加的了解。 就这些家伙,别说什么屯兵,就是山贼都不一定能打得过。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津州府就是一个孤岛式的州府,除非从海上进攻,其他的势力若是想要攻占津州府,必然要攻占京都府。 而京都府都被攻占了,死守津州府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因此,自古以来,这块地方便是兵家不争之地,既是不争,自然就不会有人重视城防。 别说是这些混吃等死的小卒了,就算是他自己,平日里的时候也从没有重视过城防。 因此,他也并没有苛责这些家伙。 但是现在却是不一样了。 他的眉头紧皱,瞪着这些没用的家伙,骂道:“你们这些狗东西,有没有点儿用,披个轻甲都要这么长的时间,要你们有什么用处? 怕是人家都打过来了,你们还躺在被窝里面睡大觉!” 守卫们低着头,一言不发,任由你骂。 显然,他们压根就不在乎这些。 周晨见到他们这一幕,更是怒火中烧,抽出了自己的刀剑,骂道:“怎么就这么点儿人,剩下的人呢?” 几十个人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会,有人道:“刘三回家了,张四去了酒楼,还有” 细细数下来,竟是有上百个人不在。 在的人竟是比不在的人还要少,简直就是千古奇闻,千古奇闻啊! 周晨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 这些人现在变成这样,不仅仅是他们自己的原因,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他自己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看着这些家伙,声音冰冷:“大敌当前,都给我收拾收拾,把那些不在的人给我揪回来,你们几个去 剩下的人,随我去武器库,领取甲胄和兵器!” “啊?”众人听见这话,震惊了。 有人大声地道:“大敌当前?什么大敌当前?大人,为何突然要领甲胄和兵器?” 周晨听见这话,再也忍不了了,上前一脚把那人踹翻在地,骂道:“老子早就让你过来说了,那些狗娘养的屯兵要来围城,你没听见?” 那人被踹翻在地,也不站起来,失魂落魄似的道:“怎么会来围城,怎么会来围城呢我还以为是” “以为是什么?”周晨目光冰冷。 那人却是说不下去了。 的确啊,那些屯兵们压根就不能离开军屯,这么大规模的出动,除了围城,还能有什么目的? 是自己大意了,大意了啊! 周晨已经麻木了,不再管他,目光环视一周,咬牙道:“都打起精神来!怕也没用!全都准备好,迎敌!” () 第1023章 一定要赢啊! 上百号人,匆匆忙忙的赶到了兵器库,又匆匆忙忙的领了兵器,又匆匆忙忙的披上了甲胄,又匆匆忙忙的往城墙赶。 城门已经放下,告示已经贴在津州府城的各个角落,所有人禁止离开津州府城。 正在卖菜、买菜、吃瓜的百姓们,看着来来往往,慌慌张张的守兵们,全都是怔住了。 随即,比这些守兵们好要慌乱,一个个的开始打听了起来。 “这么多兵,兵器都拿上了,甲胄都披上了,这是出什么事了?” “总不会是海寇打上门了吧?” “啊?这怎么可能,只是一群海寇而已,竟然敢围城?津州卫所的兵们呢?” “津州卫所才多少人?海寇又多少人,前几天的时候,知府大人不是还张贴了告示吗?说是要招募兵卒?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因为津州卫所的人不够用了!” “还有这样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怎么了,太正常了!哪有人愿意去做丘八啊!” “别说屁话了,现在人家都打上门了,你还丘八丘八现在就指望这些丘八保护咱们呢!” 百姓们看着匆匆忙忙走上城墙的‘丘八’们,心情十分的复杂。 平日里的时候,他们怎么也是看不起这些家伙的。 但是真要是遇上了事情,才发现没有这些人还真是不行。 自己之所以能像现在这般安宁的生活,正是因为有他们的存在啊! 有些东西,拥有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当你失去了的时候,你就会发现那东西有多么的宝贵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便是曾经对武夫鄙夷不已的人,此时此刻,看向那些兵卒的眼神,也是带上了一些敬意。 显然,那些兵卒也是察觉到了周围百姓看向自己的眼神的变化,没好气的啐了一口。 “呸!平常的时候一个个的都看不起咱们,遇上了事情就想着让咱们顶上去了,这些家伙倒是天天的想着好事!” 旁边的十夫长瞪了他一眼,骂道:“平常的时候领军饷怎么没听见你抱怨?遇上了事情,需要咱们顶上去了,你又开始抱怨了,有什么好抱怨的!咱们就是做这样的事情的人!” 那人听了以后,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领着弓弩和一箱箭矢,继续往前走。 这个时候,旁边却是忽然伸出了一双肉嘟嘟的小手,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眉头一皱,刚想要骂人,便看见了一个小女孩手里拿着已经冰冷的包子,站在那儿,怯生生的道:“叔叔,一定要赢啊” “” 那人站在原地,怔了一下,一时间竟是不知所措。 旁边的人伸手接过了包子,塞到他的手上,冲着孩子笑了笑道:“放心吧,没什么事情,就是知府大人想要锻炼锻炼我们” 说完,朝那人使了一个眼色,便快步的朝城墙走去。 这些家伙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但是真遇上了事情,却也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的不堪。 毕竟是一群经过训练的脱产士卒,虽然比不上重镇的精锐,做不到令行禁止,但是跟那些屯兵比,却还是要强了太多。 那人手里拿着包子,冷冰冰的,不知道怎么的,心里面却是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不是在为军饷而战,也不是为自己而战,而是为了这城墙里面的几万百姓而战! 虽说那些屯兵大概率不会伤害城里面的百姓,但是这是谁都说不准的事情。 万一那些屯兵们上头了,突然丧心病狂,那该怎么办? 因此,这城必须守下来! 他的脸上逐渐多出了以前从没有过的东西,好似是闪着光,迈向城墙的步伐也是比从前坚定了许多。 旁边十夫长的声音还在响着:“动作都麻利些,那些屯兵马上就要到城墙下了,你看看你们,成个什么样子,还像是个兵吗?” 他没有反驳,保持沉默,只是脚步加快了很多。 城墙上,周晨早早的就在这里等着了。 津州府城虽小,但是各种防御的工事却是十分的齐全。 除了护城河,其他的该有的都有了,此时此刻关上城门,即便是精锐,一时间也无可奈何,更何况是屯兵。 最为重要的是这件事情能不能善了,若是不能善了,该如何定义。 要是这屯兵围城,被朝廷定为官逼民反这类的,那问题可就大了。 别的不说,府衙里面的几位都没有好果子吃,他这个城守倒是能免一些罪责。 但是,跟在知府大人身边这么长的时间,他也是习惯了在这位知府大人的手下做事,要是突然换掉一个人,他还真不是那么的适应 而且,知府大人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算是有苦劳,不说一心一意的为百姓,却也没有做些昏聩之事,总而言之,为官的名声还是比较好的,也是比较受百姓的爱戴。 若是换了一个人,将会变成什么情况,那还真的不一定。 周晨叹了口气,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是把目光放在远方。 那里,一团黑影已经清晰可见,并且逐渐朝着城门的方向接近,毫无疑问,那些便是聚集在一起的屯兵。 城门已经关上,倒是想要看看这些屯兵究竟如何破城! 周晨冷笑了一声,命令道:“所有人披上甲胄,弓箭准备好,要是那些屯兵拿着武器接近,便听我的命令,齐射他们!” “是!”一声齐呵,竟是颇有气势。 黑影逐渐地靠近,却是在刚刚好的距离停了下来。 那个距离,屯兵们攻击不到城墙,但是城墙上的守军也是攻击不到他们,恰恰好 周晨见到这一幕,眼眸微微一凝。 这说明对方并非是一时冲动,而是做好了准备才来的。 果然,便看见黑影之中,一道黑骑冲去,停在了城墙的前面。 “本官乃是津州军屯千夫长赵锐,本官要见知府大人!” 赵锐 周晨听见这话,恍惚了一下。 津州军屯销声匿迹了太久,他差一点把这号人物给忘了。 这家伙可是个二流武者,不容小觑! () 第1024章 不就是一群乞丐吗? 周晨面露坚毅,看向城下的一人一骑,大喝道:“赵锐,你可知你现在在做什么?” 赵锐面色不变,大声的回道:“自然知道!本官只是要见一见知府大人,莫非这还触犯了什么律法?” 周晨看着他,眉头紧皱,道:“若只是要见一见知府大人,何必如此?你要做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快些带着你的人退去!” 周晨也没有跟他绕圈子,十分直白的戳破了他的想法。 赵锐仍旧面色不变,看着周晨,道:“本官要见知府大人!” 周晨道:“知府大人不在府衙,你若是想见,过几日再来!” “知府大人不在,那下官便在这里候着,直到知府大人回来!” 赵锐说完以后,压根就没有理会周晨,而是径直的转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队伍中。 一千多屯兵数量虽是不多,但是站在一起,威慑力还是十足的。 尤其是当他们一字排开,威慑力更强了! 这些屯兵的战斗力不强,但是异常的团结,即便是看着城墙上的守卫都是身披甲胄,而自己身上穿的只是最简陋的轻甲,他们也是丝毫不在乎。 他们在乎的只有府衙里面关押的人。 那是他们的儿子,是他们的一切。 他们不怕死,只怕自己的儿子死,更怕自己的儿子被困死在这深山里的小小的军屯。 这些年,逃跑的屯兵越来越多,一开始他们还想着拦着,后来连拦也是拦不了了。 他们知道这屯兵是没有前途的,他们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想过逃跑,只是这附近的山贼很多,那个时候还是有些事情做,有些油水捞的,但是现在却是不一样了。 天下太平,最为卑贱的便是种地的人,最最卑贱的是他们这些种地还不能离开这里的人。 逃跑也就逃跑了吧,不拦着 他们年纪大了,做不了许多的事情了,既然如此就用这条行将就木的老命给自己的后辈争取一些自己从没有过的东西。 他们这一次来要的不仅仅是释放被看押的逃跑的屯兵,还要让他们放了这些屯兵,真正意义上的放了。 于是,这一千人排成一排,站在城墙的不远处,保持距离,手里拿着武器,就这么端端正正的站着,一句话也不说,也没什么动作。 他们就是要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对军屯制的不满! 周晨站在城墙上,看着面前的这一幕,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这是他最怕出现的情况之一。 又是陷入了一次僵持的状态。 现在好了,城里面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进不来,这件事情只会越闹越大,还不如一开始的时候就攻城,那样的话,这些受挫以后,说不定还会放弃攻城的计划。 周晨站在原地,咬了咬牙,开始思索应对之策。 想了许久,竟是想不出来。 除非是津州卫所回援,城卫军和津州卫所里外夹击,才有可能彻底的消灭这津州军屯。 可是这些的话,岂不是给那些海寇留机会了? 现在海寇本就是趁火打劫,若是出了这档子的事情,那自是不用说了。 莫说是津州卫所和津州港口,怕是整个津州府城都要处在海寇的威胁之下。 这也是周晨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 “情况如何了?” 就在这时,身旁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周晨转头看去,看见了那人,忙不迭地行了一礼,道:“大人!” 津州知府看着面前的这些人,问道:“他们想要什么?” 周晨犹豫了一下,说道:“他们要见大人。” 沉默,还是沉默。 津州知府眉头紧皱,道:“去寻个吊篮,把本官放下去,本官见他!” 周晨听见这话,面露诧异,忙不迭地道:“大人,对方现在目的不明,万万不可如此啊!” 津州知府看了周晨一眼,摆手道:“本官知道,但如此僵持下去,城中百姓若是乱了心,便是更大地问题!” 周晨犹豫了一下,问道:“大人,要不让卑职下去,或者让赵锐过来!” 话音刚落,他又是忙不迭地否认了自己的想法,道:“不行,赵锐乃是二流武者,若是他突然暴起,咱们津州府城没人能拦得住他!” 津州知府道:“不必如此麻烦,本官去见他就是了,看看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周晨想了想,还是继续劝阻:“大人,对方的目的显而易见,无非就是让我们释放被羁押的黑户,若只是如此,卑职以为他们压根不需要这么大张旗鼓。 因此,除了这一点,他们极有可能会要求解除军屯的限制,若真是如此,大人您该如何?” 这话算是说到了津州知府的痛处。 若是对方真的要求解除军屯的限制,那他就是进退维谷,骑虎难下了。 因为对方真的这么要求就代表他们有了哗变之心! 要知道,哗变可不是一件小事。 他这个津州知府是要负责任的! 犹豫了很久,终究只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罢了,等到夜深了,你去与他们谈一谈。” “是,大人!” 周晨拱了拱手。 津州知府点点头,走向了城墙,背影有些沧桑。 为了安定民心,这一次来城墙,他并没有身着官服,只是最简单的便装。 周围的百姓并没有认出他,还在热烈的讨论着。 “外面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城门都关了,里面的人不能出去,外面的人不能进来,难道真是海寇围城了?” “那些海寇哪里来的这么强的实力,应该是其他的势力吧?” “草原那群蛮人?不可能啊,没听到消息啊,更何况草原诸部不是被安国公给打散了吗?” “我表哥乃是在城卫军当值的,听说是津州军屯的那些屯兵来闹事。” “屯兵?那些不都是一群乞丐吗?能闹出多大的动静?”有人不屑地道。 众人看向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的确,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那些屯兵和乞丐没有什么分别。 但是,现在正是这些屯兵让他们这座津州府城陷入了危机之中。 只能说世事难料啊 那人见众人看向自己,表情一滞,却还是嘴硬:“放心好了,如果真是那些屯兵,用不了多久,他们自己就会退的,他们压根也没有围城的毅力!” () 第1025章 大可不必落草为寇 众人听见这话,没有人回他的。 因为他们心里面都是明白。 那些屯兵虽然弱,但是毅力却还真的不弱,尤其是津州军屯的屯兵,常年剿匪,装备虽然差了些,但是战斗的经验,哪怕在整个京畿之地,都是一等一的。 现在只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屯兵能早点儿离开吧。 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造孽啊! 百姓们听说是屯兵围城以后,虽然还是担忧,却没有之前那么的担忧了。 毕竟在他们的心里,那些屯兵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伤害他们的。 既然如此,他们想围就让他们围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百姓们散去了,周晨却还是站在城墙之上,看着面前的城墙下的屯兵,神色凝重。 他跟屯兵一块剿匪过,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性格。 表面上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全都在心里面憋着,指不定哪一天就爆发出来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军屯制本就是牺牲了他们这一部分人的利益。 时间短的话还好,时间一旦拉长,人难免心里面就会不平衡。 这不平衡堆积的久了,就很容易出问题。 只希望这一次能够安安稳稳的解决吧。 他这么想着,时间飞速的流逝,很快就到了晚上。 夜深人静。 那些屯兵还没有离开,只是在外面扎营了起来,留有几十个人站哨。 周晨用吊篮把自己放下去,来到了他们的简陋的营帐。 众人对他的到来并没有太过惊讶。 反而赵锐全身披甲,好似在迎接他一般。 周晨穿梭在众人让出的道路中间,看着周围屯兵的衣着,表情逐渐出现了一些变化。 已经快要到冬天,这些人却是穿着单薄的衣服,别说是甲胄,就是简陋的皮甲,都是只有一部分人有。 这些人 哎 周晨心里面叹了口气,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到赵锐的面前,看着他,说道:“你们的人触犯了律法,想要大人就这么赦免他们,绝不可能,但是究竟是关押多少时间,这是可以商量的”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赵锐打断:“这一次我们不准备商量,很简单,让他们走!” 周晨听见这话,眼眸微微一凝。 放了他们,和让他们走可是完全两个概念。 一个是放他们回军屯,另一个则是让他们离开津州府城,等于说是解除军屯的限制。 别说是解除军屯的底线,便是放过他们,知府大人都是不会同意的啊! 周晨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诉求和底线相差得太多,就不知道该如何谈判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晨才缓缓地开口:“知府大人的底线是关押他们半个月的时间” “既然如此,我的人便在这里守着,直到见到知府大人。” 赵锐冷冷地道,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显然他对周晨的态度并不在意。 来这里之前,他们便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们都是一把老骨头了,也活不了多久了,与其这样窝窝囊囊的过一辈子,倒不如为后辈争取一些本就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即便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哎”周晨重重地叹了口气,悠悠地道:“何至于此呢” 赵锐冷眼看着他,道:“何至于此?若是你被禁锢在一处地方,长年累月,又得不到你本该拥有的东西,你便知道何至于此了” 他们这些屯兵,按照常理是要领两份的,一份是兵部的军饷,另一部分就是他们种的田卖出的银子,但是如今,这种地卖不上价格,兵部又是克扣他们的军饷。 连吃饭都快要成问题了,如今又是快要到冬天,许多人家都没有过冬的棉衣,何至于此,你说何至于此! 众人听见周晨的话,脸上纷纷露出了愤懑之色。 周晨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道:“你们之中许多人都曾经跟我并肩作战过,我也不跟你们说那些虚的,知府大人的底线我也跟你们说过了,就是如此,绝无可能有半点儿后退。 这件事情闹到最后只会是两败俱伤,你们被视为哗变,被京都府的亲军们剿灭,然后海寇在津州府猖獗起来,然后知府大人被革职,甚至被流放 这真的值得吗?” 赵锐看着他,目光锐利,却只是说了两个字:“未必!” 周晨听见这两个字,微微一怔,看着赵锐,心里面一凉,脱口而出:“你们要做海寇?” 赵锐没有说话。 没有说话就是最好的回答。 夏英船坊在津州府造了几艘大船,如今就快要完工了。 夏英船坊乃是英国公的船坊,为了保护船坊的安全,英国公在津州创建了津州卫所。 但是如今津州卫所却是被海寇们给拖住了。 一千个战斗经验丰富的亡命之徒,完全有机会攻下这个夏英船坊! 周晨深吸了一口气,若真是如此,那麻烦可就大了啊! 津州港口多出一个拥有大船和上千人的海寇,那样的话,怕是派出一个神机营都未必能够剿灭。 这还是其次 这件事情若是传到京都府,传到了内阁,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陛下会如何想,阁老们会如何想? 知府大人别说是革职了,流放那都是没什么悬念了啊! 不行! 这样的事情绝不能发生! 周晨眼眸微微一凝,很快做出了决定。 不管怎么样,先稳住他们,总归是没错的! “赵兄大可不必如此,若是真的落草为寇,赵兄和诸位兄弟们又真的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如何?”赵锐冷冷的回了一句。 意思再明确不过了,他们是被逼的,若非如此,他们也生活不下去! 周晨继续道:“赵兄,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朝廷已经派来了一位大人,便是想要解决军屯一事,若是不出意外,军屯定是要被取消的,你们这样闹,原先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反而有可能出现问题。 现在忍一忍,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赵锐听见这话,没有回应,只是冷冷的一声:“呵!” 显然对这话十分的不信任!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1026章 切莫冲动啊! 周晨笑了笑,忙不迭地道:“赵兄,我方才说的话,句句属实,你若是不信,尽可以派人随我回城里,我带你们去见那位大人!” 赵锐一双锐利的眼眸,冷冷地看着周晨,没有说话。 周晨见到这一幕,显得有些尴尬,继续劝道:“赵兄,我方才说的话,若是有一句是假” 还没有说完,就看见赵锐摆了摆手,悠悠地道:“本官懒得管你是真是假,本官要见的乃是知府大人,若是知府大人不来,那一切都是空话,你且回去吧!” 说完,压根就没有给周晨继续说话的机会,直接转身离开了。 周晨见到这一幕,重重地叹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只好转身离开了。 回到了津州府城以后,见到了知府大人,把情况说明了以后。 两人都是沉默无言,想了许久,还是只能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不去理他们,时间长了,他们知道事不可为,自然而然地便离开了。” 周晨想了想,目前而言似乎也只能用这个办法了,于是点了点头,应道:“是,大人!” 之后,一连几天。 津州府城都还是封着的。 城里的人压根就出不去,城外的人呢 想要进来也没有办法,直接就被赵锐等人给拦住了。 他们也不知道府城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好离开。 时间来到四天之后。 津州府城里的人总算是开始躁动了起来。 城北,某处菜市场。 一个大妈看着面前的白菜,没好气地道:“昨天还是一文钱一斤,怎么到了今天就涨到了五文钱一斤,你怎么不去抢呢!” “抢?劳烦您四处看一看,这五文钱一斤已经是顶便宜的了!其他的摊位都是要十几文钱一斤,甚至还要多!我这边卖五文钱一斤,那是照顾我的老主顾!” “屁!知道的你卖的大白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卖的金子呢!” “我实话告诉你,这屯兵可是还围在城外面,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打进来,谁知道还要围多久,这城里面的粮食早晚都是要吃完的,这大白菜我们也是没地方去进,这五文钱一斤,真是便宜给你了!” 听摊主提起围城的事情。 那大妈重重地叹了口气,骂道:“哎真是造孽啊!好生生的,怎么突然就围起了城,你说说,这样下去,还不知道日子怎么往下过呢!” “话说回来也是,以前的时候没有感觉这些丘八有什么厉害的,真要是遇上了点事情,没有他们还真是不成” “就是啊,以前总觉得这丘八没有一点儿用处,现在想想看,这没啥比丘八更重要的了。” “呵!知道人家重要还管人家叫做丘八?怎么想的?” “喂,你们说这屯兵都在城外围着,城卫军都在城墙上守着,那海寇谁去管啊?” “不是还有津州卫所吗?” “津州卫所才几个人啊,我看有点儿悬” “别想了,安安心心的卖咱们的菜吧,只希望朝廷能快点儿派兵来,早点儿把这件事情给了了,不然还不知道得耗到什么时候。” “哎” 话音落下,忽然听见远处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菜市场的众人们转头看去,忽然发现不远处的城墙上,城卫军们都是紧张了起来,拿着武器,躲在城墙后面,一个个的都是像那么回事情。 “这是怎么了?” “那些屯兵不会要进攻吧?” “真的假的?那些屯兵真有这个胆子?” “这叫什么话,以前剿匪的时候,都是屯兵顶在前面的,人家攻城可是有一手。” “那可怎么办,那些屯兵不会跟山贼一样吧?烧杀抢掠?” “那可未必,你们也都知道,屯兵们心里面都堵着一口气。” 众人听见这话,脸上纷纷露出了惶恐之色,大声的议论了起来。 这时,不远处却是有一骑忽然冲了过来,大声地道:“知府大人的命令,所有人全都回家,没有知府大人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出来!” 说完以后,没有丝毫的停留,又是往前冲了。 众人听见这话,却是心里面一凉。 完了! 真的要出大事了! 这些人不是傻子,看见有人报信,他们自然知道那些屯兵不安分了。 同时心里面更加的惶恐。 只希望那些城卫军能够撑得住。 这府城里面的人,从没有想过原先最瞧不上的丘八们,此时此刻竟然成为了他们面前最大的支柱。 也就是这一刻,恍惚之间,他们忽然明白了。 原来并不是丘八没有丝毫的用处,而是因为这些丘八们做的很好,保护了他们,才让他们觉得这丘八没有丝毫的用处。 长久意外,他们能够生活在如此安宁的环境之中,正是因为有这些平日里他们瞧不上的丘八保护他们啊! 城墙上的周晨看着兵临城下的赵锐等人,眉头紧皱,大声地道:“赵兄,切莫冲动,你那日与我说地话,我全都已经禀告知府大人了! 知府大人也已经禀告朝廷,朝廷的批文下来也就是这几日了,到时候,赵兄和兄弟们的诉求,说不准就能实现,若是现在冲动,酿成了大错,那就是谁都救不了赵兄你了!” 这话里面带着一些威胁,又是带着一些劝阻。 把朝廷给搬出来,就是告诉你赵锐,别闹得太难看,若是这件事情真的被朝廷知道了,你们这一群人没有一个好果子吃的。 可是呢 要知道,赵锐可以早早的就做好了落草为寇的准备,他一个二流武者,手下又是有上千号人,到哪里混不到一口饭吃? 尤其是当了海寇,更是如此,如今的海上贸易如此的发达,他一个军屯的千夫长都是略有耳闻,当海寇不比当一个没有丝毫用处还被禁锢的千夫长好的多? 什么朝廷,老子压根就不怕!更不在乎! 于是,他冷冷地看着周晨,大声地道:“本官这一次过来,没有其他的意思,就只是一点,本官要见知府大人!现在就要!”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1027章 取消军屯制 周晨听见这话,表情一滞,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稳住他,道:“好好好!赵兄先且等候片刻,我这便去禀告知府大人!” 说完,转身离开了城墙,又是召集了十夫长们,命令道:“一个个的都给我放机灵点,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直接放箭,别给我留情!” “是,大人!” 十夫长们纷纷拱手。 周晨点了点头,离开了城墙,并没有去找知府大人,而是径直去了方休的院子。 此时此刻,方休正躺在摇椅上,悠闲的喝茶。 这几日闲来无事,他经常往京都府写信,知道科举已经正式开始。 这乃是实行新科举以来的第一次科举,十分的重要,意义也是十分的重大。 只可惜他并不能留在那里。 当然,各大书院的院长也都是代替他,送考生们前往了贡院。 这一次秋闱,京都府的考生得有将近一半都是方休的书院里的人。 就是不知道最后的成果如何。 办学办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得到了收获的时候,方休的要求不高,只要前一百名能有九十个书院里的人,然后解元,亚元出自书院,这书院的成绩便算是合格了 方休这么想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方休转头看去,便看到了周晨站在自己的面前。 “方大人,方大人,出事了!” 方休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悠悠地道:“出事了?能出什么事?无非就是那些屯兵攻城了呗。” 周晨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尴尬,但还是焦急地道:“大人,攻城到还没有攻城,但是也差不了多少了,那些屯兵非要见知府大人”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方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漫不经心地道:“本官知道了,本官去一趟就是了。” “大人,这一次若是闹出了事,可是全城的百姓都要受到牵连的啊,大人您就当是” 声音戛然而止,周晨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方休,下意识地问道:“大,大人,您说什么?” 方休瞥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摆摆手,道:“本官要去一趟,怎么?听不懂?” 周晨面露惊喜之色,忙不迭地道:“听得懂,听得懂,卑职这就为大人备马!” “不必了,本官有马” 方休说完后,便没有理会周晨,转身走上了自己的马车。 马车开动,周晨骑着马跟在后面,很快就到了城墙边缘。 方休看了一眼城门,命令道:“把城门打开,本官要出去” “这”周晨听见这话,面露犹豫,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大人,这一千屯兵就聚在城外,若是开了城门,他们忽然冲进来,就凭卑职这些人,卑职担心拦不住他们啊!” 方休瞥了他一眼,没有多说,只是命令:“本官让你把城门开开。” 周晨听见这话,咬了咬牙,终于狠下了心,道:“是,大人!” 转头看向城墙上的守卫,大声地道:“把城门打开!” “啊?”守卫听见这话,都是怔住了。 人家都已经兵临城下了,这个时候把城门打开? 要真是出了点儿事情,算是谁的? 但是,既然城守大人这么命令,他们也没有办法,打开就打开吧。 到时候大不了拼命护着城门。 三百人对一千多人。 一方装备精良,一方经验十足,胜负犹未可知呢! 于是,城门缓缓地打开了。 城外的人见到这一幕,也都是怔住了。 对方这是什么意思? 无缘无故的,怎么就把城门给打开了? 赵锐更是眼眸微微一凝,内心起了一点波澜。 凭借他多年领兵的经验,自然是知道,若是趁着这个时候,带兵攻城。 对方是决计拦不住他们的! 但是,那样的话,这件事情却是另一个性质了。 他眸光沉沉,盯着城门,没有做出决定。 旁边的人都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终究,还是没有选择攻城。 城门又缓缓地关上了。 城门之上,周晨一脸担忧地看着方休,大声地道:“大人,您一定要小心啊!” 方休转头看了一眼周晨,没说话,命令车夫道:“往前。” “是,少爷!”车夫点了点头。 小马哒哒哒的往前走,马车很快就到了屯兵的阵前。 赵锐看着这辆马车,面露诧异之色。 显然他知道这马车里面坐着的绝不可能是津州知府。 虽然他与津州知府只有几面之缘,但还是了解他的,他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么,马车里面的是谁? 他有些好奇了。 马车继续前进,逐渐停了下来。 方休掀开帘子,走出马车,看着面前的赵锐,脸上露出了笑容,道:“若是本官没有猜错,你便是津州军屯的千夫长?” 赵锐上下打量了一眼方休。 衣着华贵,面容俊俏,倒像有点儿像是纨绔公子哥。 但是他坦然自若的姿态,和那股说不上来的气质,又是让人很自然的觉得,这个人绝非是普通的公子哥! 他看着方休,略微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回应道:“是本官。” 方休笑了笑,道:“本官知道,你所来只为一件事情,取消军屯制,对吗?” 赵锐又是一怔。 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这么直白的就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取消军屯制,怕是知府大人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堂而皇之地说出口。 毕竟军屯制乃是祖宗之制,即便是皇帝想要取消,都是一定会遇见一定的阻力的。 他心里面都是明白,因此他只是想要知府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起码对军屯里面的年轻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他也就满足了,除此之外,就没有再奢求更多。 但是,这个年轻人竟然直言取消军屯制 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眸光沉沉,保持沉默。 方休见到这一幕,又是笑了笑,道:“尽管大胆地说,这里只有本官和本官的车夫,你便是说了,也没人知道,更何况,你都已经决定要落草为寇了,还怕落人口实?” 赵锐听见这话,思索了一下,咬了咬牙,道:“没错!本官此次前来便是想要让朝廷取消军屯制!”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 第1028章 你杀不了我 方休看了一眼赵锐,面露微笑,悠悠地道:“到算是个汉子,军屯制弊大于利,这一点,本官比谁都要清楚,实话告诉你,本官这一次到这津州府来,便是想要看一看,这军屯制究竟腐朽到了什么地步。 这几日所见所闻,皆是让本官暗暗心惊,这军屯制取消便取消了,没什么可惜的,你们这些人从今日起,便不再是屯兵,想要做什么,无论是从商,还是从文,亦或者是从戎,从农,皆是随你们,不会再有人约束你们” 话音落下,阵中起了一阵骚动。 赵锐眼眸微微一凝,沉默了。 他心里面明白,军屯制乃是祖宗之制,并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够取消的,哪怕是皇帝想要取消,必定都是会有迂腐的言官进行阻挠。 眼前这个年轻人是谁?竟能自作主张取消军屯制? 不出意外,只是随口说一说,拖延时间罢了。 于是,他道:“本官要见知府大人!” 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份,他不知道,他只相信知府大人。 因为以知府大人的性格,乃是不屑,不会说谎的,更不会欺骗他。 这件事情若是不行便会说是不行,若是行便是行,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这一点倒是和他们这些武夫极为相似。 他更喜欢和这样的人交流。 方休听见这话,却是笑了,道:“你不信任本官。” 赵锐道:“本官不知你身份,却知军屯制不是那么容易取消的,你所说的话,并无依据,本官如何信任你?” 方休看着他,问道:“安国公这个身份,值不值得你信?” “” 话音落下,全场鸦雀无声。 包括赵锐在内的所有人,都是用一种震惊的眼神,盯着方休。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锐的眼眸闪了闪,看着方休,道:“你不是安国公。” 安国公乃是小阁老,负责这天下的诸多事宜,还有各大书院、研究院、商铺需要管理,哪来的时间到这津州府管一群不起眼的屯兵? 赵锐的心里面是很明白的。 军屯制对他们这些屯兵而言,意义重大,甚至影响他们的一生。 但是对于其他人而言,却是无关紧要的一件小事罢了,到了朝堂之上,更是如此,与这天下的诸多事宜相比,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当不起诸公的议论。 堂堂的安国公,怎么会在意这样的事情,甚至亲自前往津州府,就只是为了调查这军屯制的利弊? 这不符合常理! 方休听了,却是觉得有些无语。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质疑身份。 “为何这么想?”方休问道。 赵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怀疑你的身份不才是常理吗? 他想了想,说道:“你我相距最多二十步,我若是想取你性命,不过是转瞬之间,若真是安国公,不可能冒此风险。” 安国公乃是何等的身份,可以说是超越了内阁首辅,不仅仅在朝堂之上拥有极大的影响力,还是武勋,掌握了神机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冒着风险去见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亡命之徒? 这压根就不符合常理。 方休听了,却是笑了,道:“你杀不了我。” 赵锐嗤笑一声,道:“杀得了你。” 他乃是二流武者,只差一步便能迈入一流武者的行列,莫说是在津州府,便是在整个京畿之地,乃至整个楚国,都是一等一的存在。 如此近的距离,莫说是他身旁没有护卫,就是有,也保护不了他! 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自信,觉得自己杀不了他。 赵锐这么想,却看见眼前的年轻人露出了自信的微笑,声音也是随之而来:“你尽可以试试” 风轻云淡,好似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赵锐见到这一幕,眼眸沉了下来。 任何一个武者都不能容忍这般的挑衅,他看着方休,没有丝毫的犹豫了,拔刀了。 只是攻击的并非是他的身体,而是头发 制式的长刀,径直的砍向方休,好似是真奔着取他首级而去。 速度极快。 周围的屯兵只看见一道寒光闪过,压根看不清自家千夫长出刀的速度! 不得不说,赵锐的确是个人物。 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都能够练就如此高超的刀法,并且凭借这个刀法,晋级二流武者。 要知道,大部分的军屯千夫长,连三流武者都未必能够达到。 当然这也跟津州府较为特殊有关。 这里的城卫军较为羸弱,匪盗横行的时候,军屯便发挥了重要的作用,简而言之,这赵锐乃是在血海之中磨练的自己的一身武功,成功的晋级的二流。 因此,他的刀带着杀伐果断,带着血腥气。 隔着老远,方休都能闻见。 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却是面色淡然的看着赵锐,冷静的面对他的快刀。 好似被攻击的压根不是自己一样。 赵锐见到这一幕,眼眸微微一凝。 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被如此快的刀攻击,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眼前这人绝不可能是什么纨绔公子哥,任何一个纨绔公子哥都不可能做到这般的地步! 甚至说,即便是身经百战的武者、老卒面对这样的情况,都很难做到避都不避。 这需要极其强大的心理素质。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人的确是纨绔公子哥,而且是最为顽劣的那一种,已经到了反应迟钝的地步,此时此刻压根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但是,下一秒,眼前发生的一幕却是彻底的打消了他的这种想法。 刀刃即将碰到面前青年的发梢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挥出了一记马鞭,刚刚好击中他的刀背。 一阵突然的力量来袭,猝不及防之下,赵锐竟是没能握住自己的佩刀。 锵—— 马鞭竟是直接把他的佩刀撞在了地上! 这么多年,武器脱手,赵锐还是第一次! 赵锐面露惊骇之色,猛地看向方休身后的马车上。 那里一个马夫坐在车上,头上带着遮挡阳光的斗笠,平平无奇地好似一个老农。 但是—— 此时此刻,他的手里却是握着一段马鞭! () 第1029章 参见安国公 赵锐面露惊骇之色,死死地盯着车夫,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以他的实力,如此近的距离,即便是一流武者也未必能够拦得住自己。 但是眼前这个车夫竟然仅仅用一节普通的马鞭就把自己的武器给击飞了! 这个人的实力深不可测! 极有可能是半步宗师! 要知道,半步宗师可是世间最为顶尖的武者,乃是有资格进入皇宫,做皇室供奉的存在! 整个大楚,不会超过两掌之数!哪一个不是地位超然? 但是眼前这位半步宗师竟是心甘情愿的做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车夫! 那么这个年轻人的身份 放眼整个楚国,能够享受半步宗师保护的人,除了皇帝陛下和首辅大人,也就只有那一位了。 而且年纪也是相符合。 只是犹豫了一瞬,赵锐便做出了决定,往前迈了一步,单膝跪下,面露崇敬之色,高声道:“卑职参见安国公!” 其他的屯兵们见到这一幕,全都是震惊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安国公? 这这怎么可能呢! 在他们的眼里,安国公乃是传说中的人物,乃是小阁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乃是该坐镇京都府,总管天下之事。 怎么会出现在津州府这不起眼的小地方? 但是赵大人既然说这年轻人是安国公,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他们知道,以他们的见识,即便是安国公站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也是分辨不出来。 因此,纷纷行礼,跟着赵锐,大声地喊道:“卑职等参见安国公!” 一下子,上千人全都跪在了地上,浩浩荡荡的一片,倒是显得颇有气势。 津州知府和周晨站在城墙之上,看见这一幕,眼眸之中都是流露出震惊之色。 发生了什么? 那个桀骜不驯的赵锐怎么会给那位大人跪下? 还有他身后的上千屯兵怎么全都跪下去了? 眼前这位虽然是安国公的特使,却又不是皇帝陛下的特使,身上没有揣着圣旨,也没见那位大人拿出圣旨,这些人为何要跪? 两人震惊的同时,都是十分地不解。 他们知道安国公在武夫和兵卒的心里面乃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却没有想到地位竟然高到了这般的地步,仅仅只是一个使者,就让原先有了造反之心的屯兵们纷纷的跪下。 这 津州知府和周晨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惊喜之色。 有了这位大人出面,这件事情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他们不用被革职,也不用被流放,这津州府的百姓也不会被侵扰了! 两人都是长出了一口气。 另一边,跪在地上的赵锐却是显得有些忐忑。 一向十分镇定的他,此时此刻,心里面涌起了惊涛骇浪。 他如何想也想不到堂堂的安国公竟然真的会因为军屯制这一点小事来到津州府,还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简直不可思议! 他震惊的同时,又觉得十分的恐惧。 安国公的诸多事迹,他可都是听说过的。 自己威胁了津州知府,落草为寇,还有活路。 可是威胁了安国公,甚至还差一点出手伤到了安国公,便是躲到天涯海角,那也必然是没有一丁点的活路。 当年的宁王和康王,两位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得罪了安国公,不一样是被收拾了? 一个流浪天下,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大概率是死在了匪盗之手,另一个则是启程前往两川道,撤离的远离皇权的中心,一朝从天堂坠入地狱。 更别说他一个小小的千夫长了 只是他却是不甘心,不甘心身后的人因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 于是,他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大声地道:“卑职不知大人的身份,贸然出手攻击大人,卑职愿以死谢罪,只求大人放过卑职身后这些弟兄,他们没有读过书,甚至没有离开过军屯,见识浅薄,什么都不知道”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休打断。 “你在说什么屁话?” “”赵锐一怔。 方休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脸的不满,骂道:“你可知本公为何放弃京都府的悠闲生活,跑到这津州府来,不就是因为朝廷正缺人,你一个老卒,要是死了,本公来这里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刚才听你说话,意气风发,本公还当你是个男人,没想到遇到点儿事情就怂成这样,真是怂货! 你之前落草为寇的决心去哪儿了?” 说完,上前狠狠的踹了赵锐一脚。 没踹动 赵锐乃是二流武者,哪里是方休这么容易就踹翻在地的。 方府上的护卫之所以动辄就被踹翻在地,只是因为配合方休罢了。 方休见到这一幕,脸色黑了。 赵锐还在发愣,抬眸看见安国公的表情,瞬间明白了什么,夸张的捂着肩膀,倒飞了出去。 甚至吐出了一口鲜血,又是很快的爬了起来,大声地道:“卑职知错!” 脸上的表情十分的严肃,心里面却是流露出欣喜之色。 他虽然只是军屯的一个小小的千夫长,对这天下之事却是颇感兴趣,曾经便听人说过。 安国公的性格使然,打你便是视你为自己人了! 再加上安国公方才说的话,毫无疑问,自己刚才以下犯上的事情,人家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 这难道还不值得欣喜吗? 方休看着他拙劣的演技,嘴角抽动了一下,开口道:“本公不妨告诉你,本公放在说的皆是实话,本公来这津州军屯,便是想要具体的看一看军屯是个什么样子。 看完了以后,本公已是做出了决定,这军屯制实在是腐朽,应当取消。” 说到这,抬眸,目光越过赵锐,看向他身后的上千人,缓缓开口:“你们自由了!” 安静,还是安静。 上千屯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跪在地上,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有些过分的安国公。 过了片刻,忽然有人反应了过来,喃喃道:“军屯制取消了?我们不是屯兵了?我们自由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下一秒,整个人群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军屯制取消了!” “我们不是屯兵了!” “我们自由了!” () 第1030章 表明身份 赵锐虽是没有跟着屯兵们高声呐喊,但是他的表情也是十分的激动。 自己一生下来就是屯兵,这么几十年来,从没离开过津州府半步 当然,这都是其次,毕竟这世上的绝大部分人都是一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家乡。 可是,这几十年间,很多时候,他都是连自己最基本的生活都没有办法获得保障,这就是问题了。 按照常理,像他这样的二流武者,若是在重镇,千夫长乃是基础的,稍微有些领命的能力便是校尉,甚至做到中郎将的也不是少数。 重镇的待遇和军屯的待遇就是天壤之别了啊! 别不从戎,做个行侠仗义的侠客,或者是给富贵人家做供奉,再或者是保护那些勋贵,能够得到的远比现在多的多。 他年轻的时候是有雄心壮志的,若非是有雄心壮志,也不可能做到今日这个地步,要知道军屯中的二流武者屈指可数! 但是这雄心壮志却是随着时间逐渐的磨灭了,就是因为这军屯制 纵然你再有能力,实力再强,志向再大,也是没有丝毫的用处,你压根离不开军屯。 一代接着一代,皆是如此。 他眼睁睁的看着军屯涌现一批一批颇有志向的少年,又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少年逐渐地沉沦。 军屯制皆是军屯制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取消了军屯制,他们这些人会是什么样的? 再不济也不至于过得像今日这般糟糕吧? 但是,他心里面十分的明白,军屯制乃是祖宗之制,若非出现什么特别的重大的事情,若非是陛下和首辅大人一心想要取消,军屯制乃是不会有任何的变动的。 他从没有想过,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竟然真的能够见证军屯制取消的那一天。 而且,他还正值壮年。 不知不觉的,泪水划过眼眶。 他一双锐利的眼眸,此时此刻柔和的噙满泪水。 不止是他,许多人都是跪在地上,哭出了声。 这年头讲究的乃是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 但是,这一刻,却是无数人跪地,落泪。 方休见到这一幕,悠悠的叹了口气,感慨道:“这军屯制原先存在是有一定的原因,如今取消也是有一定的原因,世间万物,皆有因果。” 赵锐点了点头,道:“卑职心里明白,只是只是多年宿愿,难以自控。” 说着,眼泪还是往下流。 方休叹了口气,也就没有再劝。 城墙上。 周晨和津州知府见到这一幕,却是彻底的傻眼了。 究竟什么情况? 方大人啥都没做,竟然硬生生的把这些屯兵给说哭了? 这 此时此刻,他们也开始好奇起来。 方大人究竟说了些什么,让这些屯兵变成这个样子? 正疑惑呢,便看见方大人的马车回到了城门下。 方大人的声音随之传来。 “开门!” “”周晨和津州知府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有些犹豫。 那些屯兵的表现虽然说明了他们已经被方大人说服。 但是具体是什么情况,是故意为之,想要借此骗开城门,还犹未可知。 若是直接打开城门,屯兵们一拥而上,该如何是好? 谁能承担这样的责任? 犹豫了片刻,津州知府咬了咬牙,大声地道:“给方大人开门!” 既然知府大人下了命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开城门! 周晨拱手道:“是,大人!” 转头看向身后的小卒,命令道:“打开城门!” “是!” 城门缓缓地打开。 马车缓缓地驶入津州府城。 那些屯兵却是驻扎在原地,目送着城门打开,目送着方大人回城,却是没有进攻,但是也没有离开。 既然没进攻,为何还不离开? 津州知府眉头微微皱起,考虑了片刻,还是道:“关上城门。” “是,大人!” 城门又是关上了。 这个时候,方休已经出现在了津州知府的身后,道:“为何又关上城门?” 津州知府听见声音,忙不迭地转身回道:“回方大人的话,下官担心这些屯兵出尔反尔,因此” “有什么好出尔反尔的,本公已经答应他们,从此以后取消军屯制,他们不会再闹事了。” “大人果然是人中翘楚,下官等绞尽脑汁都无法解决之事,大人一出马便水到渠成,便便什么?” 津州知府还在一通彩虹屁,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反应了过来。 答应他们取消军屯制? 军屯制乃是祖宗之制,哪里是那么容易取消的啊! 若是安国公亲自出面,这件事情或许还有可能,可是眼前这位大人明明只是安国公的一位特使。 虽是特使,也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吧! 传承这么些年的祖宗之制,说取消就取消了? 不对! 方才好像听方大人自称的是本公 本公 津州知府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眸之中流露出震惊之色,看着方休,颤声道:“您,您是安国公?” 方休看着他,眉头一挑,道:“怎么?不像?” 这话就是承认了! 津州知府震惊了,一时间怔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是他却是没有怀疑方休的身份。 原因很简单,第一次见到这位年轻人的时候,他便看出来了,这个年轻人有股说不上来的上位者的气质。 他虽是知府,为官几十年才养出了这一点气质,在人家的面前,却好似是家猫碰见了老虎。 猜测这位大人乃是安国公特使以后,他还以为京都府的百官皆是如此,可是,他也是在京都府生活过的人,这些年也是见过不少从京都府来的百官。 知道,即便是六部的侍郎,也未必有这少年的气场足。 他也曾经怀疑过这位大人的身份,但是从没有想过这位大人就是安国公本人! 毕竟安国公大人那是何等的身份,这些年在朝廷之中的地位甚至超越了首辅大人,不止是掌控朝堂,被誉为小阁老,还掌握着神机营,并且凭借神机营,一举击溃草原诸部,威望一时无量。 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来津州府这样的穷乡僻壤。 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来了! 一时间,他激动的说不出话,千言万语只化作一个动作,深深的拜下。 “下官参见安国公,安国公千岁!” () 第1031章 茫然 方休听见千岁这两个字,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每次有人提到千岁,他的脑海里面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身披锦袍的公公形象。 他眉头微皱,说道:“不要叫本公千岁” 津州知府听了,脸上却是露出了崇敬之色。 安国公不亏是安国公,视虚名于无物,这般淡泊名利,实在是让人敬佩啊! 于是,端端正正的站好,又是行了一礼:“是,国公大人!” 方休看着他,摆摆手,吩咐道:“本公已经决心取消军屯制,那些关押在地牢的屯兵黑户,便放了他们吧,从此以后,这些屯兵去哪儿,做什么,只要不违法咱们大楚的律法,都随他们去。 简而言之,从此以后,他们跟普通人没有区别,明白吗?” 津州知府重重地点了点头,大声地道:“下官明白!” 方休嗯了一声,就准备转身离开。 津州知府却是忙不迭地道:“国公大人,下官有一件事” “说” “下官的那侄子。” 方休看了他一眼,道:“你想说什么,本公都是知道,无非就是他是你赵家的独生子,是一脉单传,本公不会让他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到时候本公会把他安全的送回这里。” 津州知府听见这话,重重地点了点头,面露感激之色,颤声道:“国公大恩大德,下官感激不尽!” 方休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这里。 军屯的事情告一段落,他准备回京都府了。 无论从什么方面看,这军屯制都是一定要取消的。 取消了以后,整个楚国将会空出一大批的劳动力,这部分的劳动力,必然有一部分乃是不愿意做那些工地里的活,或者是商贾的活计的。 因此,还会剩下不小的一部分愿意从戎,这部分人便是新军的主力。 不需要多,五万人便足够了。 目前阶段,甚至压根不需要五万人,只要一万人就可以解决东南道和南洋的事情。 挽回了交易所的颓势后,得到的银子,用在新军上面,新军必然能够得到进一步的扩充。 五万人的新军,足够方休施展自己的想法了。 因此,回到了宅邸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写信。 这京都府少说还是有几个人值得方休信任的。 这其中就包括了英国公。 英国公或许有私心,但是目前来说还是站在方休的这一边,取消军屯制,说是一件大事,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没什么避嫌的地方。 因此,这信便是写给英国公的。 然后想了想,又是给府上的那位公主殿下写了封信,然后才开始睡觉。 夜深了。 津州府城外,屯兵们却还是没有离开。 因为此时此刻的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被禁锢了太长的时间,以至于突然获得了自由,他们竟是觉得没什么地方去了。 天下之大,又有何处是他们的容身之所呢? 他们除了会杀人,会攻城,会拔寨,就只剩下力气活。 除了给人家当护卫,或者是自己开个镖局,好像也没什么了。 但是这些都需要经验,他们又是没有经验。 此时此刻他们的处境就有点儿像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 好像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但是恍惚之间又是觉得天下没有容身之所。 不少人都是聚集在了赵锐的帐篷前,想要问一问自己这位老上官是如何打算的。 “大人,军屯已经解散了,您以后准备如何办?” 按照常理,这千夫长在这军屯制里算是比较好的了。 虽然一样受到束缚,但是地位使然,也是过得不错。 而且,赵锐又是二流武者,以后的路子定是比他们要广得多。 因此,他们都是想要跟着赵锐,看一看能不能找点儿活干。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的赵锐竟是也有些茫然。 许久没有回话,过了好久,方才问道:“被押在地牢的兄弟们,都放出来了吗?” 有人回答道:“回大人的话,都已经放出来了,在外面休息呢” 赵锐听见这声大人,很想说军屯已经没了,从此以后你们就是你们自己,我就是我,没有千夫长,也没什么大人。 可是这话到了嘴边,却是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他做了十年的千夫长,这些人都是跟着他不下于十年了,多年养成的习惯,又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让赵峰来见我。” 赵峰这个孩子,跟他乃是本家,都是赵姓。 关系虽然不近,却也不算太远。 而且这小子从小就是胸怀大志,上进心极强。 对这外面世界的事情,赵峰定是军屯之中最为了解的一个。 他一定能够给这些弟兄们找到出路。 但是,有人却是道:“大人,赵峰没回来。” “嗯?”赵锐看向那人,问道:“他还被关在地牢?” 那人摇了摇头,说道:“据同行的人说,他没有被关在地牢,而是跟着那位大人了。” “那位大人?”赵锐问道。 那人犹豫了一下,说道:“他们说是一位年轻的大人,身旁有许多武功高强的护卫,卑职想了想,应当就是安国公大人。” “”赵锐一时无语。 这小子倒也是好命,逃跑竟然遇见了安国公。 凭他的性格,定然是不会屈服的,说不定就是跟官兵争斗的过程中,得到了安国公的赏识。 哎 不容易,这孩子一直在等待机会,万事俱备,却是被军屯制牵住了脚跟,如今有一个机会摆在他的面前,却是立刻抓住了,真不容易,不容易啊 赵锐这么想,却是有觉得有些遗憾。 不管怎么样,这军屯也是生他,养他,供他长大的地方。 离家了却是不愿意回家。 总觉得心里面不是那么舒服。 他这么想着,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道声音。 “赵大人呢?我要见赵大人!” 正是赵峰的声音。 众人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 赵峰快步地走到赵锐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卑职见过赵大人!” 赵锐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道:“你回来了。” 赵峰点点头,道:“卑职回来了” 顿了顿,又是道:“卑职这一次回来乃是为了大人和兄弟们的,大人可知道,安国公要创建一支新军?” () 第1032章 新军的待遇 “新军?” 赵锐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了诧异之色,道:“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新军有何门道?” 既然赵峰愿意回来找自己,这本就说明了一些问题。 安国公怕是有意的想要收编他们这些原来的屯兵,用屯兵组建新军。 他这才恍然。 为何日理万机的安国公会因为军屯这一点小事情跑这里大老远,都是做了这么多得事情。 取消军屯制的时候,又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原来是早就已经想好了。 只是好不容易摆脱了屯兵的身份,好多人并非愿意继续做兵卒,所以有些事情还是打听清楚了为好。 至于不愿意加入亲军,安国公会不会在背后下绊子。 这一点,赵锐只是见过安国公一面,便可以肯定,安国公不是那样的人! 而且,这么些年,安国公做事一向是一言九鼎,他说过的事情,还从没有过一次没有兑现的。 君子一诺重千金,安国公的一诺却是连千金都不止! 赵峰早就想到赵锐会这么问自己,回答道:“这新军乃是参照神机营,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训练,还是福利待遇,皆是和神机营一样。” 赵锐听见这话,眼眸一亮。 虽然他没有见过神机营是什么样的,可是也听说过神机营的大名。 若是一切都和神机营一样的话,那倒是个好去处! 赵峰继续道:“这神机营的待遇,卑职已经打听过了,首先是月俸,普通的兵卒乃是二两银子,这十夫长加五百文钱,百夫长加五百文钱,千夫长的话是五两银子,校尉乃是十两银子一个月。 除此之外,便是衣食住行,若是加入了新军,安国公可以出银子修建足够的房子,给有家室的人住,每到节日,会发放各种粮食和被褥,这些也都是安国公亲自过问的。 任何人都不能动,卑职听府上的人说过,原先神机营有个校尉,克扣了中元节发放的衣物,直接被安国公给送到了府衙地牢,没有别的废话,直接就是三年的刑期。 因此,卑职方才说的这些都是实打实的能够到弟兄们手上的东西。 其他的应该是还有一些福利,但是我认识的那些人都是安国公的护卫,平日里跟着安国公,只是见过一些东西,却是不知道神机营具体的事情,所说的只是他们了解的。 若是大人有意加入新军,可以去问问安国公,想必安国公是很乐意告诉大人的。” 话音落下,赵峰感觉嗓子有些干,咽了咽口水。 抬眸,却是忽然发现,所有人都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那目光之中有震惊,有艳羡,有郁闷,有怀疑 赵峰忽略那些艳羡的目光,直接与那些带着怀疑的目光审度自己的人对视,丝毫不退让。 他所说的都是自己听见的。 府上的那些护卫,有些时候虽是不太正经,但是不管是做事还是说话,都是十分的靠谱的。 他们没有必要在这个事情上面欺骗自己。 普通的小卒一个月都能有二两银子? 此时此刻,赵锐沉静下来了以后,心里面也很产生了一定的怀疑。 倒不是怀疑赵峰说的话,更不是怀疑安国公会在新军的福利待遇上面撒谎。 只是,这么多的银子,安国公能拿的出来吗? 神机营只有一万多人。 新军组建以后,肯定是不止一万人的。 就不算中郎将、校尉、千夫长的俸禄,就只是甲胄、兵器,尤其是火铳,这些东西加在一起,一个月没个十万两银子压根没有可能组建起来。 他知道安国公从不缺少银子,可是这么多的银子,即便是安国公也拿不出来吧? 除非是兵部和户部愿意资助安国公。 可是世人皆知,安国公虽是小阁老,可是因为某些原因,和六部的人关系并不好。 甚至六部的人还曾经想过告病来威胁安国公。 仅仅只是安国公府,能出的了这么多的银子吗? 赵峰见赵锐面无表情,想了想,又是补充了一句:“卑职来之前是经过安国公同意的,安国公告诉卑职,若是有兄弟愿意加入新军,不用担心月俸的问题。 只要是安国公承诺给新军的,便是卖掉祖宅,也一定会办到!” 赵锐听见这话,眼眸一亮。 倒不是因为这个承诺,而是因为这魄力。 即便是卖掉祖宅也一定会办到,天地之大,有几个人能拍着胸脯做出这样的承诺? 怕是皇帝陛下也未必能够如此吧。 在朝堂诸公的眼里,这或许叫做意气用事,可是在他这个粗鄙的武夫眼里,这恰恰说明了安国公乃是一个极为重诺的人,不仅重诺,而且有足够的担当! 他记得,以前的时候,曾经听说过一些传闻。 安国公还只是无名之辈的时候,曾经把自己的祖宅给抵押出去了,换了几千两银子。 当时的时候,很多人都是卖安国公乃是纨绔,是败家子,是人家渣滓。 如今想来可能当时也是因为某一个诺言,安国公才会这么做的吧! 不知道怎么的,赵锐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那个气质非凡的俊朗青年的面容。 “安国公” 赵锐喃喃自语了一句。 安国公这样的人,不就是自己想要追随的吗? 某一瞬间,赵锐好像是想通了一般,终于做出了决定,看向赵峰,坚定地道:“安国公乃是人中翘楚,是天上的文曲星和兵曲星下凡,能够追随安国公这样的人,乃是我等的荣幸! 若是安国公要筹建新军,那我必然是第一批加入新军之人!” 赵峰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了笑容,点点头道:“大人若是说的真心话,等会便可以随我回府,安国公大人要见你。” 赵锐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问道:“若是我说我方才说的并非是真心话,只是客套话,那该如何?” 赵峰道:“卑职来之前,安国公说过赵锐乃是个人才,能够为手下牺牲自己利益的人,世上已经太少,即便是不愿意加入新军,本公也敬他是条汉子,若是以后遇上什么麻烦,尽管让他来京都府找本公,本公替他解决 这是安国公的原话。” () 第1033章 卑职没有经验 赵锐听见这话,心里面感觉有一道暖流涌过,拱手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完后,又是转头看向自己的手下,问道:“我给你们时间好好的想一想,究竟要做什么,我从津州府城回来以后,做出决定想要加入新军的便站到左边,想要另谋出路的人便站到右边。”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拱手道:“是,大人!” 赵锐看向赵峰,微微颔首道:“走吧。” 两人骑着马来到了津州府城下。 此时此刻的津州府城城门已经开启,不再设防。 赵锐就这么直接的走进了津州府城,跟着赵峰转了几圈,到了一处宅邸。 敲门禀告后,走了进去。 宅邸的面积很大,前后各一间院子。 前面的院子里,护卫们正聚在一起聊天,看见赵锐,都是投来审度的目光。 赵锐目光直视前方,没有看他们,但是他却是能够感受到,这些护卫看上去平平无奇,实则各个都是顶尖高手! 路过马厩的时候,看见一个老农模样的人正在马厩里面喂马。 正是那日一鞭把自己击飞的半步宗师! 堂堂的半步宗师,在安国公的身边也仅仅只是一个马夫吗? 当然不会是这样,或许只是为了掩盖身份罢了。 朝廷的供奉关系与安国公府并不是太好,绝不可能追随安国公。 因此,这马夫只有可能是江湖上的半步宗师。 而半步宗师极为罕见,每一个人都是有名有姓的,却没有听说哪个人做了安国公府的供奉。 却不知道这位马夫究竟是谁。 赵锐这么想着,已经到了内院。 院子里面摆着一个躺椅,一个俊朗的青年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身上披着一件大氅。 旁边站着一个清秀的丫鬟,时不时的拿起一块糕点放在青年的嘴边。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定是会觉得眼前这个人定是某个世家大族的纨绔败家子。 谁又能想到这位不羁的纨绔就是堂堂的安国公呢? 真是不可以貌取人啊 赵锐感慨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地行礼:“卑职津州军屯千夫长赵锐,参见安国公!” 方休听见声音,抬眸看了赵锐一眼,脸上露出笑容,道:“来了本公已经等你很久了,新军的事情,赵峰跟你说过了吧?” 赵锐点了点头,道:“回安国公的话,卑职听说了,国公大人要组建一支新军,一切都是参照神机营。” 方休看着他,道:“有些地方是参照神机营,有些地方却也是未必参照神机营,尤其是你们,本公知道你们这个地方临海,因此,便想着若是你愿意加入新军。 便让你筹建一支津州水师,阻拦海寇” 津州水师 阻拦海寇? 赵锐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方休看着他,说道:“至于福利待遇方面,则是和神机营一样,方才赵峰应当已经告诉你了,普通士卒二两银子,然后往上递增,家室可以住进本公为神机营建造的宅邸。 只是这宅邸短时间内未必能够建好,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 赵锐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想了想,还是道:“可是安国公,卑职没有领兵水师的经验啊!” 顿了顿,又是补充道:“卑职手下的屯兵们也是没有与海寇搏杀的经验,虽是杀过海寇,但那是在岸上,若是在海里碰见,他们怕是连站都站不稳” 他说的是实话。 津州府虽是临海,但是他们这些屯兵以前都是负责剿匪,剿的乃是山贼、强盗,从没有剿过海寇。 说的夸张一些,绝大部分人可能都没有看过海是什么样子的,更不用说坐船了。 他原先坐过一次船,船只在海里跌宕,若非是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人,很难站稳脚跟,更不用说跟海寇博杀了。 方休听见这话,看向他,淡淡地道:“本公实话告诉你,整个大楚就没有哪怕一支像样的水师,否则本公也不会想着筹建新军,一个神机营足以本公纵横天下!” 语气虽是淡然,说的话却是十分的霸气。 赵锐也无法否认,安国公大人说的没错,神机营的一小部分都能击退草原诸部,更何况是整支神机营。 只是 新军的情况和神机营毕竟有所不同。 他犹豫了许久,还是道:“大人,您容我再想一想”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本公不强求你,若是你实在无法接受水师,留在陆地也并非不可以,只是你现在是千夫长,新军筹建起来,还只能是千夫长。 但是这水师新军若是能办得好,本公任你做将军!” 赵锐听见这话,眼眸微微一凝,一颗心不争气的猛跳了起来。 安国公所说的可并不是中郎将,而是将军,实打实的将军! 将军是什么概念? 千夫长之后是校尉,校尉之后是右中郎将,右中郎将之后是左中郎将,左中郎将之后才是将军! 等于他一下子从一个小小的千夫长跳了三个层次,直接到了将军。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但是,他虽然激动,却还保持着冷静。 他知道,机会若是把握不住,那就等同于没有。 他没有指掌水师的经验,更不懂海战,如何能够胜任这个职务? 正在犹豫的时候,又听见安国公道:“本公知道你的顾虑,天下万事,开头是最难的,莫说你没有水师的经验,整个大楚都是没有水师的经验。 那又如何?就不去做了吗?放任海寇和胡人横行霸道?当然不是! 哪怕是筹建起的水师,一开始连海寇都比不上,这水师也一定是要筹建的! 你没有经验,你手下的兵卒没有经验,这些都不是问题,没有人一开始就是有经验,包括海寇” 说到这,方休眉头一挑,看着赵锐,用揶揄的语气道:“若非是本公出现在这儿,你现在不也是已经落草为寇,做了海寇吗? 难道你从前便有做海寇的经验吗?” 赵锐听见这话,微微一怔,老脸经不住的红了。 () 第1034章 水师第一营 是啊! 若是没有安国公,现在的他早就已经被逼上了绝路,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赵锐站在原地,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方休站起身,走上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道:“本公给你三天的时间好好的考虑一下,究竟要不要加入新军,三天之后,本公等你答复。” 话音落下,赵锐面露坚定之色,拱手道:“安国公,卑职已经做出决定了,卑职愿意加入新军,领水师!” 方休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他一眼,问道:“当真?” 赵锐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当真!” 方休道:“好!本公实话跟你说,本公创建这水师新军,乃是为了应对那些从西边来的胡人,在此之前,你先以海寇磨练自己的士卒。 等到了你觉得海寇已经不是你的对手,本公让你领兵南下!” 赵锐听见这话,心潮澎湃,强压下内心的激动,拱了拱手道:“为安国公效命,卑职死而后已!” 方休点了点头,道:“下去吧。” “是,大人!” 赵锐离开了府邸,站在街道上,抬眸看着天空,心里面莫名的激动。 他从没想过,自己这么一大把年纪,竟然有一天还能更进一步,获得实现自己梦想的机会。 在府邸外停留了几秒,他没有再继续待下去,而是离开了津州府城。 回到了扎营的地方。 上千名屯兵正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聊着天。 赵锐看着他们,怔住了。 来的时候说过,若是选择加入新军的站在左边,若是选择自谋生路的,站在右边。 可是现在所有人却都是站在一起,这到底是加入新军,还是自谋生路? 莫非是没有一个人想好的,索性就站在原地了? 赵锐看着他们,面无表情的道:“你们这是要留下,还是离开?” 众人听见赵锐的声音,纷纷抬眸,大声地回道:“回将军的话,我等皆是愿意追随您加入新军!” 全都愿意加入新军? 赵锐听见这话,反而怔住了。 这个结果,他倒是没有想到。 这些人大部分都还是很年轻的,有自己的理想,觉得天下都是他们的。 这一点,很久以前,赵锐就看出来的。 可是现在面对真正的抉择的时候,还是选择了走这一条路。 一时间,赵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看着他们,淡淡地道:“好,既然愿意加入新军,你们便还是我的部下,从此以后,咱们津州军屯改为新军水师第一营,我仍是你们的千夫长!” 水师第一营? 众人听见这话,却是怔住了。 水师? 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海,怎么突然就变成了水师了? 有人面露犹豫,开口道:“大人,我等都是不通水性啊!要改也应当是普通的士卒,怎么就变成水师了?” 赵锐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不通水性难道不可以练吗?” “这” 众人听见这话,又是沉默了。 练的确是可以练。 但是图个什么? 那些海寇不是有津州卫所的人顶着吗? 就算是津州卫所的人不够,他们偶尔去帮忙,也用不到直接划归水师吧? 最重要的是要水师似乎没什么用啊! 毕竟那些海寇说到底也只是小打小闹,还用不到为他们专门组建一支水师吧? 赵锐看见众人的表情,立刻就知道他们心里面想的是什么了。 赵锐眉头微微的皱了皱,悠悠地道:“我知你们的想法,安国公的意思乃是要将我们培养成大楚的第一支水师,如今这块陆地上已经没有多少人是我大楚的对手。 可是这海外却是不一定,比如南洋便出现了一伙从西边来的胡人,水师的力量十分的强悍。 我大楚仅仅依靠神机营,无法与之相抗衡,这个时候,便是我们需要登场了” 赵锐平日里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但是这一次却是说了很多。 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把这些人的一些想法打消,这个水师第一营就是形同虚设,没有丝毫的意义。 “” 底下的士卒们还是沉默。 赵锐见状,开口道:“我不强求你们,若是不愿意加入水师第一营的,你站出来,我会跟安国公说明情况,把你们调到其他营去。” 众人听见这话,却是炸了锅,忙不迭地道:“我等想要追随千夫长大人!” “对!我们要追随千夫长您,要是没有您,我们加入新军也没什么意思!” “是啊!千夫长”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 赵锐听了,却似皱了皱眉头,冷声道:“都闭嘴!你们从不是我赵锐的兵,原先你们乃是朝廷的兵,如今你们是安国公的兵! 无论谁做你们的千夫长,都是一样的,这般姿态是什么意思?想要造反吗?” 众人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赵锐继续道:“你们的想法,我能理解,但是不能接受,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考虑,不愿意留下的跟我说,放心,我会求安国公给你们安排一个好去处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没有人站出来。 这个时候,赵锐开口道:“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不愿意加入水师第一营的尽管站出来,或者是反悔了,不想加入新军的,也尽可以站出来!” 众人还是沉默。 赵锐见到这一幕,有些欣慰,脸上却仍然是没有丝毫的表情,开口道:“好,既然没有人愿意离开,那从此以后你们便是水师第一营兵!” 说到这,顿了顿,忽然提高了声调,大声的道:“所有人注意!” 众人都是抬眸看向了赵锐。 赵锐也是看向他们,大声地道:“目标,津州卫所!前进!” “是!” 一千号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津州府城。 府邸里。 方休躺在摇椅上,吃着秀儿送过来的糕点,看着面前的信件。 是英国公寄过来的。 信件的内容很简单,没有什么客套话,甚至干脆就是大白话。 武夫之间的交流就是如此,粗鄙不堪,却也是极为的方便。 信件的内容可以高度概括为:就算军屯制取消了,招这么多的人,还是这么优越的条件,你能出的起银子吗? () 第1035章 被袭击的港口 方休看完这封信,微微一笑,十分的不屑,直接回信:“只管招兵,能招多少就招多少,本公照单全收!” 旁边的秀儿又把一块糕点放在方休的嘴边。 方休吃了以后,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方休眉头皱了起来,颇为的不满。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人找事? 方休抬眸望去,不出他所料,果然是有人来府邸。 但是来的人却是方休没有想到的。 竟然是津州知府。 自己不是已经答应过他,不让他侄子上战场,还来拜见自己做什么? 津州知府匆匆忙忙地赶到方休地面前,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道:“安国公,出大事了!” 方休看着他,眉头紧皱,问道:“什么事?” 津州知府一脸的焦急,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才缓缓地开口:“国公大人,那些海寇无法无天,竟然趁着夜色攻上了津州港口,津州卫所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 方休也是一惊,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问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津州知府喘了口气,道:“下官,下官了解的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些海寇好似是打了鸡血一般,冲上了津州港口,然后便跟津州卫所的士卒们交上了手。 再然后,津州卫所全军覆没,一艘巨船被掳走,另外两艘还没有完工,仍旧停在港口。 海寇们留下了一部分人在港口,剩下的人现在想来应该已经撤回去了。” 这岂止是无法无天,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自己不整治他们,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人物? 方休眉头紧皱,脸上露出了思索之色。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想要用这些海寇练一练手,给新军的水师长一长经验。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他们竟然胆子达到了敢袭击津州港口的地步,若是还是放任不管,那日后必成大患! 方休想到这,已经是做出了决定,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道:“这件事情,本公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这” 津州知府听见这话,怔了一下,站在原地,有些犹豫。 看安国公一脸淡然的模样,显然是没有把这件事情给放在心上啊! 津州港口可是津州府的命脉所在,津州卫所更是津州府的最大的依仗,如今这些东西都是没了。 这可该如何是好? 而且,那些海寇们肆意妄为,可不仅仅是造成了这点儿损失,最重要的乃是人心。 几个小小的海寇都敢袭击津州港口,若是传出去了以后,百姓们会如何想? 还不是觉得朝廷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之徒,什么都做不了? 长此以往,是要出大问题的! 虽然安国公乃是一个大人物,小小的津州府对他而言,实在是不算什么。 可是安国公您如今毕竟人还在这儿呢! 津州知府看着方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点儿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方休见状,抬眸看了他一眼,声音变得有些冷:“怎么?本公方才说的话,你没有听见?” 强大的气场压的津州知府说不出话来。 他还想站在这里,甚至想要叱责安国公:身为堂堂的国公,万千楚人爱戴的对象,如今海寇横行,你就躺在原地,吃着糕点吗? 这成何体统? 但是,终究还是不敢说出来。 只是拱手行了一礼,用冷冰冰的语气回了一句:“下官告退” 方休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也没有说什么。 这样的人,喜怒哀乐都是表现在脸上,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总比六部的那些家伙,笑里藏刀,表面上一口一个国公,叫的亲切,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给你背上来一刀,那谁受得了? 只是 这海寇的问题的确是一个麻烦。 要知道,这津州府的海寇素来都是十分的强悍,即便是英国公筹建的津州卫所也仅仅只能勉强保证商人不受这些海寇的侵袭。 可是如今,因为南洋的问题,东南道的附近,神机营时不时的就要出去灭一灭海寇。 海寇们待不下去,只能北上,来到津州港口附近。 这海寇越来越多,原先足够用的津州卫所就不够用了,早晚是要出事情的。 只是,方休预估等到水师第一营训练的差不多了,这津州卫所就可以撤下来了。 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意外来的如此之快。 这才短短的几天的时间啊,海寇们竟然已经胆子大到了敢袭击港口。 若是再给他们一点儿时间,他们还不得上天了! 可是单单凭借津州府的力量,却是无论如何都对付不了这些海寇的。 方休眉头紧皱,片刻后,终于是做出了决定,调来神机营! 于是,又拿起了笔,再一次写起了信。 另一边,津州知府离开了宅邸,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的难看,甚至比进去之前还要难看了一些。 等在外面的周晨见到这一幕,一颗心瞬间凉了。 莫非是安国公训斥了知府大人? 倒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这海寇都已经敢袭击津州卫所了。 必定是说明在以前的时候,知府大人没有对海寇产生威慑力,这是知府大人的责任。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禀告给安国公总归是没有错的。 堂堂的国公殿下,若是想要剿灭一支海寇,岂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但是这件事情若是交给津州知府,那就是无比的困难了。 要知道津州卫所就是津州府的几乎全部的力量了。 剩下的这些城防军压根就起不到什么作用。 就算是加上屯兵,也绝比不过津州卫所。 更何况屯兵如今还已经取消了。 怎么可能打得赢连津州卫所都打不赢的海寇? 因此,说到底,他们其实也就只有向安国公求援这一条路。 不管怎么说,向安国公求援,总归是要比向朝廷求援来的好一点吧。 如今所有的强悍的卫所或者是重镇,都是安国公府的。 朝廷最多也就是调动亲军十六卫的一部分人。 那些家伙,都是缺乏战斗的经验,装备虽好,却是都不一定能比得过城防军,跟重镇就更没法比了。 而且 这件事情若是让朝廷知道了,更是不好。 因此,周晨问道:“大人,事情怎么样了?安国公怎么说?” () 第1036章 十五座岛屿 津州知府黑着脸,一句话都不说,保持沉默。 周晨见到这一幕,有些好奇了。 国公大人究竟说了什么,让知府大人这副表现。 这个时候,津州知府终于开口说话了:“安国公终究不是津州府人,对津州府之事不甚上心,乃是人之常情” 即便是再蠢的人都能够听出这话语里面的幽怨。 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国公大人不愿意掺和这件事情? 不可能啊! 堂堂的安国公,对付一支小小的海口i,那还不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这么小的忙,安国公难道都不愿意帮忙吗? 还必须得知府大人向朝廷上报,然后层层的批复,等公文回到津州府,怕是海寇都已经绕着津州府城跑了三四圈了。 这压根也不符合常理。 “国公大人不愿意出兵?”周晨问道。 津州知府冷笑了一声,悠悠的道:“神机营出动一次,光是神罚和天威的费用,便是一大笔的银子,这些银子,兵部是不出的,户部是不出的,只有安国公府出。 可是若是我们走朝廷,朝廷即便是需要动用到神机营,那也一定是要送一些银子过去的,若是动用亲军十六卫,更是不需要银子 若你是安国公,你会如何抉择?” 周晨听见这话,怔住了。 知府大人的意思是,安国公不愿意出兵的原因是因为银子? 可是这海寇袭击,不仅仅是津州府的事情,还是朝廷的事情啊! 安国公又不像是特别在意银子的人 “卑职觉得安国公并非是看重银子之人,即便是安国公不愿意出兵,也一定是有不愿意出兵的理由。” 津州知府听见这话,抬眸瞥了他一眼,问道:“这么说,你是觉得本官乃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周晨忙不迭地躬身道:“卑职绝没有半点儿这个意思!” 津州知府冷哼了一声,悠悠地道:“便是你有这个意思,本官也是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也不再停留,径直的离开了这里。 周晨见到这一幕,只能跟上。 “大人,那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办?” 津州知府没好气地道:“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没有神机营,就依靠你的城卫军,能挡得住海寇吗?” 周晨低头,沉默不语。 津州卫所都是被那帮子家伙给占了,更何况是城卫军呢? 城卫军和屯兵加在一起都不够制服那些海寇的。 如此想来,似乎也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上书给朝廷,让朝廷派出援兵。 “本官回去以后修书一封,快马加急送往京都府,你带你的人,去津州卫所看着,遇见了海寇,若非是有百姓,可以迂回作战,不必硬抗” 这话说的很委婉,翻译过来就是放机灵一点,打得过就跑,打不过就撤,别跟人家海寇硬刚,你刚不过人家! 这话虽然很伤人,但却是事实。 周晨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是,大人,卑职明白。” 津州知府点了点头,悠悠的道:“只希望这段时间,那些海寇能够安分一点,别给本官又惹出什么事端。” 说完,转头看了一眼身后方休住着的宅邸,悠悠的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这一日,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津州府外海域的某处小岛上,建有几栋建筑,这建筑的风格一看就知道不是大楚。 甚至压根就跟大楚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一种全新的建筑风格。 最中间的是一栋大殿。 此时此刻,就在这大殿里面,十几个人坐在一张圆桌之上,神色淡然。 仔细的数一下,发现刚刚好十五个人。 这十五个人坐的乃是圆桌,说明他们的地位其实差不了多少。 每个人都是统领着一座小岛的海寇头头。 这附近一共十五座小岛,一共十五个海寇头头,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到其中一个小岛上聚一聚,商量一些事情。 这一次也不例外。 按照习惯,正门相对的方向是首座,这首座之上坐着的乃是一个女子,有着火红色的秀发和一双碧蓝的眸子。 不用多说也知道,这人并非是楚人。 其他的十四个人分坐在其他不同的地方,都是用一种带着敌意的目光看着她。 原因很简单。 这个女人原先并非是十五个人中的一个。 乃是从东南道逃亡过来的。 前段时间,神机营突然到了东南道去,这东南道的许多海寇都是混不下去了,只能到津州港口这边来。 这些海寇与津州港口的海寇不是没有过争斗。 但是,大部分都是败了。 原因很简单,津州港口距离东南港口有不小的一段距离,从东南港口到这儿,船员们已经是精疲力竭,物资也是消耗殆尽。 他们没有资本跟他们争斗。 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因为这十五个岛屿乃是组建了一个联盟,叫做十五岛盟。 十五岛盟乃是津州府外最大的海寇势力。 任何一个岛屿遭遇了袭击,其他的都是会尽量的帮助。 那些外来的海寇则是一盘散沙,各自打各自的,因此压根没有办法攻破十五岛盟,最后却都是落荒而逃。 还有一部分人则是干脆被十五个岛屿瓜分了。 这十五个岛屿力量变得更加壮大。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人则是去攻占了那些较小的岛屿,勉强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这其中只有一个例外,便是如今坐在首座的这个女人。 她以一己之力硬生生的攻下了其中的一座岛屿,并且击退了其他岛屿的来袭,甚至当着众多人的面,把原来的岛主斩首示众! 最后,还送上了一封信,说是要加入十五岛盟。 就这样,原先的这座岛屿便被这个女人给占去了。 即便是他们这些老狐狸,老海狼,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确是有些手腕和心机。 硬生生的给自己在这地方打出了一片立足之地。 这一次聚首,他们本不愿意来。 可是这女人又是给他们写了一封信,说这一次聚首事关重要,乃是为了商议一件大事。 这件事情决定了整个津州府的海寇能否生存下去的问题。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赴宴了,当然身旁都是带了许多的护卫。 这个女人也是同意了他们破格带这么多的护卫。 就是不知道,她到底想要说什么事情 () 第1037章 是谁动的手? 没有人先开口,气氛就一直保持沉默。 片刻后,终于有人按耐不住,开始跟自己身旁的人交谈起来。 “前几天津州卫所的事情是你做的?”一个身上披着大氅的中年男人看向身旁的人,开口问道。 “” 那人沉默,一句话都不说。 一个留着长发的年轻男人笑了笑,随即面露不屑之色,道:“就他?天天怂的像什么一样,别说是津州卫所了,怕是看见官兵的衣服,都吓得够呛。” 被他嘲讽的人,是一个面容丑陋的男人,被人成为丑狼,是十五座岛屿之中最年长的之一。 年轻人被人称为白面公子,乃是继承的自己爹的遗产。 当然,他自己也的确是有一些手段,否则也不可能在自己的岛上立足脚跟。 之所以开口嘲讽丑狼,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爹就是死在丑狼的手上。 十五岛盟的确是联盟,但那只有遭遇到外敌入侵的时候才是联盟。 岛屿之间互相有争端,那是常有的时候,因此,彼此之间的攻击,其他人是不管的。 即便是死了,那也只能说你没本事,怨不得别人。 丑狼听见白面公子的嘲讽,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眸之中流露出杀气。 白面公子冷笑连连,骂道:“丑东西,你特么瞪谁呢?有本事瞪眼,不如真刀真枪的跟爹打一架!” 丑狼听见这话,没有回应,反而是收回了目光。 “怎么,怕了?”白面公子等着他,继续嘲讽。 丑狼还是沉默。 白面公子顿时感觉有力气却是没地方使,只好冷哼一声,不再挑衅。 “哎呀有什么好吵的,不就是一个小小的津州卫所,打了也就打了,现在大楚朝廷正因为南洋的事情头疼呢,哪里有功夫管我们?” 说话的是一个妖媚的女子,此时此刻,正在拿着一把刀提着指甲。 她的名字叫做胡梅,后来觉得不好听,便自己改成了狐媚。 倒也挺符合她的想象。 “我说胡家妹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津州卫所虽然不咋地,大楚朝廷却厉害的很,你看看原先东南道的那些海寇多厉害啊 现在呢?惹上了大楚朝廷,不对,他们压根就没有招惹大楚朝廷,到头来还不是被打的逃的逃,死的死,跑的跑?” 说话的人就是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披着大氅的中年男人。 他看上去平平无奇,一张脸也是十分的忠厚,实际上却是最为阴险狡诈的一个。 这话看上去乃是劝狐媚不要招惹朝廷,实际上却是嘲讽那坐在首位的女人,还不是从东南道灰溜溜的被赶回来的。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得懂他的话外之音。 一个个都是把目光望向了坐在首座的女子,眼神或多或少带着些嘲讽和戏虐。 坐在首座上的胡人女子却是全然不在意,悠悠的道:“这说的倒是实话,凭咱们这些人,跟朝廷作对,就是死路一条。 这一点,我乃是亲身体会过的,因此,我这一次召集大家来,只为一件事情,找出对津州卫所的动手的人,然后杀了他,头颅送到津州港口,向朝廷谢罪” 话音落下,全场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那胡人女子。 片刻后,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没好气的道:“向朝廷谢罪?知道的咱们是海寇,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朝廷册封在海岛的镇守呢!” “就是啊姐姐,朝廷的确是不好惹,但那是以前了,现在不一样了,一个小小的津州卫所,他们分不出精力来管的,打了就打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狐媚伸展了一下腰肢,悠悠的道。 白面公子对这些事情漠不关心,只是时不时的看向另一边的丑狼,目光之中带着仇恨。 显然正在思索着怎么弄死他。 丑狼还和刚才一样,从头到尾都是保持沉默,一句话都不说。 其他的大部分人都是和丑狼一样,保持沉默,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 这个时候,那憨厚男人站了出来,说道:“其实维尼这话说的也没错,朝廷不是那么好招惹的,但是砍头就有点儿过了,毕竟咱们是海寇,又不是官兵。 咱们本来做的行当就是跟朝廷对立的,或者说,咱们这里的大部分都是看不惯朝廷的行事作风,那才落草为寇,做了海寇,为了这么一丁点的小事向朝廷低头,那不合适。 依我看,咱们这样,谁袭击的津州卫所,也别藏着掖着了,站出来,把你抢到的东西,分给大家,这件事情便当作这么了了” 话音落下,众人还是沉默。 显然,大家都是袭击津州卫所并非是一件小事,没有人愿意承担这个责任。 原因也是很简单。 若是朝廷的人不知道是谁袭击的津州卫所,攻击起来的时候,便只能是攻击所有人,没有一个确切的目标。 津州府海域很大,海寇很多,如今加上从东南道流落来的海寇,没有十几万人,一两万总归是有的了。 朝廷分不出那么多的精力去跟这一两万的海寇作对。 即便朝廷想要报复,能够采取的手段,最多也就是出来找几个海寇,泄泄愤,然后带回去给百姓们交个差。 然后津州港口加强防守几天,风头过后,一切照旧。 当然,这也是最好的结果。 可若是让朝廷知道了是谁袭击的津州卫所,那就不一样了。 毫无疑问,朝廷必定是会派人穷追猛攻,直到剿灭那支海寇为止 因此,究竟是谁动的手,是绝不能说的。 “呵!以老子看,就是丑狼干的这事!你的船被老子打沉了一艘,想要补上,只能去抢津州港口的船,但是津州港口现在很少有船出来了。 你就只能去津州港口抢,到了津州港口,看见津州卫所的大船,就动了念头,干脆直接抢了津州卫所的大船! 我们这十五个人也就只有你有理由做这样的事情!” 丑狼听见这话,抬眸看了白面公子一眼,还是没有理他,只是脸上的表情越发的不屑。 () 第1038章 你算什么东西? 白面公子见到这一幕,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没好气地骂道:“狗东西,你装什么装,再不说话,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话音落下,丑狼无动于衷。 旁边的狐媚却是忙不迭地上前道:“哎呀白公子何必动怒,都是一家子人么,咱们好声好气的好好的问一问不好么” 那个看似忠厚的中年男人听见这话,忍不住的笑了:“你爹要是被人杀了,你还能好声好气的说话?” “你!”狐媚瞪向他,一脸的不悦,没好气地道:“就你多嘴” 几个人越吵越厉害。 坐在首座的维尼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等到几人吵的差不多了,方才悠悠的道:“以你们的实力,任何一个岛屿都不可能攻占津州卫所。” 话音落下,全场安静了一瞬。 “维尼小姐的意思是,我们这里不止一个人参与了这件事情?” 忠厚男人眉头微微的皱起,叹息般道:“哎咱们这十五岛盟组建在一起也是不短的时间了,到头来看事情还是不如一个后来的人,真是少年英雄,少年可畏啊。”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的,是个人都能听出这话里面绵里藏针。 维尼看了忠厚男人一眼,悠悠地道:“有些事情不在乎时间的长短,靠谱的人什么时候都很靠谱,不靠谱的人什么时候都不会靠谱” 忠厚男人听见这话,眼眸微微一凝,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憨厚的笑了笑,说道:“维尼小姐不亏是从东南道来的,见多识广,说话也是跟我们不一样。” 又是在嘲讽维尼是丧家之犬。 “呵呵。”维尼冷笑了两声,没说话。 狐媚一双杏眸看了看忠厚男人,又是看了看维尼,忽然笑了,嗲声嗲气地道:“维尼姐姐,您费这么大地劲儿把我们给聚在岛上,到底是因为什么重要的事啊? 要就是因为津州卫所的事情,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吧?” 维尼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津州卫所这件事情还不够重要吗?” 狐媚无言以对,想了想,说道:“津州卫所的事情当然重要啦,是奴家多嘴了” 然后就不说话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众人都是保持沉默,没一个人开口的,气氛变得越发的诡异。 不知道过了多久,维尼终于又一次开口道:“攻击卫所的事情,我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但是暂时还没有找到证据,当然,证据并不是什么难找的事情。 一艘巨船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消失,想要找到巨船,也仅仅只是时间的问题。 等我找到究竟是谁攻击的卫所,不好意思,我只给你两条路走,一条去津州府负荆请罪,第二条我杀了你,拎着你的头颅,送到津州府。” 众海寇头头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 他们承认,这个女人的确是很强,她手下的人更是如此。 但是即便她的岛屿比其他岛屿的实力都要强一个档次,如此明目张胆的说出这句话,未免还是太嚣张了些! 终于,有人忍不住站了出来,一拍桌子,瞪着维尼,骂道:“老子已经忍了你很久了,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东西了? 你说认就得认?我今个儿还就站出来了,那津州卫所是我打下来的,你想怎样?” 说话的是个刀疤脸,看上去凶神恶煞的。 一般来说,里面这样的人领盒饭也是最早的。 但是他却是不一样。 他的脾气暴躁是有缘由的,他的实力乃是这十五个岛屿之中,除了维尼以外最强的,他有这个资本叫嚣。 维尼听见他的话,抬眸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再给你一次机会,津州卫所是你打的?” 刀疤脸皱着眉头,咧着嘴:“不是老子打的,但你可以当作老子打的,老子就是看不惯你这个样!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还敢教训我们?真把自己当成了什么玩意了? hetui!” 众人听见这些话,脸上都是露出了看热闹的表情,看向了他们。 维尼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很好,你还算坦诚,解决完了津州卫所的事情,我会给你一个机会,到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神色一凌。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句话可不仅仅是随便说说而已。 这代表两座岛屿要硬刚了啊! 刀疤脸微微一怔,也是没有想到维尼竟然这么爽快,咧开嘴笑了,一脸凶残的表情,道:“好!老子等着你!别怪老子没提醒你,现在想着跑还来得及,不然被老子给抓到了,老子岛上的弟兄们可多着呢,呵呵” 说完,直接起身,离开了大殿,头都没回。 圆桌上只剩下了十四个人。 仅仅片刻,又有三个人站了起来,跟着刀疤脸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们的岛屿都是跟刀疤脸比较近,相比于维尼,他们还是更加的不愿意得罪刀疤脸。 这样的话,就只剩下了是十一个人。 十一个人中,除了白面公子,憨厚男子,狐媚还有维尼,还剩下七个人。 这七个人从始至终都是没有说一句话,安安静静的坐在原地,好似这场闹剧跟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并不是所有人开会的时候都是有矛盾的。 海域很大,一般只有比较邻近的岛屿才会产生巨大的矛盾,像是其他的岛屿,平日里压根不会有什么交集,更不用说矛盾了。 没人说话,气氛很是尴尬。 反正也没什么事情了,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维尼站了起来,目光在众人的身上扫视一圈,悠悠的道:“今日便到这里,虽是发生了许多的不愉快,不管怎么样,还是很感谢大家到我这儿来,诸位散了吧。” “刀疤脸的话,姐姐不必放在心上,等会妹妹去劝一劝他,大家都是兄弟姐妹,哪里有这么多的矛盾,无非就是几句话说不开的事情,说开了就好了” 狐媚眨了眨杏眼,说道。 “就是,大妹子,别往心里去,有事来找大哥,大哥帮你!” 忠厚男人也是站起了身。 维尼看着他们,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狐媚和忠厚男人见到这一幕,互相对视了一眼,却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第1039章 找阁老们讨个说法 所有人都离开了大殿,回到了自己的船上。 但是,在某艘船上,却是有几个人聚在了一起。 没错,正是之前圆桌上说话最多的三个人。 狐媚、忠厚男人和白面公子。 先说话的是白面公子:“这女人肯定知道点什么,咱们不能等了,要我看就现在动手,直接把这家伙宰了!” “呵呵,说的倒是容易,这女人要是这么容易对付,这个岛还能让她给占了?” 狐媚瞥了一眼白面公子,翻了白眼,没好气地道。 “那你说该怎么办?坐以待毙,等着她来找我们?”白面公子脾气也是上来了,瞪着狐媚,没好气地道。 旁边的忠厚男人听他们两个人吵,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都别吵,她就算是再厉害,那也只是一个人,当初让她占了岛,无非就是大家都不愿意出力,生怕自己的力量被削弱了。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咱们三个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要真是出了什么事,谁都跑不了! 所有说,这一次咱们每个人都是要尽力而为! 这些话,我不跟你们说,你们自己心里面应该也明白,我想说的是刀疤脸的问题。 他跟维尼起冲突,我倒是没想到,不过也很正常,他脾气火爆,做什么事情都是不先考虑一下。 咱们倒是可以和他联手。” “呵......”狐媚又是翻了个白眼,道:“刀疤脸是个什么东西,我比你们都要清楚,就是个背后捅刀子的货,要真是加上了他,估摸着灭了维尼,剩下的就是咱们三个了。” “小白,你怎么说?”忠厚男人看了一眼白面公子。 白面公子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叫我白公子!” “好好好,白公子,你怎么说?” 忠厚男人摆摆手。 白面公子想了想,说道:“刀疤脸的确是个背后捅刀子的人,这件事情,参与的人不能多,要是多了,就会有问题。 没一个人愿意出力,都怕别人在背后捅刀子,到头来又是跟上一次一样。 就咱们三个人刚刚好,动手的时候也是没有顾虑。” 忠厚男人点了点头,说道:“倒也有点儿道理。” 说完,看向了狐媚。 狐媚瞥了他一眼,悠悠的道:“别看我,我早就说过了,刀疤脸那家伙不可信。” “好!”忠厚男人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说定了,三日之后,咱们在这会面!”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津州府,衙门。 津州知府看着面前的信件,脸色十分的难看。 这封信乃是朝廷送过来的,并非是正式的公文,但是某种程度上更是说明了朝廷的态度。 如今南洋出了问题,海运这一条路行不通了。 西边来的胡人,一日不拒绝,那些海寇就没必要解决。 因此,朝廷压根就不想管津州府海寇的事情。 又是浪费银子,又是浪费精力,到头来还没什么好处。 这样的赔本买卖,愿意做的人不多。 这段时间,因为海寇的原因。 周晨几乎已经是住在了衙门,经常的和津州知府在一起商讨该如何应对那些海寇。 此时此刻,见到知府大人这副表情,他的心里面已经有了猜测。 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一句:“知府大人,朝廷那边怎么说?” 津州知府看了他一眼,摇头叹息道:“哎......银子,银子,说到底还是一个银子,若是南洋没出变故,咱们津州港口还是原先那个津州港口,朝廷又怎会熟视无睹?” 没有正面回答,可是却相当于是正面回答了。 朝廷不想管这件事情! 周晨听见这话,心里面最后一点儿希望也是破灭了。 颓废地道:“这段时间,卑职都不敢去津州港口,老是遇见一些百姓,追问卑职,究竟什么时候剿灭海寇,什么时候为津州卫所报仇。 卑职听了,心里面百感交集,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每次都只是用快了搪塞,如今......哎......” 说到这,他的眼眶噙满了泪水,一时间竟是说不下去了。 津州知府听见这话,心里面也是十分的难受。 还有什么事情是比这更加令人难过的。 百姓们信任你,但是你却无法帮助他们,哎...... 两个人站在原地,一脸的颓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津州知府好似是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沉声道:“津州府乃是朝廷的州府,津州的百姓乃是朝廷的百姓。 仅仅因为没有银子,朝廷便不管不顾,既然如此,这知府不当也罢!本官决心要前往京都府,去找阁老们讨个说法,若是阁老们只是打法走本官,本官便告老还乡,从此以后,不问世事!” 周晨听见这话,大吃一惊,忙不迭地劝阻道:“大人,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不要意气用事啊! 咱们津州府有的就只有您了,若是您也走了,这津州府的百姓该怎么办啊!” 津州府这几年能够逐渐地走上正轨,一半的功劳归于安国公的各项举措,剩下的一半功劳,大部分都是在知府的身上。 若是没有知府大人,津州府如今怕还是像从前那么穷苦。 一家人只有一条裤子穿的那种。 如今的津州府相比于江南两道虽是差的远了,可是比从前的津州府,乃至比京畿之地的其他州府却是要好的多。 若是知府大人再没了,津州府的百姓就真的没有盼头了! 津州知府听见这些话,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很显然,他的内心也是十分的挣扎。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津州知府终于是下定了决心:“我意已决,若是没有朝廷的帮助,津州府只会越来越没落,这一次京都府,本官必须要去! 去了,津州府还有一线出路,不去,便是绝没有出路! 因此,本官必须要去!” 周晨听见这话,面露焦急之色,张了张嘴,还想要再劝。 这个时候,却是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然后就听到了一道同样急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大人,大人!出大事了!” 第1040章 小人度君子 屋子的门被推开,一个小卒闯了进来。 津州知府和周晨都是皱着眉头看向了他,表情十分的不悦。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津州知府更是没好气的斥责了一句。 那小卒听见这话,忙不迭地站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周晨见到这一幕,道:“以后做事情沉稳一点,也是老大不了的人,遇见什么事情,都要做到面不改色,像你这样,算什么?” 那小卒听见这话,面露愧疚之色,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卑职知错了。” 津州知府看着他,悠悠地开口:“说吧,出了什么事了?” 他其实内心并不是特别的在意。 这津州府能出什么大事? 无非也就是海寇。 海寇都已经袭击了津州卫所了,他们就算是再胆大包天,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总不至于围攻津州府城吧? 那未免也太疯狂了! 那小卒听见知府大人问出这个问题,脸上露出激动之色。 可是想起之前两位大人说的话,他只是强压下了内心的激动,缓缓地开口:“禀告知府大人,城门外来了一队兵卒,身上的装备都是十分的精良,卑职上前询问,他们自称是神机营的人。 乃是奉了安国公的命令,前来剿灭海寇。” 话音落下,全场一片寂静。 嗯? 这和自己想象得不太一样啊! 知府大人和城守大人这几日不是因为海寇的事情,焦头烂额的吗? 按照常理,这两位大人听说神机营来了,应该欣喜若狂才是! 为何表现的如此平淡? 小卒想到这,忽然想起了两位大人之前说的话:也是老大不了的人,遇见什么事情,都要做到面不改色。 他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崇敬之色,要不怎么说人家能做大人呢。 这份气度,这份修养,这份稳如老狗的心境,自己就是几年也学不会啊! 小卒这么想着,抬眸看了两位大人一眼,却是怔住了。 只见两位大人的表情简直如出一辙,都是瞪大了双眼,嘴巴微张,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哪里是什么稳如老狗,明明就是太震惊了,震惊到说不出话了啊! “咳咳......”小卒忍不住的开口,提醒两位大人:“卑职想要问一句,要不要让他们进城?” 没人回话。 小卒又是重复了一遍:“大人?” 津州知府这才猛地回过神,看着小卒,大声地道:“这还用问!神机营愿意来帮咱们剿灭海寇,这是天大的喜事啊!还不快点儿去把人家给请过来!” “你个没用的东西,刚才怎么搞得,禀告个消息,动作这么慢,等你禀告完,黄花菜都凉了!” 小卒听见这话,一脸的委屈。 刚才说做事情要稳重的是你们,嫌弃自己焦躁的是你们,现在嫌弃自己动作慢的还是你们! 感情什么话都让你们给说了! 老子做什么都是错的! 小卒心里面十分的郁闷,脸上的表情却是不敢有丝毫的变化,低下了头,小声的认错道:“大人,卑职,卑职知错......” 津州知府见到这一幕,再也忍不住了,上前就是一脚,没好气的骂道:“知错你个屁!还不快点儿去!要是惹恼了神机营的将士们,神机营不愿意帮咱们了! 本官就你绑起来,送给那些海寇!” “是是是,卑职这就......” 后面一个去字还没来得及说完,就看见知府大人一脸不善的盯着自己。 他顿时不敢说话了,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小卒离开了以后。 津州知府站在原地,内心无比地激动,克制不住地在屋子里面踱步起来。 周晨站在一旁,也是跟着踱步。 两个人都是十分地激动。 甚至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好一会,津州知府方才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天无绝人之路,车到山前必有路,朝廷不愿意帮助咱们,这神机营竟然是来了! 哈哈哈哈哈!还好朝廷没派人来,要不然跟神机营撞在了一起,本官要不要把他们赶回去呢?” 旁边的周晨也是眉开眼笑,说道:“卑职之前就说过了,国公大人不是那种看重金钱的人! 国公大人对海寇绝不可能熟视无睹,大人还说,安国公便是这么一个人,还说什么小人,什么君子......” 说到这里,他忽然察觉到了自己说这些话好像有些不太合适,停住,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津州知府却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道:“你说的没错,你说的没错啊!本官乃是以小人度君子之腹,安国公乃是真真正正的君子,顶天立地的君子,本官乃是一个小人,彻头彻尾的小人,哈哈哈哈哈!” 只要能够剿灭海寇,别说是做什么小人,他就是不做人都愿意! 周晨听见这话,算是松了口气。 他对知府大人还是比较了解的。 知府大人这人从不说什么家伙,什么样的心情就是表现什么样的表情,此时此刻,他开怀大笑,说明他心里面的确是这么想的。 又是哈哈大笑了一会。 津州知府忽然想到了自己之前在安国公的面前,好像还给了安国公脸色看,虽是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 可是很显然,安国公那样的人物,一定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自己应该前去给安国公谢罪。 现在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津州知府觉得自己很蠢。 当时安国公明明说了他已知晓此事,自己还穷追不舍的问。 神机营的调动,乃是真正意义上的大事,哪里是自己一个小小的津州知府能够过问的。 即便是安国公当时有心想要调动神机营来到津州府剿灭海寇,也是决计不会告诉自己。 自己竟然还这么不知趣的一直问。 而且,仔细的算一算,从京都府出发到这里,刚好时间对的上。 也就是说,海寇一攻击了津州卫所,安国公便下决心要剿灭海寇了。 津州知府想到这,忽然感觉脸火辣辣的。 亏自己自诩聪明,竟是连这些最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哎.....丢人啊! 津州知府想到这,也是下定了决定,道:“本官要给安国公谢罪!”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令人惊讶的神机营 “这......” 周晨听见这话,有些懵。 津州知府却已经推开门走了出去,周晨见到这一幕,只好跟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方休所住的府邸。 此时此刻,这里已经站满了人,全都是全副武装,身上披着轻甲,手里拿着好像烧火棍一样的玩意。 每个人都是整整齐齐的站好,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津州知府和周晨见到这一幕,都是懵了。 他们以前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卫队,站的如此的笔直,如此的端正,却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每个人都是神色坚定的看着自己的面前,如此的专注。 他们以前不是没有见过所谓的精锐。 经常有重镇精锐来到这里驻扎,令行禁止也都是能够做到,可是相比于神机营的将士们,他们缺少了一种精神,这种精神难以言说,但是肉眼可见! 虽然津州知府和周晨也描述不上来,但是他们可以肯定的是即便是没有武器上的优势,重镇精锐们遇上神机营的将士,也只有一个死字。 有了这样的卫队帮助,那些小小的海寇,又算得了什么? 津州知府想到这,脸上禁不住的露出了笑容,整个人都是十分的激动。 小小的海寇,遇上这般的神兵,怕是也只有死路一条! 津州知府这么想着,迈步走向了府邸。 一个身穿轻甲的百夫长看见津州知府,走了出来,拦在他的面前,冷冷的道:“这里乃是禁地,闲杂人等,禁止进入。” 津州知府听见这话,忙不迭地道:“本官乃是津州知府,有要事面见安国公。” 百夫长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刚准备开口,就听见身后的方休的护卫道:“少爷吩咐过,若是津州知府要见他,便放他进去。” 百夫长转头看了一眼护卫,点了点头,道:“明白。” 然后,又是转头看向津州知府,摆摆手道:“进去吧。” “好!”按理说,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在堂堂的知府面前,压根算不上什么。 可就是这堂堂的津州知府,面对这个小小的百夫长,却是莫名的感受到一股压力。 他身后的周晨也被拦了下来:“你是做什么的?” 周晨忙不迭地道:“卑职乃是津州城守,想要面见国公大人。” 百夫长回头看了看那名护卫,见护卫点了点头,于是他也点了点头,道:“进去吧。” “谢谢这位大人!” 两人一前一后终于是进到了府邸。 然后便看见安国公懒洋洋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国公大人!”津州知府见到这一幕,忙不迭地上前行礼:“下官,下官有眼无珠,当日误会了国公大人,下官,下官羞愧难当,今日特来向国公大人请罪,请国公大人治罪!” 方休瞥了他一眼,悠悠地道:“你误不误会本公,本公压根不在乎,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这话说的很直白,也是很伤人心。 但是津州知府乃是老油条了,比这难听的话听过了很多,这压根也算不上什么。 更何况,安国公说的没错。 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津州知府,在安国公这样的人物的眼里,啥也不是。 只不过是自己心里面过意不去,所以想要过来谢罪,仅此而已。 他沉默了片刻,问道:“国公大人,下官可否知道这神机营何时能够动身?” 方休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道:“休息一日,神机营从京都府赶到这里,需要的时间可不小,让他们休息休息......” 津州知府听见这话,一颗心总算是定了下来。 神机营的确是来剿灭海寇的! 津州府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忍不住的笑了。 笑了以后,又是觉得不妥,忙不迭地行了一礼,道:“那下官先行告退了。” 方休摆摆手,漫不经心地道:“下去吧。” “是,国公大人!” 津州知府和周晨离开了这里。 另一边,老兵李正冠正带着刚刚结束训练的赵子平等人回到府邸的前面。 赵子平满脸都是汗水,整个人都快要累瘫了。 天天这么没命的跑,他真是怕有一天,自己还没有跟海寇搏杀,还没有几乎征战沙场,就直接死在了跑圈上面。 但是没有办法,人家李正冠年纪比他们都要大,天天跑这么多圈,还都是脸不红,气不喘的。 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只能是跟着跑了。 只是他们压根不明白,这么跑有什么用处? 还说什么当年安国公就是这般训练他们的,还说什么神机营跑的比他们还要多。 有个屁用! 说句难听一些的,神机营的确是厉害,的确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可是,那精锐的依据来自于什么? 以他看,绝不是什么天天跑圈,而是他们精锐的武器!那些火铳,那些神威。 若是离开了火铳和神威,那些神机营的人也是比重镇的精锐强不到哪里去! 赵子平这么想着,忽然听到李正冠一声大喝:“立定!” 所有人都是立刻停了下来。 若说是跑步,他们的动作或许会慢,可若是让他们停下来。 那没有一个人动作会慢的。 将近一百个人,停在原地,一个个都是喘着粗气,累的快要不行了。 但即便如此,却是没有一个人直接瘫倒在地上的。 并非是他们不想这么做,而是李正冠给他们立了一个规矩,谁若是站不稳,晚上吃完饭的时候加跑一圈。 谁若是直接倒在地上了,今天就少吃饭,谁若是还有力气,没有晕厥,却是偷懒,不愿意动,那便要挨打! 是实打实的打! 他们也是没有办法。 按照李正冠的说法:若不是现在对你们严格一些,等到了海上,等到了跟海寇们搏杀的时候,倒霉的就是你们! 现在累一些,没什么事,若是现在偷懒,到时候要的可就是你们的命! 他们全都是不以为意。 海寇是要了他们的命。 现在这么累也是要了他们的命。 还不如偷懒几天,到时候让海寇要了他们的命呢! 此时此刻,所有人站在原地,开始休息。 这个时候,李正冠却是大喝了一声:“让你们休息了吗?全都给我站直了!” 赵子平暗骂一句:“这又是犯病了吗?” 旁边的人却是用肘部戳了戳他,道:“看!”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赵子平的想法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赵子平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抬眸看去,然后便看见了让他震惊的一幕。 上千名全副武装的兵卒,身上披着轻甲,站在原地,如同一棵棵笔直的松树,只是看一眼,便能够感受到他们身上难以言说的气质。 即便是站的很远,也能够知道,这些人的强大实力。 “这是......”赵子平发出疑问。 李正冠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神机营。” 神机营? 竟然是神机营? 怪不得! 赵子平看着面前的这些兵卒,嘴巴微张,一脸的震惊。 真没想到,刚刚提起神机营,这神机营就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更没想到,这神机营看上去竟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悍! 这已经不单单是令行禁止了。 没有任何的命令,没有任何人看管,他们还能站成这样,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这些人已经形成了习惯,毫不夸张的说,怕是安国公让这些家伙去送死,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竟恐怖如斯...... 不止是赵子平,其他的新卒们也全都是被神机营的气势给震住了,虽然知道对方压根不会关注自己,压根也不会看自己,但是他们还是下意思地挺直了腰背,想要给自己留一些面子。 任何人都是有尊严的,即便这些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卒,原先更只是小厮。 李正冠自然也是察觉到了自己训练的这些小卒的变化,他的脸上露出微不可察的笑容,瞥了他们一眼,悠悠的道:“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一个个的简直就是废物!让你们跑几圈都跑不下来,让你们训练还不愿意训练,若是真的在沙场之上,你们遇见了像神机营这般的精锐,你们自己觉得,你们有多大的可能活下来?” 赵子平等人听见这话,都是保持了沉默。 并且出奇的没有小声的抱怨。 他们以前见过最为精锐的兵卒也就是津州卫所的兵卒,能够做到令行禁止,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一件事情了。 可是,今日看见了这些神机营的兵卒,他们方才知道,自己错了,错的很离谱。 跟真正的精锐相比,津州卫所的那些兵卒压根就不算什么。 如此说来,津州卫所的那些兵卒都是打不赢海寇,那他们若是不更加努力的训练,以后若是真的与海寇搏杀,岂不是更没有活路了。 想到这,忽然有人猛地反应了过来,脱口而出道:“神机营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露出恍然之色。 是啊! 神机营乃是真正的精锐,加在一起也只有两万人,每一个兵卒的调度都是要安国公亲自过问,乃是安国公立足于朝廷的真正力量。 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思来想去就只有一个理由——安国公! 是安国公让他们来这儿的! 那么安国公为什么让他们来这儿,原因定然也只有一个,剿灭海寇! 若是如此的话,他们岂不是不用跟海寇博杀了? 想到这,众人的脸上都是露出惊喜之色,同时都是感觉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也终于是得到了一些放松。 李正冠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他却是轻蔑的看了这些新卒一眼,悠悠地道:“一个个的都是想些什么呢?你们现阶段的任务乃是剿灭海寇没有错。 但是你们别忘了你们的身份,你们真正的身份并非是津州卫所的兵卒,而是新军水师...... 安国公训练你们,乃是为了让你们以后加入新军水师,乃是为了应对西边来的胡人。 那从西边来的胡人,便是神机营都是在他们的手上吃过亏,压根不是海寇们能比的,你们高兴什么?啊?” 众人听见这话,恍惚了一下,随即全都泄了气。 因为他们知道李正冠说的没错,安国公这么大费周章的训练他们,绝非是为了一个小小的海寇。 他们也是听说了,原先的津州军屯全都改为了新军水师。 这新军水师是做什么用的,不用想也能猜得出来,因此,他们这些家伙最后也一定是加入新军水师的,哎,本来还以为自己终于能够解脱了,却是没有想到,最后还是没能摆脱训练的命运。 众人一脸的颓然,这个时候,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道声音。 “立正!” 声音十分的洪亮,众人都是下意识地抬眸往去。 然后便看见一个将军打扮的人站在神机营的最前面,锐利的目光扫过神机营的每一个兵卒,然后,大声地道:“目标,城外空地,任务,扎营,听我命令,出发!” 没有任何的回应。 所有的兵卒同时启动,迈着整齐的步伐,朝城外走去。 上千人,动作竟是如此的整齐划一,就好像是一个人一样。 赵子平等人看着他们的动作,又一次的被震撼到了。 这要经过多长时间的训练,才能到这个地步啊! 这些神机营的兵卒,多强!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 神机营之所以能够纵横天下,依赖的绝不仅仅只是他们的武器,重要的还是他们的那股精气神,还有那长年累月的训练。 而且,这些神机营兵卒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是有铁血的气息,明显能够感受到他们都是经历过沙场的磨练的。 怪不得安国公仅仅凭借一个神机营,就能控制整个朝堂,便是当朝诸公们,也要给安国公一个面子,原来如此...... 赵子平面露恍然,看着逐渐离开的神机营,眼眸之中闪过了一道光。 不知怎么的,他脑海里面忽然想起了看戏的时候的一句话:大丈夫当如是也! 他不渴望成为安国公那样的人,他也知道自己成不了安国公那样的人。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也是更加清楚的认识到,自己不适合读书,更不适合做一个读书人, 或许,从戎对自己而言并不是一个太坏的选择。 若是能够成为一个将军,一言九鼎,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一言能定人生死,一言能...... 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赵子平看着神机营的背影,忽然想:做一名将军也挺不错的!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消灭海寇,指日可待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想要做一名将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这个世道,想要做将军,毫无疑问,身世是最为重要的,他的叔父倒是津州知府。 但正是因为如此,反而对他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有副作用。 毕竟,自古文武相轻,若是他认识某些个勋贵,这将军之路倒是能够走的容易一些。 只可惜,他谁都不认识。 这第二条路,便是上沙场,立下军功。 如今这北方四州都已经安稳下来了,哪里还有军功给他立下? 思来想去,似乎就是那些从北方来的胡人,也就是说自己必须要加入新军水师,才有可能建立军功,只有建立了军功,才有可能成一步一步的走向将军...... 想到这,他莫名的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激动了起来,浑身上下都是充满了力气。 另一边,津州府的街道上。 正是黄昏,来来往往的百姓很多,有聚在一块闲聊的,有买菜的,还有不少的街溜子,四处的转悠。 一切都是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分别。 唯独人们的表情,却是跟以往不同,相比于从前的安详惬意,如今却是多了一分对未知的惶恐。 “听说了吗?海寇把津州卫所给灭了,一个人都没活着,那夏英船坊建造的巨船都是被偷走了一艘......” “偷走?明明是抢!人家就是明抢!你又有什么办法?你拦不住人家啊!” “小小的海寇,我大楚难道就没有能制得住他们的人吗?” “咱们大楚当然能制得住,小小的海寇而言,掀不起什么风浪,但是朝廷却是懒得管啊,这海寇又是不招惹朝廷,也就是偶尔抢点东西,然后便躲到海岛上了。 咱们大楚没有水师,便是有那也都是在东南道,他们躲到了岛上,你能拿他们有什么办法? 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到头来花了银子,耗费了精力,又是抓不到海寇,所以说管他们做什么呢......” “朝廷不派人,知府大人呢?这津州卫所怎么也是咱们津州府的子弟,知府大人难道就能熟视无睹吗?” “知府大人的确不会熟视无睹,可是知府大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咱们津州府就这么些人,能当兵卒的本就不多,愿意当兵卒的就更少了,大部分的精锐都是到了津州卫所,剩下的一部分才会到城卫军。 津州卫所都挡不住,城卫军又能挡得住吗?至于那津州军屯就更不用指望了,我听人说了,津州军屯那帮人压根就不想当兵卒!” “哎......” 众人听见这话,一时间颇为无奈,纷纷摇头叹息,都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原先津州府是如此的安静,虽是有一些山贼,却是成不了什么气候,这海寇也是有,但只是偶尔侵袭一些商船,袭击陆地,还是第一次出现,而且还是直接袭击的津州卫所,更是前所未闻了。 他们虽然嘴上说着没什么大不了,说着平日里自己也不去津州港口,说着就是给那些海寇再大的胆子,那些海寇也是不敢攻击津州府。 可是,世上的情况又有谁能说的清楚呢? 在此之前,他们还坚定的认为,小小的海寇不足为虑,一个津州卫所便足够应对了呢。 结果是什么样的? 津州卫所全灭! 而府衙却是没有一点儿动静,他们又怎么能够做到熟视无睹,怎么能够做到一点儿都不慌乱呢? 他们现在只想着,朝廷能够早点儿派人灭了这些海寇。 便是不灭了这些海寇,派出亲军们,过来杀一杀海寇们的嚣张气焰,让他们不敢进犯津州府,那也是一件好事啊! 可是这么多天了,朝廷那边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众人都是失望再失望。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如今他们终于是不再抱有希望了。 “哎......指望朝廷是没有用的,朝廷的水师还要应付从西便来的胡人,咱们最近小心一些,尽量不要出城就是了,反正我最近是准备带着我家人去京都府那边避一避了。” “你们家里做生意的,能有银子去京都府避一避,我们这些人可怎么办啊?” “哎......” 众人又是叹息。 这个时候,忽然听到街道的尽头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砸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颇为的振奋人心。 不知道怎么的,众人都是感觉心里面出现一柄小木槌,砸了一下又一下。 砰砰砰的! “这是什么动静?” “听上去倒像是城卫军训练的时候的脚步声。” “放屁!城卫军训练的脚步声哪里这么整齐?不过脚步声的确是真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忽然,有人指向街道的尽头:“看!你们快看!” 众人听见声音,全都是抬眸往去,然后便看见街道的尽头,一队身上披着轻甲的兵卒缓缓地走了出来。 目光坚定,步伐整齐,一步步地往前面走。 压根都没有理睬周围的声音,好似是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一样。 这气势。 众人一时间都是被惊到了。 忽然有人发出惊呼声:“神机营!这是神机营!我曾经在京都府见过一堆神机营的兵卒,就是这样的!” “对对对!他们手上拿着的叫做火铳,比弓弩可厉害多了,千里之外,取人性命,如同探囊取物!” “神机营来了!我们还用担心小小的海寇吗?” “就是啊!在神机营的面前,海寇算个屁!屁都不算!” 众人,尤其是男人们,看见整齐划一的队伍,都是无比的振奋。 他们对于神机营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神机营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这神机营可是以一挡百的存在啊!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给你找了个师父 津州港口,风平浪静。 天空湛蓝,偶尔有两只海鸟飞过,发出咕咕的叫声,海浪拍打着岸边,看上去颇为的壮阔。 方休站在津州港口的边缘,看着面前的一切,莫名的有些感慨。 说起来,自己两世为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大海是什么样的。 跟自己想象的有些不同,又有些相同。 身后神机营的将士站的笔直,目光坚定的望向前方。 那里,几艘大船由远及近,逐渐地靠近。 这些大船都是从东南道调过来的,耗费了不少的时间,同时还载送了不少的物资。 而方休身后的这些神机营的将士,虽是没有海上作战的经验,却也是在湖泊之中训练了一段时间,最起码熟悉水性,不至于一登船就直接丧失战斗力。 除此之外,船上还有一部分从东南道调过来的神机营,可以帮助这些人快速的适应。 大船渐渐地靠近,终于停了下来。 抛锚,搭桥,一队队神机营士卒,从船上走了下来。 端端正正的站好,行了一礼:“拜见将军!” 方休虽然已经不再是神机营的将军,但是神机营的将士见到方休却仍然是称呼将军,而非是安国公。 毕竟,神机营乃是方休一手创建,并且训练的,他们之间的深厚的感情并非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 方休看着他们,点了点头,笑着道:“让你们大老远的从东南道过来,辛苦你们了。” 众人都是齐声道:“不辛苦!” 然后,从中走出一个黝黑的青年,走到方休的面前,面露激动之色,颤声道:“少爷,小的回来了......” 方休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面熟,却是认不出来了。 于是,拍了拍肩膀,道:“辛苦你了。” 那青年听见这充满关切的话,泪水忍不住的就落了下来,回道:“少爷,小的听您的命令,接任白总管,可是这遇上了西边来的胡人,白总管继续探索海域的任务便落空了。 因此,这南洋的诸多事宜,小的思来想去还是要交给白总管,小的只是辅助白总管,后来少爷您说要抽调一小部分人来东南道,小的便跟着过来了......” 青年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表情也是十分的激动。 称呼方休为少爷的,就只有一种人,那就是方府的老人。 方休仔细的想了想,终于是记起了这个人的名字,叫做左飞。 原先自己准备让白小纯继续探索海域,让这左飞接管南洋的生意。 如今西边来的胡人把南洋的生意给占了,这左飞便空闲了下来,回来也是人之常情。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左飞啊,可知少爷我为何要抽调你们回来?” 左飞听见这个问题,面露思考之色,片刻后,回答道:“小的听说了,少爷要创建新军,重点乃是要发展水师,小的虽是不才,却也在南洋待了不少的时日,知道如何作战,因此......” 这话对,也不对。 方休看着他,说道:“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当务之急,只有一件事情。” 左飞见少爷的语气忽然变得庄重,他也是严肃了起来,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敬地道:“少爷,您吩咐!” 方休看着他,道:“剿灭海寇!” “......” 左飞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任务竟然是剿灭海寇。 这海寇原先东南道是很多的。 但是他去南洋的时候,东南道的海寇都已经被白总管剿灭了。 因此,对于海寇,他并没有什么概念,只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此时此刻看见少爷的神色和语气,他恍惚间方才明白,似乎这个海寇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于是,重重地点头道:“小的明白!小的一定不会辜负少爷的期望,一个月之间,小的保准津州港口再也不会出现海寇!” 这话说的十分的绝对,这是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 他这一次带来的足足有一千人,这一千人乃是真正意义上的精锐,都是跟西边来的胡人生死搏杀过的,战斗的经验十分的丰富,丝毫不弱于那些海寇。 至于装备,更是比那些海寇强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就算是津州港口的海寇再多,估摸着也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 唯一比较麻烦的就是,如何找到那些海寇,这是一个问题。 方休看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要的便是这般的果断。 摆摆手,道:“先不急,你们刚刚来,先休息片刻,对了......” 方休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身后,道:“这是本少爷从京都府调过来的,也是一千人,虽是没有海上作战的经验,却是水性很好,可以作为你们的补充。” 左飞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了激动之色,重重地点头道:“少爷,有这一千弟兄的加入,那些海寇便是再如何的凶残,在我们神机营的面前,也只是宛若小绵羊一般的存在。” 方休笑了笑,又是道:“这位乃是原先津州军屯的千夫长,赵锐,现在乃是新军水师第一营的校尉,当然,他们刚刚编为水师第一营,手下虽是有一千的兵卒,却是从没有见过海。” 左飞看向方休身后一个脸庞如刀削般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道:“赵校尉。” 赵锐也是点了点头:“左将军。” 方休转头看向赵锐,说道:“你的兵卒就留在津州卫所训练,不需要出海了,你带着几个人,跟在左飞的身边,多看看,多学学。 你不是觉得自己没有经验吗?本公给你找了一个师父,凡事要认真仔细,不懂的地方,多问问,明白吗?” 赵锐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点头道:“是,国公大人!” 倒不是说他心里不喜,而是他天生的性格就是如此,除非是取消军屯那样对他们而言天大的事情,他压根不会表露出什么情感。 许多军屯的兵卒背后都是偷偷的管他叫做面瘫将军...... 左飞看了一眼赵锐,也并没有在意。 他也是知道这行伍中人性格都是直来直去的,没什么弯弯绕绕。 于是道:“赵校尉这段时间就跟在我身边吧,等我回东南道后,这新军水师还是要仰赖赵校尉......”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被震撼到的赵锐 赵锐点了点头,说道:“卑职明白。” 左飞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其实按照职位来说,他并非是朝廷中人,只是安国公府的管事,仅此而已。 但是,许多的校尉,便是想要做安国公府的管事都是做不了,其实赵锐自称一声卑职,没什么大不了的。 方休看了看他们,脸上露出笑容,道:“既然这津州港口有你们,本公便放心了......” 顿了顿,看向左飞,吩咐道:“一切照旧,三日给本少爷一封书信,这新军水师牵扯甚大,做事情要仔细,要认真,不可疏忽大意。” “是,少爷!” 左飞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郑重地应了一声。 赵锐听见这话,却是有些恍然。 原先他还想着安国公坐镇京都府,是如何掌控分散在各地的神机营的呢? 除此之外,还有竹轩斋等,原来是有自己的情报系统。 三日一封书信,去除路上耽搁的时间,这津州港口发生的一切,安国公应该都能知晓吧。 赵锐这么想着,看向身旁的左飞的眼神多出了一抹不一样的意味。 如此看来,左飞和神机营来这儿,并非仅仅只是为了帮助训练新军水师,怕是还有这接管津州港口的意味。 当然了,这津州港口本就是安国公下令建造的,只是这段时间,安国公并没有过多的过问,因此这津州港口逐渐地便成了没人看管的状态。 甚至英国公创建了津州卫所和夏英船坊以后,这津州府的百姓一度认为这英国公才是津州港口的主人。 他想着想着,忽然听见安国公的声音再一次传来:“本公先回去了,你们休息休息,然后便出海剿灭海寇吧,这津州府的百姓可等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左飞听见这话,反应极快,忙不迭地拱手行了一礼,一脸严肃地道:“有少爷的庇护,津州府定是会风调雨顺,神机营定是能够大败海寇!” “如此甚好......”方休摆了摆手,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若是其他的时候,他倒是还可以留下来,看一看神机营是如何剿灭海寇的。 但是现在正是科举的时候,他心里面想着书院的那些家伙,急等着赶回京都府,因此,对这海寇的事情只能放手。 左飞在海上的经验还是比较多的,又有两千神机营,剿灭海寇问题不大。 毕竟海寇的人数虽然多,虽然悍不畏死,可是装备毕竟很差,又是各自为营,只要逐个击破,就能解决。 于是,方休转身上了马车。 左飞站在原地,恭恭敬敬地行礼,深深的拜下,长久不起,大声地道:“小的恭送少爷!” 他身后,两千神机营动作整齐划一:“恭送将军!” 赵锐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又是被震撼到了。 他知道这些人做这些动作,都是习惯所致,并非是事先排练过。 动作如此的整齐划一,这已经不仅仅是令行禁止四个字可以概括的了。 他完全可以想象,这两千神机营走上了战场后,便如同是一个人一般,将军如何指挥,他们便能够如何做,这还是多么强大的一股力量啊! 怪不得安国公仅仅凭借神机营,便能让朝廷诸公深深的忌惮,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赵锐还在震撼,左飞已经是看向了神机营的将士们,神色郑重,一双眼眸释放出锐利之色,判若两人的吼道:“将军方才所说,你们都听见了吗?” “听见了!”两千神机营的士卒喊出的话都是一齐的。 左飞又是吼道:“能办到吗?” 所谓的能办到吗? 自然是指在一个月之内剿灭海寇。 两千神机营的士卒没有丝毫的犹豫,怒吼:“保证完成任务!” 赵锐站在一旁,被眼前这一幕深深的震撼了。 他乃是军屯的千夫长,以前剿灭山贼的时候,不是没有领过上千人。 可是那些屯兵跟眼前这些神机营的将士,何止是天壤之别啊! 他毫不夸张的想,若是自己手下的屯兵,如今应该说是水师第一营,碰上这些神机营的士卒,怕是连对方的毫毛都碰不到,就被人家给剿灭了。 此时此刻,他终于是收起了内心最后一点的侥幸,站在左飞的身旁,神色开始认真起来。 左飞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 神机营士卒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 他全都是记在心里,仔细的琢磨,这些动作,这些话的背后有什么深意。 这个时候,却是听见左飞又道:“今日的训练继续,分为两队,一队一千人,去船上,探查附近的情况,另一队一千人,日常训练!” “是!”神机营们齐齐地道。 不管是什么地方的神机营,训练的方法都是一样的。 先是队列,然后是跑圈,跑圈之后便是火铳,火铳之后便是神威。 最后是识字的训练。 没错,神机营如今的训练内容包含了识字,甚至提拔的标准之中也有一项乃是识字。 只有识字才能读书,只有读书才能更快的掌握一些必备的技能。 因此,在神机营,哪怕是个十夫长,也一定是能够读懂一本书的。 普通的小卒,也是能够认识大部分的字的。 从京都府调来的一千神机营,接受左飞的命令,同样也是没有丝毫的埋怨或者是轻视。 虽然他们并不认识神机营,可是他们接受到的训练,便是任何时候都要有一个统领,无条件的服从安国公的命令。 安国公让左飞统领他们,即便这个左飞可能只是一个乞丐,他们也是会坚决的服从左飞的命令。 若是在沙场之上,统领被杀,那便是校尉接管,每一个校尉都是排好了顺序,谁活着便接管,若是死了,便由下一个校尉接管。 校尉没了,便是千夫长,千夫长没了便是百夫长,百夫长没了便是十夫长。 哪怕是十夫长都没了,只剩下了三个小卒,小卒之间也是排好了顺序,由谁指挥。 因此,无论出现什么情况,神机营都不会陷入到群龙无首的境地,无论是面对什么状况,都不会混乱。 这也是神机营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溃败的原因......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新鲜蔬果的重要性 赵锐跟在左飞的身旁,看着迅速开始投入到训练中的兵卒,感慨良多。 这般的精锐,绝非是依靠训练就能造就的。 他们有自己的信念,有信念作为支撑,所以许多的事情,不需要一直盯着,只是一句话,或者一个命令就能让他们倾尽全力。 这一点,若非是安国公为将军,其他人很难做到。 赵锐看着训练的士卒,眸光沉沉,陷入了沉思。 旁边,左飞忽然开口道:“赵校尉,你随我一同上船,探查一下附近的情况。” 赵锐转头看向左飞,点了点头,道:“好。” 安国公并没有说他们究竟的品级究竟是如何的。 他们一个乃是神机营的,另一个则是新军水师。 按照常理,即便是品级不同,地位也是大概相同的。 当然,作为一个学生,赵锐还是尽量的表达了自己的尊敬,只是因为个人性格的原因,并没有那么的明显。 两人一同走上了船。 左飞摆摆手,道:“出发!” 然后,船锚便被拉了上来,风帆扬了起来,几艘大船再一次的出海。 赵锐站在船板上,看着在自己的视线里越来越小的津州港口,眼眸之中流露出淡淡的激动。 作为水师新军第一营的校尉,他还是第一次离开津州港口,第一次踏上船只,第一次出海。 一时间,他感慨万千,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脑海里面却是没有什么可以说的,因此只是沉默。 左飞站在他的旁边,看了赵锐一眼,脸上露出了笑容,问道:“赵校尉乃是第一次出海吧?” 赵锐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那赵校尉能做到这一步,倒还可以。”左飞道:“我第一次出海还是很久以前了,是奉了我家少爷,也就是安国公的命令,前往南洋,几天的时间,我吐的不成样子,到了南洋,感觉自己像是要死了一样......” 赵锐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恍惚之色,他还不知道原来出海会出现这种情况。 “为何会如此?”赵锐不解的问道。 左飞听见这话,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赵校尉应当以前从没来过港口吧?” “......”赵锐想了想,说道:“去年,港口刚刚建成的时候,为了防止海寇偷袭,我曾经带着屯兵们来这里看守过一段时日。” 这就对了嘛...... 但凡是在港口待过一段时间的人,都不可能问出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左飞也不厌烦,耐心地解释道:“原因很简单,船只太过颠簸,如今还好,若是时间一长就受不了了,而且现在是风平浪静的时候,船只的颠簸还不算是太明显。 若是遇见了风浪,尤其是一些大风浪,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人在船舱之中被甩来甩去,一刻也不得安宁,不熟悉水性的人,最多须弥,便会觉得头晕头痛,恶心想吐,即便是有经验的水手,超过一刻钟,也是难以忍受。 但是这风浪一旦来袭,经常可能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因而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乃是正常的。” 原来如此...... 赵锐点了点头,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若是一个人不停的被另一个人晃悠,也会产生类似的感觉,更何况是颠簸的海面。 如此一来的话,自己手下那些从没有来过港口的兵卒们,第一次上船岂不是会难受的要死...... 任重而道远啊! 赵锐心里面默默的感慨了一句。 旁边左飞继续道:“这海上有许多的情况,我要提前先给赵校尉说明,首先便是疾病的问题,每次出海,我们都是会准备足够多的食物,各式各样的都要有,尤其是新鲜的蔬果,更是要有,若是没有的话,隔一段时间便要上岸补充,并非是矫情,非要吃新鲜的蔬果,而是没有新鲜的蔬果,极容易生一种病。 这种病会导致人打寒战,生出风寒,极难以治疗,一旦得了,几乎就是一个死字,但是有了新鲜的蔬果,这种病几乎就没有了。” 赵锐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了郑重之色。 这些都是宝贵的经验啊! 若非是左飞告诉自己,他哪里能知道这些。 自己虽是心细,却也压根想象不到新鲜的蔬果竟是能有这样的作用。 若只是自己,即便是出海带上新鲜的蔬果,也绝不会带上很多,到时候若是染上了这样的病,便是一个大问题! 可能付出很大的代价,付出很多的生命,最后也未必能够找到原因,更是难以找到应对之策。 如今只是一句话,却是挽救了不知道多少的生命。 因而,赵锐更加的认真。 左飞则是继续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疾病,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普通风寒,也是要极其的重视,海上不比陆地,出现了情况,很难应对,只要是具有一定的染病的风险的疾病,全都要将病人安排在一个单独的船舱,安排专人照料,这样可以减少其他船员染病的风险。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海上的原则,比如没了罗盘,如何判断方向,比如如何判断这海上的风浪即将来袭,如何应对忽然来袭的暴雨,这些都是需要经验,并非是三言两语能够说的清楚的。 因此,到时候,定是要请一些在海上谋生活的水手作为补充,若是实在找不到,我可以从神机营抽调几人到水师第一营。” 赵锐听见这话,拱了拱手,真切的感激道:“多谢左将军!” 他是个粗鄙的武夫,不会阿谀奉承那一套,在安国公的面前都是如此,在左飞的面前也是说不出谄媚的一些话。 只是感激,但是这感激却是无比的真诚。 因为他能感受到,这位左将军乃是真心实意地教给他很多东西,并非是敷衍,或是为了应付。 经过这一会的相处,左飞也是对赵锐的性格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他能说出谢字,已是很不容易,看了他一眼,笑着摆摆手道:“新军水师乃是安国公倾心打造的,我教你这些,乃是本分之事,更何况,即便你不是安国公的麾下,为了津州府,乃至大楚的百姓,我也会好好的教你,不必言谢......”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识字课 赵锐听见这话,一时无言。 一开始的时候,看见左飞在安国公面前如此的谄媚,他还以为这左飞只是一个只知道谄媚上官的佞臣,却是没有想到,与左飞相处了一段时间,忽然发现这个人跟自己想象得完全不一样。 在安国公的面前虽是谄媚了一些,但的确是有很强的能力,而且做事雷厉风行,颇有气势,统率神机营的兵卒,也是完全能够镇得住他们。 跟自己印象当中的名将完全不是一个形象。 看来这安国公府远比自己想象得还要高深莫测...... 赵锐这么想着,看向左飞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就带上了一分崇敬。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左飞又是跟赵锐讲了很多,赵锐也都是认真仔细的听着。 津州府周围的海域也都是逛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特殊的情况。 相比于东南道的海域,这里的海域相较而言,岛礁更少,但是岛礁的面积比较大。 这样的话,有好处,也是有坏处。 好处自然是搜索海寇的时候,较为的容易。 坏处也是很明显,那就是单个海寇的势力要比东南道强大的多。 这就有点儿麻烦了。 要知道,当年压根没有海上战斗的经验的神机营能够轻而易举的战胜海寇,最为依赖的其实是精湛的武器,主要的是神威。 面对小股的海寇,神威能够发挥出巨大的作用,能够在短时间内击散海寇,消灭海寇的有生力量,让他们生不起反抗的心思,然后逐个击败。 但是面对大股的海寇,情况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神威的发射需要有一定的间隙,若是无法做到一击必杀,那么海寇便可以反击。 海寇的战斗经验丰富,相比神机营,水性也是更好,要是近身,胜负犹未可知。 当然了,那只是以前。 左飞这一次领出来的神机营,乃是跟着他在南洋身经百战的一千人,对于刀剑和火铳的应用可谓是达到了极致。 即便是海寇近身,也是能够占据绝对的优势。 以一敌十或许有些困难,但是以一敌五,问题还是不大的。 五千人的海寇...... 即便是再大的岛礁也不可能出现这么强大的海寇势力。 因为这样强大的海寇势力,必定会吞并其他的海寇,这样的话,需要的物资便是一个天文数目,来往的商船绝对无法满足他们。 毕竟,海寇的物资,除了来往的商船以外,还有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其他的海寇,两者相互补充。 若是出现了一股实力远超其他海寇的海寇势力,那么物资的来源就只剩下了来往商船,时间一长,必定会分散成不同的小势力,再次互相攻伐。 因此,一千神机营够用了! “赵校尉,今日我所说的,你可记住了?” 左飞看向赵锐,开口问道。 赵锐回道:“记住的有十之七八。” 他也是实话实说,没有隐瞒。 左飞点了点头,道:“能记住十之七八已是不易,这次回去以后,我会差人把我方才所说的记录下来,送给赵校尉,赵校尉只要研读便可以了。” “......” 赵锐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左飞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有何不妥吗?” 一向面瘫脸的赵锐,此时此刻,一张脸竟然是憋得通红,许久方才缓缓地说道:“我不识字。” “......”左飞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他倒是还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也是,军屯制的屯兵世代都是屯兵,识字也没什么用处,识字干什么? 他想了想,说道:“不识字不是什么问题,神机营每天都有识字课,若是赵校尉不介意与兵卒们一起,可以跟着一块上课。 当然了,赵校尉也可以自己请个说书先生,只是需要的银子稍微多了一些,这记录的事情,我可以派个神机营的兵卒,跟在赵校尉的身旁。 赵校尉若是想要看,便让他都给你听便好......” 赵锐听见这话,又是一怔。 神机营的兵卒? 莫非一个小小的兵卒,都能识字,而且还能完整的读书? 这...... 要知道,这个时代,能够写出自己的名字就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能够读懂一本书,更是算得上饱读诗书了。 要是秀才,那更是了不得了,功名在身,那在很多人的眼里,已经是文曲星下凡了。 京都府都是如此,更何况是津州府呢? 兵卒能识字,那他们还做什么兵卒,为何不去考取功名呢? 即便是赵锐,脑海里面也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这个想法。 左飞看见赵锐的表情,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想法,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解释道:“安国公的命令,神机营即便只是小卒,也是要读得懂兵书,读得懂命令。 因此,识字乃是必须的,每个神机营的驻地都是会有教书先生,这教书先生也是要随军出征的,即便是明日便要征战沙场,没有命令,训练都是要继续,识字课都是要上的。”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据我所知,水师新军乃是按照神机营的模式创建的,这识字课定然也一定是要有的。 赵校尉去参加识字课,也是可以了解一下识字课的来龙去脉,到时候请教书先生,如何的管理,也是更加的清楚。” 赵锐听见这话,有些恍惚。 很多东西,他以前压根就没有想过。 尤其是这识字课,这从戎还需要读书,古往今来,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实在是...... 一时之间,他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想了许久,只好点头答应道:“既然如此,今日回去以后,我便去参加神机营的识字课,只是短时间内怕是认识不了多少字,所以......” 左飞点点头道:“这是自然,我会派人跟着赵校尉的。” “多谢了。”赵锐又是拱了拱手。 “无妨。” 两人相对无言。 左飞转过头,看向兵卒,正准备下令返航。 这个时候,桅杆上的瞭望兵却是忽然发现了什么,大声的喊道:“东北方向,有情况!”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内奸 声音响起,仅仅瞬间,整个船板就进入到了一种紧张的状态。 所有神机营的士卒全都拿起了手里的武器,神威前的兵卒也是更加的专注。 操舵手则是转头看向左飞,静静地等待他的命令。 原先正在休息的兵卒也是披上了轻甲,各归其位。 这一切都是在短短的一瞬间发生的,以至于赵锐压根就没有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以后,他彻彻底底的陷入到了震惊之中。 他从没想过,这些兵卒的反应竟然快到了这种地步,反应快,动作也快...... 这样的神机营,若是不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那才是怪事! 赵锐这么想,和那操舵手一样,转头看向左飞。 兵卒是顶尖的兵卒,这将军是否是顶尖的将军呢? 此时此刻的左飞,目光专注地凝视着东北方向,看清了那里的确是隐隐约约出现船只的影子后,他的眼眸流露出寒光,命令道:“传命下去,船队分散开!没有本将军的命令,禁止任何人擅自行动。” “是,将军!” 众人纷纷领命,开始按照他的布置做事。 赵锐在一旁看着,暗暗的点了点头。 目前为止,只是看到了那边有船只出现,一切情况都不清楚。 分散开,静候对方接近,的确是目前来说,最好的一个选择。 既然如此,那就等着吧,看看对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赵锐的眼眸也是闪过寒光,安静的等待着。 另一边,东北方向的船只却压根就没有发现左飞的船只。 此时此刻,他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正北方向的另一支船队上面。 “老大,确定了,就是维尼那娘们的船!” 一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海寇,走到狐媚的面前,瓮声瓮气地道。 狐媚瞥了他一眼,悠悠地道:“让兄弟们磨好刀,等会上去跟她干!” “好嘞!”海寇咧开嘴笑了,笑容之中带着凶残。 转过身,看着周围的海寇,大声地道:“都听见了没!老大说了,把刀磨好了,等会谁要是能抓到维尼那娘们,就把她赏给谁!” 话音落下,整个船板响起一片起哄声。 “别说,我还真没尝过这胡人娘们到底是什么滋味!” “兄弟们,都别跟爷抢!爷就好这一口!” “......” 多是一些粗鄙不堪的话。 狐媚听了,却是咯咯地笑了,只是眼眸却是一刻都没有离开过不远处的船只。 那船只的船板上。 一个拥有火红色秀发的女人站在船头,脸色凝重,看向周围。 旁边一个身穿轻甲的海寇,沉声道:“头儿,数过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船,加在一起一共七艘.....” 说到这里,顿了顿,他的眼眸之中流露出愤怒之色,说道:“船上都没挂着旗帜,但是能认得出来,是狐媚、笑面虎和白面公子家的船,看来您猜的没错,津州港口的事情就是他们三个做的。” 维尼看着前方,没有回话。 那海寇继续道:“而且咱们到这边来,除了我们几个,没人知道,兄弟们也是临行前才知道咱们要到津州港口来,但是这些人能在这儿围住咱们,一定是提前做好了准备。 也就是说,我们几个里面出了内奸。” 这里的我们几个是指二当家到五当家的。 这几个都是胡人,都是一路跟着维尼走南闯北走过来的,原先还有很多,如今算上维尼,也只剩下这五个了。 也可以说,这四个人是维尼最信任的四个人。 却是没有想到,他们之中竟然有人背叛了她。 维尼想到这,眼眸之中流露出一道寒光,看了老五一眼,问道:“你觉得是谁?” 老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维尼看着他,说道:“你若是不说话,我就觉得是你,当叛徒的下场,你是知道的吧?” 老五听见这话,下意识地抬头,然后就看见了维尼的眼神,全身上下猛地一颤,忙不迭地回答道:“我觉得是老三,他最近半夜老是往外面跑,而且我们几个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老是听他抱怨,离家越来越远,还不如回去......” 维尼听见这话,眸光沉沉,却是没有说什么。 许久后,方才开口:“让老三过来。” “是,头儿!” 老五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片刻后,另一个壮硕的胡人海寇走到了维尼的身旁。 “头儿,你找我。” 维尼看了他一眼,说道:“老五说有内奸,内奸是你......” 排行老三的胡人海寇听见这话,嗤笑了一声,表情十分的不屑:“这小子,还真是有点儿意思。” 维尼瞥了他一眼,说道:“带几个人把他关进船舱里面。” “知道了,头儿!” 老三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不需要过多的言语。 也不需要解释,便达成了默契。 海寇都是粗人,但不代表他们头脑简单,头脑简单的人不可能活到现在,无论是做什么。 老三既然敢在饭桌上面抱怨,就说明他心里面压根就没有想过背叛的事情。 若是想过,他也不会说出来。 而老五,从一开始上船就是心事重重的模样,看见了其他的海寇的船只,又是没有惊讶,反而是眉头紧皱。 又是主动的谈起内奸的事情。 对维尼来说,或者说对他们这仅剩下的五个人来说,彼此就是最为值得信任的人。 这么多年,无论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从没有怀疑过彼此。 但是这一次,老五却是直接的说:有内奸。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知道这他们五个人之中一定有内奸,不可能是其他的原因。 为何会如此笃定?因为他便是那个内奸! 维尼刚才三番两次的试探他,他虽是隐藏的很好,但是让他去喊老三的时候,那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轻松,却是刚好被维尼看见。 也更加的让她确信。 老五就是那个内奸! 至于为什么...... 老五一直都是五个人中最有野心的那一个,屈居人后,一段时间还可以,时间长了就不行了。 这一点,维尼也是早就察觉了。 因此,才能那么快的做出决定。 吩咐完了这件事情,她吐出一口浊气,又是道:“时间差不多了,放信号吧。”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想要反攻? “好嘞,头儿!” 一个海寇从怀里取出一个好似烟花的玩意,点燃了以后,对准天上。 只听见咻的一声,一道绚丽的烟火直直的冲上天空,直接在天空中炸裂开来。 方圆十几公里都能看到那绚烂的烟火。 另一艘海寇船上,被称为笑面虎的忠厚男人见到这一幕,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心里面也是有不好的预感。 虽是没有跟维尼有过太多的接触,但是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维尼绝非是那种会无缘无故的做出一些事情的人。 她这个时候忽然放一支烟火,定是有原因的! 莫非她还有援军? 只是......怎么可能呢? 丑狼他们跟维尼本就没什么交际,又是不知道她往津州港口的方向来,不可能来帮她。 刀疤脸就更不可能了,他们跟维尼刚刚发生矛盾,而且已经闹到了不可开交,你死我活的程度。 怎么可能帮维尼,压根也没有理由啊! 莫非是津州港口的官兵? 那就更不可能了。 先不说海寇和官兵的关系,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出手的。 就说如今的津州港口,压根也就没有官兵了啊! 最多也就是津州府那些城卫军,那些家伙,个顶个的废物,要真是来了,添乱还不够,帮忙? 只有两个字:呵呵! 虽是想不到维尼有什么后手,忠厚男人还是十分的局促不安,眼眸微微一凝,命令道:“全速前进,都给老子准备好了!不要放过一个人!” “知道了,老大!” “您就瞧好吧!保准让对面没一个能活着的!” 海寇们跃跃欲试,眼眸之中也都是闪过了兴奋之色。 还有一边,则是白面公子的船队。 一共七艘船。 两艘是狐媚的,两艘是笑面虎的,另外三艘则是他的。 老爹留给他的家底丰厚,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用起来特别的小心。 看着另外四艘船都是飞速的前进,他的脸上露出讥讽之色。 如今的维尼已经是瓮中之鳖,压根也没可能逃脱,谁先上,谁后上,结果都是一样的。 先上的人未必能够多拿多少的好处,却是一定会损失的更多。 既然如此,倒还不如等一会...... 白面公子怀揣着这样的心思,看向掌舵手,吩咐道:“来回绕一绕,让他们先打,等打的差不多了,咱们再上。” 旁边的海寇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小声地道:“少爷,这样不太好吧。” 白面公子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眸之中闪过一道寒光,道:“我这是为弟兄们着想,活着还有可能过上好日子,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愿意第一个冲上去做炮灰?” 那人低着头,一言不发。 心里却是默默地道:那也不能躲在后面装怂啊! 这么想着,还没说话,忽然感觉自己的小腹传来一阵剧痛,接着整个人倒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甲板上。 然后就听见一道充满寒意的声音响起:“还有,不要叫我少爷!这是我说的最后一次!” 白面公子转过头,环视一周,表情流露出凶狠之色,咬牙切齿地道:“要是再让我听见,我扒了他的皮!” 众人都是忙不迭的低下了头,不敢说一句话。 这白面公子看上去温文尔雅,倒是有点儿像个读书人,可实际上,他却是十五岛主里面性格最为暴虐的,稍有不满自己心意的,便会做出一些凶残的举动。 但偏偏他又是自幼习武,习武的天分极高,武功高强。 寻常的海寇,即便是十几个人也难以与之相提并论。 凭借超强的武功,白面公子也是迅速的接过了自己老爹的位置,上下没人胆敢反抗的。 但是,这个人做事却是特别的小气,一点儿东西,都要抓住不放。 除此之外,气量也是十分的小。 他之所以要跟其他两位一起进攻津州港口,原因十分的奇葩,并非是为了大船。 只是因为津州港口之前贴了一张告示,上面骂了海寇。 他对号入座,便觉得是在侮辱自己,忍受不了,方才派人一起进攻的津州港口。 如今帮其他两位攻击维尼,其中一个很大的理由,也是因为维尼心高气傲,从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他心里面一直记恨,刚好趁着这个机会,打击报复。 但是,真到了要出功夫的时候,他又是开始‘保存实力’了。 另外两个海寇头子见到这一幕,脸上都是露出了不屑之色。 “就知道这小子会这样!” “真特么是个孬种!” 两人虽是不在一条船上,骂人却是异口同声。 今日的风虽是不大,却也不算太小。 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风渐渐地起来了。 几艘船的速度都是快了起来,马上就要接近维尼的船只。 最先接近的毫无疑问自然是实现在津州港口的必经之路上埋伏好的狐媚。 她看着不远处的维尼的三艘船,眼眸之中,流露出了寒意,嘴角却是勾起,带着淡淡的笑意,喃喃自语道:“我的好姐姐,这一次看你还能怎么跑!” 话音落下,面前突然发生的一幕,却是让她怔住了。 面对四个方向,七艘船的包围,三艘船竟是没有选择分别突围,或者是吸引火力,掩护主船突围。 而是调转方向,齐齐地朝自己而来。 而自己的方向,明明就是津州港口啊! 狐媚知道,维尼这一次的目的是想要去津州府与津州知府谈判。 当然,所谓的谈判,在狐媚看来,只是维尼的一厢情愿罢了。 若是风平浪静,倒是没什么问题。 可是现在她却是面临着这么多船只的包围,即便是从自己这里成功突围,能去的地方还是只有津州港口。 津州港口又是没有官兵能够帮他们。 而他们上了岸,又是没有办法跑远。 也就是说自己把自己给逼到了死胡同里面。 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狐媚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陷入了沉思。 这家伙到底想要做什么? 忽然,她的脑海里面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大胆的想法让她自己都是觉得有些疯狂。 莫非......这家伙想要反攻? 第一千零五十章 情况不对! 她凭什么? 她凭什么反攻? 狐媚死死的盯着逐渐靠近的船只,实在是想不出三艘船如何能够反攻七艘船,而且还是面对包围的情况下。 当然,这些目前来说都不是最为紧迫的事情,最紧迫的是这三艘船实实在在的就要跟她的船撞上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很快,两艘船就被无数的钩锁连接在了一起。 海寇们发出一阵阵不明意味的嚎叫声,在这海上听起来给人一种惊悚的感觉。 因为楚国不擅长造船,因而每一艘船都是十分的珍贵,即便是真的打起来,没到生死存亡的时候,大家也都是尽量的不破坏船体。 出乎狐媚的意料之外的,对方的确是没有想过逃跑,反而对方的海寇主动的冲上了自己的船只,挥舞着刀剑,叫嚣着。 这些海寇在船上行动,都是如履平地,颠簸的船体,凛冽的疾风对他们而言,好似不存在一般。 维尼的海寇嚎叫着,冲向狐媚的船只。 两拨人很快就缠斗在了一起。 瞬间,血肉横飞...... 维尼站在船头,越过人群,目光落在狐媚的身上。 恰巧,狐媚也在看她。 两个女海寇头子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随即又很快分开。 狐媚的反应极快,从甲板上拿起一把精致的小驽,对准维尼就是一下。 箭矢在半空转着圈,朝维尼极速逝去。 维尼面露不屑,轻轻的挥舞了一下自己的佩剑,就把箭矢挡在了外面。 随即,又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射来了几支箭矢,也是直直地冲向维尼。 维尼见到这一幕,眉头微微一皱,几个闪避,躲开了这些攻击,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里,回到了船舱里面。 好似对外面这些人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即便是自己不出手,手下的海寇们也能轻松的灭了他们。 狐媚的海寇们,不少都是见到这一幕,脸上皆是露出了愤怒之色。 这娘们,明明被包围了,还敢摆架子! 这不是找死吗! 狐媚的海寇们纷纷上前,想要突破对方的组成的防线,直取维尼。 维尼手下的海寇自然是不会坐视这一幕的发生,都是一对一的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两方人马又一次的缠斗了起来。 在火炮还没有普及之前,海寇之间的战斗其实和陆地上的战斗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搏杀,没有那么多的战术。 谁的力量强,谁能稳得住,就能赢。 当然,这是建立在两方的船只都是差不多的水平的情况下。 若是一方船只比另一方船只更大,那压根可能就用不到搏杀了。 一只船直接撞散另一只船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 但是海寇们之间搏杀,为了保留船只,大部分的人都不会采用以船体相搏的方法。 此时此刻,毫无疑问是维尼的人占据了上风。 虽然都是身经百战,但是狐媚的人数更少,配合也是比维尼的人差了许多,短时间内就损失了不少人。 维尼这方的海寇都是两三个人组成一个小队,围攻一个人,无论是面对什么情况,他们都是尽量的保证自己的身后是自己的队友,而不是敌人。 而狐媚的人更倾向于单打独斗,互相打自己的,不管对方...... 平常人数差别不大的时候,两方战术的优劣还是体现不出多少,但是人数的差别稍微多一些,就能明显的感受到两边的诧异了。 五艘船连接在一起。 其他的几艘船看着前面发生的战斗,却都开始紧张了起来。 即便是自傲的白面公子,看见这一幕,眉头都是紧紧的皱了起来,喃喃自语道:“维尼那娘们还真是两把刷子......” 忠厚男人也是皱起了眉头,道:“速度快点儿!维尼的人比上次更拼!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把精神提起来,谁要是死在这儿了,我没工夫给你们收尸!” 两人都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开始不再绕弯,加速前行。 但即便如此,等他们赶到的时候,狐媚的人还是折损了不少。 甚至狐媚本人都被逼到了一艘船的犄角旮旯。 “狐媚,你还有没有点儿用?这才多久,就被人家给打成这样?” 白面公子跳上甲板,随手砍下一名海寇的脑袋,咧开嘴,无情的嘲笑。 狐媚听见白面公子的声音,先是一喜,随即,又是火冒三丈,破口大骂:“你个喂鱼的狗东西,特么的怂货!躲在后面,还好意思说话? 你算是个什么男人,娘们玩意儿,he......tui!” 这狐媚在人前一副娇媚的模样,遇上了事情,就暴露出了自己的本性。 白面公子听了,又是咧开嘴笑了。 狐媚骂的越凶,说明她的损失越大。 说不定,这一次乃是一箭双雕。 既能得到维尼的那一份,又能得到狐媚的那一份。 他这么想着,整个人都是有些激动了。 另一边,维尼的海寇见到突然之间多了这么多的人,并没有慌乱,反而是露出讥笑的表情,动作却是没有停,继续向前逼近。 忠厚男人站在自己的船上,见到这一幕,心里面瞬间忐忑起来。 为什么这些家伙不害怕?不绝望? 这压根也不符合常理。 这些都是海寇,再如何也只是海寇,压根没有什么家国情怀,只有利益至上,只有小命重要,他们做事情遵循的便是这两点原则。 因而,压根就不会出现什么知死而死的情况,更没有什么所谓的大义。 这个时候,这些家伙看见自己被这么多人包围,几乎没了生存的希望,他们就算是不逃跑,反抗的心思也会弱很多。 紧接着就是会出现投降的情况,这并非是他的幻想,而是向来都是如此...... 不要以为海寇就多么的凶残,他们也是知道扩充自己的力量。 如果对方的人数少到了自认为可以掌控的地步,他们不介意对方投降,把对方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内的。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混战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见了身后传出了动静。 转头看去,便看见远处隐隐约约间出现了几艘船。 这些船都是没有升起旗帜,但是他能够察觉,这些船,他以前见过。 下一秒,看清了第一艘船上的标志,他的眼眸微微一凝,惊讶的喊出声:“是丑狼!” 他心里面泛起了波涛骇浪,眼前的一切不合理,此时此刻,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怕是这些家伙早就知道会有支援。 只是...... 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的消息明明是从对方的高层之中获得的,而且这个消息知道的人本来就不多。 维尼又是怎么能提前知道他们知道呢? 这......这压根也不可能! 一时间,忠厚男人濒临崩溃! 倒不是说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差。 任何人面对这样的事情,都无法保持淡然,毕竟原先已经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想到并非如此,自己只是被人家戏耍了罢了。 试问,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接受这样的落差呢? 不止是笑面虎,白面公子见到这一幕,眉头也是紧紧的皱了起来。 然后,凑到了忠厚男人的身旁,沉声道:“不止是丑狼,刀疤脸也来了......” 丑狼来,完全能够理解。 毕竟自己在这里。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大家都还是明白的。 但是刀疤脸来就完全没有理由了,毕竟他和维尼的矛盾,甚至要甚过他们。 除非他们来这里,乃是为了围攻维尼,但这就更不符合常理了。 先不说他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若是围攻维尼,他也不应该摆出这个架势。 不知怎么的,忠厚男人忽然想起了自己几天前开的那个会。 现在想一想,那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啊! 便是反应较为迟钝的白面公子也是明白了,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随着时间的流逝,对方的船只越来越多。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大部分的人都是到了,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自己想着灭了维尼,三人瓜分。 却是没有想到,人家竟是想要灭了自己,十二个人瓜分他们三个。 实话说,这行动相较起来,的确是后者更加容易,行动的成功可能性也是更高。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眸之中看出深深的绝望之色。 一时间,两人都是茫然,不知所措。 目前所能做的也就是拼死抵抗了! 忠厚男人一声大吼:“兄弟们,杀一人,奖励十两银子,都给我拼命!” 说话间已经语无伦次。 他还是第一次面临这样的绝境。 以前的时候,最多就是以一敌二,那样的话,还是有可能的。 但是这一次,却是以一敌三,甚至以一第四! 对方的实力还比自己要强。 这......怎么可能赢?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周围的海寇们也是渐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怎么对手越来越多,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多的船! 无数的人挥舞着刀剑,喊着奇怪的号子,叫嚣着冲上了对方的船只。 原先还是两三个打一个人的海寇,忽然之间发现自己竟是一个人要打三四个人。 前后的反差一时间让他们懵了。 但是,沙场之上,却是没有半点儿留情,即便是懵了,也不会有人有任何的留情。 众人还是挥舞刀剑,该砍的还是要砍。 很快,不知道多少人砸在了地上,血液染红了甲板。 便是大海似乎都带上了一点儿红色。 这个时候,众人恍惚之间也是忽然发现,起风了...... 维尼抬眸望去,看见天空上忽然出现的乌云,眉头微微皱起。 其他人也是如此,看见乌云,全都是眉头紧皱。 他们生活在海上,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怕是用不了多少时间,暴风雨就要来袭。 他们的船只虽然不算小,但是也未必能够扛得住暴风雨,即便是能扛得住,也是要脱一层皮的。 相比于消灭这三人的蝇头小利,显然还是保存自己的实力更加的重要。 但是,这个时候想要立刻回到自己的港口,却是有些困难,路上指不定的还要发生什么意外。 最为重要的是,打着打着,你忽然撤了,这谁能受得了? 怕是没有几个人会同意。 因此,一时间,气氛陷入了僵持。 而狐媚三人则是察觉到自己的机会到了。 还是忠厚男人反应最快,大吼一声:“所有人都到我这艘船来!咱们去津州港口!” 这个时候回去显然已经不太显然,思来想去,只有一个津州港口比较合适。 其他的人就算跟过来,自己也能且战且退,总比留在海上等死要好。 一共七艘船,打了这么长的时间,再凑够一艘船的人总归是够的。 这个时候,对方人多,反而是劣势,毕竟,这么多的船调配起来,并非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的。 现在,忠厚男人已经不想着保存力量,更是不想着自己能够东山再起了。 他所想的,便是自己能够保下自己的这条小命,能够活下去,他便已经满足了。 白面公子也是如此,他的内心极为的不甘,却是没有任何的办法。 只能咬着牙,带着剩下的上百个人,硬生生的杀出了重围,跳上了笑面虎的船。 狐媚见到这一幕,咬了咬牙,也是想要跟上去。 但是她身边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另一边,丑狼见到这一幕,眼眸微微一凝,瓮声瓮气地命令道:“给我拦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跑了!” 他的船只在中心的位置,现在想要离开也是晚了,倒不如留下来,拦住他们。 话音落下,他手下的人都是有了明确的目标,开始拦住往那艘船上跑的人。 别说,人数太多,而且海寇的装扮又都是大同小异。 十五个岛的海寇混在一起,一时间,众人都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敌还是友,现在只能依靠对方的动向来分辨。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前面有船! 十几名海寇手里拿着锋利刀剑,用力的劈砍铁锁。 其他的海寇则是站在旁边拱卫,谁要是被箭矢射中就拖下来,换他们上。 要知道,人在面对危机情况的时候,是能爆发出难以想象的爆发力的。 剩下的几百号人就凭借着这股子韧劲,竟是把敌人全都给赶下了船。 随着时间的流逝,风越来越大,乌云也是越来越近。 海浪拍打着船体,整个大海如同装在盆子里面的水,被人摇晃起来一样,好多人都是已经开始站不稳了,颠簸的要命。 丑狼等人见到这一幕,反应也是极为迅速,立刻命令手下的人撤回来,就地寻找可靠的岛礁,利用船锚,尽量的躲避风浪。 狐媚等人也就是趁着这个时候,成功的逃离,但是他们知道回去一定是回不成的。 作为海寇,他们已经彻底的完蛋了。 从此以后,十五岛将会变为十二岛,再也没有他们的位置。 目前唯一的出路就只有一个津州港口。 只有上岸,才有一点儿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于是,忠厚男人大喊:“把帆全都给我升起来,兄弟们再坚持坚持,到了津州港口,咱们休整一会,就往林子里走!” 这是要做山贼了? 狐媚和白面公子看了他一眼,都是没说什么,显然是默认了他的想法。 另一边,维尼看着孤零零的一艘船朝津州港口驶去,眉头微微一皱。 仅仅思索了片刻,她就做出了决定:“告诉兄弟们,咱们跟上去。” “这......” 老三听见这话,微微一怔,劝道:“头儿,他们已经回不来了,咱们再跟上去,对方万一要跟咱们拼个鱼死网破,到时候不太好收场啊......” 维尼看了他一眼,没有解释,只是重复了一遍:“我说,咱们跟上去!” 这一次,加重了语调。 老三听了以后,神色一凌,瞬间改变了态度,点头道:“知道了,头儿,如你所愿!” 然后,转身离开了。 很快,维尼的三艘船便朝着狐媚的那一艘船追赶上去。 其他的海寇头头见到这一幕,脸上的表情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这个女人还真不是那么好惹的! 尤其是刀疤脸,看着维尼,脑海里面不由自主地想起之前他们十二个人密会的时候,这个女人说过的话。 从此以后,津州港口养不起十五支海寇...... 现在想想看,这个女人怕是觉得这片地界也养不起十二支海寇吧,就是想要看看,她接下来会如何做了。 另一边,狐媚三人看着身后的船只渐渐地散开,都是长出了一口气。 没想到啊,这样都还能活下来! 真是天助我也! 要是没有着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自己这些人这一次怕都是要栽在这儿了! “特么的!那个狗老五,竟然敢阴我们!” 白面公子脸色阴沉,啐了一口。 忠厚男人看了他一眼,说道:“老五不会骗我们,他有把柄在我们手上,应该是维尼那娘们自己察觉出来了,将计就计。” “特么的!”白面公子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了愤怒之色,开始一通破口大骂。 狐媚听见声音,柳眉微微一蹙,没好气地道:“我说哥哥,你现在就是骂的再起劲,又有什么用? 咱们都已经成这样了,还能改吗? 依奴家看,还是早点儿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更实在一些。” 白面公子瞥了她一眼,说道:“收起你那副狐狸模样,还奴家,奴家个屁!” “你!”狐媚面露愤怒之色,掏出了腰间地匕首。 白面公子见到这一幕,眉头一挑,一把从身旁的手下的手里夺来了一把长刀,看着她,挑衅道:“怎么?还想跟爷过过招!”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视,碰撞出一阵火花。 旁边的忠厚男人见到这一幕,叹了口气,悠悠的道:“都歇歇吧,都已经这样了,咱们要是再打起来,那还有的活吗? 你们要是想逞能,刚才就不该上船,留下来跟他们继续打啊!看看你们到底有没有那个本事,以一敌百!” 两人听见这话,都是冷哼了一声,收起了武器,但还没有说话。 忠厚男人却是开口道了:“依我看,无非就是落草为寇,上山呗,做海寇之前,大家又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旁边的白面公子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忠厚男人却是看了他一眼,悠悠地道:“当然了,你算是个例外。” 白面公子沉默。 忠厚男人继续道:“津州地那些官兵,有一个算一个,其实实力不算强,别说是跟咱们比,就是跟那些小喽喽比,也强不到哪里去,东南道那边出了事,来往的商船少了。 咱们也该给自己找一条出路,上岸没什么不好的......” 若是方休在场,听见忠厚男人的这通分析,定是要给他鼓鼓掌:小子,说的不错嘛,就差把产业转型四个字说出来了。 另外两个人却是压根没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把他的话当作安慰,仅此而已...... 忠厚男人见到这一幕,知道这两个家伙肚子里面都是没什么货,跟他们聊不来。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是三虎呢? 他们就剩下这点儿人,分成三个山头,定然是行不通的。 可是聚集在一起,又是牵扯到了谁老大,谁老二,谁老三的问题。 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番争吵,还真的有可能打起来。 哎...... 真是一个麻烦事。 忠厚男人这么想着,忽然听到站在桅杆上瞭望的人大声的喊道:“老大,前面有船!三艘!” 话音落下,整艘船气氛瞬间发生了变化,所有人都是紧张了起来。 又是有船,还是三艘?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里都快要到津州港口的地界了,怎么还能有埋伏? 这压根也不符合常理啊! 但是今天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既然躲不过去,那就硬拼一场! 看谁能活下来。 白面公子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呲牙咧嘴道:“特么的,今个儿爹不要命了,也要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旁边的忠厚男人却是想到了什么,问道:“看清楚是谁的船了嘛?” 桅杆上传来不确定的声音:“好像是......官兵。”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灭了他们 话音落下,在场的人都是微微一怔,随即长出了一口气。 还以为是什么人,原来是官兵啊! 官兵就好办了。 津州卫所的人都已经被灭了,剩下的就只有津州府城卫军,那些家伙是个什么水平,不用说也都知道。 莫说是他们这些海寇,就是地痞混混都未必能打得过。 三艘船拦在前面就让他们拦着,无非就是浪费一点儿时间先灭了他们。 所有的海寇都是冒出这样的想法,包括三个海寇头头。 但是他们这样的好心情还没有维持超过一分钟就听见那瞭望的家伙又喊道。 “老大,后面也有船!” “什么!?” 后面也有船。 众人的心全都是提了起来。 莫非是前后夹击。 据他们所知津州卫所只有三艘船,若是再多一定就不是津州府的了,说不定是从其他地方调过来的呢? 一时间,众人都是紧张起来。 唯独忠厚男人还是保持着理智,转头看去,大声地问道:“后面的船,能看得清是谁的吗?” “是维尼的船!老大!”瞭望的海寇大声地回道。 “特么的!”白面公子听见这话,愤怒的骂了一句:“这娘们,都把我们逼成这样了,还不想着放过我们!” 狐媚眉头也是紧紧的皱了起来,眼眸之中闪过寒光,冷冷地道:“我这位姐姐是要把我们全都给赶尽杀绝啊!” 白面公子接话道:“既然如此,干脆跟他们拼了!” 忠厚男人却是没有争一时之气,而是问道:“来了几艘船?” “三艘!全是维尼的!” 桅杆之上传来声音。 全是维尼的人? 这样算下来,虽是有三艘船,加在一切,却是未必能有一千人。 既然如此,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忠厚男人站在原地,眼神闪烁,思考着究竟是硬刚官兵,还是调转回去,跟维尼打一场。 纠结了片刻,他下定了决心,道:“维尼那点儿人没什么用,咱们先打官兵,别管他们,等上了岸,直接走!” 白面公子和狐媚听见这话,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仔细思索了一下,都是没有开口。 目前来看,这的确是比较稳妥地方式,能够成功的保留自己的力量。 维尼的人数也是不多,调转回去虽是能拼个你死我活,不一定输,但是压根没有必要。 倒还不如跟那些官兵来一场。 于是,几人异口同声地道:“把刀都给老娘(爷)拿好了,等会谁要是动作慢了,别怪不讲情面!” 既然选择了进攻官兵就代表他们放弃了回头硬刚,那么动作就一定要快,这样的话。 不但能够摆脱官兵的追捕,说不定还能拖延维尼前进的步伐。 海寇们听见这话,脸上都是露出了凶狠之色,咧开嘴,大声地道:“好嘞!老大!” 每个人都是显得十分的兴奋。 这些落草为寇的家伙,或多或少都是跟朝廷有着莫大的关联。 虐这些官兵,是他们最喜欢的事情,没有之一。 在狐媚这艘船的东边,维尼站在船头上,看着面前的一幕,眼眸微微一凝。 旁边的老三也是见到了横在狐媚前面的三艘船,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说道:“头儿,真是天助我也,津州府派人来了! 咱们先等着他们打,打完了之后咱们再上,既借着这些家伙的手灭了官兵,又是能灭了他们,一箭双雕啊!” 维尼却是摇了摇头,悠悠地道:“那些不是津州府的人。” “什么?”老三微微一怔,定眼望去,看清了那几艘船的模样,总觉得有些熟悉。 恍惚之间,他的脑海里面忽然冒出了一些画面。 那是很久以前了,那一次也是一场追击,只是角色与现在有所不同。 当时,他们是被追的那一方,追人的是神机营! “是神机营!”老三惊呼出声。 维尼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前面,心道:果然还是来了啊...... ............ 神机营的船上。 左飞看着突然调转方向冲自己来的几艘船,立刻就判断出了情况,悠悠地道:“前面一艘和后面三艘不是一起的,后面三艘在追杀前面的。” 赵锐站在左飞的旁边,看着逐渐靠近地船只,没有说话。 这并非是什么难以判断的事情。 他想要知道的是,面对这样的情况应该怎么办。 不管对方是什么属于那两方势力,互相之间是敌还是友。 有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对于神机营而言,他们都是敌人,对于他们而言,官兵都是敌人。 因此,无论如何,都是相当于他们要以三艘船面对四艘船。 虽然知道神机营的实力十分的强悍,但是他还是有些担心,若是对方忽然联手夹攻,会不会产生一些麻烦。 左飞却是一脸的漫不经心,看那几艘船好似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压根也没有放在眼里。 看着那艘船越来越近,他的嘴角反而是露出了笑意,吩咐身旁的千夫长,悠悠地道:“风暴还要过一会才能到,趁着这段时间,灭了他们。 就当是咱们神机营来到津州港口,送给海寇们的一点小小的礼物。” 千夫长听见这话,脸上也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拱手应了一声,道:“是,将军!” 领命离开,吩咐其他的百夫长,道:“将军的命令,歼灭视线所及的所有敌人!” 百夫长们听见这话,都是激动了。 这段时间一直都是赶路,还没有动过手,再这么下去,感觉骨头都是要僵了。 而且这些海寇是什么样的,他们都是知道。 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用他们来热身,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明白!”百夫长们领命,纷纷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一道道的命令传递了下去。 整个船队都是进入到了一种紧张的准备战斗的状态。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我们投降! 如此看来,神机营的确是强悍,但是这位左飞却是未必如此...... 赵锐心里面默默的道:虽是如此,但左飞在海上作战的经验,却远非是自己能相提并论的,因而跟在他身旁倒的确是有许多的东西可以好好的学一学...... 想到这,赵锐还是觉得沉默,不多言语。 左飞却是回头看了赵锐一眼,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赵校尉,若是你指挥,你会如何做?” 赵锐听见这个问题,微微一怔,脸上的表情虽是没有任何的变化,心里面却是开始犹豫。 究竟是实话实说,还是附和这位左飞将军...... 仅仅只是犹豫了一瞬,他就做出了决定。 他一生行事,无愧于心,此时此刻也没必要说慌,更何况安国公乃是心胸开阔之人,他手下的人定然也是如此。 于是,缓缓地开口:“实不相瞒,若是在下指挥,必定不会如此的简单,对方乃是四艘船,我们是三艘,对方的人数犹未可知,战力犹未可知,若是冒然与之对垒,说不定会落入进退维谷的尴尬之地。 可是,若是让开,又是可能面临对方的包夹。 因而,我会命令主船靠后,另外两艘船左右包夹第一艘船,若是短时间内能够剿灭对方的船,应该可以达到喝阻另外三艘船的目的......” 赵锐洋洋洒洒的说了许多。 总而言之,就是两个方案,要么是雷厉风行的秒掉第一艘船,要么是主动让开位置,摸清对方的实力,寻找合适的进攻时机。 很保守,却是很有用。 左飞听见这话,脸上一直是带着淡淡的笑容,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 赵锐见到这一幕,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左飞悠悠地道:“赵校尉这些话倒是也没错,用在水师第一营的确是没什么问题,其实这海上之战,与陆上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原理都是相同的,无非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赵锐等待了许久,还是没听到他后面想要说的话,于是,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问道:“既然如此,左将军为何直接命令剿灭这四艘船,如此一来,万一对方的实力强悍,那该如何?” 左飞听见这话,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说道:“哈哈哈,赵校尉,其实有的时候,即便是再好的战术也是没用的,你可知为何?” 赵锐微微一怔,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觉得自己的所说的太过复杂,他理解不了,所以便用这些话来搪塞自己? “不知。”赵锐想了想,沉声道。 左飞又是笑了笑,悠悠地道:“原因很简单,因为有的时候,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太大,再多的战术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反而是拖延了战斗的时间,白白的浪费时间与精力......” 赵锐听见这话,算是明白了,左飞的意思是杀鸡焉用牛刀。 对付这四艘船,直接碾压过去就好了,压根用不到什么战术。 这...... 赵锐想明白了这一点,一时间有些无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承认,神机营的确是很强,比他曾经见过的任何一支卫队都要强得多的多。 可是对面乃是海寇,战斗的经验十分的丰富,更是一伙亡命之徒,他们要是全力以赴,虽是比不上神机营,却也差不到哪里去。 最重要的是对方的人数上乃是占有优势的,多出一艘船,意味着他们能够组成更多的阵型,意味着...... 总而言之,左飞将军未免也太过轻敌了! 赵锐心里面这么想着,难免对左飞感观发生了一些变化,心里面默默的给他加上了一个自傲的标签,却是没有说什么。 另一边,左侧和右侧的船只已经是扬起风帆,全力地冲向狐媚的船只。 主船则是按兵不动。 狐媚等人见到这一幕,都是握紧了手中的刀剑,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然而...... 两艘船却是压根没有迎着他们,而是直接绕过了他们,开向身后。 若是没有猜错,他们的目标乃是维尼的那三艘船。 “这是什么意思?”狐媚一脸的疑惑,看向孤零零的主船。 “不要放松警惕,对方应当是想要前后夹击!” 忠厚男人冷静地道。 白面公子却是没好气地骂了一句:“什么前后夹击,你回头看看,人家那两艘船就是冲着维尼去的!” 这...... 这么说,对面这群官兵岂不是只打算用一艘船对方他们。 这未免也太嚣张了一些! 哪怕是津州卫所都不敢这样啊,这些津州城卫军哪里来到胆子? 海寇们的脸上都是露出了愤怒之色,看向左飞的主船也是十分的不善。 终于,忠厚男人大吼一声,发出命令:“扬起风帆,全速前进,灭了前面那群官兵!” “好嘞,老大!” “老子要用他们的脑袋盛酒喝!” “......” 一阵叫嚣声响起,在他们的后面,维尼站在船上,看着逐渐接近的两艘战船,脸上的表情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 跟神机营交手过,她知道这两艘船靠过来是想要做什么。 神机营从不喜欢跟海寇们谈判,也从不愿意放过任何一支海寇,他们这是来剿灭自己的! 旁边的老三看着逐渐接近的神机营,也是慌了。 原先在东南道的惨状仍旧历历在目,这些神机营的家伙,简直就不是人类能够匹敌的。 尤其是他们的那种从天而降,能够带来巨大伤害的武器,更是让人无法应对...... 若是真的跟神机营打了起来,他们除了逃跑,没有任何一条出路。 神机营越来越近,老三终于按耐不住,开口问道:“头儿,我们该怎么办?”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这怎么打? “这......” 老三听见这话,怔住了。 直接投降? 神机营会接受自己的投降吗? 他们对海寇可一直都是不留情面的啊! 若是出现了意外,错误的判断了对方的决心,那该如何? 一时间,老三犹豫了。 维尼却是看了他一眼,眼眸微微一凝,重复了一遍:“去寻个白旗,听不见吗?” 老三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听从维尼的话,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明白了!” 转身离开。 片刻后,便寻到了一面白旗,然后升到了桅杆上面。 另一边,两艘神机营的船见到这一幕,都是有些懵。 他们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从头到尾连打都还没有打,对面的白旗都已经升起来了。 一时间,他们竟是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究竟还打不打了? 所有人都是把目光放在了千夫长的身上。 千夫长面露沉思,犹豫了许久,方才道:“先不要动手,看看他们如何做,若是想要逃,便动用神威,若是想要前进,也动用神威,等将军那边把事情给处理完了,然后交给将军定夺。” 士卒们听见这话,都是齐齐地应道:“是,将军!” 主船上。 赵锐看着两艘直冲对方三艘船而去,也是有些懵。 他原先以为左飞所说的灭了对方,乃是先灭了第一艘船,再灭了后三艘船,却是压根没有想到,竟是分了开来。 分出了两艘船去灭那三艘船。 这...... 这么多年,他也算是带着屯兵们清剿了不少的山贼巢穴,可是这样的战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已经不是自信了,而是自傲,是自大。 若是对方比左飞想象的战斗力要强,那么毫无疑问,他们这些人就全都变成了炮灰! 左飞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时间,赵锐的心沉到了谷底,眉头也是紧紧的皱了起来。 犹豫了片刻,他终于是做出了决定,他要跟左飞谈一谈这件事情。 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左飞的身侧,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但是还没有开口,他就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因为他看见了让他震惊的一幕。 只见不远处的海域上,那三艘船竟是不约而同的升起了白旗! 一时间,他不仅震惊,而且懵了。 白旗意味着投降。 也就是说,对方三艘船面对神机营的两艘船,还没有打,就直接投降了。 这......这没有道理啊! 这海上的战斗也没有什么诈降一说,更何况他们的船只和人数乃是更胜一筹的,他们更是没有诈降的必要。 那现在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为什么会升起白旗? 为什么还没有战斗就直接投降? 怀着同样疑问的不止是赵锐,还有另一艘船上的狐媚三人。 “维尼......投降了?”白面公子带着怀疑的语气,开口道。 狐媚和忠厚男人听见声音,都是转头看去,看见维尼的三艘船上的白旗,全都是彻彻底底地怔住了。 他们压根也想不到,维尼竟然这么干脆的就投降了。 要知道,当时十四个岛屿联手围攻维尼,她都是摆出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用尽所有的力量想着抵抗,从没有想过投降。 如今,以三艘船面对两艘船,而且还是津州府的官兵,她竟然投降了? 这怎么可能呢! 这里面有诈! 一定有诈! 三人都是怀着同样的想法。 还是忠厚男子反应比较快,开口道:“她投降了更好,我们需要面对的只剩下了一艘官兵的船只,等解决了这艘船,我们就算是安全了!” 说完,环顾一周,发生大喊:“兄弟们,都做好准备!咱们马上就要安全了!” 海寇们听见这话,回头看了看陷入僵持的维尼的船,又是抬眸看了看前面的官兵的船,脸上都是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以他们的实力,解决一艘官兵的船,那还不是简简单单,轻轻松松的一件小事...... 海寇们心里面这么想着,感觉全身上下都是轻松了很多。 一天之内经历了这么多,他们总算是逃出生天了。 另一边,神机营的将士们,全都保持着高度紧张的状态,即便他们面对的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个的蝼蚁,他们还是十分的认真。 这是神机营行事的诸多准则之一,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对方是谁,都不能轻视对手。 即便对方只是一群农户,也要拿出对待精锐士卒的态度,对待他们。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左飞。 作为指挥官,他心里面的确是要重视对手,可是表现出来却是要风轻云淡,只有这样,才能镇得住手下的兵卒。 “将军!对方已经进入到神威的射程之内,是否开炮?” 一个百夫长凑到左飞身旁,开口问道。 左飞没有看他,目视前方,淡淡地道:“好。” 只是一个字,百夫长立刻站好,应道:“是,将军!” 转身离开了这里。 一道道的命令传递下去。 百夫长站在船体的中间,看着面前越来越近的敌船,心里面默默的计算着距离。 终于到了某一个临界点,他大声的喊道:“开炮!开炮!开炮!” 一连三声。 所有神威的操作手都是立刻听清,点燃了神威。 下一秒,就听见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响声,响彻天地。 嘭!嘭!嘭! 一道道火光冲天而起,飞向对面,又是很快地落下,砸在了对方的船上,留下一个个大洞。 随即,火势蔓延,那艘船很快就是火光冲天。 与此同时,震耳欲聋的响声还在继续。 狐媚三人见到这一幕,算是彻彻底底的懵了。 他们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武器,这是什么东西? 竟然能拥有这么大的威力,竟然能造成这么大的伤害,竟然...... 他们没有时间思考,更没有时间震惊,因为一枚神威就砸在了他们的身旁。 神威炸裂开来,击中了白面公子的胳膊。 瞬间,白面公子感觉自己的一条胳膊废了! “啊!” 剧痛之下,他忍不住的哀嚎起来。 其他两人见到这一幕,都是有些吓着了。 这东西简直堪比传说中的天罚,他们这特么怎么打?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胜读十年书 此时此刻,他们两个终于是明白了,为什么维尼一上来就举了白旗。 是因为眼前这几艘船并非是津州府的城卫军,而是神机营啊! 维尼在东南道的时候,吃过神机营的苦头,知道神机营的实力是如何的,也是知道凭借自己的实力一定是抵抗不了,倒不如投降,说不定还能换回一条生路。 但是他们却是不知道这一点,竟然还傻乎乎的把对方给当成是城卫军,还对对方不屑一顾,现在想一想,实在是可笑。 忠厚男人的反应还是比较快的,忙不迭地大喊:“快点找白旗!找白旗去!我们也投降!投降!” 话音落下,一枚神威又落在了他的身旁,炸裂开来。 “嘭!” 瞬间,忠厚男人感觉自己的两个耳朵都是被震聋了,一时间说不出话,周围的海寇也是不知所措,四处逃跑,连一点儿反抗的心思都升不出来,哪里还有半点儿凶狠的模样。 说他们是一只只小绵羊,都是没有任何的违和感。 而这一切发生的同时,从头到尾,神机营的船压根就没有接近他们,只是凭借着神威,在远距离进攻。 他们甚至连同归于尽都做不到! 所有的海寇看着遥远的神机营的船只,都是绝望了。 另一边。 赵锐看着这一幕,也是懵了。 他怔怔地看着四散逃跑,跳海的海寇,看着火光冲天,逐渐沉没的船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此刻,他终于是明白了左飞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啊! 若是实力强大到了一定的地步,所有的战术,所有的迂回,都是浪费时间!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说的那些话,感觉一张老脸火辣辣的疼。 自己这是被人家用行动结结实实的打了一巴掌啊! 自己之所以会有所谓的战术的想法,归根结底还是实力不够强。 若是实力强到神机营这一般,哪里还用想得这么多。 左飞将军也并非是酒囊饭袋之徒,只不过是面对这些海寇,用不到他出手罢了。 他的身旁,左飞看着不远处的升起白旗的三艘船,脸上却是露出了玩味的表情。 “这是东南道海寇的余孽......” 左飞淡淡的道。 赵锐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 只有东南道来的海寇,才知道神机营的强大,才会做出直接投降的举动。 于是,他好奇的问道:“左飞将军准备如何处置他们?” 左飞想了想,说道:“这些海寇见到我们,没有调转船头逃跑,而是投降,本就说明了一些问题。 既然他们想要投降,我便见一见他们,看一看他们有什么资本......” 说完,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百夫长。 没有说话,百夫长却是立刻会意,拿出两面旗帜,对着另外两艘船,开始挥舞旗帜。 另一艘船也是有个人,拿着两面旗帜挥舞。 赵锐见到这一幕,又是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左飞适时的解释道:“这叫做旗语,乃是安国公提出来的,我们只是创造,完善了。” “......”赵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又一次的被震撼了。 跟在左飞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半天,他却是不知道被震撼了多少次。 没有想到两面小小的旗帜,竟是能够起到沟通的作用。 若是如此的话,倒的确是解决了很多的麻烦。 想到这,他的心里面不免的开始庆幸。 还好安国公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位师父。 若是没有这位师父,自己一个人摸索,怕是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年的时间才能初步建立起水师第一营。 古人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的确是如此啊! 若是没有左飞将军的指导,怕是十年他也摸索不出这些。 另一艘船上,千夫长看向旗令兵,问道:“将军是什么意思?” 旗令兵看向千夫长,回答道:“将军的意思是咱们过去,把对方的海寇头头带过来,将军有话要问他们。” 千夫长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只是一群海寇罢了,要他们有什么用,还不如直接灭了。 心里面虽是这么想,但还是执行了命令,点点头,道:“咱们靠过去。” “是,大人!” 维尼的船上,老三见到对方的船朝自己驶来,脸上露出欣喜之色,道:“头儿,他们没用神威,他们过来了!” 维尼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神机营的船,淡淡的道:“让兄弟们都把武器放下,咱们打不过人家就做好姿态,不要让人家误会。” 老三重重地点点头,说道:“明白,头儿!” 乌云越来越近,此时此刻,这里的海面上也是升起了一些浪花。 千夫长看着周围的天气,脸上露出犹豫之色,转头看向旗令兵,命令道:“请示一下将军,要不要让他们放下武器,然后先回港口,风暴马上就要来了......” 旗令兵点点头,又是拿起了两面旗帜。 一番交流后,旗令兵道:“将军答应了。” “好!”千夫长点点头,迈步跳上了维尼的船,环顾一周后,问道:“你们这里是谁头儿?” 众人都是低着头,不说话。 维尼却是主动的站了出来,走到千夫长的面前,看着他,不卑不亢的道:“是我。” 千夫长看向她,微微一怔。 随即,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倒是有点儿意思。” 这话并非是轻佻。 而是点名了她的身份。 胡人海寇,这在津州港口可不常见。 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眼前这伙海寇是从东南道逃来的。 没有过多的废话,他十分直接地道:“放下你们的武器,站成一排,让我的人接管你们的船,咱们回津州港口,然后再商议如何处置你们,明白吗?” 这...... ),接着再看更方便。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你来自哪个国度? 海寇们听见这话,脸上都是露出了纠结之色。 一方面,他们不愿意放下自己的武器,甘为鱼肉,另一方面,此时此刻除了这么做,他们似乎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犹豫了片刻,还是有人放下了自己的武器,站了出来。 其他的人见到这一幕,没有办法,也只好跟着效仿。 一时间,整艘船站满了凶神恶煞的海寇,只是有意思的是,此时此刻的这些海寇看上去一脸的凶残,表情却是十分的委屈,弱小,可怜...... 维尼看了他们一眼,面无表情的转过身,看向千夫长,开口道:“这位大人,我们已经按照你说的办了,接下来该如何?” 千夫长看着维尼,同样是面无表情,心里面却是对她有了一个重新的评判。 别看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是也从侧面反应了很多问题。 要知道,让人放下保命的武器,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在重镇待过,在亲军待过,如今又是到了神机营,这么多的地方,这么多的人,只有一个神机营是能够说让他们放下武器,他们能够没有任何的犹豫就执行命令的。 也就是说这些海寇拥有超凡的纪律,而且十分的崇敬这个胡人海寇。 一个女子,还是胡人,能够做到这一般地步,足以看出这人的实力。 千夫长没有理她,而是看向身后,使了一个眼色。 身后的兵卒立刻明白,拿着火铳,跳上了这三艘船,正式接管。 海寇们看见这一幕,都是有些郁闷,但却没有任何的动作,都是乖乖的站着。 千夫长则是转身离开,走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维尼,冷声道:“你跟我过来......” 海寇们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了愤怒之色。 张三更是脱口而出:“你想干什么?” 只是话音未落,就被身后的神机营兵卒重重地砸了一下,骂道:“你们是俘虏,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俘虏?要是再敢说话,小心爷弄死你!” 话音落下,海寇们更加的愤怒,蠢蠢欲动了起来。 周围的神机营兵卒见到这一幕,没有丝毫的犹豫,举起火铳,朝着天就是一下。 嘭! 声音炸响。 海寇们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们都是见过火铳,知道这一个小小的烧火棍能造成多大的伤害。 这个时候,一个百夫长瞪着他们,咧开嘴,露出凶残的笑容,冷冷地道:“我希望你们知道,你们投降并非是我们强迫的,我们也不需要你们投降,你们若是抵抗,便是死路一条。 现在是我们给了你们一条活路,不要不识好歹!” 话音落下,所有的海寇都是沉默了。 因为他们知道,这些官兵说的没有错。 即便他们没有投降,也一定是活不下去的,如今投降只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既然如此,就要拿出做一个俘虏的觉悟出来,不要惹事。 维尼则是转头看了他们一眼,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然后跳上了神机营的战船,跟在了千夫长的后面。 四艘船再次扬起风帆,朝着津州港口驶去。 千夫长站在船头,看着前方,淡淡地道:“你是不是叫做维尼?” 维尼听见这个问题,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是。” 千夫长转头看了她一眼,悠悠的道:“本官听说过你,那些海寇说,若是再给维尼一点时间,维尼能灭掉所有的海寇,到了那个时候,即便是朝廷也拿她没有办法。” 千夫长并没有丝毫的隐瞒,更是没有用任何的手段,就好像是两个陌生人在一起聊天一样。 因为他对神机营的实力有足够的自信。 一个小小的海寇,即便是实力再强,也缺少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乃是信仰,乃是忠诚,乃是仁义,乃是...... 没有这些东西,海寇还是海寇,无论怎样,都是比不上神机营的。 维尼听见这话,也是看了一眼千夫长,说道:“以前是这样,以后不会是。” “为什么?” “神机营......”维尼只是说了这三个字。 她并非是恭维,只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只要神机营还在,无论如何,海寇都无法做到与朝廷对抗,她有自知之明。 千夫长听见这话,不置可否,说道:“可知道为何要放过你?” 维尼不说话。 千夫长继续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然后,也不说话了。 两人就站在这船头。 千夫长什么都没做,就是站在这里。 他把维尼叫过来,仅仅只是用作人质,防止发生什么意外,仅此而已。 即便维尼是个胡人女子,即便她身姿绰约,即便她长的很美...... 维尼对于千夫长没对自己做什么并不诧异,也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前方的风景。 她知道,神机营能够成为今日这样,便是因为规矩的存在。 即便如今只有他们两个人,只要没有上官的命令,千夫长就不会对她做任何事情。 两人相对无言,很快就到了津州港口。 船锚抛下去后,又是用了很多的锁链进行固定,确保了等会能抵挡住风暴。 然后神机营的兵卒先下船。 海寇们站成一排,依次下船,每一个人都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唯独维尼是抬着头的,并且目光环顾四周,全然没有把自己给当成一个俘虏。 千夫长走到左飞的面前,端端正正的站好,行礼,然后道:“将军,人已经带到!” 左飞点了点头,越过千夫长,看向他身后的维尼,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问道:“你来自什么国度?” ),接着再看更方便。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这就是安国公? 维尼眼眸微凝,看着左飞,面无表情地道:“都铎国。” 都铎国...... 左飞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恍然之色,点点头道:“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你和那些从西边来的胡人乃是同一个国度。” 维尼沉默,一句话也不说话。 左飞却是笑了,说道:“还好还好,少爷还没走,如何处置你,让少爷定夺就好。” 维尼听见这话,仍是面无表情,心里面却是在想:一个堂堂的将军,却是称呼那人为少爷,却不知道究竟是谁。 左飞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千夫长,吩咐道:“你把她押回津州府,交到少爷的手里,情况如何,全都给少爷说明白,本将军留下处理海寇一事。” “是,将军!” 千夫长点了点头,看向维尼,冷冷的道:“跟我走。” 说完,就牵来了一匹马,翻身上马。 旁边又是牵来了一匹马,缰绳交到了维尼的手上。 维尼看着缰绳,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对自己如此的放心。 或许他们是觉得,无论如何自己都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了缰绳,翻身上马,跟在了千夫长的身后。 两人纵马狂奔,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到了津州府城。 千夫长转头看了维尼一眼,冷冷地道:“等会进城后,跟着我走,不要乱跑,否则我便杀了你。” 这话说的十分淡然,好似杀了她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维尼听了,眉头微微一皱,却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城。 在这津州府,偶尔也能看到胡人,这里的偶尔指的是一年两年。 因此,此时此刻,维尼出现在街上,还是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不少人都是对着维尼指指点点,小声嘀咕一些什么。 维尼却是全然不在意,就只是跟在千夫长的后面走着。 很快便来到了一处宅邸。 千夫长站在府门前,端端正正的站好,看向门口的护卫,拱手道:“卑职乃是神机营千夫长,有事要禀告安国公,还请代为禀告......” 护卫看了他一眼,又是看了他身后的维尼一眼,点了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好”。 然后就转身走进了屋子。 维尼站在原地,脸上却是忍不住的露出了诧异之色。 她从主动投降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还是第一次发生这么大的表情的变化。 因为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要见的人就是传说当中的安国公。 虽然是近乎与世隔绝的海寇,但是朝廷之上的许多事情,她还是略有耳闻的。 知道如今大楚的朝廷出了一位少年权臣,以一己之力把控着整个朝堂,被人称为小阁老。 除此之外,神机营也是他创建的,下南洋,也是他的吩咐。 也可以这么说,就是他一手扰乱了她的计划。 若是没有这位安国公,此时此刻的她怕早已经是东南道最大的海寇,在大楚帝国,或者是东北方向的倭国打拼出一片天地都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她的表情变得有些恍然,一时间竟是有些手足无措。 多少个日夜,她曾经深深的想,若是没有这位安国公会怎样,若是自己能够见到这位安国公,会对他说什么,会对他做什么,这位安国公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甚至,没有见过安国公,她的脑海里面都已经有了一个形象。 英俊潇洒,羽扇纶巾,指点江山...... 如今,自己却是真的有了机会见到安国公,她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楚人有个成语,叫做叶公好龙,此时此刻的她怕是跟那位叶公有着相同的心境吧。 她这么想着,府门再一次的被人推开,护卫走出来,看着千夫长,点点头,说道:“你们可以进去了。” “好!” 千夫长点点头,看了维尼一眼,迈步走进了府邸。 维尼愣了一下,也是跟了上去。 此时此刻,院子里面正放着一张躺椅,旁边是一个石桌,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糕点,还有一些罕见的瓜果。 躺椅上面,躺着一个青年,的确是英俊潇洒,身上披着一件貂毛大氅,身旁站着一个清秀的侍女。 侍女时不时的拿起一块糕点放在青年的嘴边。 青年时不时的开口调笑侍女两句。 这幅画面实在是...... 维尼见到这一幕,陷入了彻底的凌乱之中。 这分明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纨绔败家子的形象啊! 难道眼前这个人就是传说之中文曲星、武曲星下凡,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把控朝堂,创办神机营、报纸,一人保大楚五百年兴盛的安国公吗? 这......这怎么可能? 维尼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千夫长,很想问:你是不是搞错了,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安国公吗? 千夫长却是一脸的淡然之色,对面前发生的一切,好似习以为常,已经到了不以为意的地步。 这一下,维尼彻底的无语了。 难道说安国公平日里也是这副纨绔败家子的做派吗? 这...... 她陷入了混乱,一旁的千夫长却是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卑职参见将军。” 方休抬眸,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又是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维尼。 目光向下,停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胡人女子的确是跟楚人不太一样哈...... 维尼自然是注意到了方休的目光,眉头皱的更紧,对这位安国公的观感已经达到了最低。 方休移回目光,看向千夫长,问道:“何事?” 千夫长道:“回禀安国公,此人乃是从东南道流窜来的海寇,方才被左将军抓获,审问之下,方才知道,此人乃是都铎国人,与西边来的那群胡人乃是一个国度。 因而左飞将军不敢擅自处置,想要让您来定夺。” 都铎国? 海寇? 方休微微一怔,看向眼前这个红发胡人女子,站起了身,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问道:“你为何来这里做海寇?是奉了谁的命令?” 维尼的个子很高。 方休看着她,只是平视。 但是,维尼恍惚之间,却是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席卷而来!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会不会唱歌跳舞? 这是上位者的气势与威严,绝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形成的。 维尼自然见过很多上位者,却是从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 她下意识地眼神躲闪了一下,然后察觉了以后,脸上又是露出了恼怒之色,重新转过来了目光,看着方休,冷冷地道:“我只是出生在都铎国,仅此而已。”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忽然出现了笑容,往后退了一步,笑着道:“无非就是问你几句话,紧张什么。” “我......” 维尼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了愤怒之色,想要反驳。 可是刚刚开口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是故意这么说的,目的就是为了激怒自己,让自己露出破绽。 自己从投降到现在,表情几乎没有过什么变化,但是到了他这里,却是接二连三的出现变化。 先是期待,再是诧异,然后是震惊,然后是失望,然后是恍惚,再到如今的愤怒。 短短的几分钟的时间,自己的情绪就如同海浪一样,一会上,一会下。 她看着方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 果然是安国公,就是高深莫测,不动声色之间就把握了主动权! 他一开始的时候装作纨绔败家子,应该也就是为了试探自己吧! 维尼这么想着,心里面提高了警惕,想着若是没有必要,最好是一句话都不要跟他说。 这个时候,方休却是上下打量了起他,脸上露出思索之色,好像在想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维尼见到这一幕,则是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就这么目视前方,尽量不露出任何的破绽。 这个时候,方休却是忽然开口说话了。 “不错不错,伊人居似乎还没有胡人女子做清倌儿的吧?若是把她运回去,定是吸引不少人到伊人居来,又是一笔银子,算下来,新军水师的饷银,差不多够了......” 维尼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脸色铁青。 听这位的意思,是要把自己给卖到青楼去? 卖到青楼去也就罢了,竟然还是要拿自己挣银子,挣银子也就罢了,最为重要的这挣来的银子竟然还是要筹备什么新军水师...... 这! 熟不可忍! 即便维尼竭尽全力地想要维持自己的情绪,还是忍不住的升起滔天的愤怒。 这已经不仅仅是轻视了,而是侮辱! 维尼看着近在咫尺的方休,心里面出现了杀意。 三步之内,自己能够杀了这位威震天下的小阁老! 然而,就在她出现杀意的那一刻。 一道更磅礴的杀意席卷而来。 维尼的脸上禁不止的露出惊诧之色,下意识地看向那杀意传来的方向。 一进来的时候,她就观察过这附近了。 整个院子除了外面的一些护卫,内院就只有这青年还有侍女两个人! 莫非这侍女是个绝世高手! 是了...... 堂堂的安国公,侍女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清秀的小姑娘呢? 这小姑娘定然也是位绝世高手! 她这么想着,却是忽然发现自己猜错了。 那杀意并非是从侍女那里传来的,而是......旁边的一个正在扫地的老仆人! 看着那老仆人,她终于是克制不住,面露惊诧。 她自认是半步一流,只差一点机缘便能够突破到一流高手。 这样的实力放在海寇之中已经算得上是顶级,放在都铎国和楚国,虽是算不上顶级,可是也是凤毛麟角。 可是,此时此刻,她竟是看不透这老仆人的实力。 最让她震惊的还是这老仆人一直都在这院子里,她从头到尾竟是没有丝毫的察觉。 这个人是宗师! 就算不是宗师,也定是半步宗师! 维尼一阵恍惚。 方休却是看着她,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眉头一挑,问道:“喂,会不会唱歌跳舞?” 维尼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又是僵住了。 唱歌......跳舞? 她可是海寇啊! 而且还是海寇头子,刚才那神机营的千夫长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眼前这个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 难不成他还真相这把自己给卖到青楼去? 维尼看着方休,看见他的表情和眼神以后,彻彻底底的怔住了。 因为她看得出来,这个家伙真是这么想的。 呼—— 维尼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说道:“不会。” 短短的两个字,却是让方休失望的摇了摇头。 “不会的话,应该也挣不到多少钱,年纪这么大了,想要学又晚了,哎......” 方休叹了口气,一脸的失望。 维尼见到这一幕,刚刚平复的心情却是忍不住的又愤怒了起来。 自己习武了这么多年,又是走南闯北,征战了这么多年,却是因为不会唱歌跳舞被嫌弃了? 这...... 不仅如此,这个狗东西竟然还说自己年纪大了! 自己今年明明才二十一岁! 女人都是在乎别人说自己年纪的,即便是杀人不眨眼的海寇,也是如此。 听见方休说她的年纪大了,真是熟不可忍! 但是,看了看不远处那个拿着扫帚正在扫地的老仆人,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克制住了想要动手的冲动。 这个时候,方休又是自顾自的道:“倒是忽然想起了个好差事。” 他看向维尼,又是问道:“你跟都铎国的关系如何?” “......” 这个问题让维尼一怔,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犹豫了一会,她决定还是如实相告:“势如水火。” 方休听了以后,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那就好办了......” 顿了顿,又是道:“能以胡人女子的身份,在东南道当海寇,又是能逃跑到津州府,见到神机营以后,又是果断的选择了投降,说明你这个人还是有一点实力,有一点脑子的。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继续做海寇,如何?” “......”维尼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虽是没有任何的变化,心里面却是掀起了风浪。 继续做海寇,这是什么意思? 方休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别紧张,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就是让你去东南道继续做你的海寇,只不过不准抢楚国的东西,而是抢都铎国的东西。 而且,这抢到的东西,要与本公七三分成,本公七,你三......” 第一千零六十章 毁灭你,与你无关 点小驸马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维尼听见这话,彻底的怔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抢到的东西分成? 她离开家,走南闯北也是有了一定的年头,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 别的不说,若是如此,他为何不让神机营自己去做这些事情,反而让她去做? 而且,三七分成,自己只拿三成,这未免也太少了一些。 似乎是为了解答她的疑惑。 方休看着她,淡淡地道:“本公知道你一定是有很多的疑问,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实话告诉你,本公让你做这些事情,原因很简单,因为本公没有这么多的银子。 若是筹建一支新的神机营,需要购置神威、甲胄,建造新得船只,除此之外还要发放军饷,还要给他们的家人一个保障,这些都是一大笔银子,乃是天文数目,即便是本公也是承担不起...... 若是收编了你,也是同样的道理,但是打发你回东南道做海寇,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那都铎国的舰队在东南道如今乃是横行霸道,隐隐约约有了些想要攻占我大楚的意思,本公的神机营一时间又是抽调过去不了太多的人。 因而,你便是本公最好的选择,你还是做海寇,就按照本公方才所说的去做,三成的银子应该足够你们活得很好了,最为重要得是,你们乃是奉了本公的命令,可以抢胡人的商船。 这里面乃是有巨大的利益,若是遇见了神机营,神机营说不定还会出手帮你们。 总而言之,这是你和你的海寇兄弟们,目前为止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 维尼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有些恍惚。 恍惚了一会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又是变得有些奇怪。 好一会才缓过神,道:“我需要时间想想。” 方休听见这话,嗤笑了一声,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悠悠的道:“本公想你可能搞错自己的身份了,无论你做海寇的时候多么的威风。 觉得自己多么的厉害,以一个女子的身份维持这帮子海寇,可是在本公这里,你什么都不是,唯一的价值就是本公刚才说的那些。 便是留在本公身边做个丫鬟,本公都是嫌弃你怀有二心,你又是不会唱歌跳舞,卖到青楼去也挣不了多少银子。 若是把你关起来,需要耗费粮食,若是不关住你,像你这样的人,又是喜欢到处惹事。 因而,思来想去,若是你不答应,还是直接杀了你,乃是最省事的方法。” 方休说着话的时候,表情十分的淡然,好似在说什么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维尼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些变化。 不知怎么的,她想起了自己家乡的一句谚语:毁灭你,和你无关。 是啊! 对安国公这样的人而言,毁掉一个小小的海寇,又有什么关系呢? 若是自己站在安国公的这个位置,自己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维尼这么想着,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是做出了决定。 实际上,并非是什么困难的决定,她点点头,看着方休,道:“好,我答应你。” 方休看着她,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好,因为你的实力实在是太弱,本公可以送你几门神威,你到时候自己去左飞那里领,就说是本公的意思,然后就准备准备,回东南道去吧。” 说完,看了一眼千夫长,问道:“听见了吗?” 千夫长点了点头,道:“卑职会向左飞将军禀告的。” “好。”方休道。 维尼听见这些话,却是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好一会,她才抬眸看着方休,开口问道:“你就这么放心吗?” 方休微微一怔,问道:“放心什么?” 维尼道:“你觉得我一定会按照你的吩咐做事,若是我跑了,你该如何?” 方休听见这话,却是笑了,道:“本公说句实话,本公从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你跑了就跑了,无非就是损失几门神威,也就是一些银子,一两天的时间就赚回来了,又如何?” “......” 维尼听见这话,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有些恍惚。 她知道这位安国公说的没有错。 你跑,还是不跑,人家压根不在乎,也没有必要在乎。 在你的眼里,自己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乃是津州府海域的十五个岛主之一,乃是最强的海寇之一,可是在人家的眼里,你压根什么也不是。 想起来的时候过问两句,想不起来的时候就随你去...... 维尼想到这,忽然是感觉心里面有些堵得慌。 她背井离乡,来到这个地方,可不是为了做别人眼里的蝼蚁的。 渐渐地,她的脸上露出了坚定之色,好似是有了什么想法,看了一眼方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方休也是看了她一眼,摆摆手,说道:“若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便下去吧,本公自己还有其他事情,没空留你们吃饭。” 千夫长听见这话,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是,将军,卑职告退。” 说着,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维尼犹豫了一下,也是跟在了他的身后。 两人走出府邸。 维尼站在原地,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宅邸,感慨莫名,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来的时候,她想过了很多可能。 安国公会如何的审问自己,会如何的挥斥方遒,会如何的指点江山,会如何的...... 她却是从没有想过,自己在安国公的眼里,什么都算不上,甚至只值得他几句话的时间。 一直以来,包括在东南道的时候,她都是当地响当当的一号人物,虽是海寇,却是海寇之中的翘楚。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好似是被蒙蔽了双眼,或者说,自己的眼界变得越来越窄。 虽是从没有忘却自己的初心,但是时间一长,总归难免是会受到一点儿的影响。 海寇,无论如何,终究只是海寇,永远也掀不起任何的风浪,想要实现自己的想法,更是永远也不可能的。 或许...... 那个男人刚才所说的,对自己而言,的确是最为合适的出路。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如何买分红? 京都府。 秋闱已经结束多时,放榜还要等到明天的春天。 但是许多人仍然是聚在一起,讨论这次秋闱。 这次秋闱乃是科举之变后的第一次秋闱,意义重大,虽说还是考的那些内容,重点却是完全的变了。 原先的时候,更加的注重四书五经,如今除了四书五经之外,策论则是变得更加重要。 除了策论的内容,还有一部分乃是要考大楚的律法,总而言之,变数很大。 却是不知道等到明天春天的时候,倒是会是个什么结果。 贡院外,不远处的酒楼里,几个男人坐在一起,举杯对酌,闲聊着天。 有人问道:“赵兄考的如何?” 那姓赵的男人看上去得有四十来岁了,听见这个问题,脸上露出了惭愧之色,忙不迭地摆摆手,道:“不好,甚是不好,以前的时候就考得不好,今年乡试的变化又是如此之大,许多的策论题目,以前都是见都没有见过,更别说是答题了......哎......今年怕是又要名落孙山了。” 旁边的人听见这话,开口宽慰道:“赵兄且放宽心,大家都是一样的,以前的时候,若是天赋异禀者,倒是能考的好一些,这一次大家却都是一样的水平了,别的不说,那大楚律法可是实实在在的,你若是一无所知,便是什么都答不上来......” “其他的都还好,就是这诗词歌赋的内容却是更加的少了,实在是不知道为何要如此......” “哎......” “赵兄又是为何叹气?”一个人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看向那姓赵的男人,开口道:“若说我们之中就是赵兄的日子过的最为舒坦了。 虽是科举不中,但是买的几支分红都是眼见这网上涨,五两银子翻成了十两银子,十两银子又是翻成了一百两银子,这辈子都是吃喝不愁了,哪里像我们这些家伙,平日里读书也就罢了,还要为一口吃的奔波忙碌。” 在座的几人,年纪都是大了,考了这么些年也是没有考上,知道自己压根就没有这个才能,近乎都是认命了。 所思所想的无非也就是想让日子过的更舒坦一些。 但是说句实话,想要日子过的舒坦,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赵姓男人听其他人提起分红的事情,原先颓败的神色忽然焕然一新。 整个人都是精神了,摆摆手,故作无所谓的模样,道:“只是侥幸,侥幸罢了,我又哪里懂的什么分红之术呢?无非就是买的凑巧,买的几支分红都涨了,凑巧罢了,凑巧罢了......” 说着,端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脸便红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 其他的人见到这一幕,自然是十分的识趣,凑上去问道:“赵兄不若给我们讲一讲吧,这分红究竟应该如何买才能挣到银子。 实不相瞒,我原先也是凑了一两的银子想要买分红试一试,却是压根就没有想到,这分红才买了短短的几天,那商铺便倒了,一两银子直接打了水漂。 从此以后,我便是再想要买分红,我家里那位也是死活不同意。 若是能跟你学一学,我便想着再凑它个一两的银子,再试一试。” 其他的人也都是附和道:“是啊是啊,这分红乃是最为轻松的挣银子的方法了,却也是最难的挣银子的方法,我等也都天天的琢磨,琢磨来琢磨去,却是啥也没琢磨出来。 还是得跟赵兄您好好的学学,赵兄您可千万别藏私啊......” 赵姓男人听见这话,微醺的脸上难免露出傲然之色。 他读书的确是不行,可是这分红,却也的确是琢磨出了一些门道。 也正是因为这分红琢磨出了一些门道,如今才天天的都有人变着法的请他喝酒。 倒是也让他体会到了人上人的感觉。 读书所为的不就是那两件事情,一是颜如玉,二是黄金屋。 他这个年纪,什么颜如玉,压根就是想不了的,就算是想,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有的重点无非就是放在那三个字上面——黄金屋! 既然分红就能给自己带来这些,那读不读书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反正他现在是想通了,读书倒不如专心致志的琢磨分红。 按理说,这分红之术乃是十分重要的,是他谋生的法子,是不该告诉别人的。 可是此时此刻,架不住这么多人的软磨硬泡,又的确是吃了人家几顿酒。 微醺之下,赵姓男子缓缓地开口道:“其实真是没什么,这分红之术,说到底就是看哪家的商铺更好,更有前景。 这并非是道听途说便可以,而是要亲眼的去看,亲自的去体会,有些商铺乃是说的好听,实际上却是烂的很,商品的价格订的高,又是卖不出去,只是想着摆出点面子,然后挣分红的钱。 比如说开个陶瓷坊,一个碗买的比琉璃还要贵,你觉得能挣到银子吗? 这样的商铺,你便是看它涨的再多,涨的再好,也不要买。 因为指不定哪一天,说不定就是你买完后的第二天,这分红便开始暴跌了。 当然,你也比想着说什么买完了以后过几天,趁着他还没有跌呢,再把它给卖出去,然后挣这其中的差价,你更是别想了。 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多的好事,全都让你给占上了。 我在交易所也是待了不少的时间了,看过太多抱着类似的心态的人了,最后都是一分钱银子都没有了,一点儿分红都没有了,方才离开。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两年的时间?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面露恍然之色。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但是也有人皱着眉头道:“赵兄,实不相瞒,我等买分红乃是为了挣银子的,若是买那些商铺,所得的银子实在是少了一些,不足以维持生计啊。” 赵姓男子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说道:“这便是我接下来所要说的了,若是想要挣银子,尤其是挣更多的银子,翻番的那种,就必须要细心,细心的同时,胆子还要大......”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瞪大了眼睛,紧紧的盯着他,耳朵也是竖了起来,生怕漏过了什么重要的话。 赵姓男子见到这一幕,自然是面露傲然之色,不免觉得自己有些飘飘然了,缓缓开口道:“我就跟你们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比如这夏英船坊...... 你们觉得应不应该买? 还有那各种布庄,你们觉得应不应该买?” “这......” 众人听见这个问题,表情都是变得有些奇怪,面面相觑了起来。 片刻后,有人道:“自然是不能买的,南洋那边出了这样的事情,胡人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赶得走,这个时候要是买了,岂不是全都砸在了手里。” “对啊!有关海运的东西,全都不能买,最近都是跌的厉害啊,我原先便买了一些夏英船坊的分红,亏得我...... 哎,不说了,痛心啊!” 夏英船坊的分红可谓是呈现断崖式的下跌,至今还没有离开交易所,只有一个原因,他背后站着英国公。 听说英国公可是拼了老命的给这夏英船坊续命,为此甚至欠下了不少的外债。 最为可笑的是,这夏英船坊建造的三艘巨船,前段时间还被海寇抢去了一艘。 好在,这一艘终究是抢回来了,好像是神机营出手了。 虽是如此,还是挽回不了颓势,这夏英船坊该是如何跌,如今还是如何跌,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变化。 这样的分红,谁买谁倒霉啊! 那赵姓男人听见这话,却是嘿嘿一笑,脸上露出神秘莫测的表情,举起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说道:“这就是你们不能挣到银子的原因......”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面露诧异之色。 哦? 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说夏英船坊的分红会往上涨,这怎么可能呢? 都跌了这么久了,而且这胡人一天不离开,这夏英船坊的分红一天便涨不上去啊! 于是,有人怀着好奇的心里,开口问道:“赵兄此话何意啊?” 赵姓男人看了他一眼,又是端起酒杯,抿一口,方才的缓缓开口道:“很简单的道理,你们知不知道最近安国公去了哪里?” 众人又是懵了。 安国公去了哪里,跟他们讨论的这些事情有关系吗? 但是众人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赵姓男人笑了笑,高深莫测的道:“安国公前段时间去了津州府,前些天才回来,不止如此,安国公还在津州府的时候去看了夏英船坊。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在津州府还取消了军屯制,当然,取消军屯制本身没有什么,关键是原先的那些屯兵,如今都是成了新军,这新军首先发展的乃是水师...... 你们听明白了吗?” 众人听到这,都是一头的雾水。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安国公去了津州府。 军屯制。 屯兵便新军。 这些跟分红有什么关系? 他们如今在聊的不是分红吗? 赵姓男子见众人这般表情,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摇了摇头,说道:“哎,很简单的道理,为何你们就是想不明白呢...... 这说明安国公要招兵买马,跟胡人们打了! 以安国公的实力,新军若是创建了起来,最多一年,就可以跟胡人硬刚,凭借着神威,说不定两年就能把胡人赶跑。 到时候,那夏英船坊的分红有英国公撑着腰,还不涨上天了?” “这......” 众人听了,并没有觉得多么的有道理,反而是觉得有些云里雾里的,不切实际。 别的不说,就说这两年的时间。 就算是安国公真的能够在两年之后赶走胡人,谁又能拿着一支废物般的分红度过两年的时间? 于是,有人开始摇头叹息,喃喃自语:“本来还以为能学到点真本事,没想到啊,也只是沽名钓誉罢了。” 这话,赵姓男人没有听见,因为他已经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其他人见到这一幕,也都是不再打扰他,纷纷起身,来到了酒楼的外面,讨论了起来。 “你们说姓赵的说的对吗?” “我觉得挺有道理的,方才他所说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报纸上面都已经登了出来。” “真的又如何?先不说安国公能不能胜得过胡人,就算是胜得过,那也是两年之后的事情,谁能等得了两年啊,而且夏英船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离开交易所了,谁能承担起这样的责任。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浪费大量的银子和两年的时间,呵,实不相瞒,在我看来,只有一等一的蠢货才会做这样的事情。” 此话一出,话匣子算是打开了。 大家纷纷表示认同,这两年的时间未免也太久了,而且能挣多少银子,那也是不一定的事情...... 万一挣得少了,那岂不是没有任何的意义,还不如去买一些见效快的分红。 众人心里面都是这么想的。 唯独有几个人眼神却是不停的闪烁,虽说也是附和他们,但很明显心里面却是有别的想法。 “好了,不管怎么样,赵兄也是给我们讲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大家都别说了,散去吧,各回各家。” “诸位,告辞。” “告辞告辞。” 众人散开。 有几人却是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到了宝乐坊,先是取了银子,又是马不停蹄的赶到了交易所。 进了交易所,压根就没看其他的东西,而是径直的冲向了夏英船坊的牌子前。 好似是争抢一般,大声的道:“给我买十份夏英船坊的分红!” “我要买二十份!” “我也要二十份!” 那夏英船坊的交易员见到这一幕,都是怔住了。 夏英船坊的分红都有人抢着买,这是什么情况?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无语的方休 这交易员在这里待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 像是夏英船坊这样的分红,别人想要抛售出去,都是没人要,竟然还有人要主动买的。 不管怎样,买的人总归不算是太多。 十份,二十份...... 倒是花不了多少的银子。 这几个家伙怕是还做着这夏英船坊能够一鸣惊人的美梦吧? 交易员默默的叹息了一声,却是没有劝什么,类似的事情,他这段时间见过了太多了,只是摆摆手道:“现在愿意卖的就只有三十七分,你们要不凑合凑合分了吧?” 三人微微一怔,诧异道:“不是说夏英船坊的分红都是没人买吗?怎么还得凑合凑合......” 交易员默默的道:“买自然是有人买的,只是一直以低的价格买罢了,高于这个价格就不买了,若是一直没人买的话,自然就是要离开交易所了,因而,你们懂的。” 这话的意思十分的明确的。 一直都是英国公在用银子硬撑着。 虽然他们交易员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买的这些分红,但是根据这些动向,不难推测出一定是英国公。 也只有英国公会买自己的分红了。 三人听见这话,面面相觑,随即道:“既然如此,就按照比例给我们分一下吧。” “好。”交易员点了点头。 片刻后,三人都是买到了分红,满载而归。 交易员看着他们的背影,却是摇了摇头,颇为的无奈。 这世上总是有这样的人,自认为自己与众不同。 却是没有想过,这分红其他人都不买,难道是没有缘由的吗? 实在是...... 交易员也不知道该说他们三个是可笑,还是可怜了。 交易员叹了口气,目光随着他们到了交易所外,却是忽然看见那里好似有鹅毛一样飘飘落落。 下雪了? 交易员微微一怔。 然后就听到外面传来孩童嬉闹的声音。 “下雪咯,下雪咯!” 今年京都府冬天的第一场雪就这么来了...... 京都府的雪并非是那种绵绵软软的雪,而是如同鹅毛一般,飘飘荡荡的落下。 刚开始的时候没有感觉,一转眼的时候,就能看见地上铺满了鹅毛一样的雪。 此时此刻,方府。 方休站在院子里面,看着满天空的雪,莫名的有些感慨。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过去了。 虽是年纪不大,他竟是心里面生出了苍凉的感觉。 好似天地茫茫只有他一个人。 然而,这个时候,旁边却是传来了一道带着些惊喜的急促的声音,让他从那种苍凉的感觉瞬间回到了现实。 “哥!快看!快看!下雪了!” 方休下意识地转头,然后就看见墙的另一边冒出了一个脑袋,一脸的兴奋,大声地喊道。 “......” 方休看着一脸兴奋的方茹,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问道:“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方茹道:“还能做什么,练功啊!” 方休听了以后,收回了目光,不去管他了。 这段时间,京都府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个说法,说是双脚离地,站得高,看得远,无论修习什么,都能更快。 来源自然是方休的一句玩笑话,双脚离地,聪明的智商就重新占领高地了,不知怎么的,竟是以讹传讹到了现在这个模样。 以至于整个京都府竟是掀起了一阵热潮。 却是没有想到方茹这个家伙竟是也相信了。 方休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却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么聪慧的人,怎么就有这么一个义妹。 还好这府上的其他人受自己的影响,即便是没那么聪明,却也没像方茹这么傻乎乎的...... 他心里面这么想,忽然就看见门口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赵嫣穿着一个很奇怪的鞋子,看上去倒是有点儿像是高跟鞋,准确的说就是高跟鞋! 应该是因为以前从没有穿过,所以显得十分的别扭,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好似下一秒就要跌倒了。 方休刚这么想,忽然就听见赵嫣一声惊呼,啊的一声,脚一扭,直接倒在了地上。 “......” 方休见到这一幕,彻底的无语了,走到赵嫣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问道:“疼吗?” 赵嫣原先疼的一脸扭曲,呲牙咧嘴的,可是听见方休的声音,脸色却是一变,显得十分的淡然,好似啥感觉也没有一样,抬眸看着方休,面无表情地道:“还好。” “还好?站起来走两步......”方休看着赵嫣,眉头一挑,脸上带着笑意。 赵嫣见到这一幕,咬了咬牙,双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还没站起来,却是一下子跌倒了。 哎。 方休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然后就看着她咬着牙,一脸愤恨地看着自己。 “疼的话,就别忍着了。”方休耸了耸肩,颇为无奈。 赵嫣听了,表情瞬间发生了变化,呲牙咧嘴起来。 方休看着她,问道:“你从哪儿弄来的这鞋子,没事穿她干什么?” 赵嫣没好气的瞥了方休一眼,说道:“这都不找到,亏你还是安国公。” “......”方休又是无语。 不知道高跟鞋,跟自己是不是安国公有什么关系。 赵嫣说完了,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是眉头一挑,洋洋自得地道:“没想到哈,这世上还有你不知道地东西。” “我......”方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赵嫣却是抢先一步,大声地道:“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本公主就告诉你吧,这乃是最新的修炼法器,名为启迪,只要穿上了它,双脚离地的更多,便能吸取到天地之间的灵气,从而练武、读书都是能事半功倍。 如今这法器在京都府可是千金难买,便是本公主都是找了不少人,才买到的。” “......” 方休从没有像今天这么无语过。 他看着赵嫣,问道:“你这是从哪里听说的?” 赵嫣昂着头,说道:“自然是从高人那里......” “这鞋子是从哪里买的?”方休又是问。 赵嫣道:“自然也是从高人那里。” 方休问道:“你有没有想过,那高人以前可能是做鞋子的呢?”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蛊虫发作 赵嫣听见这个问题,微微一怔,她还从没想过。 脸上路出了犹豫之色,随即表情越发的坚定,说道:“不会的,那人是高人......” 方休叹了口气,说道:“其实那个说法是从我这里传出去的,只是一句玩笑话罢了。” 赵嫣听见这话,先是诧异,随即看向了方休,发觉他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然后整个人都是不好了...... 因为他知道一旦方休是这个表情,代表他说的都是实话。 想到自己之前信誓旦旦的说的那些话,赵嫣一张脸腾的一下红了,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坚定地道:“那人是高人。” 方休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秀儿走了过来,看着方休,问道:“少爷,今天吃什么?” 方休听见这话,一下子提起了精神,没有什么比吃更能引起他的重视。 抬眸看了一眼天空,飘飘荡荡的下着雪。 初冬的第一场雪,自然是要吃火锅了! 方休坚定地道:“吃火锅!” 于是,院子里面又开始热闹起来...... ............ 皇宫,养心殿。 楚皇坐在龙椅之上,正浏览者最近呈上来的奏章。 随着那件事情越来越远,宫里面的秩序也逐渐恢复到了原先的模样。 所有的人都和以前一般无二。 楚皇却是知道了这些都不是自己的人,乃是方休那小贼的人。 这段时间,他对方休的恨也是淡化了许多。 原因很简单,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方休没有再做任何僭越的事情,朝廷也是越发的平静,楚国越发的强大。 百姓越发的富足。 楚皇心里面明白,之所以会如此,大半的功劳都是要算在方休的身上的。 若是没有方休,没有方休...... 楚皇想着想着,恍然了。 忽然,脑子里面一阵剧痛袭来,他紧紧的皱着眉头,整张脸忽然的扭曲了起来。 又过了几秒,他终于是无法忍下去,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声音。 旁边的刘成见到这一幕,先是一怔,随即立刻反应了过来,忙不迭地大喊道:“御医,快喊御医!” 然后,忙不迭地取出了一壶酒,斟满了以后,手忙脚乱的递给楚皇。 “陛,陛下,喝点这个,能好受一点......” 这是春风楼的一醉方休,乃是这世上能找到最好的酒了。 陛下头痛难耐乃是因为蛊虫,并非是病,若非是精通毒蛊之术,无法解除。 甚至没有办法可以缓解,若是疼起来,只能硬扛着。 这蛊虫在陛下的脑里已经有将近一年了。 一开始还是隔着很长的时间,疼一次,如今却是没一会就要疼一次。 有的时候,甚至一天能疼个几次。 刘成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无比的焦急,却是没有任何的办法。 哎...... 这蛊虫越发的厉害,若是还找不到西门供奉,那该如何是好啊! 刘成乃是掌握着陛下的耳目,但是这些耳目如今却是被安国公给清理的差不了多少了。 他所能做的就是向诸公求援。 但是陛下又是明确的告诉他了,陛下脑里有蛊虫的事情,绝不能让朝堂之上任何一个诸公知道。 他只能去找颜庄阁老,找了几次,颜庄阁老同样是心急如焚,但是没有任何的作用。 天下之间,精通毒蛊之术的本就是少数。 陛下脑里的蛊虫又是天下奇虫,哎,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此时此刻,刘成端着酒杯,半跪在地上,心急如焚,同时升起一股无力感。 楚皇整张脸扭曲在了一起,颤抖着伸出手,接过酒杯,像是饮药一般,猛地一饮而尽。 随即,蛊虫似乎是受到了酒的刺激,更加的活跃,脑中传来的疼痛也是更甚。 但是同样因为酒的原因,楚皇的感官下降了许多,本来更甚的疼痛,也是感觉不到了。 虽是还紧皱着眉头,脸庞扭曲,但是比方才却是好了很多。 刘成见状,忙不迭地道:“陛下,您再坚持坚持,御医马上就到了。” 疼痛减弱了一些,楚皇也终于是能说出话了,咬牙切齿地道:“朕这是蛊虫作祟,不是病,御医来了又有何用,反而让他们看见朕这般的狼狈,让他们下去!” 刘成何尝又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但是...... 他总归是要给陛下一点儿盼头啊。 要不然,这么疼着,谁都受不了,即便是陛下。 虽是如此,刘成还是忙不迭地请罪:“是是,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却是没有其他的了。 这酒虽是能缓解疼痛,但是也会刺激到蛊虫,因此一杯已经是最多了,再多喝是要出问题的。 因此剩下的就只能硬扛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皇紧皱着的眉头,终于是舒展开了一些。 刘成见到这一幕,立刻明白。 蛊虫的那股劲儿过去了。 但是,怕是用不了多久又会开始。 这段时间,蛊虫的变化可谓是与日俱增。 前几天还是一天三四次,这两天已经变成了一天五六次了,今天上午还没有过完,就已经三次了,怕是一天要疼个六七次。 别说是陛下,就是铁人都未必能抗的住啊! 这样下去绝不是办法。 就算是最后找到了西门供奉,陛下都未必能够撑的下来! 刘成这么想着,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还是道:“陛下,奴婢去问问安国公吧,安国公乃是一个顶聪明的人,他一定是知道如何解决蛊虫的,就算是没有办法根治,总归是能缓解一些疼痛。” 楚皇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却是没有说话。 刘成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喜色。 以前自己提起来这件事情,陛下都是眉头紧皱,表情坚定,这一次却是出现了一些变化。 于是,他忙不迭地继续道:“陛下,奴婢这就去方府问一问安国公......” 话音未落,就听见楚皇道:“你留下,让其他人去吧。” 刘成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陛下终于是答应了请安国公! 他满脸激动,躬身行了一礼,大声地道:“奴婢遵旨!” 楚皇叹了口气,却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缓缓地站起身,看向窗外。 恍惚之间,忽然发现——下雪了。 p/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毛衣 楚皇看着外面飘飘荡荡的鹅毛大雪,表情有些恍惚。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这个季节了吗? 不知怎么的,他心里面竟是坦然了。 脑海里面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几个身影,康王,宁王,方休,昊儿,嫣儿...... 这些人的身影在他的眼前一一地划过,然后化作泡沫,消失不见。 良久,楚皇悠悠地叹了口气,说道:“摆驾秋月宫。” 秋月宫乃是重修宫殿后,淑妃的住处。 自从方休闹出了那件事情以后,他便很少到后宫了,尤其是秋月宫,更是很少去一次。 原因也是很简单,就是因为昊儿和嫣儿...... 旁边的刘成听了以后,微微一怔,忙不迭地道:“是,陛下!” 匆匆忙忙地布置下去。 楚皇却是摆摆手,道:“朕走过去,不要这么麻烦。” 刘成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说道:“遵旨,陛下。” 然后唤来了一个小宦官,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那小宦官立刻会意,寻来了一个貂毛大氅。 刘成给楚皇披上大氅,跟在了楚皇的身后。 楚皇闲庭信步,往秋月宫走,一路走走停停,看见什么风景便停下来,看一会。 这段时间,他很少离开养心殿,有的时候,连外面是什么样子都快要忘记了。 尤其是这几天,头疼的越发厉害,他心里面越发的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或许自己真的没有几天便要归天了。 他的心里面有万千的牵挂,说到底最放心不下的乃是这大楚的江山。 好在这江山倒是有不少的栋梁之臣撑着。 楚皇想到这,又是有些恍惚,一时间竟是不知道方休的出现对大楚的江山究竟是个好事,还是坏事了。 叹了口气,又是继续往前走。 刘成跟在楚皇的身后,亦步亦趋。 旁边的小宦官见到这一幕,拿来了油纸伞。 刘成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小宦官不解,但还是退下了。 仅仅片刻,大雪便落满了两人的衣服上,竟也是银白色的,在阳光的反射下,偶尔闪出一抹亮光。 这段路,走了不短的时间。 因为事先谁都没有知会,楚皇走到秋月宫门口的时候。 淑妃还在屋子里面,没有出来。 外面只有几个正忙着扫雪的小宦官还有忙里忙外的宫女。 楚皇出现在院子里面的时候,他们都是震惊了。 怔了一下,忙不迭地想要行礼。 楚皇却是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小宦官和宫女们见到这一幕,也不敢出声,更是不敢禀告淑妃,只是低着头,在一旁站着。 楚皇径直地走到了门前,自己伸出手,推开了房门。 刚刚走进房门就听见里面的宫女没好气地道:“怎么才来啊,娘娘要是冻着了......” 声音戛然而止,那宫女瞪大了眼睛,一脸地不可置信。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跪下来:“奴婢,奴婢参见陛下!” 楚皇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里屋的淑妃听见了声音,忙不迭地跑了出来,看见是楚皇,微微一怔,一时间竟是手足无措。 怔了片刻,方才行了一礼,道:“参见陛下。” 楚皇转头看向淑妃。 这么长时间没见,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就是与以前相比,清瘦了许多。 楚皇点了点头,开口道:“免礼。” “谢陛下。”淑妃缓缓地起身,好看的眼眸,不知不觉竟是噙满了泪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开口道:“妾身不知道陛下要来,没有迎接,妾身罪该万死。” 楚皇听着淑妃强忍着的泪水,叹了口气,说道:“朕路过秋月宫,顺路看看你。” 淑妃轻轻的点了点头,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忙不迭地吩咐宫女道:“快去给陛下看座,再去领些炭火来,然后......” 一连说了好多。 楚皇都没有阻止,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片刻,一个宫女忙不迭地搬来了椅子,在上面铺好了羊毛制成的坐垫,又是披上了羊毛的大氅。 “陛下,您坐。” 楚皇点点头,坐下,目光看向淑妃的桌上,上面摆着几根木棍,还有就是几圈缠绕在一起的线,各种颜色的都有。 楚皇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面露好奇,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淑妃顺着楚皇的目光看了过去,看清了以后,忙不迭地解释道:“回陛下的话,这些乃是羊毛制成的线,还有这木棍也是织毛衣用的,都是嫣儿带回来的。 嫣儿原先给妾身织过羊毛衣,很暖和,也很好看,妾身这几日闲来无事,便也想着试一试,只是还没有织好。” 楚皇点了点头,说道:“嫣儿向来是不屑于女红的,没想到现在竟也是想着做这些东西了......” 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是道:“嫣儿性格单纯,做什么事情都是想到便去做了,若是让她自己去摸索,那定是什么都摸索不出来,这羊毛线,木棍和羊毛衣,应当是方休那小子的作品。 这小子真是什么都要掺和一脚,朕倒是真的没有想到,这衣服,他竟是也这么的精通,朕听说他最近又发明了什么改良纺纱机,让布匹的价格降到了谷底......” 说到这,摇了摇头,表情淡然,却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淑妃听见这话,却是面露诧异之色。 因为这段时间,陛下很少,准确的说是从没有提起方休这个名字。 甚至方休这个名字在皇宫都快要成了禁忌。 如今却是主动的提起来了,这意味着什么? 淑妃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眸沉了下来,没有接话。 这个时候,楚皇又是道:“拿过来给朕看看。” “嗯,陛下。”淑妃点点头,忙不迭地拿起毛衣递给了楚皇。 楚皇伸手接了过来,摸了摸毛衣,笑着道:“倒的确是挺暖和的。” 放下了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是感慨道:“嫣儿跟在方休的身旁,倒是学了不少的东西,朕前些日子见她,发觉她和从前倒是没什么变化,这么长的时间,倒是难能可贵......” 淑妃听见这话,眼眸微微一凝,还是沉默,一言不发。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朕要立太子 她心里面明白,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合适。 尤其是涉及到了方休,昊儿还有嫣儿。 虽说她并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何方休和陛下会反目成仇,但是她知道什么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 现在就应该保持沉默。 楚皇见淑妃一直没有说话,抬眸看了她一眼,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这段时间,朕没来你这里,你心里面可有怨气?” 淑妃小声地道:“妾身心里面无时不刻不在思念陛下,妾身也是知道陛下事务繁忙,陛下乃是真正贤明的君王,乃是为了江山社稷,没有时间到后宫...... 妾身没有怨气,只是偶尔一个人的时候,会想起陛下在妾身身边的时候的日子。” 很标准的回答,倒是没什么可以说道的。 终究是有了隔阂...... 楚皇心里面这么想,又是叹了口气,眼眸沉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抬眸看了一眼刘成,摆摆手,道:“朕想跟淑妃说些贴心话。” 刘成立刻会意,忙不迭地行了一礼,缓缓地退下,道:“奴婢告退。” 旁边的宫女和小宦官们见到这一幕,也是立刻会意,忙不迭地行礼:“奴婢告退。” 众人离开,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面只剩下楚皇和淑妃两个字。 楚皇一双深邃的眼眸看着淑妃,悠悠地道:“朕打算立昊儿为太子,淑妃,你看如何?” 其实这压根不值得让左右退下。 因为立小皇子为太子,几乎已经是路人皆知的事情了。 整个京都府还剩下的皇子,就只有一个小皇子,宁王叛逃,康王去了两川道,除了小皇子,也没有人可以立的了。 淑妃心里面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但是,此时此刻,听见楚皇的话,她还是面露惶恐之色。 忙不迭地跪了下来,道:“陛下,昊儿年纪尚小,还不懂事......” 刚刚开口,便见到楚皇伸手制止了她。 “这些话不必多说了。” 淑妃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楚皇方才所说你看如何? 其实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询问,更多的只是知会一声。 楚皇看着她,继续道:“昊儿在什么地方?” 淑妃犹豫了一下,回道:“昊儿去学堂了,应该就是没一会就要回来了。” “学堂?”楚皇微微一怔。 淑妃解释道:“昊儿非要去那什么文理书院读书,闹了好久,妾身原先也向陛下您禀告过,陛下您说,既是学知识,在何处都是一样的,因而昊儿的功课,先生们教一部分,剩下的时间他都是在那文理书院......” 说到这,楚皇想起来了,倒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情。 一晃而过,已经半年有余了啊! 楚皇沉思了片刻,突然问道:“那文理书院乃是方休创办的书院吧。” 淑妃低头回道:“是的,陛下,但虽说是方休创建的,但书院的院长却是前年乡试的亚元,因而......”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楚皇打断:“亚元?” 淑妃点了点头,说道:“是亚元,妾身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堂堂的亚元,若是参加会试,中第的可能性是极其大的。 但是他却是放弃了这个机会,转而去一个没有名号的小小的文理书院教书。 楚皇实在是无法理解。 这个时候,淑妃又是道:“妾身还听说那文理书院的先生很奇怪,一部分人乃是举人,另一部分则是乡野村夫,莫说是功名,字都未必识得。” 楚皇听见这话,又是怔住了。 举人和乡野村夫,不说是天壤之别,无论如何也是牵扯不到一起去的,如今却是在同一个书院里面。 这在楚皇的眼里,压根也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楚皇毕竟是楚皇,怔了片刻后,便恢复了正常的表情,没说什么,只是道:“倒的确是个有意思的地方。” 顿了顿,又是道:“过些天,让他去文华殿读书。” 话音落下,淑妃心又是猛地一跳。 文华殿乃是太子读书的地方,如此说来,陛下册封太子便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淑妃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心里面却是一喜,高兴了以后,又是不免的惶惶不安起来。 惶惶不安后,脑海里面又是不由自主地冒出来一些想法。 陛下要册封太子,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无论什么时候,总归是要册立的。 可是,如今却是显得太急了一些,莫非是陛下有什么事情? 淑妃心里面不免觉得有些慌乱了...... 下意识地问道:“陛下,储君乃是国本,这样未免有些太着急了,可以先让昊儿回宫读书,然后过些时日再......” 话还没有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一声稚嫩的喊声。 “母妃,儿臣回来啦!” 然后便是听见一阵鸡飞狗跳。 “殿下,殿下您不能进去!” “这是我家,凭什么不让我进!” “殿下,您听我说......” “让他进来。” 楚皇的声音悠悠的飘向屋外。 刘成听了,忙不迭地回应:“是,陛下!” 然后,看向赵昊,说道:“殿下,您可以进去了......” 赵昊听见声音,脸上却是露出兴奋之色,差一点跳起来,大声地道:“父皇来了啊!我要见父皇!” 一下子推开了屋子的门,然后便看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坐在屋子的正中间的位置。 赵昊看见那道身影了以后,脸上露出了兴奋之色,高兴的差点蹦起来,跳到楚皇的面前,说道:“父皇您终于来看儿臣了,儿臣好想你!” 楚皇看着赵昊,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父皇也想昊儿。” “既然父皇想昊儿,为何不来看昊儿,为何还不让儿臣去见父皇,说到底还是不想罢了......” 赵昊似乎想到了什么,撇了撇嘴,委屈地道。 楚皇听见这话,忍俊不禁,只是道:“朕这些日子太忙了......” “若是想要见一个人,便是再忙也总归是抽得出时间的,父皇再忙也没见父皇忘了吃饭。” 赵昊又是道。 淑妃听见这话,小声地呵斥道:“怎么跟你父皇说话呢?这般轻佻,都是谁教你的!”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努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楚皇听了,却是忍不住的笑了。 孩子说的话,总归是最天真的,不带着任何的功利。 这话听着也是有意思。 想要见一个人,无论怎样,总归是能抽得出时间去见的。 天下万物,哪一件事情不是如此呢? 无论是做什么,只要是想做,总归是能抽得出时间去做的啊! 另一边,赵昊看向淑妃,昂着脑袋,大声的道:“是师父这么说的,哪天我去找师父,师父便是这么说我的......” 赵昊的师父,毫无疑问,指的自然是方休。 淑妃听见这话,表情又是一僵。 虽说陛下这一次过来,好像不再这么避讳提到方休,但是接二连三的提起来,好似什么事情都跟方休有关,这怕是又会引得陛下心生不满。 于是,她摆摆手道:“今日的功课做了没有,快些去读书。” 赵昊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皱,说道:“儿臣才刚从书院回来,母妃就要儿臣去读书,儿臣还没有跟父皇好好的说说话呢!” 淑妃听了,一怔,想了想,让他们父子俩好好的聊一聊,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也就没有再阻止。 楚皇见到这一幕,也是感触良多。 自从登基的那一刻起,他知道自己便不是什么父亲,也不是什么儿子,更不是什么丈夫,甚至不是什么其他的任何身份,他的身份只剩下了一个——皇帝。 在臣子的面前,他是皇帝,在百姓的面前,他是皇帝,在妃嫔的面前,他是皇帝,在皇太后的面前,他的是皇帝。 在皇子的面前,他仍是皇帝。 宁王和康王小的时候,还是天真可爱,稍大了一些年纪,便被教导要如何如何,小小的年纪,就已经不像是孩子了。 唯独在昊儿这里,他能感受到自己并非是一个皇帝,而是一个父亲。 这么想着,他竟然莫名的觉得嗓子有些难受,看着昊儿,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问道:“昊儿这段时间在书院都学了些什么,说来跟父皇听听。” 赵昊听父皇提起书院的事情,眼眸都是亮了,一脸的兴奋,大声地道:“儿臣在书院学的可多可多了,比儿臣以前这么些年加在一起学的还要多。 儿臣知道了这蝴蝶是从毛毛虫变过来的,这毛毛虫乃是要经历四个阶段,方才能够变成蝴蝶......” 淑妃听见这话,表情又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堂堂的皇子,这些东西有什么好学的? 她想要训斥,但是看见陛下笑得十分开心,她又是硬生生的忍住了,只是笑道:“这些东西,闲暇之时听一听,倒也是无伤大雅,虫子破茧成蝶,也是说明了一些道理。 若是努力,即便是不起眼的小虫,也能化为翩翩起舞的蝴蝶,这......” 淑妃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昊打断。 “母妃说错了!” 淑妃脸上的表情僵住,看向赵昊,问道:“哦?母妃哪句话错了?” 赵昊看着淑妃,表情坚定地道:“毛毛虫之所以可以破茧成蝶,乃是因为它本来就是蝴蝶,本来就是要破茧成蝶的,跟它努不努力没有任何的关系。 若是其他的虫子,便是再努力,吃的再多,每天再勤劳,也终归只是虫子,不会是蝴蝶。 母妃将毛毛虫破茧成蝶划归于努力,儿臣并不认同,因为事实并非如此!” 淑妃听见这话,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眉头紧皱,想了想,狡辩道:“你说的没错,可是母妃说的也没错,若是毛毛虫不努力,如何能够破茧呢?” 赵昊道:“毛毛虫破茧乃是天生的,跟努力不努力没有关系,他们若是能吃的多,力气便大,破茧的时候便容易点儿,若是吃的少,力气便小,破茧的时候便难。 可是,吃得多,吃得少,又非是他们能够决定,而是环境决定的,周围的桑叶多,他们便能吃的多一些,周围的桑叶少,他们就是再努力,也是吃不到多少的桑叶,破茧的时候自然是难的。 这跟努不努力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些东西是一生下便注定的,便比如一个穷苦的百姓,出生了以后,每天要为生计奔波。 小小的年纪,便如儿臣这么一般大,便需要帮助家里的父母干活,再稍微大一些,便要帮着干农活了,再大了一些年纪,便要娶妻生子,然后他的儿子又是干活,周而复始。 若是你说他们为何不读书,为何不上进,为何不想着挣银子,说他们之所以这般生活乃是因为不努力,这实在是可笑。 他们生下来的时候,便一直需要努力的干活,若是不干活便会被饿死,可是想要更好,便又需要读书,读书,他们也会饿死,你却把原因归结于他们不努力,这难道不可笑吗? 儿臣这些日子听了太多的努力的话,儿臣知道,这努力并非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甚至努不努力对改变自己的命运,起到的作用压根也就不大。 若是想要过的好,若是想要过上不一样的生活,努力甚至都不是一个原因,甚至连运气都要比努力多的多,毕竟并非是所有人努力便能够成功的......” 赵昊显得很是激动,一连说了很多。 淑妃听了以后,瞪大了眼睛,哑口无言。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说不过还是孩子的昊儿。 而且她对于这话虽是不认同,一时间却是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原因很简单,她从不知道这些事情。 什么生下来就要干农活,读书就要饿死,不读书就要干农活,勉强维持生计,周而复始......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不是勋贵和读书人才能算人 楚皇看着自己的儿子,恍惚之间,竟是觉得他无比的陌生。 他方才所说的那些东西,便是自己都从来没有深入的想过,甚至整个朝廷,压根就没有多少人想过。 很多人只是觉得,人生来若是努力,便一定能获得成功。 十年寒窗苦读,一旦金榜题名,便是人中龙凤。 可是何曾有人想过,有多少人是能够坚持到十年寒窗苦读的? 便是那些所谓的寒门子弟,跟真正的寒门子弟相比,也并非是真正的寒门..... 而且,这世上除了读书,还是有很多的路径的,并非是读书便能够成功,可是对于这世上的大部分人而言,其他的路径也是堵死的。 想要从商,首先你要有本钱,这本钱如何得? 若是想要习武,更是不切实际,习武可是要比读书烧钱的多了。 你能把这些百姓们过得不好,说是因为他们不努力吗? 更何况,即便是有人不愿意不努力,只是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总归是能好好的生活下去的,毕竟这世上这么多的勋贵,他们什么都不用做,便能够过着奢靡的生活。 可是事实上呢? 穷苦百姓需要做的不仅仅是分内之事,更多的还是要分外之事,乃是要拼了命的去做一件事情,才有可能勉强糊口。 这些正常吗? 楚皇以前的时候,很少想过这些问题,也就是出巡的时候,看见那些农户,听方休说了一些话,方才想了一些。 可是,这些都是极其高深的东西,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也并非是很简单的事情。 昊儿却是能够领悟,最起码能够初步的领悟,了解其中的一些东西,难道这还不够吗? 楚皇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看着昊儿,问道:“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赵昊回道:“师父只是说了努力不一定有用,其他的,乃是儿臣自己想出来的。” 楚皇又是问道:“那你是如何知道穷苦人家的孩子,很小的时候便要为父母干活的?” 赵昊道:“这还不简单,咱们宫里面的许多宦官还有宫女,不就是因为家里实在太穷,没有办法供养他们,所以把他们送到宫里来的吗? 不然的话,谁愿意去伺候别人呢?除非是自己的亲人,没有想要伺候别人的......” 楚皇和淑妃听见这话,又是一怔。 淑妃怔住是因为她从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听见昊儿的话,方才想到自己身旁的这些宫女啊,宦官啊,也都是人家的儿女啊! 从某些放免而言,他们和自己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因为他们的家里太穷了而已。 他们并非是生来就要伺候人的...... 楚皇却是想的更多。 有一颗同理的心,乃是为君者所需要的。 莫说是许多的皇帝,便是这朝堂之上的诸公,很多都未必能与普通的百姓同理。 甚至在某些人的眼里,只有读书人方才算得上是人。 那些穷苦的百姓,那些农户,那些小商贩,那些打更的,在他们的眼里,甚至连人都算不上。 很多的君王更是如此。 这并非是他们的责任,是因为他们一出生便享有这别人一辈子也可能追求不到的东西。 他们压根就接触不到穷苦百姓的生活,又是怎么能够了解这些,怎么能够与他们同理呢? 若是没有同理心,又如何能够做君王? 这历史上的许许多多的昏君,便是因为没有同理心啊! 甚至就是自己,也是到了一定的年纪,恍惚之间才有了一些同理心,就算是如此,对于穷苦百姓的生活其实也未必了解的很多。 可是,整个楚国,勋贵们和读书人们只占了少数,这昊儿所说的不干活就要饿死的穷苦人家才是占了多数啊! 楚皇听着赵昊的话,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赵昊又是道:“而且文理书院里面有许多的同学,便是儿臣所说的穷苦人家的孩子,若是没有师父,他们一辈子也没有可能读上一本书,更没有可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儿臣便是从他们那里知道的这些,儿臣还跟一个要好的朋友去过他们家做客。 儿臣那个时候方才知道,原先并非是每户人家都能住上如儿臣现在住的这般的屋子,很多人即便是在京都府这样的地方,也只能住一些十分简陋的茅草屋,冬天的时候乃是要冷的不行,冻得脸都是伤痕累累的......” 说到这,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眸一沉,说道:“儿臣以前知道自己的生活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却是没有想过,儿臣的生活岂止是一等一的,跟那些同学们相比,儿臣简直就是生活在天上。 儿臣以前喜欢吃桂花糕,可是,儿臣从没有想过儿臣吃的一块桂花糕,却是许多的穷苦人家的孩子一辈子都未必能够吃到的。 甚至,儿臣随随便便吃的一顿饭,都是许多穷苦人家十几天的饭菜,甚至是他们一个月,甚至半年的开销,儿臣每次想到这里,儿臣就......” 说到这里,忽然哽咽了,说不下去了。 淑妃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恍惚。 怪不得昊儿这几日总是不肯吃饭,便是吃饭也总是吃的很少,吃的很朴素。 以前喜欢吃的诸如羊肉之类的,最近也是很少吃,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淑妃想到这,心里面竟是有些羞愧,脸也是火辣辣的疼。 自己作为母妃,竟是还不如自己的孩子。 一旁,楚皇则是又一次的震惊了,心里面乃是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想要说话,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 因为这些道理,他乃是跟宁王和康王说了不知道多少遍,想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生活是如何的,想要让他们知道穷苦百姓的生活是如何的,想要教导他们要有仁爱之心...... 他自认为教导的还是十分不错的,可是后来的种种事情,却是证明了他当年的教导,康王和宁王一点儿都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如今的昊儿,自己很少教给他这些,他却是自己领悟了。 他明明还是这么小的年纪啊! 楚皇还在震惊,赵昊还没说完,继续道:“也正是因为如此,儿臣还明白了一个道理......”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师父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哦?什么办法?” 楚皇眼眸之中闪过光芒,看着赵昊,开口问道。 此时此刻,他竟是升起一种‘哪怕自己现在就去死,也能安心了’的欣慰。 他很好奇昊儿还会给他带来什么惊喜。 赵昊顿了顿,感觉嗓子有些痒,于是道:“父皇,儿臣渴了。” 楚皇忙不迭地道:“淑妃,快些给昊儿寻些茶水。” 语气竟是有些急促。 淑妃听了,眼眸之中露出诧异之色,点了点头道:“是,陛下。” 寻来了茶水。 赵昊伸手接了过来,笑道:“谢谢母妃。” 一饮而尽,又是继续道:“儿臣明白的这个道理便是——想要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并非是要努力,或者说并非仅仅需要努力,更多的还是要施加主力。 儿臣方才说,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即便是再努力也难以跳出自己现有的生活,即便是再努力,也只能勉强维生,可是有一个人的出现,却是打破了这种局面......” 他说到这,停了下来,故意的卖了一个关子。 脸上洋溢出傲然之色,像是在炫耀什么东西。 楚皇和淑妃见到这一幕,哪里不明白那个人究竟是谁。 淑妃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昊儿年纪还小,有些事情不知道。 他所炫耀的人,引以为豪的人,如今却是他们皇室,他们赵姓皇族,最大的敌人,准确的说是最大的威胁啊! 若是有一天,陛下真的与方家反目成仇,昊儿又该如何自处...... 淑妃想到这,眼眸沉了下去,不说话了。 楚皇却是面无表情,犹豫了一下,脸上重新露出笑容,看着赵昊,问道:“昊儿所说的是谁?说来给父皇听听,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赵昊听楚皇问出这个问题,脸上洋溢出笑容,大声地道:“这个人父皇也认识。” “哦?是谁?” “就是儿臣的师父,文理书院的院长,咱们大楚的安国公——方休师父!” 赵昊自豪地道。 淑妃听见赵昊说的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是没有开口。 楚皇却是笑了,说道:“那你说说看,你们院长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 他没有说师父,也没有说什么安国公,说的乃是院长,说明他的心里面对方休以前的所作所为还是有芥蒂的。 淑妃注意到了这一点,却是陷入了沉思,想着该如何。 方休这个人,她是见过的。 两人之间曾经还有约定。 她希望方休能够帮助昊儿登上大位。 那个时候,她的心里面其实是没有抱有多少的希望。 因为那个时候,宁王和康王都还在,无论从什么角度,从什么方面,从哪一条看,昊儿都几乎没有可能被立为储君。 宁王犯错,还有康王,康王犯错,还有宁王,而且昊儿年纪又是这么小。 当时她之所以找到方休,也仅仅只是出于自保的目的,无奈之下的一点微薄的反击,也仅仅只是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态。 却是没有想到,仅仅两年的时间,宁王叛乱,逃离京都府,至今还没有消息。 本来已经板上钉钉会被立为储君的康王,又是一连犯下了几件大错,最后硬生生地被分配到了两川道那等偏远的地方。 而这两位之所以会落到如此的下场,背后跟方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虽然她没见过方休几次,对方休最大的印象也仅仅只是他所写的那几本书,可是她心里面却是明白,这个人近乎妖孽! 甚至可以说,超乎妖孽! 也正是如此,即便是陛下也压不住他,稍微有些矛盾,他便能够做一个权臣,甚至连陛下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可是,朝廷又是离不开他。 好在昊儿与他有师徒情谊,而且感情深厚,听说方休又是无心于皇权,只是想要施展抱负,如此说来,若是有一天,昊儿真的登基做了皇帝,也少不得要仰赖他...... 淑妃想到这,低下了头,眸光闪闪,仍旧是保持沉默,没有呵斥赵昊,也是没有称赞赵昊。 赵昊却是一脸的兴奋,兴趣盎然地讲起自己的想法:“师父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给他们读书的机会。 说来简单,古往今来却是没有几人做的,更是没有几人做成的,儿臣也是细细思索过这个问题。 别人没有做成,原因有几点,第一点乃是没人愿意去做。 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做成了没有什么好处,无非就是多了几个门生,做不成便是白白的浪费自己的时间。 儿臣这些日子在书院读书,见过了太多这样的例子,就是各自都是只在乎自己的事情,若非是自己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便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便比如今日下雪。 先生让我们扫雪,大家却是各自只扫自己教室门前的雪,先生虽然说这是人之常情,儿臣却是不这么认为,若是大家一块扫雪,那么受益的乃是大家。 毕竟这各个教室并非是分隔开来的,大家总归是要路过其他的教室的,儿臣想这都是一样的道理。 若是有人能够教导其他人读书,其他人若是能够取得成就,学有所成,那么受益的也是大家。 只是能够想明白这个道理的人很少,因而愿意做这件事情的人也是很少,大家都是各自扫自己门前的雪......” 楚皇听到这,莫名的有些感慨。 昊儿这番话说的何其好啊! 各扫门前雪...... 这个比喻也是十分的恰当,若是朝堂的诸公,能够不只是顾及自己的利益,而是做事的时候多想一想别人,多想一想天下的百姓,那大楚该是怎样的一个盛况。 一个半大的孩子都明白的道理,那些活了大半辈子的诸公竟是都想不明白。 哎...... 实在是...... 楚皇一时间竟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莫名的感慨。 这个时候,赵昊又是继续道:“而师父不一样,师父乃是一个高级的人,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师父乃是乐于助人的人,是个品德极为高尚的人......” 夸了好久,方才得出结论:“因而,师父愿意去做这件事情,愿意去做乃是基本,想要做好,却是要付出更多,接下来,便是儿臣要说的第二点......” 第一千零七十章 平衡之道 “第二点便是能够做好,这件事情能够做好,儿臣说的直白一些,便是需要银子,不是一点点的银子,而是大量的银子。 师父虽是没有跟儿臣说,但是儿臣也是能够猜得出来,创办这些书院乃是花费了大量的银子,别的不说,就是这书院的宅邸就是大笔的银子......” 楚皇想到这,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对其他人而言,这京都府的宅邸的确是一大笔银子,对你师父来说却是未必了。 准确的说,从前的时候京都府的宅邸还是没有这么贵的,之所以这么贵便是因为你师父。 虽是这么想,却是没有说出来。 赵昊则是继续道:“除了宅邸,还有先生,儿臣以前的先生都是学富五车的大儒,儿臣以前倒是没有觉得他们多厉害,可是到了理书院。 理书院的那些先生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举人,而是还是考了几十年才勉强中的一个举人,儿臣觉得他们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可是后来儿臣方才知道。 莫说是京都府,就是全天下,举人在书院教书的都是凤毛麟角,甚至可以说在这之前,压根都没有。 师父曾经告诉儿臣一句话,若是想要马儿跑,必定是要给他吃得好,因而,这些举人先生愿意来书院教书,必定也是得了大量的好处。 这最为直观的好处便是银子,这银子一定是让他们愿意抛弃自己的举人身份的数额,由此可见,需要多少的银子。” 楚皇听到这,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虽然是很浅显的道理,但是昊儿这个年纪,能够凭借自己分析出来,也是很不容易了。 “以上两点说起来,倒是还算不上什么,一些勋贵人家,或者是巨富商贾,咬一咬牙终究也是拿的出来的,这第三点才是最为重要的,便是奖学金。 其他的书院,若是想要读书,乃是要给银子的,可是师父创办的书院,若是读书,而且读的好,非但不收你的银子,还是要给你银子,而且这银子的数额并不少。 儿臣刚到书院的时候,对这个没有感觉,无非就是几两银子的奖学金,能有什么用? 儿臣也是从来都不屑于去为了这一点儿奖学金去拼命的做功课。 可是后来儿臣却是发现,这奖学金才是书院之所以能够创办的起来,并且能够培养这么多的优秀的人的关键,它的作用远超儿臣的想象。” 奖学金? 听着倒是有些意思,而且的确是能激励一些学子读书,但是作用真的有那么大吗? 楚皇听到这,面露好奇之色,道:“哦?说来听听......” 淑妃听见楚皇这话,脸上却是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她敏锐的察觉到,陛下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若是方才从前陛下听见这话,定然是不悦的。 非但不悦,勃然大怒都是有可能的,甚至要呵斥那些读书人:满身铜臭味,俗不可耐! 可是现在却是十分欣然地接受了。 可以说明昊儿方才所说的那些话,陛下不但听了,而且是极为认同的。 陛下知道,银子乃是比想象当中的重要,若是没有银子,许多人压根不会读书,压根也读不了书。 陛下从来都是一个广开言路的人,但是真正能够得到陛下的认可的却是并不多。 如今昊儿的话,却是能够得到陛下的认可,此时此刻,就连淑妃都开始认真起来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自己似乎很久都没有了解自己的儿子了...... 她这么想着,昊儿的声音还在继续:“首先,这奖学金能够激励学子读书,以前儿臣总在想,读书究竟是为了什么,对于那些百姓而言,读书乃是为了功名利禄。 对于儿臣而言,读书又是为了什么?如今儿臣却是知道了,儿臣读书乃是为了让天下的人都能读到书,乃是让了天下的读书人都能不为了功名利禄读书...... 当然,这些只是儿臣自己的想法,并非是师父设立奖学金的目的,师父设立奖学金的目的便是为了让那些读不上书的人能够读书,同时让那些不用心读书,浑水摸鱼的人读不了书...... 只是一个奖学金,却是十分巧妙的解决了两个问题,师父的才能,儿臣一辈子也是比不上。” 淑妃听见这话,冷汗又是下来了,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犹豫了,没有说出口。 赵昊继续道:“正是因为如此,儿臣身旁的许多同学,都是拼了命的读书,乃是不需要别人督促,都是挑灯夜读,为的便是能够继续读书。 他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因而更加珍惜读书的机会,儿臣看着他们,心里面便是想,若是以后知府、知县都是由儿臣的这些同学担任,定是要比由那些因为有银子读书,想要功名利禄而读书的人强得多。 因为他们知道穷苦人家的日子是怎么样的,因而看见穷苦人家的时候,能够想到自己,从而帮助他们。” 楚皇听到这些话,又是震惊了。 震惊的同时,更加的欣慰。 没有想到,昊儿这么小小的年纪,竟是能够想的这么多。 竟是已经能够站在君王的角度上去想一个问题了。 现在,他竟是开始庆幸了。 庆幸康王和宁王先后出了事情,若非是他们出了事,最后储君的位置定是落在他们两人中的一个人的身上。 那样的话,对于朝廷,对于大楚,只会使一个灾难。 而昊儿,则是一个天生的皇帝! 他心里面这么想,脸上已经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赵昊还在说奖学金的事情:“除此之外,师父还做了一件事情,让儿臣极为的钦佩,就是让那些勋贵子弟或者是巨富商贾的子弟也来读书,同时收取大量的银子。 这样的话,便是能够弥补奖学金的亏空...... 儿臣也是从这里第一次知道了先生们所说的平衡之道是什么意思,有银子的人出银子读书,没银子的人读书有银子,这便是平衡之道。 也正是因为这平衡之道,书院才能一直开下去...... 这乃是师父的智慧,古往今来这么多人都是想不到,师父就是如此的厉害......”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这不公平 楚皇和淑妃听见这话,都是沉默。 尤其是淑妃,只是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看上去十分的尴尬。 赵昊却是继续道:“因而,如今京都府随处可见的书院,看上去好像十分的容易便能建起来一样,但实际上,却是万分的困难。 尤其是要满足这两点,儿臣想了许久,似乎也只有师父这般品德高尚且不在乎银子的人能够做到。 当然,除了师父,还有一个人能够做到......” 说到这里,却是戛然而止,没有继续往下说。 淑妃听见这话,却是有些好奇,看向昊儿,见他沉默,便主动的问道:“还有一个人?是谁?” 赵昊抬眸看了一眼自己的父皇,随即又是低下了头,道:“儿臣不敢说......” 淑妃听见这话,心里面更加的好奇了。 除了陛下外,昊儿平日里最为尊敬的便是他的师父,如今谈论他师父的时候高谈阔论,怎么现在倒是不敢说了。 淑妃摇了摇头,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便是要顶天立地的,你是皇子,将来是要......” 顿了顿,道:“将来是要做亲王的,乃是要承担的起责任,有什么不敢说的,你父皇在这里给你撑腰,有什么不敢说?” 赵昊听见这话,眼眸一亮,抬眸看向自己的母妃,大声地道:“母妃,这可是你让儿臣说的,那儿臣可就真的说了......” “这叫什么话。”淑妃没好气地道:“说吧。” “是,母妃!”赵昊重重地点了点头,目光望向了自己的父皇,说道:“这世上第二个能做到的人,便是父皇!” 淑妃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一滞,傻眼了。 对啊! 方休乃是安国公,乃是如今朝廷的权臣,便是陛下都对他无可奈何。 他能做到的事情,这天底下若是还能再找出一个也能做到的,那不就只有陛下了。 自己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有想到! 淑妃一张脸拧在了一起,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楚皇也是保持沉默,没有说话。 赵昊却是侃侃而谈:“第一点,愿意去做,父皇乃是皇帝,自是不必说,天底下的事情都该是父皇要做的,这第二点乃是银子,这天底下若说有一个人能拿出最多的银子,那就只有父皇了。 儿臣知道这礼部每年花在劝学上面的银子便是不少,若是父皇能够把这部分的银子拿出来,用于创办书院,如今这书院早早的就建好了。” 楚皇听见这话,勉强的笑了笑,却是没有办法反驳。 其实倒不是他没有想过,只是没有实施的条件罢了。 如今方休能够创办书院,那是因为有人可以腾出空去读书。 若是放在以前,红薯没有发现,粮食的产量没有得到提高。 种地的人都是不够用,粮食都是不够吃,若是所有人都去读书了,那谁来种地呢? 昊儿这个年纪能够想到这么多,着实不易。 可也正是因为年纪的原因,他看到的许多东西还是具有局限性,因为他只能看到这一年,甚至半年发生的事情,却是不知道以前的事情究竟是如何的。 诚然,穷苦人家的孩子也有追逐梦想的权力,可是若是所有人都追逐梦想去了,或者说所有的人都读书去了,这地谁来种呢? 尤其是在以前,没有红薯,粮食的产量不高的时候,不种地就有人要饿死,读书又有什么用呢? 读书能填饱肚子吗? 楚皇心里面虽然这么想,却是没有辩驳。 原因很简单,若是自己真的辩驳了,便是相当于自己乃是跟一个孩子真正的计较了。 如今,却只是听一个孩子谈论自己的见解,仅此而已。 于是,他道:“父皇没有创办书院,自然有父皇自己的理由,你年纪还小,长大一些就知道了。” 赵昊听了,却是撇了撇嘴,小声地嘀咕道:“师父说了,只有没用的人,才会用自己的年纪去压制别人,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出了年纪,再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声音虽是小,但是在这屋子里面还是能够听得清清楚楚的。 淑妃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一变,呵斥道:“昊儿,说什么呢!快点向你父皇谢罪!” 楚皇却是摆了摆手,说道:“昊儿说的没错,又为何要谢罪。” 说完,看向了赵昊,表情竟是变得无比的严肃,说道:“你师父这句话说的没错,只有没用的人,才会用自己的身份去压制别人,但是有的时候身份或者说地位也是一种兵器,要懂得运用。 当然了,这一次你说的没错,是父皇说错了,父皇没有创建书院乃是因为粮食的问题。 若是所有人都去读书了,这粮食便没有人种了。 如今有了红薯,粮食的产量也是得到了提高,所以又腾出了一部分的人,可以去读书,因而,以前创办书院对朝廷、对百姓,乃是弊大于益。 如今,百姓们能够吃饱饭,创办书院,让他们读书,乃是益大于弊,你懂了吗?” 淑妃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心里面却是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若是她刚才没有听错的话,陛下称呼方休的时候用的称呼乃是你的师父。 如此说来,岂不是说明陛下承认方休乃是昊儿的师父了? 若是如此,究竟该给方休什么样的位置,太子少保,太子少傅? 似乎都不太合适,毕竟方休本身就是安国公,那就是太子太傅? 太子太傅乃是一品,若是如此,岂不是又是给方休一个一品的身份,那还了得? 淑妃眸光沉沉,心思急转。 赵昊却是没想这么多,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父皇说的没错,只是儿臣觉得心里面有些不太舒服。” 楚皇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他一眼,问道:“为何不舒服,乃是为了你的那些同学们?” 赵昊点了点头,如实相告:“是的,方才父皇说若是粮食不够,他们便只能去种地,可是儿臣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读书一定是要比种地强的,而有些人却是种地比读书强,他们却是有机会读书,我的同学们却是不能...... 儿臣想,这不公平。”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人人平等 公平......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想要做到,谈何容易啊。 楚皇听了以后,无言以对。 这是一个死结,压根没有办法解决。 最起码,为人君,从没有皇帝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赵昊却是不管不顾,继续道:“儿臣想,这般的不公平,定然也是能够解决的,先生说这世上人人都是平等的,既然如此,出现这样那样的差异,一定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只要找到原因,便能够对症下药,这个问题自然也是能够解决。” 话音落下,淑妃和楚皇都是看向了赵昊。 淑妃大惊失色,呵斥道:“昊儿,说什么胡话呢!” 赵昊显然没想到母妃会突然呵斥自己,抬眸看向淑妃,一脸的不解,问道:“母妃,儿臣哪里说的不对了?” 淑妃呵斥道:“这世间人生下来定然是有差异的,有的人生来英俊,有的人生来丑陋,有的人生来适合读书,有的人生来适合习武,有的人生下来便是平民,有的人生下来则是勋贵。 何处来的人人平等一说?” 这人人平等往小了说,乃是会滋生许多的麻烦,往大了说,皇帝乃是真龙天子,若是推行人人平等,那皇帝在不在这个人人平等的行列呢?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的勋贵,许多的世家。 若是让他们听到了小皇子乃是追求什么莫名其妙的人人平等,他们心里面会如何想? 风风雨雨这么多年,还从没人说要人人平等,你还没有登基呢,就想着拿我们这些老勋贵、老世家下刀。 若是没有我们,哪里来的你大楚江山,没有我们,哪里来的你的皇位? 这人人平等四个字说起来没什么,轻飘飘的四个字,可是要让其他人听见,那可就成了大问题了啊! 赵昊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仍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昂着头,大声地道:“母妃说的不对!这世上的确是存在着许许多多的差异,但部分的差异乃是后天形成的。 别的不说,还是以儿臣的那些同学们为例,若是没有儿臣的师父,谁能知道他们有读书的天赋? 再者说了,大家都是人,为何生下来便有了不同?便被分为了三六九等? 若是如此,还要让人家努力上进,追求许多人唾手可得的东西,时间一长,他们会如何想? 先生说人人平等的时候,儿臣想过了,儿臣与那些同学究竟有什么区别。 儿臣为了这件事情想了许久,最后终于是得到了答案,儿臣跟他们没有任何的区别! 是的,儿臣与他们相比,并没有如母妃所说的生的英俊一些,也没有更聪明一些,更没有刻苦一些,儿臣生下来的时候,也没听说有什么凤凰,没听说有什么龙,没听说有什么祥瑞。 既是如此,儿臣跟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是如今儿臣过着天上一般的生活,儿臣每日不用为吃喝担忧,他们却是......” 说到这,淑妃终于是克制不住了,大声的呵斥:“闭嘴!” 刚才昊儿说了这么多,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他们皇族和普通人没有任何的区别。 落在某些人的耳朵了,可能就变成了,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了。 “从今天开始,你就留在宫里,不允许再去学院,更不允许跟那些所谓的先生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尤其是这人人平等四个字。 从此以后,若是让我再听见你说的这四个字,你就不要再出宫了,莫说是出宫,便连你师父,你都别想再见!” 淑妃看上去十分的愤怒,言辞也是越发的激烈,隐隐带着怒火。 赵昊听了,却是一脸的不服气,昂着头,不甘示弱的看着自己的母妃,大声地道:“儿臣不服!” “不服便不服,你现在年纪小,还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事情,什么是错的事情,你的那些先生教给你的便是错的事情......”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赵昊打断:“儿臣虽是年纪小,但是知道该如何判断一件事情,儿臣知道什么是对的事情,什么是错的事情。 对的事情便是广开言路,便是允许同自己不一样的想法存在,错的事情便是用自己的地位,强压别人,即便没有道理!” 这话几乎是在骂淑妃了,是在打淑妃的脸。 淑妃气的脸通红,怒道:“那先生有没有教你,要敬重长辈!” 赵昊道:“自然是教了的,不止是教了,还教了如何敬重长辈,这第一点便是长辈说错了话,要及时的改正,而不是任由他去说错话,这样时间一长,错的也便是对的了。 因而,先生们上课的时候,从来都不介意我们提问,也不介意我们说自己的想法,更不介意我们指出他们的错误,甚至他们乐意听我们指出他们的错误,这样说明我们乃是动了脑子,乃是......” 又是一连串的话,怼的淑妃无言以对。 淑妃脸憋得通红,一时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并不占着理。 甚至她也知道昊儿说的这些都是对的,可是...... 对的又如何? 这世上的事情,很多时候,对错压根就不重要。 可是,显然在昊儿的眼里,对错,很重要! 于是,她不说话了,只能看向陛下,希望陛下能够开口呵斥昊儿。 不管怎么样,陛下说的话,昊儿总归是听到的。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事情发生了,父皇竟是没有呵斥昊儿,反而脸上流露出赞赏的表情。 昊儿也是把目光看向了自己的父皇,大声地道:“父皇您给儿臣评一评理,儿臣到底有没有错,儿臣若是有错,儿臣刚才说的哪一句话有错!” 楚皇看着他,眼眸之中满是赞赏,脸上带着笑意,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你刚才说的没错,每一句话都没错,朕希望你能记住你今日说的这些话,并且把他们放在心上,未来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要记着。 若是有人说你说的是错的,并非是因为你错了,只是他们想让你觉得你错了,你要记着这一点,一定要记着......”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楚皇昏厥 这么一句话,楚皇反反复复的强调,好似是怕以后赵昊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也就是说他对赵昊所说的这些是极为的认同的。 人人平等? 这...... 淑妃眼眸一沉,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楚皇却是继续道:“这人人平等,你只要记在心里便好,朕希望以后你真心的把人人平等记在心里,而不是偏信偏听,士农工商,皆是大楚的子民......这些你以后会领会到的。 从今天开始,你每天早上去华殿念书......” 昊儿小声地道:“早上儿臣要去书院。” 楚皇一顿,改口道:“既是如此,你每天午后去华殿读书。” 淑妃听见这话,眼眸微微一凝,却是没有说什么。 让昊儿午后去华殿读书,说明在陛下的心里面,方休创办的各种书院已经超过了华殿的大先生们,这...... 淑妃一时间竟是感觉自己无法理解陛下了。 楚皇却是摆了摆手,说道:“这件事情便如此定下了,不仅如此,从今天起,你若是想要见父皇,父皇随时等着你,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来找父皇,父皇为你解惑。” 淑妃听到这,渐渐地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陛下这番话倒不像是在培养太子,反而像是在...... 她眼眸微微一凝,看向了楚皇,面露担忧之色,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敢说出口。 因为她害怕得到的答案和自己想象的一样,那是她完全不能够接受的。 这个时候,昊儿却好似是发现了什么,说道:“父皇,你为什么出了这么多的汗?” 淑妃听到这话,微微一怔,也是看向陛下,忽然发现陛下的额头不知不觉中竟满是冷汗。 这天气,怎么也不可能出汗啊! 淑妃面露担忧之色,开口问道:“陛下,您怎么了?” 楚皇看着他们,摆了摆手,面无表情地道:“无妨,只是近日睡眠不太好,休养便好,朕回去了......” 说完,便站起了身,往外面走去。 没有再看他俩一眼,甚至都没有说什么。 “陛下......” “父皇......” 此时此刻,便是昊儿都察觉到了楚皇不太对劲了。 果然,楚皇往前走了两步,身体忽然开始晃悠了起来,好似是喝醉了一般。 “陛下......” 淑妃见状,忙不迭地站了起来,快步地走到楚皇的身旁,想要搀扶住他。 楚皇却是摇摇晃晃的,直接栽倒在了地上,从头到尾,毫无征兆。 “陛下!父皇!” 淑妃和赵昊见到这一幕,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御医!快叫御医!” 淑妃大声的喊道,声音之中充满了惊慌。 按照规矩,她不应该如此。 陛下晕倒,乃是一件大事,影响整个朝廷的大事。 若是朝廷之中有别人的耳目,便会出现问题了。 可是,这个时候,淑妃却是顾不上许多了。 下一秒,宫女们和宦官们便冲到了屋子里。 看见晕倒在地上的陛下,所有人都显得十分的惊慌。 这么多年了,陛下的龙体一直安康,他们还从没有遇见过一次这样的情况。 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做。 还是刘成反应的速度最快,大声地道:“你们几个快些去找御医! 其他的人跟我将陛下移到床上。” 说完,看向了淑妃。 淑妃一怔,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可是,看见了刘成的眼神,却是立刻明白了,强压下内心的惊惧,冷静下来,看着宫女们,吩咐道:“快些准备热水,还有一些食物,陛下应当是劳累过度了。” 宫女们忙不迭地应了一声。 把楚皇搬到床上后,便离开了。 还剩下几个宦官站在原地。 刘成看了他们一眼,宦官们立刻会意,转身离开了屋子。 淑妃坐在楚皇的身旁,握住了楚皇的手,看见楚皇昏迷不醒的模样,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顷刻间蓄满整个眼眶。 刘成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在内心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还是淑妃先开口问他:“陛下怎么了?” 刘成这才开口道:“陛下只是身体有些不太舒服,这些日子时常的头疼,有的时候,头太过痛,便会晕过去......” 淑妃听见这话,心里面瞬间明白了陛下的情况,不容乐观! 否则刘成绝不会这样说话。 她下意识地看向楚皇,看着看着,泪水不由得如雨水般落了下来,随即,忍不住得发出了声音。 赵昊站在楚皇的身旁,也是泣不成声,不住的低声念叨着父皇。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父皇了,虽然时常会想念,却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毕竟如他这般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大部分的时候跟同龄人在一起便会很开心,玩起来哪里还会想起父皇,母妃。 可是,此时此刻,看见晕倒在床上的父皇,他隐隐约约却是有一种感觉。 自己虽然年纪还小,但是父皇的年纪已是不小了啊! 想到这,他忍不住的哭的更大声:“父皇......” 刘成站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心里面也是十分的难受。 却是没有任何的办法。 没人比他更清楚楚皇的情况,这毒蛊实实在在的厉害,便是御医来了也没有多少用处。 甚至派人去了安国公那里,安国公也不一定有什么办法。 哎...... 偏偏他又不能表现出来,更是不能告诉任何人,一个人闷在心里面,不由的默默地唉声叹气起来。 这可该如何是好啊。 一代大太监,此时此刻却是像个孩童一般的茫然。 片刻后,一阵吵闹声响起,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刘成转头看去,正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御医扁池。 扁池看了一眼刘成,微微点头致意。 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当初刚进宫,那个唯唯诺诺的人了。 见识了许多,除了医术,他其他的方面也是得到了很多的提升,比如气势。 虽然说起来可能有些荒唐,但是他一个小小的御医,还真是给其他人带来了一种很磅礴的气势。 好似有他在,任何的病都不成问题,让人安心。 “扁御医......” 淑妃看向扁池,心里面也是安稳了一些。 扁池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却是没有浪费时间,快步地走到了楚皇的床榻边。 只是看了一眼,他的眉头就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开颅之法 没有把脉,扁池便转头砍向了大太监刘成,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刘成立刻会意,摆了摆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宫女和宦官们很识趣的离开了屋子。 这个时候,扁池看向淑妃,忽然行了一礼,面色严肃地道:“淑妃娘娘,陛下并非是患有疾病,而是有外力作祟......” “外力作祟?”淑妃微微一怔。 皇宫防守严密,哪里来的外力作祟呢? 扁池点了点头,一脸郑重地道:“淑妃娘娘,陛下的身体里存在毒蛊之虫,这毒蛊之虫发作之时,便会让陛下疼痛难耐,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毒蛊越发的厉害,发作的间隔也是越来越短。 如今距离毒蛊之虫第一次种下,已经一年有余,因而......” 话说到这,顿了顿,却是没法继续往下说了。 淑妃看着扁池,声音有些颤抖,问道:“因而什么。” 扁池低下了头,仍是一言不发。 淑妃见到这一幕,立刻明白了,脸色苍白,面如死灰,瞬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了。 多年来,陛下便是她的天,霎时间,天忽然要塌下来了,这谁又能接受的了呢? “这......这......” 淑妃眼眶通红,声音啜泣,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刘成站在一旁,见到这一幕,默默的叹了口气,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扁池叹了口气,悠悠地道:“淑妃娘娘,如今的紧要之事,还是要告知首辅大人,许多的事情需要首辅大人定夺,除此之外,还有太后娘娘......” 扁池一连串说了很多,淑妃听了以后,眼眶通红,如同一个无助的妇人般,不知所措。 恍惚间忽然想到了什么,摆摆手道:“这件事情绝不能告诉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年事已高,若是太后娘娘知道了这件事情,保不准会出什么事情!” 刘成点了点头,认同的道:“奴婢先告知首辅大人,朝堂之事便由首辅大人定夺,其他的事情,淑妃娘娘,您要拿主意。” 淑妃听见这话,表情有些恍惚,点了点头,咬了咬牙,暗自坚强道:“好。” 话音落下,床榻后却是悠悠的传来了一道声音:“朕还没有死呢,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声音虚弱,但还是较为清晰的。 众人听了,微微一怔,立刻跪了下去,声音带着一些惊喜的道:“陛下!” 楚皇看着他们,表情有些虚弱,撑起了身子。 “陛下......” 淑妃忙不迭地凑了上去,扶起了楚皇。 “咳咳......”楚皇咳嗽了两声,看着刘成,悠悠地道:“让颜庄他们见朕......” 声音虚弱,话说起来都是断断续续的。 刘成却是立刻会意,这颜庄等人,毫无疑问就是三位内阁大学士。 以前的时候,陛下一直都是瞒着自己毒蛊之虫的情况,虽是只有三个内阁大学士知道,但具体是什么情况,他们却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陛下要召见内阁三位大学士,代表着陛下已经做好了准备,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因而,有很多的事情需要交代的,当然,毫无疑问最重要的便是储君的事情。 刘成对楚皇的情况十分的了解,立刻就想到了这一点,看向还在哭泣的赵昊,眼眸之中流露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情感。 淑妃则是哭着看向扁池,问道:“扁御医,你治了这么多的疑难杂症,这毒蛊之虫难道就没有任何的办法吗?” 扁池看向淑妃,表情有些犹豫。 半响,没见楚皇陛下开口,他方才道:“这毒蛊之虫,并非是病,若是想要诊治,必须要精通毒蛊之术的人,但是” 说到这,顿了顿,表情仍是有些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淑妃听到这,却是眼眸一亮,看着扁池,问道:“但是如何?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扁池看向楚皇,见楚皇闭目养神,好似没有听见一般,他方才开口说话:“办法的确是有,但是风险过大,臣没有把握,甚至臣从没有见过,还是从方师那里得知的。” 淑妃听见这话,就好似即将溺亡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眼眸紧紧地盯着扁池,大声地道:“什么方法?” 扁池想了想,最后决定如实相告:“开颅之法!” “什么?”淑妃微微一怔,没听明白。 扁池又是重复了一遍:“开颅之法。” “开颅之法?”淑妃一脸的懵,问道:“什么叫做开颅之法?” 扁池解释道:“开颅之法,乃是方师教给我的,这毒蛊之虫乃是在脑颅之内,非是精通毒蛊之人,无法将其引出,便是用药也只是勉强压制。 但是还可有另外一种更加简单的方法,便是将人的脑颅打开,然后找到其中的蛊虫,再将蛊虫取出,然后重新合上脑颅,让其自然生长,便可以愈合。” 话音落下,淑妃面如死灰。 打开脑颅,然后把蛊虫取出,然后再合上脑颅。 听上去十分的简单,好似只是随手就可以做的一件微小的事情。 可是,淑妃心里面却是明白,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想要实现是多么的困难! 打开人的脑颅,这......这岂是能够做到的? 这其中若是稍微出了一些差池,便会出现大问题啊! 而且这该是有多疼,她仅仅只是听说,便觉得头皮发麻,更何况是真切的实行起来呢? 一时间,淑妃又是啜泣了起来。 因为她知道想要实现近乎没有可能。 刘成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想了许久,还是开口道:“这开颅之法,可曾经成功过?” 他之所以敢这么问,乃是看见了陛下的态度。 他跟在楚皇身旁这么长的时间,对于楚皇自然是十分的了解的。 楚皇的一个眼神,他便明白了。 此时此刻,陛下没有说话,便代表他是能够接受这开颅之法的。 也正是因为能够接受死亡,所以喊来了三位大学士,也是因为接受死亡,所以能够接受开颅之法。 若是放在以前,陛下只会皱眉,摇头,然后拒绝,这一次没有拒绝便是接受...... 因此,他开口问了。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快请安国公 可曾经成功过? 这个问题,得看什么叫做成功了。 若是把脑颅开开,然后再愈合回去,自然是成功过的,可是这蛊虫却是从来没有试过。 扁池犹豫了片刻,回答道:“开颅之法,方师同我说过后,我便找人实验过,目前来看,开颅骨后,重新愈合的成功机率很高。” 刘成和淑妃听见这话,都是面露喜色,眼眸之中也是绽放出了希望的光芒。 可是,扁池接着道:“但是这成功愈合不代表着便没有事情,十个成功愈合的人中最后有八个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都没有活过半个月,剩下的两个,虽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他们的体质本就十分的强壮,而且臣并没有给他们放置蛊虫,也没有取出蛊虫,因此臣也不知道最后会成什么样......” 这话说出来,刘成和淑妃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十个人中八个人活不过半个月,而且还是在没有蛊虫的作用下,这...... 一时间,淑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成功率未免也太低了。 便是有一半的概率,她心里面也能安稳许多。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成功率极低。 淑妃眼眸一沉,陷入了纠结之中。 这是否进行开颅之法,最终还是要取决于陛下自己。 目前来说,真正的关键便是这开颅之法能否取出蛊虫,若是真的能,便是只有百分之一几率,那也一定是要试一试的,因为不试一试,便连那百分之一的几率都没有。 于是,她又问道:“开颅之法,真的能够取出蛊虫?” 扁池道:“臣从没有见过,也从没有试过,但听方师说,乃是可以的,方师乃是医术的集大成者,乃是真正的医道圣手,乃是手术之法的发明者,创造者。 既然方师说可以,臣想大概率也是可以的。” 方师...... 指的不就是方休吗? 怎么什么事情都能跟方休扯上关系? 此时此刻,淑妃忽然有些理解陛下的感受了。 若你是皇帝,无论做了什么事情,听到的都是一个名字。 方休,方休,还是方休。 好像是这天底下的事情,方休一个人便能够解决了。 在众人那里,既是曲星下凡,又是武曲星下凡,到头来又是医道圣手,兵法大师,还是各大书院的院长,还是商贾,还是神机营的掌控者。 这方休已经快要成为第二个实质性的皇帝了,试问又有谁能容忍身边有这么一位功高盖主之人呢? 但是现在却不是想这么多的时候,既然这手术之法是方休发明创造的,这开颅之法也是方休提出来的。 那没有比问方休更加合适的了。 于是,淑妃看向刘成,吩咐道:“去请安国公!” 刘成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恍惚之间,却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陛下来这里之前,已经派人去请了,算一算时间,估计最多再有半个时辰便能到这儿。” 淑妃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 刚才请安国公乃是她下意识地所为,说完后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陛下还在这里呢,还没有昏迷呢,哪里轮得到她擅自做主。 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方休这个人可是不一样。 要是到时候陛下看见了方休,怒火上涌,结果变得更加的病重,那该如何是好? 好在陛下本就是请了方休的,这就好了。 淑妃松了一口气,赵昊忽然握住了自己父皇的手,怯生生地道:“父皇,你好受些了没有?” 众人恍惚,看向赵昊。 忽然意识到了,刚才小皇子一直没有离开啊! 如此说来,刚才的那些话岂不是都让小皇子听见了。 这里面只有刘成是注意到了赵昊的,但是他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必须要面对。 陛下若是开颅之法没有成功,小皇子便要立刻接任,不管怎么说,让他提前有个心理准备,总归是一件好事情。 “父皇,你快些好起来,儿臣害怕......” 赵昊紧紧的握着楚皇的手,眼眶已经红了,看上去也是有些肿了,声音怯懦,和不久前的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楚皇抬眸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看见他眼眸之中遮掩不住的担忧、茫然、悲伤还有恐惧,却是露出了笑容。 终究还是一个孩子啊...... 楚皇费力的伸手,摸了摸赵昊的小脑袋,然后缓缓地开口:“不要怕,无论发生了何事,便记住你之前说的话,坚定你自己的想法,不要被他人影响,父皇便安心了。” 淑妃等人听见这话,表情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尤其是淑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赵昊听见这话,却是忍不住的哭出了声,颤声道:“父......父皇......儿臣敢说这么多,敢想这么多,皆是因为父皇在儿臣的身边,儿臣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有父皇您给儿臣撑腰。 可是您要是走了,儿臣该怎么办啊,儿臣,儿臣......” 说到这,泣不成声,然后又是道:“儿臣想您了,儿臣现在隔着几日才能看见父皇,今年都没怎么见着父皇,父皇您不能走,明明您还没有好好的陪过儿臣,儿臣......呜呜......” 说到这,悲从中来,真真正正的泣不成声了。 淑妃站在一旁,见到这一幕,也是忍不住的落泪。 扁池和刘成则是叹了口气。 此时此刻的楚皇陛下再也没有从前那般的稳重如泰山,小皇子也没有往常一般的意气风发。 两个人在这生命的紧要关头,没有其他的身份,虽是还喊着父皇,喊着儿臣,彼此之间却是彻彻底底的抛却了皇帝的身份,抛却了皇子的身份,有的只是一个父亲,一个儿子。 “哎......” 楚皇见到这一幕,也是克制不住内心的悲伤,眼眶顷刻间红了,看着赵昊,缓缓道:“人总归是要长大的,有些事情,只能一个人做,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 父皇自认这么多年来,所作所为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天下百姓,唯独你......父皇总是欠缺了些爱.......父皇希望你以后不要怪父皇......”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朕可以瞑目了 “父皇......” 赵昊哭喊了一声,便又泣不成声了。 旁边淑妃见到这一幕,也是克制不住内心的悲伤,大哭起来。 刘成低下了头,眼眸之中遮掩不住的悲伤。 便是扁池看着面前的这一幕,都是觉得心里面莫名的堵得慌,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道深沉的声音。 “首辅大臣颜庄求见陛下!” 楚皇抬眸朝刘成使了一个眼色。 刘成立刻会意,打开了屋子的门,看了一眼,果然三位内阁大学士全都已经到了,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道:“三位大人,陛下有请。” 三位大学士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彼此的眼眸之中看出不安。 陛下这个时候忽然召见他们,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想想看,这些日子陛下看上去越发的憔悴,便是早朝,午朝的时间都是减少了。 常常的坐一会,还没商议多少时间,便是离开了。 他们知道,陛下从来都不是一个好逸恶劳之人,陛下减少早朝和午朝的时间,必定是有一定的缘由。 这缘由,其他人或许不太知道,但是他们三位大学士心里面隐隐约约却能够猜测出一些原因。 陛下体内的毒蛊已经存在一年有余了...... 三人迈步,走进了屋子里面。 四下搜寻了一眼,便在床榻上看见了一脸憔悴的陛下。 虽是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是见到这一幕,三人还是忍不住的惊了一下,随即,面露哀色,纷纷行礼:“臣等参见陛下!” 楚皇看着他们,强挤出一抹笑容,说道:“几十载,朕还从未如这般面见臣子,你们三位阁老也算是头一遭了......” 这句玩笑话,却是没能让三位大学士心里好受一些。 相反,他们的心情更加的沉重。 几十年的君臣之谊,让他们无比的了解陛下。 越是举重若轻,便越说明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眼前这副架势,大太监刘成,淑妃娘娘,昊皇子,还有三位内阁大学士,扁池御医,分明就是要托孤啊。 不该来的全都没有来。 在场的每一个人,哪怕是御医扁池都有他存在的必要。 至于该来的......倒是似乎没有到齐。 无论从什么方面来看,若是托孤的话,安国公也应该到场的。 但是结合之前发生的许多事情,安国公没有到场,倒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还是首辅大学士,颜庄先开口说话:“这些日子,除了东南道有些海寇侵扰,朝堂内外,海晏河清,陛下倒是可以好好的修养修养,陛下要以龙体为重......”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楚皇打断:“朕听你这家伙唠叨了半辈子,如今朕都躺在这床榻上了,你还要唠叨吗?” “......” 颜庄听见这话,不知怎么的,悲从中来,低下了头,七十多岁的年纪,眼眶竟是红了。 是啊...... 陛下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是礼部主事,第一次见到陛下,虽然知道陛下并非是皇长子,也并非是嫡长子,却仍旧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是未来的陛下。 后来,陛下被立为太子,他已是礼部侍郎,同是太子少傅,那时便跟在还是太子的陛下身边,起起伏伏,不知道一同面对了多少的风风雨雨。 后来从礼部侍郎,到工部侍郎,再到工部尚书,一直到陛下登基,他为礼部尚书,五年之后入阁,一步步的走到首辅之位,到了现今,已在首辅的位置上做了十几年。 这十几年,他也曾和陛下有过争吵,有过意见不同的时候,但是总体而言,两人之间的情谊已经超越了君臣,甚至超越了师徒...... 可是现如今...... 哎...... 陛下明明正值壮年,却被毒蛊之术..... 颜庄强忍泪水,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敬地行了一礼,道:“臣知错。” 这么多年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跟皇帝认错。 楚皇听见这话,脸上禁不住地露出了笑容,说道:“颜阁老,朕真是没想到,到了末了还能听你说一声知错。” “陛下......”颜庄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楚皇却是摆了摆手,说道:“朕知道你们要说什么,无非就是那些老生常谈的东西,朕告诉你们,朕从不怕死,那些宽慰人的话就莫要说了。 这人终归是要死的,算起来,朕也算是活得比较长的了,当然跟颜阁老你是没法比的......” 说到这里,又是笑了。 颜庄等人却是笑不出来。 “若是十年前死,朕是不甘心,不瞑目的,一天前死,朕也是不甘心,不瞑目的,可是如今让朕死,朕却是能够瞑目,昊儿,你且到父皇跟前来......” “父皇......” 赵昊唤了楚皇一声,乖乖地走到了他的身旁。 三位阁老见到这一幕,眼眸都是微微一凝,瞬间意识到了陛下方才那些话的意思。 昊皇子是要为储君的,这几乎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可是,有一件事情却是陛下的心结,不止是陛下的心结,也是他们三个人的心结。 便是昊皇子和安国公的关系。 他们俩名为师徒,感情却是比师徒还要好,甚至可以说,在昊皇子的心里面,除了陛下、淑妃娘娘还有安乐公主,便就是安国公了。 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可是安国公乃是权臣,手握重权,便是陛下都难以压制住他。 若是昊皇子登基了以后,安国公又该如何? 谁还能压制的住安国公? 且不说安国公如今已是国公,已经是掌控着朝堂、商贸、书院、驿站、神机营等等...... 就说他的声望,岂是昊皇子能够压制的住的? 如今又是多了一个帝师的名号,从此以后,怕是楚国百姓不识陛下,只识安国公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陛下迟迟没有立下储君。 可是,如今陛下却是说自己可以瞑目了。 这么说,昊皇子的表现让陛下十分的满意,不对,不能说是十分满意,应当是万分满意? 昊皇子同陛下说了些什么,让陛下如此的赞赏,便是顷刻间去死,也是能够瞑目了? 三位内阁大学士想到这,全都看向了赵昊,眼眸之中闪过一道道的光。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安国公是没有反心的 楚皇伸手摸了摸赵昊的脑袋,然后看向三位大学士,道:“你且记住了,眼前这三个老家伙,从此以后便是你的左膀右臂,便是你的臣子,是你值得信赖的人。 若是遇见事情,无法判断,无法做出决定,可以多听听他们三个人的意见。 同时记住父皇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相信你自己做的乃是正确的事情,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父皇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有些事情,不能只是自己一个人想,也不能只听一个人说,记住了吗?” 赵昊听见这话,抹了抹眼泪,也是意识到了什么,重重地点了点头,坚定地道:“儿臣记住了,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儿臣会听取三位大师父的意见,会自己做出决定。” 这第一句话和第二句话是分割开来的。 意思就是若是三位大师父的意见是好的,他会听,若是觉得不合适,就由自己做决定。 楚皇听了,欣慰的笑了。 三位大学士听了,眼眸之中也是流露出惊诧之色。 要知道,昊皇子才多大的年纪啊,说到底还是个孩子,而且从前都是没有想过自己能够成为储君的孩子...... 如今,见到陛下这般模样,虽是悲痛,竟然还能稳住自己的心态,不仅能够稳住,还能够做出回应,偏偏回应的还非常好,有自己的主见,而不是随波逐流,说一些父皇你一定会没事的没用的话。 更是没有说以后任由三位大师父作主这样的话。 仅仅只是这一点,便让三位大学士刮目相看了。 要知道,拥有自己的主见,稳如泰山,这两点都是为君者必备的品质。 而这两点,昊皇子小小的年纪竟是全都具备了。 这就足够了...... 尤其是颜庄,脸上更是流露出欣慰之色。 说句实话,他以前的注意力全都是放在康王和宁王两位亲王的身上。 看见康王和宁王的表现,他常常的哀叹。 两位亲王只是比谁更加的差而已,相较而言,可能康王要稍微好一些,可也仅仅只是如此。 或许能是个中庸之君,但稍微出些差池,也可能会成为昏庸之君。 但是,此时此刻,从昊皇子的身上,他却是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觉得昊皇子乃是具有了明君的一些品质。 就好像几十年前,那一个午后,隔着人群,看见如今的陛下一样。 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昊皇子会成为比陛下更加贤明的君主。 楚皇点点头,称赞了一句:“如此甚好,若是你真能做到之前你所说的那些,只能记住父皇告诉你的这些,那么父皇便是现在便走,也是能瞑目了。” 赵昊听见这话,心里面像是刺痛了一般,眼眶顷刻间蓄满了泪水,然后泪水终究是忍不住的滑落眼眶,又是颤声地道:“父皇......儿臣......儿臣舍不得您......” 一开始的时候,还像是个大人一样,能够忍住悲痛,说完这句话后,却是嚎啕大哭起来,又像是个孩子了。 三位内阁大学士见到这一幕,也是觉得心里面莫名的有些悲痛,悠悠的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楚皇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又是看向三位大学士,声音深沉:“朕今日将大楚江山托付给你们了......” 话音落下,三位大学士齐齐地跪下:“臣等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们之间地君臣之谊,已是让他们抛却了那些繁缛节。 楚皇又是道:“朕这身体应该还能再挺个几天,这些天,朕病重的消息,不要传出去...... 你们回去以后,便开始拟诏,挑选个良辰吉日,若是没有良辰吉日,也就作罢,快些把储君的事情确立下来......” “臣等明白。”三位阁老又是齐声道。 楚皇点点头,又是道:“昊儿年纪尚小,虽是沉稳,许多事情却是未必能够看得透彻,人情世故尤是,你们辅佐昊儿,要多讲,多说......” “臣等明白。” “不管如何,这大楚江山终究是比朕接手的时候要好得多,如今虽是算不上什么鼎盛,但应当也可勉强的称得上是盛世......” 说到这里,顿了顿,终于是提起了那个人:“这盛世的功劳,朕不会揽在朕一个人的身上,与三位阁老乃是密不可分的,还有就是安国公...... 安国公这个人,朕曾经说他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如今想来却是错了,怕是万年也未必能够遇见这么一位天才,他非是王佐之臣,而是如民间所说的,乃是曲星、武曲星,是......” 一连串的说了很多,都是夸赞方休的话,简直是要把他给捧到了天上。 随即,话锋一转:“也正是因为如此,大楚的江山是没有安国公的位置的,大楚的江山容不下安国公,安国公的志向也是不在大楚江山。 朕这些日子听说了安国公所做的许多事情,他如今似是要把注意力放在南洋和西样,这许多的事情,比如书院,比如科举之变,比如取消军屯制,再比如创建新军,创建交易所...... 看似种种事情没有丝毫的联系,可是仔细的观察,便会发现这些都是为了日后的下南洋、下西洋做准备的。” 三位阁老听到这,都是有些恍惚。 他们一直以为陛下很忌讳提起安国公,却是没有想到这么些时日,陛下竟是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安国公,这一点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 只是陛下说了这么多,却是还没有表现出自己离开后,究竟该如何对待安国公。 刚刚想到这,便听见陛下继续道:“因而,安国公所做之事,只要是没有牵扯到朝廷,你们皆是可以当作没有看见。 安国公乃是没有反心的,若是他有反心,便不会等到今日了。” 似乎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说法,他又补充了一句:“什么身后名,他是不在乎的,骂名,更是不用说了,一些骂名在他那里反而是美名,甚至让他觉得骄傲,因而......” 顿了顿,方才继续道:“他的志向不在此,昊儿登基后,他更是不可能有反心,因而你等见机行事,若是安国公继续如今时这般,你等就不用理会,该做自己的事情,还是做自己的事情。 朕这样说,你们能明白吗?”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远远不够 三位阁老听见这话,表情都是有些恍惚,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人精,精通人情世故,自然是明白陛下这番话背后的含义。 那便是昊儿登基后,你们不要想着与方休做对,只要他做的不太过分,他要是想当权臣就让他当,你们斗不过他。 三位阁老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他们心里面却是明白,陛下所说的乃是事实。 “陛下,臣等明白......” 颜庄站在床榻边,点了点头,如是说道。 楚皇也是点了点头,张了张嘴,就要说话,却是听见门外响起了一道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声音。 “臣方休求见陛下!” 这声音如此的熟悉,曾经有那么一段的时间,每天都能听到这样的声音,可是如今却是不知道多久时间没有听见了。 “进。”大太监刘成悠悠的回了一声。 门被人推开,方休走进了屋子,一眼就看见躺在床榻上的楚皇。 似乎是对眼前这副景象心里面早就有数了,他显得十分的淡然,缓步走到床榻边,端端正正地站好,行了一礼:“臣方休参见陛下!” 楚皇一双深邃的眼眸看着他,意味莫名,悠悠地道:“你来了。” “臣来了......” 方休看着他,想了想,又是道:“陛下为何躺在床榻上?” “......” 在场的众人听见这话,表情都是变得有些奇怪。 这叫做什么问题? 为什么躺在床榻上,自然是因为病重了啊! 楚皇却是笑了笑,对方休这番话并不算惊奇,甚至又感觉自己熟悉的那个方休回来了。 因此,没理他,只是道:“你可知道朕为何让你过来?” 方休想了想,看向颜阁老,看向赵昊,又是看了一眼淑妃,说道:“臣想,陛下乃是要托孤......” “放肆!” 一旁,欧阳阁老怒目瞪向方休,呵斥了一声。 颜阁老却是偷偷的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示意他不要多嘴。 但是方休已经是把目光放在了欧阳阁老的身上,问道:“怎么?欧阳阁老倒是说一说,我方才所说的托孤,哪里错了? 若非如此,陛下为何叫你们过来?” “你......”欧阳阁老一脸愤怒,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被旁边的刘阁老给拦了下来。 楚皇开口了:“没错,就是托孤,方休啊,朕其实一向是乐得跟你说说话的,因为你总是能直截了当,没有兜兜转转的,朕如今剩下的时间已是不多了,因而,朕便想着能少说些废话也是好的......” 方休听见这话,瞥了欧阳阁老一眼,没再纠结他,而是看向楚皇,问道:“陛下何以觉得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这话说出来,便是淑妃看向方休的眼神都是不太一样了,隐隐有怒火。 何以觉得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这是为臣者说的话吗? 实在过分! 楚皇却是好似习以为常了,压根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道:“朕脑中的蛊虫,如今已经有一年有余了......” 方休却是道:“既然如此,何不尝试一下开颅之法?” 开颅之法? 三位阁老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看向方休的表情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眼眸之中多出了一些热切与期盼。 “安国公,何为开颅之法?” 方休看向三位阁老,又是看了一眼扁池,问道:“你没跟他们说过吗?” 扁池摇了摇头,说道:“陛下和淑妃娘娘知道这件事情,但是这能否成功,拿不定主意,因而......” 三位阁老问道:“能有多少成功的可能?” 扁池看向阁老,说道:“不知道,以前从没有这么做过,虽是在犯人身上试过,但是成功的机率并非是很高。” 三位阁老听见这话,脸上都是露出沉思之色。 开颅之法,这四个字仅仅只是听一听便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同样也是,只是听一听便觉得头皮发麻,更何况是切身的试一试...... 若是其他的办法,即便是成功率很低,他们也定是要试一试的。 可是这开颅之法,若是失败了,便意味着这脑颅都是缺失了一部分。 陛下的龙体岂能遭到如此的亵渎呢? 即是如此,倒还不如什么都不做,最起码最后能留下完整的龙体。 三位阁老各怀着不同的心思,面面相觑,都是拿不定注意。 这个时候,淑妃看向方休,问道:“安国公如何想?” 还能怎么想,不做是个死字,做了大概率也是一个死字。 你说还能怎么想? 方休想了想,说道:“臣以为,陛下身中毒蛊,本就是万死无生,做了这开颅之法,倒还是有一些的希望能够活下来,若是不做,便是一点儿希望都没有。” 这个道理谁又不知道呢? 可是这是要把脑颅打开的啊! 三位阁老犹豫了片刻,还是刘阁老开口道:“可是陛下的龙体......” “若是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怕这些吗?”方休悠悠地道。 “......”三位阁老听见这话,又是沉默了。 片刻后,方休看向扁池,问道:“本公之前不在京都府,你今日做的几次尝试,本公都是没有看过,拿来给本公看一看。” 扁池点了点头,应了一声,道:“是,方师。” 从自己的药篮里面拿出了一叠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许多的流程,还有数据。 方休伸手接了过来,细细的看了起来,片刻后,指着上面的一部分,说道:“本公让你尝试做出没有细虫的环境,你就是这么做的?” 细虫便是细菌。 方休也知道,在这个时代,想要创造出一个无菌的环境,那是比登天还要难。 但是,若是不做,便是绝无可能,做了还有那么一些的希望。 这扁池也的确是做了一些研究,知道用火烤,然后再撒酒,能够有效的减少细虫的数量,但是终极只是有限的。 扁池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回方师的话,这么做了以后,成功率是高了一些。” 方休却是摇了摇头,说道:“这还不够,远远不够,这环境还有很大的改进的空间,还可以继续改进,这段时间,本公同你一起研究这开颅之法,争取把这成功率再往上提一提......”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做皇帝?没意思! 话音落下,扁池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 自从一年前,方师教给了他手术之法后,便很少再在医术上面对他有过指点,就算是有,也只是那么一句,两句话。 比如那细虫便是在方师的指导下,他研发出了那个能够讲物体放大的镜子方才发现的细虫存在。 总而言之,每一次的方师指点,都能让他在医术上突飞猛进。 毫无疑问,这一次一定也是! “有方师在,开颅之法的成功率必然能够大幅度的提升!” 扁池面露坚定之色,如此说道。 其他人听了,却是有些恍惚。 这扁池乃是整个太医院提升最快,医术最高明的御医。 却是对方休如此的推崇,实在让他们觉得难以想象。 但是他们对于医术可谓是一无所知,既然如此,便听他们的也没有错。 方休冲着扁池点了点头,便看向了楚皇,拱了拱手,说道:“陛下还请安心修养几日,不要想的太多,这蛊虫之毒定然是能够解的。 只是需要时间,如今这扁池已经有了一定的熟练度,只要再把环境改善一些,便能够大幅度的提升成功的概率,到了那时,陛下的毒蛊自然可以解决......” 楚皇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无喜无悲,摆了摆手,道:“这件事情便交给你办吧。” 如今,他已经是做了死的准备,一个人若是连死都不怕,那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字。 倒不如尝试一下这个开颅之法。 虽是有了昊儿,但是昊儿的年纪毕竟还是小,未必就一定能够担当得起这般的重任。 他也是不忍心让这般大的孩子便担起如此的重担...... 不管怎么样,能够多活些日子,总归是件好事。 其他人听见这话,尤其是淑妃,脸上都是露出了喜色。 他们最害怕的便是陛下不愿意接受这开颅之法。 毕竟这开颅之法是极有可能会破坏龙体的,普通百姓都是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何况是帝王呢? 好在陛下对这些似乎并不是特别的看重,那么就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了。 便是最后开颅之法失败了,在场知道的人便只有这么多,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能知道呢? 于是,这件事情便这么定下了。 楚皇又是盯着了淑妃几句,无非就是这件事情万万不可让太后知道,诸如此类的话。 然后又是跟三位阁老吩咐了一些朝堂之事,又是跟赵昊聊了几句,谁可以依仗,谁可以信任,谁可用但不可亲近,谁有才行但是品德不足,谁德才兼备...... 一一叮嘱完了,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众人方才一一的离开。 方休也是等到现在才准备离开。 都快要离开了,却是见到刘成赶了上来,气喘吁吁地道:“安,安国公,陛下有事要同您说......” 方休转头看了一眼刘成,问道:“什么事?” 什么事情,刚才不能说,还非要等所有人全都走了,再把自己喊回去。 刘成却是摇了摇头,如实相告:“陛下没有提起过,便是奴婢也不知道,想来应该是朝堂之事,毕竟安国公您......乃是被百姓们称为小阁老的。” 这话说的已经算是十分的直白了。 安国公你是权臣,是小阁老,陛下快要离开了,找你谈谈心也是正常的。 方休眼眸之中流露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想了想,点头道:“好。” 说完后便跟在了刘成的身后。 两人又是回到了淑妃这里。 楚皇仍旧是躺在床榻上,淑妃正在喂他吃粥,气色要比一开始的时候好了不少。 “臣方休参见陛下!” 方休站在门口,端端正正的站好,行了一礼。 楚皇听见声音,抬眸看了一眼淑妃,摆摆手道:“这粥味道倒是不错,你再去给朕熬一碗来......” 淑妃自然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应了一声,起身又是行了一礼,道:“妾身明白......” 转身离开了屋子。 路过方休的身边的时候,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道:“陛下的心情不错,还请安国公看在嫣儿的面上,少说些气人的话。” “......” 方休听见这话,有些无语了。 自己是这样的人吗?故意去气一个将死之人? 淑妃这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方休看向淑妃,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只是道:“娘娘放心,臣明白......” “嗯。”淑妃点了点头,方才放心的离开。 世人皆是知道,安国公一诺,重千金。 既然他答应了,便会做到。 这个时候,屋子里面传来声音:“可是方休?进来见朕......” “是!” 方休听了,迈步走进了屋子,然后便走到床榻边,站着。 楚皇抬眸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淑妃坐过的那张凳子,道:“坐下说话。” “谢陛下赐座。” 方休又是行了一礼,方才坐下。 楚皇看着他,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直接开口问道:“这开颅之法,能有多少可能成功?” 方休犹豫了一下,说道:“若只是开颅,成功的可能大概在八成,算上毒蛊,臣就不知道了,毕竟没有先例,估摸着微乎其微,应当是在一成。” 他也是实话实说,没有丝毫的隐瞒。 楚皇听了,却是露出了笑容,说道:“一成,倒是比朕想象的要高的多。” 方休无言。 楚皇又是道:“你这些日子忙着创建新军,所为何事?想要造反?还是要攻回南洋?” 造反这话,乃是大逆不道的,古往今来,莫说是皇帝自己提起来,就是其他的臣子在皇帝面前提起的情况都是很少见。 若是其他臣子,听见造反这两个字,早就已经跪在地上,高呼万死了。 方休却好似是没放在心上,显得十分淡然,悠悠地道:“造反有什么意思,到头来也是做皇帝,一生忙忙碌碌,想要做什么,都要有这般那般的顾虑。 不像臣现在这般,想要做事了便做,不想做事了便架起锅,寻些牛肉、羊肉涮着吃...... 莫说是皇帝,就是做这个安国公,臣都觉得有些累,若非是想要善始善终,这许多的事情,诸如科举之变,诸如书院,诸如交易所......臣早就不去管它了。” 第一千零八十章 托孤 楚皇听了,没有动怒,反而是哑然失笑,摇头道:“你倒是洒脱......” 方休看着楚皇,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也没以前那么的洒脱了,无形之中又是多了些羁绊,好在倒是算不上碍事。” 楚皇也是叹了口气,悠悠地道:“若是没有羁绊,这世上或者也是多没有意思的......” 顿了顿,又是问道:“那为何要下南洋,为了你的那些生意?你又是不缺银子。” 楚皇问这些问题,并非是出于什么社稷,出于什么朝廷,亦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只是很简单的一点,好奇。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现在同方休说话,已是没有了那么多的顾忌,想到什么,便说些什么了,好似是同朋友聊天一般。 这样的方式,他已是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似乎从他踏入东宫的门槛的那一刻起,他便再也没有朋友了...... “臣要说是为了天下的百姓,陛下信不信?” 方休眉头一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下南洋,跟天下的百姓能有什么关系? 无非就是从南洋的那些土著那里,多挣来一些银子...... 楚皇虽是待在皇宫里面,但是对外面的事情也是比较了解的。 知道这南洋的布匹、琉璃等物,价值昂贵,橡胶、香料等物却是十分的便宜。 用船将在大楚十分便宜的布匹运到了南洋,然后卖掉,再换来价值昂贵的橡胶,再卖到大楚,这么一来一回,没有付出太大的代价,却是能挣不少的银子。 这些楚皇都是知道的。 这些跟为了天下的百姓有什么关系呢? 楚皇只当方休是在看玩笑,也是笑了笑,说道:“朕素来知道你是喜欢在朕面前说实话的。” 这话乃是反话。 之前方休所做的许多事情,明明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却好似是为了朝廷一般。 如今虽是很少再做这些的事情了,却是让楚皇印象十分的深刻。 方休听了,笑道:“陛下果真是慧眼如炬,一眼就看穿了臣的本心......其实臣不是为了这天下的百姓,而是为了咱们大楚的百姓。 陛下表面上看这银子乃是流入到了臣的腰包里,实际上却并非如此,这从南洋挣到的每一分钱,无论是臣,还是这宝乐坊,还是英国公,亦或者是其他的勋贵,甚至是其他的商贾,从南洋挣回来的每一分银子,实际上全都是到了咱们大楚的百姓的手里。 臣知道,臣这么说,陛下一定是难以理解的,但是无妨,陛下您也不需要理解......” 说到这,戛然而止,不往下说了。 楚皇正好奇为什么会这样呢,却是见方休一副闲散的模样,一句话都不说,又是无奈了。 想了想,倒也是,自己如今都是这般了,知道的这么多,又有什么意义? 就算自己不是这样,知道了为何,又能怎样? 自己乃是君王,又不是户部尚书...... 于是,叹了口气,说道:“这天下终究还是年轻人的,你所说的许多事情,在如今的朕的眼里,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了,便比如这南洋的银子,罢了,罢了,不说了......” 悠悠的叹气,抬眸看向方休,表情逐渐变得郑重,问道:“方休啊,你可知道这一次朕为何要单独见你?” 方休同样看向楚皇,就好似是两年前第一次见到楚皇一样,回答道:“臣不知。” 楚皇没有再弯弯绕绕,而是十分直白地道:“一来是想跟你谈谈心,刚才已经聊了,朕实话告诉你,朕活在这世上,还从没有一个能谈心的人,你勉强算是半个,方才那几刻钟,算是难得的一个。 这第二便是最重要的,乃是昊儿登基以后,必定是会出现一些乱子的,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便是朕最信任的,也有可能并非是他原先的那样。 昊儿还没有到可以独当一面的年纪,朕这后宫也没有可以垂帘听政之人,只能指望三个阁老能够尽心尽力,不忘朕对他们的叮嘱,但是这意外什么时候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所以朕希望你能帮朕一个忙,待到昊儿及冠后,再去做你的事,便当是这两年,朕对你诸多容忍的回报了,如何?” 方休听了,看了楚皇一眼,脸上露出了思索之色。 喃喃道:“昊儿如今十一岁,弱冠是二十岁,这中间还差着九岁......到了那个时候,我都保温杯里泡枸杞了,还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 楚皇虽是不明白保温杯里泡枸杞是什么意思,但是能够听得出方休所说的话里面的深深的抗拒。 于是,他张了张嘴,还想要再劝。 却见方休摆了摆手,说道:“陛下,这件事情您就别再劝了,臣最多就是帮您看个两三年,以臣的判断,那个时候,昊皇子一定是能够独当一面了的,若非是独当一面,他也不配做臣的弟子......” 这话说的十分的狂妄,楚皇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是听见方休继续道:“当然,还有一种办法,那就是陛下您继续活着,自己看着昊皇子,直到他及冠以后,再去见列祖列宗那也不迟啊。” 若是颜庄等人在这里,听见这话,一定是要指着方休破口大骂了。 “你个小贼,竟是敢咒陛下去死,你.....你大逆不道!” 楚皇却是压根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摇了摇头,叹息道:“这毒蛊最近越发的厉害,朕是知道,这没有几天了。” 方休道:“陛下这态度可是不对啊,臣记得当年陛下可是教导臣,万事都是要坚持到最后,万万不可放弃,柳暗花明又一村,车到山前必有路,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算是被对方推到了高地,那也有可能集体断网,对吧?” 又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让人听不懂的话。 楚皇已经习惯了,眉头微微的皱起,疑惑道:“朕说过这样的话吗?” 方休一脸的认真,点了点头,说道:“臣亲耳听见的,陛下一定说过。” “就算朕说过吧,这万事都有例外......” 方休懒得再同他废话了,直接站起身,说道:“在臣这里,就没有例外!”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重回太医院 这副自信的模样,一如两年前。 楚皇见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休却是站了起来,看着楚皇,说道:“陛下,这开颅之法,臣还要回去仔细的想一想,该如何做,臣先行告退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楚皇看着他的背影,百感交集,万前话语最后还是只化为一声悠悠的叹息。 “哎......” ............ 方休走出宫殿,休息了一天,便又来到了太医院。 这地方,他来过不止一次。 但已经是很久以前,当时似乎是因为乞颜部的七皇子。 现在时光荏苒,乞颜部的七皇子早已经成为了历史,甚至整个乞颜部都已经化作了大楚的一个道。 曾经不可一世的乞颜部可汗如今化为乞颜公。 幼得时候,闲暇下来想一想,若是没有自己,这乞颜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迅速的衰落到今天这一步。 方休走在通往太医院的路上。 来往有不少巡逻的亲军卫队还有一些宦官。 见到方休,都是忙不迭地行礼。 “见过安国公!” “见过安国公!” 方休都是一一地点头回应。 毫不夸张地说,这皇宫里面的绝大部分的护卫都是方休的人。 亲军自是不必说,方休本就是勋贵,说到底和这些亲军其实是一伙的,更何况方休还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亲军的中郎将。 负责亲军的又是英国公。 这宦官嘛,说起来倒也是有点儿意思,还是当年那个被方休又是骂又是揍的小宦官张文,扶持他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 甚至,如今在宫里面的宦官的地位,刘成之下便是张文了。 这宦官代表的乃是皇权,可是,这陛下离开了皇宫,他们收了方休的银子,亦或者是被张文找到了什么把柄,绑在了一起,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因为他们剩下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坚定不移地跟着方休。 只有安国公,能够护的住他们。 因此,一路走来,这亲军还有宦官见到方休,全都是毕恭毕敬的态度,简直比见到楚皇还要恭敬。 方休看在眼里,心里面却是莫名的有些感慨。 如今这宫里面,对自己没什么感觉的,反而只剩下了一个太医院。 方休虽是很长时间没有来到皇宫,但是以前来的勤快,许多的路都还记得,很快就到了太医院。 此时此刻,太医院的门前。 几个老头正聚在一起,一边晒着冬日午后的太阳,一边下着棋。 都是有说有笑的,若是放在以前,这太医院就属他们几个最为劳累,四处要跑,为陛下,为妃嫔,为太后,为勋贵们诊病,看病,开药。 这都是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若是交给其他人,莫说是他们自己不放心,便是陛下和皇亲国戚们也是不同意。 这医师和其他的职业倒是有许多的不同,这最大的不同便在于,许多的职业,除了极少数的,都是越到了老,能力越是不如从前。 卖力气的,卖脑力的,都是如此。 但这医师却是不同,他们是越老了,这能力越强,原因便在于两个字——经验。 医师诊病乃是依靠的经验,年岁长了,便代表着见的多了,这见的多了,便代表经验足了,这经验足了便代表能力高。 因此,即便是寻常人家看病的时候,也都是希望能找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医师,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想着凑合凑合一下吧,才会寻一个年纪比较小的医师。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最为劳累的永远都是这几个年纪大的医师。 但是这种情况却是随着一个人的到来,发生了改变,没错,这个人便是扁池! 扁池年纪虽是小,但是凭借着手术之法,解决了不少的疑难杂症。 他这个人平日里又是十分的好学,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花在了研读医书上面。 若非是在研读医书,便是在诊病。 按照严御医的说法,扁池这个孩子不是在诊病,就是在诊病的路上。 皇亲国戚们,勋贵们信任扁池,扁池又是从来都不怕累,四处跑都是没事。 御医们自然也是愿意把事情都交给他。 毕竟这御医从来都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若是遇上了小病,你治好了,人家只会觉得是理所应当的,堂堂的御医,这样的小病都诊治不好,算什么? 治不好,那问题便是大发了,堂堂的御医,连这样的小病都治不好,要你何用,少不了是要被杀头的! 遇上了大病,那更是不用说,大概率是治不好的,虽是可以免去死罪,但是不免遭人记恨,时间一长,早晚都会出问题的。 因此,在这太医院,有一个御医算一个御医,平日里皆是秉承着你让我做事,我便做事,你不让我做事,我便不做事的摸鱼原则,凑合一天是一天。 “别说,方休那混小子没点儿礼数,但是做的这棋子,还是挺有意思的......” “有趣,的确是有趣,我听了!” 一名年迈的御医摸起一枚棋子,看了以后,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大声地道。 这么大的年纪,看上去倒是像个孩子。 其他几个御医,听了全都紧张了起来,看着手里的棋子更加的全神贯注。 没错,他们所下的并非是象棋,也并非是围棋,而是最近在京都府十分流行的叫做麻棋,听说正是方休发明的。 对于方休这个人,御医们可是印象很深。 他们或多说少,几年前都去过安国公府为这位曾经的纨绔诊过病,享受过的待遇,那也是一言难尽。 有被扎针的,有被吓晕过去的,有被骂祖宗八代的,什么都有...... 如今,他们想起来还是颇为忌讳。 “别发愣,摸棋啊!” “好好......” 又是一轮牌。 拿到了听的严御医整个人显得十分的紧张,紧紧的攥着手里的牌,许久没有放开。 其他的人则都是全神贯注的看着自己的牌,琢磨着怎么样的打法,才能快一些听。 这个时候,却是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还有什么好看的,快点翻牌啊!说不定就胡了!” “急什么,年轻人没有耐心,这下棋最为重要的便是心境,现在看了,便没有那种感觉......” 严御医说着说着,声音戛然而止,全身僵住。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无菌环境 严御医下意识地转头看去,然后便看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顷刻间,他瞪大双眼,震惊了,也是忙不迭地站了起来,战战兢兢地道:“安......安国公。” 方休一脸揶揄地看着他,不说话。 其他的御医这个时候,也是站了起来,全都是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当年这位安国公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就曾经大闹过一次太医院,不止一位御医曾经遭到他的毒手,不是被他扎针,就是被他捆绑了起来,再不然就是被他在陛下那里告了御状,或是栽赃陷害,或是恶意抹黑。 总而言之,没有一个好下场的。 最为可怕的,此人还是扁池的师父,听说医术十分的高超,患病了都是不需要御医诊病,于是面对他们这些御医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因为他们压根不怕这些御医到时候不好好的给他诊病,他自己便是医术方面的大师...... “安国公,方才我们下棋.....下棋下的过于专注了,没有看见安国公您,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严御医一大把年纪了,头发都是灰白了,此时此刻却是想起了当年被方休支配的恐惧,说着说着,眼泪都是快要下来了。 当年安国公还什么都不是,都能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现在都已经是安国公了,要是想整治他,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一件事情? 方休看着他,却是露出淡淡的笑容,一脸不在意的模样,说道:“你们继续下棋,本公来乃是找扁池的。” 严御医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苦色,就差跪下来了,哭道:“安国公,您别介啊,我刚才只是开了一句玩笑话,你要打要骂都趁着您的心意,您想到让我去死,都没问题,您别这样,我......我害怕......” 方休听见这话,却是彻彻底底的无语了,上下打量了严御医一眼,没好气地骂道:“你个狗东西,本公好生的跟你说话,你当作没有听见,非得要骂你,你才觉得舒服?你是不是贱啊! 把你的这些破棋子全都给我扔了!回去好好的待着,要是再让本公看见你,得非好好的凑你一顿! 碍眼的老东西!滚!” 这一通骂,严御医听了,苍老的脸上竟然是露出了喜色,咧开嘴笑了。 安国公骂人了,便代表这件事情过去了,自己也终于是可以安心了。 他松了口气,忙不迭地行礼,不住地道:“国公骂的是,国公骂的好,我这碍人眼的老东西,马上就回去,不打扰安国公您了......” 说完,朝其他几个御医使了一个眼色,抱着棋子,灰溜溜的跑了,再也不敢在这里停留哪怕是一刻钟。 其他的御医见到这一幕,虽是有些无法理解严御医怕安国公为何怕到了这般的地步,但也都是跟在他的身后,灰溜溜的跑了。 方休看着他们的背影,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迈步走进太医院。 顺着自己记忆中的路,找到了扁池的院子。 四下看去,却是没有见到人。 于是推开了一间房的房门。 这间屋子乃是用来装书的,扁池若是没有诊病,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这个屋子度过的,他甚至在这里安放了一张小床。 有的时候看书看的累了,便直接在这里睡觉。 至于吃饭,也是想起来吃就吃,他的小学童记得了,便把饭送过来,有的时候玩闹,或者是看书忙忘了,没有送饭,他也压根不记得有吃饭这件事情。 他曾经说自己要在七年之内看遍天下的医书。 如今照着他这个看书的劲头,怕是用不了七年的时间,最多再有个一两年就能看完了。 方休这么想着,推开了房门。 果不其然,此时此刻的扁池正坐在地上,整个人眉头紧皱,眼眸深沉,显然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捧着医书,便是开门的声音,都是没有听见。 一直到方休咳嗽了两声,他才恍然。 “咳咳......” 扁池听见声音,抬眸看向方休,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忙不迭地爬了起来:“方师,您来了......” 方休看了他一眼,又是看了他手中的医书,问道:“在思索何事?” 扁池忙不迭地回答道:“学生自从宫中回来,便在想一件事情,究竟应该如何杀灭细虫,这细虫实在是太过可怕,天地之间,茫茫万物,无不有它的存在。 用火烤或许能够杀死细虫,但也只是短暂的时间,它便又会出现,好似是无穷尽的。 而这些细虫便是引起疾病的根源,这手术之法,最怕的便是细虫,即便是学生采用了各种各样的方法,比如说尽量不让人接近,比如说用火烤制手术的器具,再比如说用酒涂抹在需要手术的部分...... 虽是显著的提高了成功的机率,可是很明显还是无法完全的隔绝细虫。 因而,学生想要多翻一翻书,看一看究竟能否找到一个办法,彻底的隔绝细虫,如今想来,有几个应当是可以的,一乃是火烤,二是酒,三是......” 扁池一连串的说了很多,却都没有说到点子上,这些的确是杀灭细菌的有效办法,但是想要创造一个这样的无菌环境还是差的太多了。 事实上,就连方休想要创造一个无菌环境,那也是很难的事情。 因此,想要创造一个完全的无菌环境,在现有的条件下,毫不夸张的说,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方休所能做的就是创造一个尽可能没有细菌的环境。 首先,杀死细菌最容易的办法就是使用紫外线。 这一点很容易就可以办到,无非就是晒太阳,阳光之中便有紫外线,能够有效的杀灭绝大部分的微生物。 因此,方休的想法就是先建造一个玻璃房间,然后将其密闭,只留下一个门,长时间的放置在阳光下照射,时间一长,里面的细菌就会被杀灭。 之后再在门和窗户外在建造一个密闭的环境,喷洒消毒水,用作通风和楚皇、扁池进入无菌环境。 当然,这个过程中,使用的一切东西都必须是杀菌过的,这样手术的成功性能够大大的提高! 说做就做! 方休看向扁池,吩咐道:“本公有办法,你随本公来......”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学生有两个问题 扁池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道:“学生便知道方师一定有办法,方师素来都是一个有办法的人。” 方休却是没有理他,径直的来到了琉璃坊。 琉璃坊的掌柜,原先也是方府府上的管事,看见方休,先是一怔,随即忙不迭地迎了上来:“小的见过少爷!” 方休看了他一眼,摆摆手道:“本少爷想让你烧制一些清晰度比较高的琉璃,用作屋顶,能烧制吗?” 掌柜的微微一怔。 琉璃,用作屋顶? 这得是多么的浪费啊! 虽说现在的琉璃价格下来了,不比上从前那么的价值千金,但那也仅仅只是跟从前相比,若是跟其他的材料相比,那仍旧是价值非凡。 用这样的材料做屋顶? 先不说能不能受得住风雨,就是价格可是不菲,当然,这琉璃坊本事就是少爷,少爷要用,那也是无可厚非。 想了想,他道:“少爷,能做是能做,但问题是这琉璃乃是十分的脆弱的,说不定下了一场冰雹,这琉璃的屋子便有可能塌了。” 方休却是摆了摆手,道:“塌了便塌了,最好快一些,本少爷有急用。” “是,少爷!”掌柜的重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便开始吩咐小厮,忙活了起来。 毫无疑问,少爷吩咐的事情,定然是要放在所有事情的头一位的。 旁边的扁池见到这一幕,却是有些好奇。 完全不明白方师要用琉璃当屋顶是为了什么。 莫非是因为琉璃能够隔绝细虫? 自己怎么从没有发现呢? 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可是见方师似乎正在思考问题,他也不好意思去问,因此也就只是跟在后面。 方休接下来却是又来到了一个郊外的一个院子。 这里说是院子,实际上是一个个连成片的屋子。 扁池还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建筑。 这里似乎不是用来住人的,而是用来生产东西,或者是存放东西的。 院子外面站着护卫,每一个人都是全副武装,身上披着重重的甲胄,手里拿着武器,显然不是一群好招惹的。 扁池也能够看得出,这里乃是禁地,其他人是禁止接近的。 但是方师却是允许自己接近,显然是把自己当成了自己人。 扁池想到这,下意识地看了方休一眼,不由得感动了。 方休却压根是懒得理他,快步地走到了工厂的门前。 护卫看见方休后,都是忙不迭地行礼:“少爷!” 方休冲着他们点了点头,迈步走到了院子里面。 很快,一个中年男人就出现在了方休的面前,一脸的毕恭毕敬,道:“少爷您大驾光临,小的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在他的印象里,这新得厂房建成了以后,少爷似乎还从没有来过。 方休看了他一眼,却是没有任何的弯弯绕绕,十分直白地道:“本少爷来找你是有事。” 中年男人忙不迭地点头,道:“自然是,自然是,小的明白,少爷您尽管吩咐。” 方休道:“你这里的酒一般而言,蒸馏几次能够得到一醉方休。” “这......蒸馏?” 中年男人一脸的茫然,似乎不明白蒸馏是什么意思。 方休看着他,又道:“便是回酿......” 这蒸馏乃是方休发明的,一直以来都是没有取一个名字,这负责酿酒的人便喜欢称之为回酿。 中年男人一听到这话,立刻就明白了,想了想,说道:“一般而言,是反复十二次到十五次,小的会派人专门去品酒,若是淡了,便继续回酿,最多也就是十七次,再多,这酒便没有办法下咽了。” 旁边的扁池听到这话,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这里原来是酿造酒的地方。 这酒乃是杀灭细虫的一个好东西,也怪不得方师会带自己来这儿。 这应该是要多买一些酒回去吧? 扁池这么想着,却是听见方休道:“从今天开始,给本少爷腾出两个厂房,这里面的酒回酿二十五次,然后送到太医院,明白吗?” 那中年男人听见这话,却是彻底的怔住了,下意识地问道:“回酿二十五次?”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回酿十七次,这酒的味道便是浓烈的难以下咽了,这回酿二十五次,得成什么样子了。 方休却是点了点头,肯定地道:“对,回酿二十五次。” “这......”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提醒自家少爷一下,说道:“少爷,这回酿了二十五次的酒是不能喝的,若是喝了一定是会出问题的。” 方休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本公自然知道这样的酒不能喝,你只管酿造,本公自有用处。” 中年男人听见这话,心里面才算是有了底,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小的明白了,少爷您放心,这回酿二十五次的酒,最多三天便会送到太医院。”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速度一定要快些,本公有要用。” “是,少爷!”中年男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事情已经办妥,两人全都是回到了太医院。 一路上,扁池几次想要开口询问,可是想到之前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别人听不到的,看不到的,他又是犹豫了。 他怕自己方才看到的那些东西,乃是不能说的。 别的不说,就是那个所谓的厂房,他活在世上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 那里面乃是酿造一醉方休的,他一个不喜欢喝酒的人,都知道一醉方休意味着什么, 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了一醉方休是在那里酿造的,免不了要隔三岔五的出事。 肯定是要有很多的麻烦。 所以,他还是决定沉默。 方休回到了太医院后,却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扁池,问道:“你跟着我这么长时间,就没什么想问的?” 扁池犹豫了一下,回答道:“的确是有很多,但方师不说,学生不敢问。” 方休听见这话,却是笑了,摆摆手道:“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你尽管问。” 扁池听见这话,心里面一喜,想了想,问道:“那学生便问了,学生有的便是两个问题,第一学生不明白方师要琉璃有何用处,这琉璃是可以隔绝细虫吗? 第二,这酒学生不知道是如何酿造的,但是学生知道回酿的次数越多,这浓度便越高,方师说是要回酿二十五次,学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讲究......”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不忘初心 方休看着扁池,问道:“你从前消毒用的都是什么酒?” “消毒?”扁池微微一怔,瞬间明白了安国公想要说的是杀灭细虫。 消毒......听上去倒是十分的形象生动。 扁池想了想,说道:“学生用的都是一醉方休,学生觉得这酒若是越浓厚,杀灭细虫的效率就是越高。” 方休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并非如此,这酒的浓度也是要一定的范围,才会更好的杀灭细虫,若是浓度过高,非但会杀灭细虫,也有可能会造成人的伤害。 这酒对人也是有害的,尤其是浓度过高后,便有可能引起中毒,这回酿二十五次便是最佳的浓度了。” 酒精中毒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说的清楚的。 因此,方休也没有多说,只是提了一个大概。 扁池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恍然之色,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方师一席话,便胜学生读十年书。” 方休却是摆了摆手,淡淡地道:“这些奉承的话就不必多说了,你是医师,俗话说医者仁心,医者,乃是需要一颗纯粹的心,无论权贵,还是贫民,都要一视同仁,方才能够算得上真正的医者,否则便只是一名会医治的人罢了,仅此而已......” 扁池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了郑重之色,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学生受教了。” 说完后,他的眼眸中流露出清明之色,整个人显得更加比从前不太一样了。 这些日子在太医院的日子虽然十分的充实,但是他也时常的会遇见许多的烦恼。 比如这许多的权贵,还有太医院的御医,经常的请他吃饭喝酒。 其实他的内心并不情愿。 相比于喝酒,他还是更喜欢看些医书。 但是呢......因为那些人是权贵,他又不好拒绝,只能赴约,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如今,他虽然还和从前一样,乃是天天地需要看很多的医书,但是一颗纯粹的医者之心,却是逐渐地发生了变化。 甚至,有得时候,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年为附近得邻里诊病是否有必要,面对权贵,是否要如自己现在这般的卑躬屈膝...... 这些都曾经深深地困惑着他,可是现在听了方师的话,他却是恍然了。 自己从前在小医馆里面仍旧十分的开心,虽是医术不如现在这么高超,但是他平日里能看到许多的笑脸。 那些充满了感激的笑脸。 他做医师,并非是要什么更加高超的医术,那更加高超的医术,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世上患有疑难杂症的人,又有多少? 他做医师,乃是为了诊病,这诊病大部分的却都是一些小的症状啊! 自己追求更加高超的医术没有任何的错,便如同这手术之法,自己钻研了以后,再写了书,便能够拯救天下万千的人。 可是在这个过程中,却是不能失却了自己的本心啊! 扁池心里面这么想,感觉全身上下都是一阵轻松,看向了方休,又是端端正正地站好,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却是没有说什么。 方休看着他,也是没有说什么,更没有制止。 扁池起身后,继续往前走。 方休方才说话:“有的时候,环境的不同,乃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你一直叫本公方师,本公却是没有教你们什么,如今,本公只是教你一句话不忘初心。” 顿了顿,又是道:“无论做什么,只要是不忘初心,便能获得成功,非是不同的成功,而是你所追求的成功。” 这话有些绕,扁池却是听明白了,点头道:“方师教诲,学生必然谨记于心。” 方休点点头,没说什么。 两人回到了太医院。 方休又是叮嘱了扁池几句,便回到了方府。 这几日,方府都是没什么事情。 新军还在筹备,秋闱的结果还需要再等些时日。 方休回到了方府,休息了几日,琉璃坊的掌柜的便来禀告了。 “少爷,您要的琉璃全都已经烧制好了。”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你把这琉璃送到皇宫去。” “啊?这?” 琉璃坊的掌柜显然被吓到了。 在他的眼里,这皇宫乃是极为庄重,极为庄重的地方,自己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送这些琉璃到皇宫里面去,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方休却好似是压根没有放在心上,瞥了他一眼,悠悠地道:“你就送到皇宫,告诉亲军守卫是本公让你们送到太医院的,自然会有人来接你。” 琉璃坊的掌柜的听到这,心里面终于是安稳了一些,点点头道:“小的明白了。” “去吧。” “是!” 他前脚刚走,酒厂的厂长又是来了。 “少爷,您要的回酿二十五次的酒。” 方休看了一眼,道:“拿过来给我看看。” “是,少爷!” 酒厂酒厂把酒送到方休的面前。 方休倒出了一点,闻了一点儿味道,然后又是涂在了皮肤上,感受到那清凉的感觉。 没错! 这酒精浓度差不多就在75左右,能用! 方休看着厂长,点点头道:“办的不错,其他的还是照着这个标准,送到太医院那里。” “小的明白!” 厂长也是离开了。 方休想了想,又是休息了片刻,估摸着这琉璃屋顶的屋子快要搭起来,方才回到宫里。 太医院,许多人正手忙脚乱的接着新送来的酒,还有搭起来的琉璃屋子。 许多的御医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议论纷纷。 “怎么还送来了这么多的酒,也是用来杀灭细虫的吗?” “应当是杀灭细虫的,但我听扁御医说了,这次的酒和一醉方休不一样,乃是能更好的杀灭细虫,但是不能喝......” “不能喝?”有人听见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了苦色,摇了摇头,叹息道:“多好的一醉方休啊,真是可惜了......” 他们的俸银虽是不少,但是想要喝一醉方休,还是比较难得,最多也就是半个月喝一次。 这段时间,因为手术之法需要酒的原因,宫里采购了不少的一醉方休,他们偶尔闲暇的时候,还是能喝一喝的。 现在好了,没得喝了...... 哎...... 于是,他发出疑问:“弄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能做好手术之法吗?”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选哪个合适? 这酒的不同,跟手术之法又有什么关系? 细虫,他们自然是知道的,也是知道这酒能杀灭细虫。 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弄一个没法喝的酒来杀灭细虫呢? 当然,这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那个琉璃制成的屋子,有什么用处? 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有用琉璃做成屋顶的。 至于用琉璃屋顶诊病的,那就更是从没有听说过了,甚至说是千古奇闻都没有任何的问题。 简直就是荒唐么...... 御医们这么想。 旁边却是没有人能做出解释。 因为此时此刻,扁池和方休正在金吾卫的牢房里面选人...... “安国公,这些便都是犯下了死罪的人,乃是留在这里等着秋后问斩,也就是这几天的时间了,您看看,选哪个合适?” 一名金吾卫百夫长跟在方休的身旁,毕恭毕敬的。 方休就在这牢房里面走着,一边走着,一边搜寻着,很快就锁定了一个合适的目标,看着他,说道:“就是他了。” 扁池和金吾卫百夫长看向那人,表情都是变得有些奇怪。 只见此时此刻,牢房里面正躺着一个头发灰白的家伙,眼睛半眯着,好似是半死不活的模样。 金吾卫百夫长犹豫了一下,说道:“安国公,此人乃是前礼部侍郎,名为姚休,虽是犯下了死罪,但是何时行刑,还是没有确定下来,您看......”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 特意提了一句这个人是前礼部侍郎,并非是没有讲究的。 要知道,这个时代讲究的是刑不上士大夫,礼部侍郎已经可以算得上是诸公行列的中的一员了,便是算不上诸公行列中的一员,那地位也是不低。 虽是触犯了天威,被打下了地牢,但是只要遇上了一些事情,比如大赦天下,再比如陛下哪一天想起来了这个人,便是要把他给提出去的。 虽是不一定能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但是死罪一定是可以免的。 您把这么一位弄出去做实验,这不合适...... 金吾卫百夫长显然也是知道这两位来要人是做什么用的,无非就是手术之法。 为了让御医们练习手术之法,他们金吾卫地牢里面的犯人可是吃不了不少的苦,虽然本来就是杀头的罪,但是胳膊啊,腿啊,最起码还是完整的。 但是出去了以后,再回来,那胳膊和腿还能不能完整,那可就是未必了...... 尤其是最近几日,也不知道这御医们都在研究一些什么玩意,好几个犯人送到了太医院,都是躺着被送回来的,搞得现在所有的犯人一听到太医院这三个字,吓得腿发麻,便是比金吾卫这三个字还要管用。 方休听了,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说道:“姚休嘛,这个人我认识,当年在宁王府宴上,他还痛斥本公不配跟他叫一个名字,本公记得他,而且本公记得他今年应该已经四五十了吧,跟陛下差不多的年纪,刚好,刚好......” “这......” 金吾卫听到跟陛下差不都的年纪这句话的时候,犹豫了。 这说明御医们练习乃是为了陛下啊! 按照常理,礼部侍郎这样的人物一定是不能被送出去的,但要是为了陛下,那就不一定了。 金吾卫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国公大人,这人毕竟是前礼部侍郎,若是出了问题,哪一天陛下突然问起来了,那姚休去哪儿了啊? 小的,小的一定是逃不了的,因而,小的还请国公您给小的一个底,这姚休活着回来的可能性有几成,小的也好提前做个准备啊......” 方休听见这话,瞥了他一眼,却是淡淡地道:“本公今日就告诉你,不管这姚休能不能活着回来,你不会出任何问题,原先该是怎样,这件事情之后,还是怎样,明白了吗?” 金吾卫想要的就是这句话。 世人都知道,安国公一诺重千金!既然安国公都这么说了,他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于是,忙不迭地道:“小的明白了!” 转头看向那关在牢笼里面的姚休,没好气地道:“姓姚的!快点儿起来!装什么死!给我站起来!” 一身破烂衣服的姚休缓缓地站了起来,看向方休,看清了是他以后,脸上的表情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了愤怒之色,大声地道:“方休小儿,要不是你!本官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宁王殿下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你......你个挨千刀的!” 当年宁王谋反,正是他跟在左右。 宁王逃跑了以后,留下了一众人。 他算是其中位置最高的一个,自然是要被处以极刑的,只是这位置的人,若是没有陛下亲自下的旨意,秋后问斩的日子只会一拖再拖。 没办法,这些诸公都是跟陛下一起谋事许久。 万一哪一天陛下突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位姚休,要跟他下下棋,却发现早已经被问斩了,该怎么办? 虽说本就是死罪,但是陛下没说斩,你擅自的斩了,到底是怪谁? 因此,这样的人就非得哪一天陛下问起来了:“那个谁谁,死了没有啊?没死的话,送去问斩吧。” 说出来这样的话,底下的人方才敢动手。 并非是诸公,还有一些跟陛下亲近的人,若是犯了死罪,也是一样的道理。 这金吾卫也不是那么容易好当的,同样也要通晓人情世故,也要有眼力见...... “呦......姚休小儿精神状态倒是挺好的嘛,竟然还有力气骂本公,不错不错,用来开颅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方休看着姚休,嘴角一咧,露出笑容。 在笑容落在姚休的眼里,却是比什么都让人觉得可怕。 他先是一怔。 本公? 这小子何以自称本公? 要知道,他入狱的时候,方休还只是新安伯,便是新安候都不是,如今方休却已经是安国公了。 几百年来,便再也没有国公了,方休这么小的年纪,能够成为伯爵,已经是飞一般的速度了,国公压根是想不都不敢想的。 这姚休无比的诧异,也是正常的反应。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又是听到方休的下一句话,顿时浑身颤抖了起来。 开......开颅?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什么是麻醉? 他以前虽是从没有听说过开颅这个词,但是仅仅从字面上的意思便能够理解。 颅......自然指的是颅脑。 开颅......岂不就是把脑袋打开? 姚休瞪大了双眼,伸出颤抖的手,指着方休:“你,你好歹毒的心,本官何曾招惹你了?不过是一年前骂了你两三句话,你竟是记恨到了现在,竟是要给本官开颅。 本官,本官......本官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淡然一笑,悠悠地道:“好,那我等着你不放过我。” 转头看向金吾卫百夫长,摆了摆手,道:“给他弄出去!” “是,国公大人!” 百夫长打开牢门,就要把姚休给拖出来。 姚休却是拽住了木栏,拼死也不愿意出来,一边大哭,一边大喊:“本官怎么说也是曾经的礼部侍郎,本官追随宁王殿下,乃是为了勤王,本官也不知道宁王殿下是为了谋反。 这么多年,本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到死也,难不成还不能留个全尸?还要被这等奸邪小人开颅? 老夫要见陛下,见陛下!”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看的方休直皱眉头,说道:“放心,你这开颅正是为了赎罪,你若是还能活下来,本公便作主放了你,给你一条活路,你以前骂本公,本公也全当作没有听见。” 他不说还好,一说,反抗的更加激烈了。 “你这奸贼心眼比谁都要坏,会放过老夫?老夫虽是年纪大了,却是还没有糊涂,你这么说,定然是因为老夫做了这开颅,必定是九死一生!你......你这奸贼!你这等人不配同老夫一个名字!” 一年前,宁王府宴上,这姚休就是这么骂方休的。 方休听见这话,眉头一挑,心道:老子都不找你麻烦了,你还来找老子的麻烦,给你机会了,你自己不珍惜,那就别怪老子无情了! 想到这,看向百夫长,冷声地道:“快点解决他,要是抵死不从,直接给我砸晕了送过来!开颅的时候,倒也省了许多的麻烦!” 说完,便带着扁池走出了地牢。 他俩离开以后。 百夫长好似是换了一个人,脸上的卑谦之色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彻骨的寒冷,让人只是看一眼便觉得无比的恐惧。 他看向姚休,嘴角咧开,露出残忍的笑容,啧啧了两声,没有说话。 那姚休见到这一幕,心里面一凉,顿时吓的晕了过去。 另一边,方休离开了地牢,看着外面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 还是外面的空气,更加的清香。 在地牢待的久了,便连究竟是空气的味道还是其他的味道都要分不清楚了。 这手术室搭建好了,消毒的酒精也是准备好了,一切诸如手术刀之类的工具,应当也是齐全的。 接下来就是准备手术了。 方休看向扁池,问道:“等会手术的时候,你准备怎么做?” 扁池想了想,说道:“学生首先是先剃掉其头发,然后选定好位置,用最锋利的刀刃......”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休打断。 “等会等会,这就直接动刀了?” 扁池一怔,想了想,又改口道:“先是要用这酒进行......消毒。” 方休看着他,问道:“消毒之后呢?” 扁池顿了顿,道:“再动刀......”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问道:“你难道不先麻醉吗?” 麻醉? 麻醉是何物? 扁池微微一怔,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方师想要说的可是麻沸散?” 医书中记载:若疾发结于内,针药所不能及者,乃令先以酒服麻沸散,既醉无所觉,因刳破腹背,抽割积聚...... 这手术之法便常常需要用到麻沸散。 只是那是寻常的小手术,这开颅之法,若是用了麻沸散,问题便大了,其中最大的问题,便是这病人失去了知觉,不知道该如何的呼吸,因而便会被憋死。 所以,只能是让这病人多喝一些酒,然后强忍着。 至于可能会出现问题,不用说,自然是会出现问题的。 寻常的手术之法,若是稍微的动一下,便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更可况是这开颅之法呢。 这可是对着脑袋的,哪怕是稍微的出现了一点点的问题,稍微的碰到了一点点的不该碰到的东西,那都是会有大麻烦的。 因而...... 扁池道:“方师,这麻沸散不适合用在此处,因而学生让铁匠铺准备的打造了一个器具,乃是能够固定病人的脑袋,即便是再如何的撕心裂肺的疼痛,他们也是不能动的......” 简而言之,就是运用物理的办法,禁锢住病人。 你不能动,自然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了。 方休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看扁池的眼神都是有些不太一样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算是个狠人了,但是没有想到这扁池简直比自己还要恨。 不用麻醉,就这么硬生生的开颅,还把病人给固定住。 这......这哪里是致病啊!简直就是惨无人道的折磨么! 怪不得刚才到金吾卫的地牢里面去,那些犯人看见扁池给看见了什么一样,都是吓的瑟瑟发抖,更是有几个人把自己缩在角落,拿茅草盖起来,生怕被扁池看见。 原来是这个原因。 的确是有够吓人的。 方休只是听一听便觉得毛骨悚然了。 他虽然看姚休很不顺眼,但是这么大的年纪了,也犯不着这么折磨人家,最重要的是这姚休可跟其他人不太一样。 他和陛下的身子骨应该是差不多的,都是很弱,其他人能够忍得下这疼痛,他和陛下可是未必能够忍得下。 别回头开颅之法还没做好,这人直接疼死过去了,岂不是舍本逐末了? 因此,这麻醉还是要麻醉的。 只是麻沸散的功效不是太好,不能做到全身麻醉,还是需要其他的东西加以辅助...... 这其他的东西嘛。 方休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扁池,说道:“这开颅之法先暂且不动,你随本公去一趟材料研究院.....”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氧气 材料研究院? 扁池微微一怔,不太明白方师要去那地方做什么。 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那地方都是研究一些新式的材料的,便比如现今在京都府大火,几乎取代了车轮的橡胶轮胎,便是出自材料研究院之手。 虽然不知道是做什么,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答应道:“是,方师。” 两人一同来到了材料研究院。 院长不在,接待是个学生,看上去大概二三十岁,脸上还带着书香气,显然是个读书人。 扁池看见他,微微一怔。 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年纪的读书人竟然会愿意到这个材料研究院来,而不是去读圣贤书,考取功名。 不知道怎么的,从这个人的身上,恍惚之间,他好似是看到了自己。 当年的自己不也是因为医术,而放弃了读圣贤书,放弃了考取功名吗? 若是天下的人都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而读书,而是真切的为了造福百姓,或是实现自己的理想而读书,那世间又该是怎么样的模样? 扁池心里面这么想,听见一旁的方师道:“本公到你们这儿来,也没什么事情,只是让你们帮本公找两样东西,这第一样乃是能让火柴复燃的气体,要用琉璃瓶子盛好,第二样乃是能让人晕厥,即便是受到剧痛也不会醒来......” 说到这,顿了顿:“准确的说是让人失去感觉,当然,这并非是永久的,过了一段时间后又能恢复......” 扁池听见这些话,脸上露出恍然之色,随即又是茫然了。 这第二样东西毫无疑问是麻沸散。 这麻沸散的效用,没人比他更加清楚,说句真心话,乃是有许多的不足的 用做开颅之法 定然是欠缺的。 安国公想要找寻新的......所谓麻醉药,乃是人之常情 也是符合需要的。 他不明白的是第一件东西 这能使火柴复燃? 能使火柴复燃的是什么东西?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火柴他自然是知道的,是第一届创造大会的产物之一 十分的好用,如今已经风靡整个大楚 在京都府虽是还没有普及 但是稍微富裕一些的人家,都会备上火柴,比火折子不知道好用到哪里去了。 但是这火柴若是燃烧尽了,便是会停下 怎么可能会复燃? 这压根也不符合常理啊! 他正疑惑呢 没成想那学生却是两眼放光的看着安国公,大声地道:“国公大人,您真是神了!您是怎么知道这世上有能让火柴复燃的空气的?” 他显得十分的激动,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的平复自己的情绪 然后方才道:“学生曾经想要从这金属中研发出新的材料,经过多少次的实验 后来便是使用了一种方法......” 说了一通,方休和扁池都是听不懂。 “这些东西就不用说了 就直接说那气体。”方休摆了摆手。 那学生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那气体乃是学生偶然得之 学生身边有个琉璃的罐子 便把得到的东西装了进去 然后不小心打翻了,学生旁边用来点燃灯的火柴,竟是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学生还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现象,于是便知道,这绝非是偶然,又是接二连三的实验了,便发现如此产生的气体的确是能够使火柴复燃的......” 又是一通废话,方休听的有些不耐烦了,摆了摆手,说道:“那气体拿来给我看看。” “这......”那学生面露犹豫之色,说道:“学生惭愧,那气体乃是没有颜色,更没有气味,因而即便是学生拿过来了,也无法证实那东西到底是不是先生所要的,但是它能使火柴复燃却是确实的!” 一旁的扁池听见这话,眉头不由自主地就皱了起来,犹豫了片刻,还是发出了疑问:“这世上真的有能使火柴复燃的气体? 听上去未免有些太过奇幻了......” 那学生听见质疑,脸瞬间涨的通红,看向扁池,大声地道:“有的!的确是有的!你若是不信,我现在就拿过来给你看看!” 说完,一溜小跑离开了这里。 扁池却只是当他做贼心虚。 编造没有的东西,来讨方师的欢心...... 他看向方师,犹豫了许久,还是道:“方师,这天地万物,有些是可以转化的,有些却是不可以转化的。 有些是可以凭空产生的,有些却是不可以凭空产生的。 这火......便是不可凭空产生的,若是一根火柴,它灭了,便代表它没有了火,仅仅只是一种气体,便能使他复燃,学生觉得并不现实。” 方休听见这话,表情却是变得有些奇怪,看着他,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一点儿火星,吹一口气,便能使他熊熊燃烧起来?” “这......” 扁池微微一怔,显然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说话间,那名学生已经是回到了这里,手里拿着一个琉璃的罐子,罐子上面接着一个木塞,木塞上又是叠着一个木塞,刚好可以放得下橡胶管。 然后他又是拿出了一根火柴,一下子点燃了,很快哈......一下子就燃了。 他看向扁池,面露坚定之色,说道:“我证明给你看!” 然后用另一个琉璃罐,把火柴一下子给盖住。 瞬间,火焰熄灭。 扁池见到这一幕,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都已经灭了,还能再复燃? 这怎么可能呢? 可是,他觉得不可能的却是可能...... 因为,那学生已经把那橡胶管连接了两个琉璃管。 仅仅只是一瞬间,便能够看到那已经熄灭了的火柴竟然又重新的燃了起来! 扁池见到这一幕,瞪大了双眼,震惊了。 方休却是露出了笑容。 他还以为这个任务交给材料研究院需要好几天的功夫才能完成,却是没有想到刚拿到就是完成了。 真是不容易啊。 为了这个材料研究院,他是砸了不少得银子。 现在终于是研究出了一些成果了。 要是想要推动整个大楚的进步,这材料研究院乃是关键的一环。 方休这么想着,看向了那学生,说道:“这东西名叫做氧气,对我们的身体乃是非常重要的......本公想要至少一百罐这样的氧气,你多久可以制造出来?”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自相矛盾 氧气? 一百罐? 那学生显然是怔住了。 他费了很多材料,才弄出了这么小小的一罐,要是一百罐得需要多少的材料啊...... 他的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想了想,还是如实相告:“国公大人,这氧气制造起来其实不是特别的麻烦,主要是材料,这材料需要耗费不少的银子。” 若是放在以前,方休听见这话,一定是面露不屑之色,微微一笑:爷不差银子! 但是,时代不一样了。 现在的方休还真是挺差银子的。 因而,问道:“需要多少的银子?” 那学生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他害怕所需要的银子太多,让国公大人听了以后,觉得自己在耍他,心生恼怒。 方休看了一眼,问道:“一万两?” “咳咳咳......” 那学生明显是被吓到了,止不住的咳嗽,忙不迭地道:“用,用不了这么多,大概是要一百两,若是速度要快的话,学生还要请其他的同学帮忙,可能要给他们些补偿,加在一起最多也就是一百两零十两。” 方休听见这话,却是无语了。 他还以为需要多少银子呢。 一百两零十两? 就算他再如何的落魄,这点儿银子还从没有放在眼里过。 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看着那学生,摆了摆手,淡淡地道:“这点银子,算不了什么,本公给你五百两银子,你能制造多少就制造多少,不要含有杂质的,明白吗? 到时候送到太医院来就好,每一罐,本公都是要验的,因而做的仔细一点。” 五百两银子? 那学生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忙不迭地点头:“学生明白,学生明白......” 他自从加入了材料研究院,还从没有接触过这么一个大项目 如今却是终于有了一个机会了。 方休点点头 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便又道:“还有就是本公知道有一种花草名为 曼陀罗花,乃是能让人失去知觉 你可听说过?” 那学生还没有说话。 旁边的扁池便开口道:“学生知道,这曼陀罗花乃是麻沸散的一味药 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因为手术执之法的原因,太医院囤积了不少。” 方休转头看向扁池,吩咐道:“把你屯在太医院的那些曼陀罗花全都送到这儿来。” “是!”扁池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 又是面露疑惑 不解地道:“方师,有些话,学生不知道该不该讲。” 方休道:“说。” 扁池道:“这制药乃是学生的本分,让材料研究院的学生来制,未免有些......”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意思却是很明显了。 我们医师制药就好了,这些研究材料的人 哪里知道如何制药啊。 方休却是摆了摆手,说道:“这术业有专攻 你们制药的本身强,这毫无疑问 但是有的时候许多的东西却并非是制药能够解决的 比如医师都是知道曼陀罗花乃是麻沸散的主药 但是这曼陀罗花究竟是什么发挥了作用,这发挥作用的物质,该如何的提取出来,你们知道吗?” “这......” 扁池沉默了,这个问题,他还从来没有想过。 自古以来,都是这东西有用,便用了。 可的确是从没有人研究过这东西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发挥了作用,如何提取出来,更是没有人想过,其实在他看来,也是没有必要想。 方休却是道:“这曼陀罗花中的确是会起到作用,可是这花与花之间有许多的相同之处,为何便这个花起到了作用,里面究竟是什么物质起到了作用,这些你们便是知道,但是没有器材的情况下,也是难以分离的。 本公成立这个材料研究院,所要研究的东西都是很多的,并非只是为了材料,只是如今的研究还在起始的阶段,因而以材料二字命名,以后定是还要细分的。 若是这方面能做到好,以后必定是可以分出来的。 比如说这制药研究院......” 那学生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了激动之色,好似是看到了自己光明的未来。 扁池却是陷入了沉思中。 这药的作用? 他以前从没有细想这个问题。 可是如今想来,若是自己没有发现细虫,这许多的病可能压根无法搞清楚原因,既然细虫是如此,那药应当也是如此。 若是能够清楚这药里究竟有那些东西是发挥了作用的,那些东西是没有发挥作用的,发挥作用的原因是什么,搞清楚了这些,那以后诊病岂不是会容易很多,而且会准确很多。 “本公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嘛......就是没什么,现在先把曼陀罗花的事情办妥,本公让你提取的物质乃是能够让人失去知觉的,便是起到麻沸散的作用的。 本公给你三天的时间,你需要多少的银子,需要多少的材料,需要多少的人手,都可以去找你院长,便说是本公的意思,务必要把这件事情给办妥,听明白了嘛?” 方休看着那名学生,一脸郑重地道。 那学生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学生明白了,国公大人放心,学生一定全力以赴!” 方休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扁池道:“我们回去吧。” “是,方师。” 扁池点了点头。 两人又是一同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扁池一直是显得心不在焉的。 方休显然也hi注意到了这一点,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扁池抬眸,看向方休,表情有些恍惚,好似是没听清问题。 方休又是重复了一遍,他这才明白,眉头微微的皱起,回道:“学生在想方师方才说的那些话...... 学生看了许多的医书,发现有许多的东西并非是想学生想象的那样。 很多的东西说的神乎其神,可是其实可能并没有作用...... 还有一些东西,在不同得医书之中起到的作用乃是截然相反的,甚至有一些乃是自相矛盾的。 比如这有的医书上说治热以寒,治寒以热,有的医书上却是截然相反的,最后的结果却是相同。 这岂不是可笑?”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人为什么要呼吸?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药,某些医书上说是寒性,到了另一些医书上却又变成了热性,最后起到的作用竟是南辕北辙,完全不相同的。 学生看的医书越多,类似的现象便是越多,学生看到了最后,自己心里面都是不明白了,这药到底该是如何的。 方师今日的话,点醒了学生,学生要自己编一本医书,这药中含有什么样的成分,这种成分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学生都要一一的去探索。” 扁池说到这,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坚定。 方休看了他一眼,眉头却是轻轻的皱了起来,说道:“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单单是一味药需要的时间可能都是以一年两年计算的,更何况这世上有上万种药呢?” 扁池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动摇,反而越发的坚定,说道:“万事开头难,也正是这开头最具有价值,学生即便是读了再多的医书,医术再如何的高明,也仅仅只是一个良医,而非是医道圣手。 真正的医道圣手该是像方师这般,摸索出一条全新的路,方师的路乃是手术之法,学生只是学来了,学生若是想要成就更高的境界,便要有自己的路。 学生所想要走的路便是这药道!” “......” 方休听见这话,沉默了。 因为他知道,这条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远比扁池想的难得多的多。 他犹豫了片刻,抬眸看向扁池,看见了他目光之中绽放的光芒后。 方休忽然释然了。 正如扁池所说,万事开头难,可不能因为难就不做了,那岂不是舍本逐末了? 他既然想要走这条路,便让他走,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于是 摆了摆手 说道:“好,既然你想要走这条路 本公便支持你走这条路 从今天开始本公正式成立方休医学院和方休药学院,你便是院长......” 扁池听到这话 微微一怔,随即 脸上露出喜色 说道:“学生谢过方师!” 方师愿意给他成立这个医学院和药学院,乃是认同,对他的认同。 有了这两个学院,他便可以招募学生 便可以有研究的银子 便可以更好的进行研究了。 虽然他大部分的时间还是要留在太医院,但是偶尔闲暇的时候,却是可以到这两个地方来,而不是闷在屋子里面,去读一些自相矛盾的医书。 想到这 他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激动之色,只觉得自己面前出现了一条宽敞的大路。 虽然路的另外一边是什么 目前还看不清楚,但是只要自己继续走下去 一定能够看到光! 扁池这么想着,已经回到了太医院。 这太医院的外面 琉璃屋顶的房子已经搭建好了。 还有什么隔间、棉布制成的房门、换风的小窗户......一系列配套的东西也都已经搭建好了。 一切都像是走在正轨上。 方休看着面前的这一幕 满意地点了点头 说道:“差不多了......” 扁池却是面露疑惑,终究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方师,学生不明白,这房子有什么用处?” 方休看向扁池,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杀菌。” “杀菌?”扁池又是一脸懵。 跟在方师的身旁,他总能听到一些自己从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词汇。 比如之前的氧气,再比如消毒,还比如杀菌...... “这杀菌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杀灭细虫。” 不解释还好,解释了以后,扁池更加的疑惑了。 他不明白,搭建这么一个小小的屋子,跟杀灭细虫有什么关系吗? “学生只知道这酒可以杀灭细虫,火可以杀灭细虫......” 说到这,他忽然怔住了,脸上露出恍然之色,道:“学生明白了!这火能杀灭细虫,并非是因为火本身,而是因为火能够带来温度,是这温度杀灭了细虫,先生是想用这阳光产生的温度杀灭细虫吗?” 顿了顿,没等方休回答,他便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直摇头,说道:“不不不......如今乃是冬天,即便是正午的时候,太阳也是带不来多少的温度。 若是想要温度,直接在屋子里面架起火炉就好了,没必要多此一举......那么,是为了什么呢?” 扁池自言自语,又是陷入到了沉思中。 方休看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卖关子,十分直白地道:“因为阳光之中含有一种光线,名字叫做紫外线,紫外线能杀灭大部分的细虫。 所以本公才想着建造了一个琉璃的屋顶,先把屋子给密闭了,然后在阳光下暴晒,过几日,等到需要正式手术的时候,再通风,再把琉璃的屋顶给盖上,然后再按部就班......” 扁池听见这话,一脸的茫然。 紫外线? 紫外线是什么东西? 阳光之中还有这样的东西,听上去应该是紫色的,可是这阳光不是没有颜色吗? 他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问道:“方师,这阳光也是有颜色的吗?” 方休道:“自然是有的,只是我们看不见罢了,但是在某些情况下也是能够看得见的,比如飞虹......” 飞虹? 扁池还是有些茫然,随即决定还是不在这个问题上过于纠结了,又是问道:“方师,学生还有一个问题,便是这氧气...... 学生不知道这氧气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这氧气有什么作用,更是不知道方师要这么多的氧气做什么。” 方休看向扁池,说道:“你之前说为何不给那些人用麻沸散?” “因为若是用了麻沸散,他们便连呼吸都不能了......” “那你可知道我们为何要呼吸?” “这......”扁池又是懵了。 医书上关于这呼吸倒是有很多的解释,但是都没有说过为何要呼吸..... 或许说了,但也都是语焉不详,便连自圆其说都没有办法做到。 而在他的眼里,人呼吸,或者说天地万物呼吸,这是人道,乃是常理,哪里来的为什么。 可是此时此刻听方师问,他才想到......是啊,我们为何要呼吸呢? 若是不呼吸,为何会胸闷气短? 这些其实都是问题啊! 自己以前怎么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 第一千零九十章 重担在你身上 不仅仅是呼吸这个问题,他由此还是联想到了许多,为何生物都是需要喝水,都是需要吃饭。 这水和饭究竟是在我们的生命之中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 这人表面上看是人,但是放大了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以后,会是什么样的? 生物会是由细虫一样的东西组合起来的吗? 这些问题,扁池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可是此时此刻听见方休提起,却是猛然间想起来了,要知道,这些可都是问题啊! 不要觉得这些东西跟治病救人没有关系,实际上是有关系的,非但有关系,而且关系很大! 这些都是未来自己研究的方向。 扁池想到这,竟是有些恍惚了,他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竟是如此的重。 看了这么多的医书,按照常理,他应该是觉得自己懂的很多了,可正是看了越发多的医书,他越发的觉得自己知道的,看到的,只是皮毛,甚至连皮毛都不是。 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好在,探索的路上,有方师作引路人,倒也不至于那么的茫然。 扁池想到这,心里面感觉十分的安慰,抬眸看向方休,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问道:“方师,请问咱们为何要呼吸?” “......” 其实方休对于生物学方面的知识仅限于高中时代,他自己压根也不是特别的了解。 只知道这呼吸应该是因为呼吸作用吧,这呼吸作用又是为了什么呢? 似乎是为了释放能力。 这呼吸作用所需要的便是氧气。 方休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我们呼吸乃是为了空气中的一种物质,这种物质,你方才见过了。” 自己方才见过? 扁池微微一怔,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说道:“是氧气?” 方休点了点头 说道:“正是氧气,这呼吸给了我们身体许多的能量 正是由这氧气驱动的 若是没有氧气,我们的身体无法产生能量 自然而然便不行。” “这......” 扁池还是没有听明白,隐隐约约似乎抓住了一些什么 又似乎是没有抓住 很是让他苦恼。 半响,终究是摇了摇头,说道:“学生还是不明白。” 本公也不明白啊! 方休默默的念叨了一句,看着扁池 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姿态 说道:“这世上,你不明白的事情还是多了,归根到底要有进取心,许多的知识,其实是基础 可是就连这基础,我们楚人都没有搞明白。 这物理 算术,理书院已经有人在研究。 可是这医学 药学,生物方面的东西 却是还没有人研究 所以这个重担便是在你的身上 本公希望你能好好的,承担起这个责任。” 方休说着说着,自己的表情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怎么感觉自己跟前世的那些唠唠叨叨的老师一样了。 眼前的扁池听了以后,脸上却是露出了郑重之色,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学生一定不辜负方师的期望。” 顿了顿,又是道:“因而,方师您弄这个氧气便是为了到时候麻醉以后,给那姚休呼吸用的?” 不得不说,扁池在医学方面的造诣的确是无人能及,方休只是随口一句话,他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方休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就是如此。” 扁池脸上略微有激动之色,说道:“若是可行,成功的机率便又是大大的提升了。” 方休道:“这些事情,过几天便知道了,那曼陀罗花估计还需要几天才能研制出来,你这几天好好的休息休息,等一切准备就绪了,本公再来找你。” 扁池点点头,看着方休,应道:“是,方师!” 方休道:“走了,不用送。” 扁池听了,犹豫了一下,还是站在原地,没有上前,端端正正地站好,恭恭敬敬地拜下:“恭送方师!” ............ 颜府。 此时此刻,一间屋子里面,已经是用上了暖气。 这暖气如今已经成了京都府勋贵家中必备的东西,虽是要比火炉贵上了一些,但的确是好用,即便外面下着鹅毛大雪,滴水成冰,这里面也好似是春天一般的温暖,没有丝毫的寒冷。 于此,即便是上了年纪的颜庄颜阁老都只是披着一件简简单单的单衣,没有披着大氅,整个人显得精神很多。 在他的对面,欧阳阁老和刘阁老也都是同样的打扮。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工部尚书,兵部尚书,吏部尚书,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左都御史...... 六部之中,这礼部尚书如今乃是颜阁老兼任的,户部尚书乃是刘阁老兼任的,也就是说当朝的衮衮诸公全都已经到齐了,一个不缺。 他们聚在一切,讨论的必定是大事,能够撼动天下的大事。 几人相对而坐,都是没有一个人先开口的。 最后还是颜阁老先开口道:“陛下的病情,本不应该告诉你们的,老夫召集你们聚集于此,本就是犯了忌讳,违背了陛下的旨意,但是......老夫却是不得不这么做。 原因很简单,陛下的病......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话音落下,一向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衮衮诸公们,全都露出了震惊之色,瞪大了眼睛,看着颜阁老,纷纷开口。 “这......这......怎会如此啊!我今日方才听说陛下病了,身体不舒服,怎么到了晌午便是撑不下去了?颜阁老,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是啊!这宫里面有这么多的御医,还有那扁池扁御医,听说乃是扁鹊转世,病入膏肓都能给治好,为何这陛下就撑不下去了。” “我昨日听说,方休那小子这几日隔三岔五的便往宫里面跑,颜阁老您给我们一句实话,陛下病重跟方休到底有没有关系?” “方休那小子,老夫最为了解,他若是想要谋反,压根不屑于用这些手段,直接便是起兵反了,陛下的病情跟他绝不会有关系......” 兵部尚书马华如此说道。 其他人听了,眉头微微皱起,却是没有反驳。 这个时候,颜阁老却是道:“都静一静,其实陛下这病已经一年有余了......”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诸公议论 话音落下,全场一片安静。 陛下病了,病了一年有余,他们这些人竟然没有得到一点儿消息? 这未免也太疯狂了! 在场的几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颜阁老则是继续道:“说是病,其实也并非是病,而是西南道的毒蛊之术,至今没有找到解毒之法,但是安国公提出了一个方法,便是开颅,然后从陛下的脑海里面取出蛊虫......” 话音落下,全场仍是一片安静,这一次更加准确的说是死寂。 所有人都是瞪大了双眼,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颜阁老。 他们实在没有办法相信。 颜阁老竟然能如此平淡的说出这么一个耸人听闻的消息。 下一秒,刑部尚书啪的一下站了起来,速度很快。 “胡闹!开颅?这岂不是在要陛下的命!即便是陛下没事,开颅之后也定是有事了!” 旁边的大理寺卿点点头,认同地道:“开颅乃是在胡闹,老夫绝不会做事方休如此胡闹!” 其他人纷纷开口,大都是在指责方休。 欧阳阁老和刘阁老坐在一旁,全都是沉默,一句话都不说。 原因很简单,他们打心底里也是觉得这开颅之法一点儿都不靠谱。 也就是陛下认同这开颅,他们才勉强同意,否则无论如何,他们也是不可能接受。 虽然勉强接受了,但是让他们为之辩护却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众人听到开颅,都像是触到了逆鳞,炸开了锅。 这一切却都是在颜阁老的预想之中。 他拍了拍桌子,道:“安静些!你们的顾虑,老夫都是知道,这开颅之法,乃是经过扁池扁御医认同的,到时候真正主刀的也并非是安国公,而是扁御医...... 最为重要的是,陛下是认同这开颅之法的,无论你们认不认同,陛下认同乃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今日所讨论的问题,这个并非是重点 只是基础 接下来老夫要说的,才是重点 你们一定要好好的记着。” 陛下得了重病 都快要撑不下去了,这还不算是重点? 天底下难道还有比这更加重要的事情了吗? 诸公们听见这话 表情都是变得有些奇怪,看向颜阁老的眼神也是有些不太一样了。 但是颜阁老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 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点了点头,安安静静的坐在原地,看着颜阁老,想要知道颜阁老所说的那件事情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颜阁老见众人安静了下来 方才缓缓开口 说道:“陛下想要立小皇子赵昊皇子为储君,已经下了旨意,相关的诏书,礼仪,老夫已经差人着手去准备。 因为陛下病重 因而这几日没有朝议,老夫在这里告诉你们一声...... 如今 康王和宁王已经不在了,你们之中有些人怀有不一样的心思的 如今也是可以消停了,小皇子相比康王、宁王 乃是有明君之相 我等以后要好好的辅佐......” 又是说了一通话 都是事关太子的。 众人听的都是十分的认真。 原先这些人或许属于不同的阵营,彼此之间都是不共戴天的。 但那是康王和宁王对立的情况下,如今康王和宁王都已经没了,他们对立也是没有丝毫的意义,即便是有些事情,彼此之间都是由不同的意见,商量商量也都是能够解决了。 因此,这小皇子为储君,为未来的陛下,他们都是能够坦然的接受的,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 说到了最后,颜阁老停了下来,目光环视一周,表情变得更加的严肃,说道:“接下来,老夫所说的第三件事情,同样的十分重要,你们一定要记在心里面,若是违背了,出了什么问题,别怪老夫没有提醒你们。” 这话说到这个地步上,众人都是更加的好奇,颜阁老到底是想要说些什么。 所有人都是用专注的目光看着颜阁老,一言不发。 颜阁老缓缓开口:“这第三件事情说到底其实也是陛下嘱托老夫的,但是老夫却是明白,这朝廷并非是我们三个老家伙,三个大学生的朝廷,乃是诸公的朝廷。 许多的事情,若是你们不知道,单单我们三个人知道,那是没有丝毫的意义。 因而,老夫还是要告诉你们的,这个问题便是安国公......” 安国公三个词一出来,明显能够感受到整个房间的范围都是不太一样了。 所有人都是用一种专注的目光盯着颜阁老。 只是这专注的目光之间还有所不同,左都御史,大理寺卿,眉头皱的很紧,提到方休的时候,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厌恶之色。 的确,再加上一个刑部尚书,他们三个应该是最为厌恶方休的了,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原因,便是因为方休总是能够给他们找到许多的麻烦,让他们烦不胜烦。 这第二梯队便是工部尚书,吏部尚书等人,提到方休,眉头也是皱了起来,隐隐约约带着一些期待,想要知道陛下究竟会如何处置方休。 毫无疑问,他们当然希望方休能够出事,最好是给他流放了,赶他离开京都府,越远越好。 当然,他们心里面都是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谁让人家手上握着神机营呢。 这第三队,准确的说就只有一个人,便是兵部尚书马华。 马华乃是武勋出声,说到底跟方休还是站在一起的,此时此刻听说陛下提起了方休,自然是心惊胆战的。 说到底,他觉得现在的情况就是最好的情况,互相之间不招惹,武勋是武勋的,官是官的,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颜阁老把每个人的反应都记在了心里,随即开口道:“怕是要让诸位失望了,陛下并没有说要训诫安国公,更不用说什么降罪了...... 陛下只是说,安国公以后若是想要做什么,即便是现在看起来有些荒唐,都是由着安国公去做,没必要给安国公明着暗着下绊子,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安国公本心乃是好的,乃是为了大楚的百姓,因而你们看着就好......” 后面还有半句话,颜阁老照顾衮衮诸公得尊严,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别看你们这么大的年纪,勾心斗角了一辈子,未必是人家的对手,因此,还是别惹事了......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刑部尚书与左都御史 “......” 话音落下,全场又是一片寂静。 所有人,包括兵部尚书马华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都是发生了变化,看向颜庄的眼神也是不太一样了。 他们极度怀疑颜庄假传圣旨...... 陛下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呢? 即便是心里面向着武勋的马华,也是不敢相信,陛下竟然会这么说。 如此说来,这方休岂不是真正的成了天王老子了?谁都管不了他? 当然了,换句话说,本身大家就都管不了他...... 沉默,还是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片刻后,内阁首辅悠悠的叹了口气:“这件事情,大家便记在心里,回去以后,好好的做些准备吧,诸位请回吧......” 这册立太子,乃是极为重要的一件事情,礼仪更是无比的繁琐,稍微出现一些错误,便是大罪过。 因而,他们这些诸公应当提前做好准备。 当然了,除此之外,还需要做好的准备,就是逐渐接受安国公的存在,实话说,这一点对他们而言,其实并不算特别的容易...... ............ 刑部尚书府。 刑部尚书孙毅从颜府回来以后,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乃是新任的刑部尚书,乃是实在没有人选了,便把他从侍郎的位置上给提上来了。 至于为什么实在没有人愿意做这个刑部尚书,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一个人的存在,便是安国公。 作为刑部尚书,维持大楚律法乃是必须的,然而这安国公却是时不时的就要挑战一下大楚律法。 最为重要的,他经常的捣鼓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新式的东西,让刑部压根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因为安国公的存在,这刑部便是成为了最为吃力不讨好的地方,便是尚书都是没有人愿意做,只有他这个侍郎顶上。 如今倒好,陛下的命令干脆就不能管这安国公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是喜还是忧。 这喜......自然是因为他可以名正言顺的不去管安国公了,这忧嘛,则是因为他乃是一个读书人 乃是诸公之一 能够做到这个位置上的,需要的可不仅仅只是圆滑世故 更不仅仅只是揣度上意。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有自己的坚守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信念。 若是放在以前,他只是刑部的一个主事 或者是后来的侍郎,尚书大人不去管这件事情 他便睁一只眼 闭一只眼了,可是如今却是不一样了。 他是刑部尚书,乃是诸公之一,乃是这大楚律法最为坚定的拥护者 若是便连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大楚律法岂不是成了形同虚设。 若是未来的人评判,评判到他这位刑部尚书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评价? 尸位素餐?畏惧权贵? 对任何一个读书人而言,身后名都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作为刑部尚书,他已经有了名流青史的资格 他希望自己在史书上的名字,即便不是什么贤名 最起码不要是恶名! 他这么想着,深吸了一口气 看向身旁的小厮,说道:“你去一躺贺府 便以老夫的名义 请贺大人来府上作客。” 他所说的这位贺大人 不是别人,正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贺林! 都察院的职责乃是监察百官与权贵,这其中自然就包含着安国公了。 因而,一开始的时候,与安国公矛盾最多的地方,也都是都察院的言官们。 甚至,都察院的言官们也是最开始和安国公正面对垒的。 很长一段的时间,言官们都是冲在对抗安国公最前线,这主力毫无疑问自然是六科的给事中们,其次便是都察院的御史们。 左都御史也是唯一一个得罪狠了安国公,但是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的人。 原因很简单,他本身的职责便是如此。 那小厮听见这话,微微一怔,好似不敢确定一样,问了一句:“是左都御史贺林贺大人吗?” 要知道,三法司互相之间一直不对付。 这刑部原先乃是支持康王的,而都察院则是更偏向于中立,宁王、康王两不偏袒。 因此许多的案子,在刑部和都察院这里是互相冲突的。 两边的人自然也是不对付,这刑部尚书和左都御史见面能不打起来便是不容易了。 何曾有过刑部尚书请左都御史到家里做客的情况? 孙毅听见这话,看了那下人一眼,问道:“整个京都府哪还有第二个贺府?” “......” 那下人微微一怔,随即忙不迭地道:“小的知道了,小的这就去。” 还没离开,便听到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不用请,本官自己来了。” 听声音正是左都御史贺林的声音。 那下人更是一怔,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手足无措了。 孙毅则是显得很淡然,摆了摆手,对那下人道:“这里没你的事情了,下去吧。” “是,小得告退。” 下人离开了。 左都御史却是伸手拦住了他,叮嘱了一句:“本官与你家老爷有要事商谈,任何人不准接近这里,明白吗?” “这......” 那下人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家老爷,却见自家老爷点了点头,便应了一声:“小的明白了。” 转身离开了,顺手带上了门。 迈出屋子以后,却是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屋子,心道:这两个死对头有什么要事好商议的。 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刚刚走出屋子,便迎面撞上了一个身披华贵大氅的年轻公子。 他抬眸看了一眼,随即面露惶恐之色,忙不迭地道:“少,少爷,小的该死。” 那年轻公子正是孙毅的小儿子孙子坚,一向以脾气暴躁出名。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平日里很少能够出府,全都是在府上待着,毕竟他爹乃是刑部侍郎,当然了如今是刑部尚书,他若是惹出了什么事端,他爹又该怎么办。 要知道,越是如刑部尚书这般的诸公,越是在乎自己子女的行径。 若是好,便放出去,若是不好,便关在家里。 孙子坚便是被关在家里的这么一个人。 “你个不长眼的狗东西!”孙子坚先是骂了一句下人,随即问道:“本公子问你,听说那左都御史来咱们府上了?”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第二个户部 那下人低着头,战战兢兢的,小声地道:“回......回少爷的话,贺大人的确来了,在正堂和老爷商量要事。” “商议要事?蠢货!”孙子坚大骂一声,上前一脚把那下人踹翻在地,没好气地道:“那都察院向来与父亲的刑部不对付,现在还好,以前宁王康王还在的时候,两边见面都是要打一架的! 他们有什么要事好商量的!那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本公字是见过的,人高马大的!年纪还比父亲轻,你不在一旁看着,要是他们打起来,吃亏的一定是父亲! 你个蠢货!是谁让你出来的!” 那下人倒在地上,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了诚惶诚恐的表情,颤声道:“是......是左都御史大人,他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孙子坚踩着那下人,没好气地问道。 那下人颤声道:“说让小的不要去打扰他们,小的看了老爷,老爷虽是没有说话,却是点头同意了啊。” “点头同意?你个蠢货!父亲素来都是一个要面子的人!父亲怎么可能跟你说,自己怕挨打,让你留下来,你个蠢货做事情之前,难道都不知道想一想吗?” 孙子坚咬牙切齿地盯着那下人,没好气地道。 这话说出来,那下人是真的害怕了。 怎么想都觉得少爷说的没错啊! 岂止是没错,简直就是这么一回事,自己怎么从来都没想到啊! 自己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怕是那左都御史早就和自家老爷打起来了! 这还了得啊! 那下人吓的说不出话了。 孙子坚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瞪了那下人一眼,咬牙切齿地道:“府上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蠢货!蠢东西!哎......” “少,少爷,现在可该如何是好啊!” 孙子坚道:“滚!滚的越远越好!本公字不想看见你这蠢货!” 那下人听见这话,面露犹豫之色。 老爷正是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这个时候若是滚了?那老爷可该怎么办啊? 他这么想着?还没动身,那孙子坚已经是一脚踹了过来。 “还不快滚!” “是是是......” 那下人连滚带爬的跑了。 孙子坚看着他的背影逐渐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脸上却是忽然露出了笑容。 父亲啊父亲...... 你素来都是一个要面子的人。 为了面子?把你的亲生儿子给关在府上,一个月只能出去五天?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这一次,也终于是因为要面子遭了罪吧? 我倒是想要看一看?你这一次得挨什么样的打。 哈哈哈哈哈! 一想到自己那个可恶的父亲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模样?他的脸上就忍不住的露出了笑容。 嘴角咧开,忍不住的发出笑声。 笑了以后,又是觉得有些不太合适,转念一想。 要是自己看到了父亲被那左都御史揍的鼻青脸肿的过程?岂不就是等于握住了自己父亲的把柄。 到时候想要出去玩?便提起来这件事情,岂不是要容易的多? 孙子坚想到这,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自己要去看一看他们到底打成什么样了。 说做就做。 孙子坚迈步走向了正堂。 一路上都是没有遇见一个人。 很快便到了正堂的门口,站在外面?的确是能听到里面传来了一些动静,但只是隐隐约约的?压根也听不清楚。 他的眉头轻轻的皱了皱,贴到了窗边?想要听的清楚一些。 “听颜阁老的意思,陛下宾天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若是不能借着这几天的时间把安国公压制住?怕是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的确?这小皇子,老夫原先见过两次,三言两语都不忘提及他的师父,新皇登基以后,怕是加封安国公为柱国,都未必不可能,到了那个时候,方休必定是要权势滔天,纵然我等再如何的努力,怕是也没有任何的作用。” “方休的手里掌握着神机营,硬来定是不行的,我在衙门思来想去,想要压制住方休,便只有一个方法还算是靠谱一些。” “什么方法?” “你可曾经想过方休能有如此的权势,主要依赖的是什么?” “神机营?” “是神机营,可是为何单单他能撑得起撑得起神机营?说到底还是银子,这神机营乃是吃银子的,一支一千人的神机营,需要消耗的银子乃是等同于一万人的重镇士卒。 两万人的神机营,便等同于二十万人的重镇士卒,这些都是需要银子的。 普天之下,除了方休,还能有谁能拿的出这么多的银子。 因而,只要控制住方休的银子,这件事情便能有成功的机率。” “控制方休的银子,这可不容易。” “的确是不容易,因而咱们只挑一个地方下手。” “宝乐坊?” “没错,就是宝乐坊!这宝乐坊说是钱庄,可是做的事情,却不单单是钱庄做的事情,他们所做的事情早就违背了大楚律法,你们知道百姓们都是如何称宝乐坊的吗? 都说宝乐坊乃是第二个户部,说那宝乐坊的掌柜,似乎是叫做王宝乐吧,说那王宝乐乃是安国公的户部尚书,可想而知,这宝乐坊到了什么地步? 宝乐坊的护卫虽多,但是我刑部的捕快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候以雷霆之势,快速的袭击宝乐坊,带走宝乐坊的一干人等,然后...... 方府不攻自破!” 沉默,还是沉默...... 片刻后,屋里面又响起声音。 “妙!实在是妙!这宝乐坊里面存了大量的银子,若是取不出来,京都府的百姓,神机营的兵卒,那都是要造反的! 到时候那方休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想要怎么办,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没错!” “就是有一个问题,宝乐坊的护卫,仅仅凭借刑部的捕快怕是不够,算上都察院的人,也是不够......只要方休还在府上,便可以派出大量的人支援宝乐坊......” “那我们就等方休不在府上得时候动手,咱们把声势弄得浩大一些,让方府的其他人不敢擅自做主,请示方休,时间又是来不及,咱们快刀斩乱麻!趁着方府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迅速的把这件事情办了!” “方休不在府上?那也就是......陛下开颅之日!” “没错!就是陛下开颅之日!”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郁闷的孙子坚 开......开颅...... 安国公...... 两人之间的对话,一句一句,如同一记一记的重锤,猛地砸在孙子坚的心头。 他虽然不学无术,但并非是傻子。 知道自己的爹和那左都御史商量的是何等的要事,这样的事情,便是侍郎,便是右都御史都是没有资格知道的,更何况是他呢? 此时此刻,他就像是听到了上司秘密的员工一样,惶惶不安。 再也不敢多听,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离开了这里。 晚饭的时候。 孙毅在饭桌上吃着饭,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旁边的夫人见到这一幕,问道:“老爷最近可是又遇上了什么烦心事,若是不要紧的话,说来给妾身听听,心里面倒也是能好受一些。” 话音落下,饭桌上的其他人,包括他的儿子、女儿,全都是抬眸看向孙毅。 他们是知道的,父亲作为刑部尚书,有说不尽的烦心事,当然时不时的还会遇上一些趣事,有的时候说给他们听。 他们也是十分的乐意听的。 但是这一次,却是看见父亲摇了摇头,沉声道:“无非就是衙门的一些事情,没什么有意思的,吃饭吧......” 众人都是应了一声,纷纷低下了头。 这个时候,夫人似乎是发现了什么,问道:“子坚呢?怎么没有看见子坚?” 坐在他旁边的小女孩说道:“小哥这两天似乎一直在屋子里面读书,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 读书?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抬眸看向了他,眼眸里面自然是写满了两个字不信! 子坚能读书? 那怕是猪都能上树了。 孙毅更是皱着眉头,没好气地道:“他能读什么书,怕是又在想着什么胡闹的事情,快些把他喊过来吃饭!” “是。” 一名下人离开了,片刻后,领来了孙子坚。 孙子坚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便是沉默,一句话都不说 脸上也是面无表情。 其他人见到这一幕 都是有些奇怪。 小哥子坚平日里可不是这样的啊! 他性子急,做事情 说话从来都是火急火燎的 何曾像今日这般这么的安静。 “吃饭。” 孙毅冷冷地说了一句,便不再理会他了。 “知道了 爹。” 孙子坚应了一声,拿起碗就开始吃饭。 一声也不吭。 其他人见到这一幕 更加的奇怪了。 知子莫若母 孙夫人见到这一幕,脸上更是流露出了深深的担忧之色。 片刻后,她终于是按耐不住,凑到孙毅的旁边 小声地道:“老爷 子坚最近闷在府上,情绪有些不对,算一算日子,这一个月,子坚也是没怎么出去过 你看是不是放他出去,让他也透透气。” 孙毅听见这话 抬眸看了孙子坚一眼,果真是发现他低着头 一脸的惶惶不安,好似是失了魂魄一般。 “也好 夫人做主。” “好。” 孙夫人点点头 看向孙子坚 说道:“子坚啊,明日的话,若是没事,出去逛一逛吧,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张白的,昨日又来找你了,同他喝喝酒,吃吃饭,聊一聊,好过一直闷在家里。” 孙子坚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了喜色,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自己的母亲。 显然没有想到,母亲竟然会主动的放自己出府。 可是...... 转念一想,自己这段时间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府上吧。 要不然出了什么事情,那该如何是好啊? 他脾气暴躁不假,性子急也是不假,可是胆子也是小,生怕遇上了什么超出自己的事情。 于是道:“孩儿最近在屋子里面读书,正是读到了有趣的地方,不太想出去,喝酒在府上也一样能喝,父亲说了,那张白乃是纨绔,不是什么好东西,孩儿已经决心跟他断绝往来了。” 这一下,全场却是彻彻底底的陷入了死寂。 便是孙毅都是抬眸看了一眼这个自己最瞧不上眼的儿子,发出了一声疑问:“你又是犯什么病了!” 显然,他是不相信孙子坚说的这些话的。 莫说是他,便是孙夫人都是不相信。 没人比她更了解这个儿子,怎么着,他都是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因此,一下子眼泪下来了:“子坚啊,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什么了病,这得了病是要看大夫的啊! 不可以拖着,若是寻常的大夫看不好,便让你爹去求陛下,派些太医院的御医来,听说太医院的御医对这方面的病乃是十分的有把握的。 那安国公原先便是得了一种病,跟你的病差不多,也是只想闷在屋子里面看书,不能离开屋子,否则便头晕脑胀,那太医院的严御医和刘御医只上门了一次,便看好了...... 你看看如今的安国公,哪里有半点儿病的模样。” 安国公,以前...... 孙子坚微微一怔。 随即想到了,以前不是有一段时间这京都府流传安国公......不对,那个时候的称呼应该还是方家败家子,那个时候的方家败家子乃是得了失心疯吗? 这么说,他们以为自己得了失心疯? 一时间,孙子坚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平时的时候,自己不想窝在府上,想着出去,这一家人怎么也不让自己出去。 仿佛自己只要一出去便是要惹出不知道多大的事端一样。 可是呢,如今自己不想出去了,他们竟是又说自己乃是患了失心疯。 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孙子坚无奈地道:“您放心吧,孩儿真的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呢!怎么可能没事啊......你都要看书了,还不出去玩儿,还想着跟那等狐朋狗友断绝往来......这......这怎么可能没事啊!” 孙夫人眼眶里面噙满了泪水,已经快要哭出了声,然后便是看向自己旁边的老爷,埋怨道:“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管的太紧了,子坚能成今天这般模样,都是你......” 孙毅听到这,眉头也是紧紧地皱了起来,伸出手,指着孙子坚道:“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别给你老子来这一套!你什么样的人,真当你老子我不知道?滚滚滚!”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无形的手 “......” 孙子坚站在孙府的门前,看着紧闭的大门,一脸的茫然。 自己是做错了什么吗? 怎么自己读书,反而被赶出了府门。 以前费尽心思想要离开府门,却是怎么也出不来? 此时此刻,孙子坚开始怀疑人生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路还是要继续往下走的,虽然被赶了出来,但是总得找个地方住下吧。 思来想去,还是得找自己的那帮子狐朋狗友。 一个时辰后,某处酒楼的雅间里。 几个纨绔子弟坐在一起,点了一桌子的好菜,开始喝酒。 “今天我这第一杯酒肯定是要敬给子坚的,真是不容易啊,这么大的年纪了,说来都快要娶妻生子了,却是被关在家里,想要出来都不能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这话里有话,话里还带着刺。 但是却是用调侃的语气说出来的。 众人听了都是哈哈一笑,却是没有说什么。 孙子坚听了,心里面十分的不舒服,却也只是强颜欢笑,啥也没说。 “子坚,这杯酒,我干了!你随意!” 那人端起酒杯,一句话都没有,便是一饮而尽。 然后又是轮番敬酒,酒过三巡以后,都是差不多处在微醺的状态。 之后便是天南地北的胡扯,和从前一样,聊着自己最近的事情,还有就是京都府里面发生的那些事情。 “我最近买那分红,又是挣了一大笔银子......” 张白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拿着最近的交易所报纸,自顾自地说道:“哥几个,我实话也告诉你们,这分红乃是比什么都有意思,非但有意思还能挣到银子。 短短的几日,我便挣了上百两的银子,什么都没有做,就是吩咐下人跑了两趟腿 便能够挣得到 不比咱们以前强取豪夺来的好的多,还不用被家里的老爷子唠叨。” “分红?交易所的分红?” “不然呢?还能是什么分红?” “放屁!你能挣到上百两银子?怎么我就亏了上百两银子呢?” 一个人瞪着张白 没好气地道。 “那是你不会买 只能怪你自己,还能怪谁 这会买的自然是能挣到银子,不会买的亏银子也属正常。” 张白端起酒杯 抿了一口 故作高深地道:“这交易所的分红乃是一门学问,一门大学问,我毫不夸张的说,这里面的学问甚至不下于四书五经。” 话音落下 先是安静 安静了之后,便是一阵哄堂大笑。 “四书五经?也得亏是你能说出这样的话。” “白啊,你该庆幸咱们这里没有读书人,不然早把你给扔出去了!” “就是,这交易所来来往往无非就是银子 银子能有什么学问,无非就是运气好一些能挣到银子 运气不好,挣不到呗......” 众人议论纷纷。 张白却是摇了摇头 一脸的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悠悠地道:“这任何事情只要是跟钱牵扯上了 它就是一门学问 而且这交易所可不仅仅只是给银子有关。 比如这新军 安国公筹建新军,必定是需要铁吧,这铁矿就这么一些,放在交易所里面必定是要涨的,若是有人买了这铁的分红,便等于铁矿挣到了银子,铁矿挣到了银子,便能够雇佣更多的人,雇佣了更多的人,便意味着能够开采到更多的铁,能够开采到更多的铁,便意味着新军的装备有了保障,新军的装备有了保障,便以为着新军的战斗力更强,这样又会招募更多的新军......来来往往,一来一回,这新军便不知不觉地变得更好了! 我只是举一个例子,并非只是有关于新军和铁矿之间的关系,其他的也都是一样的道理。” 这都是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其他人听了,又是一头的雾水,完全不明白这个张白到底在说些什么。 有人好似是听懂了一些,发出质问:“照你这么说,这天下之事全都是由交易所决定的咯?” 张白看了那人一眼,又是抿了一口酒,摇了摇头,说道:“并非如此,准确的说,这天下之事背后皆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默默地推动着它。 这双手,我们乃是看不见的,可是,这交易所的出现却是让我们能够隐隐约约的看出这双手的形状了,似乎是如此,又似乎不是如此。 我研究的还是太浅了,说不明白。” “呵!白兄啊!你要是真有这个功夫,倒还不如去理书院读书,说不定将来还能中举,说不定跟你家老爷子一样,到头来能混个户部侍郎的位置坐一坐。” 张白摇了摇头,悠悠地道:“参加科举并非是我的志向。” “那你的志向是做什么?” “原先的志向乃是吃喝玩乐,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不去做其他的事情。” “现在呢?” “现在则是研究这背后的无形的手,我倒是想要看一看这交易所与世界万物之间的联系到底是什么样的,这交易所到底又什么样的规律。” 其他人听见这话,都是有些无语了。 甚至觉得张白有些陌生,以前的张白,那是压根什么都不在乎。 只知道四个字吃喝玩乐,除了这四个字,其他的再也说不出来了,如今却是研究起了什么交易所,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的。 气氛一时间冷了下来。 都是没有人说话。 片刻后,忽然有人想到了什么,看向了坐在正座的孙子坚,调笑道:“子坚怎么不说话啊,莫非是在府上待着的时间太长了,除了府上的小丫鬟,这世间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了?” 话音落下,自然是又引得一阵哄笑。 这气氛又是活跃了起来。 “我说......你要是问子坚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子坚定是不知道的,但你要是问他府上哪个小丫鬟个子最高,哪个个子最矮,他一定比谁都清楚。” “那是自然的,毕竟子坚不像是我们,乃是孙大人的掌上明珠,必须是要护在府上的,若是出现了什么意外,那可就不好了。” 在场得都是勋贵子弟,他们的爹或许不如孙子坚的爹有出息,但是也差不了多少。 最重要的孙子坚在孙府本就是个边缘人物,也没什么值得他们忌讳的,因此开起玩笑来,都是有些肆无忌惮。 孙子坚听了,脸色涨红,咬着牙,瞪着几人:“谁说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比你们的多得多!”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你们知道吗? 他手足无措的模样落在众人的眼里,更是让众人哄然大笑。 他们都是知道,这孙子坚在府上的脾气十分的暴躁,动不动就打骂下人,但离开了府邸,却是乖顺的像只小绵羊。 原因很简单,他不敢在府外发脾气,若是在府外发脾气,用不了多久便会有刑部的捕快来把他带走,紧接着便是一两个月都不能踏出府邸一步。 因此,他们才敢如这般,因为他们知道,无论如何,孙子坚都是不会跟他们翻脸的。 “哦?子坚知道的还不少?那倒是跟我们说一说,这交易所是什么东西?分红是什么东西?” 一个人看着孙子坚,眉头一挑,问道。 孙子坚听见这话,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咬牙切齿,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的确是不知道交易所是什么东西。 准确的说,除了京都府的几个酒楼,其他的地方,他压根都没去过,也是没有机会去。 他活动的地点就是这么被禁锢在这么小小的一片土地上。 说起来,倒也的确是有些可怜。 “怎么不说话了,我们子坚不是什么都知道吗?那说一说最近京师大剧院上演的剧目是什么?” “这伊人居改为酒楼以后,头牌清倌人是谁?” “......” 众人发出一个个的问题,孙子坚听了,却是茫然。 这些事情,他没有一个听说过的。 便说那京师大剧院,他不止一次的想要去看戏,但是呢? 跟着他的下人却是不止一次的拒绝了,便是以他爹的名义,因为那京师大剧院乃是有很多的人,不适合他抛头露面。 还有那足球联赛,他也是不止一次的想要去看,都是没有机会。 凭什么? 凭什么其他勋贵的子嗣都是可以肆无忌惮的出来,想要做什么便做什么,凭什么他便要被禁锢在这么一片小小的地方? 孙子坚双眼通红?眼眸之中带着憎恨?咬牙的环视一周:“你们说的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老子知道的都是大事!关乎天下的大事!” 众人听见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 孙子坚? 关乎天下的大事? 这怕是他们这些年听过的最大的笑话了! 若是孙子坚都能知道关乎天下的大事,那他们知道的事情岂不是能撼动天地? 唯独张文白听见这话?眼眸之中闪过一道精光。 这孙子坚虽然不是什么人物,但是他爹可是刑部尚书?妥妥的诸公。 自己的爹虽是在户部?虽然也是位高权重,但毕竟只是一个侍郎。 这六部,尚书只有六个,侍郎却是有十二个。 很多事情?尚书能知道?侍郎却是未必能知道。 更可况,父亲任职户部,成日里做什么事情都是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什么事情?自己都是不知道的。 问也是不敢问的。 更何况,因为宝乐坊的存在?这户部的许多的职权都是被消减了的。 或许...... 这孙子坚真的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呢? 若是他真的知道,若是告诉了自己?若是自己能从中找到规律...... 张文白想到这,看向了孙子坚?笑着道:“大家别难为子坚了?子坚成日的待在府上?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你们能接触到的东西,子坚却是未必能够接触得到...... 好了,这个话题便到此结束了,不说了,不说了,咱们喝酒!” 张文白虽是孙子坚的狐朋狗友之一,但却是关系最好的一个。 其他人轻视孙子坚,虽然让他万分的愤怒,却是没什么特别要说的。 可是这张文白轻视孙子坚,却是让他更加的愤怒了,到了无法克制的地步了。 尤其是这番话,看似是在为自己说话,实际上则是打心底里的瞧不上自己。 对一个性情中人而言,这又是如何能够忍受呢? 孙子坚怒目圆睁,猛地灌了一口酒,一拍桌子,啪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速度很快。 环视一周,怒吼道:“谁告诉你们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我知道的比你们多的多,而且都是事关天下的大事,随便说几件便能震动你们! 就说一件,陛下要立小皇子为太子,礼部最近已经开始准备了,这......你们知道吗?” 众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脸上都是带着怀疑的表情。 片刻后,有人道:“小皇子乃是唯一还留在京都府的皇子,乃是唯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皇子,陛下要立小皇子为太子,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这整个京都府谁能不知道?” “就是,更何况,小皇子立为储君,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跟天下大势又有什么关系?” 众人纷纷开口。 孙子坚却是沉默,眼眸之中流露出了沉思。 立小皇子为太子。 早不立晚不立,为何偏偏这个时候立了呢? 难道...... 他想到了某种可能,眼眸之中茫然爆出一阵精光。 听说陛下最近病了。 若是陛下病重,已经到了不得不册立储君的地步,这一切是不是就顺理成章了? 若是陛下病重,甚至病逝,小皇子登基,能够给朝廷带来的改变是那些呢? 如今户部对这交易所得限制有很多。 甚至......坊间一直有传闻,户部天官,对这交易所和宝乐坊很不满意,只是因为安国公,迟迟没有对这宝乐坊和交易所下手。 这一点,自己从爹那里也是听说了一些。 户部天官,乃是刘阁老。 刘阁老虽然不是首辅,但毕竟是阁老之一,他若是想要动交易所和宝乐坊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唯一的问题便是陛下的态度。 很显然,陛下是不会允许这么一个功高盖世的安国公存在的,即便是一时允许,时间长了也一定是不允许的。 若是有一天陛下突然要对安国公下手,这交易所是不是就要出问题了? 普通的百姓是不知道这么多的事情,他们不知道安国公和陛下的关系如何,不知道安国公得力量有多么的强大。 他们只知道,内阁之中有人乃是不想宝乐坊和交易所存在的,户部更是看这俩不顺眼。 所以实际上愿意购买分红的百姓,终究还算不上是多数。 可是......小皇帝登基以后呢?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达成一致 小皇帝和安国公之间的关系,其他人或许不知道。 但是对他们这些勋贵子弟而言,还是略有耳闻的。 安国公乃是小皇帝的师父,两人之间的感情非常好,好到了什么地步? 很长一段时间,小皇子都是住在方府,不仅仅是住在方府,便是读书都是方休理书院读的书。 当然,这些事情,普通的百姓是不知道的。 也就是说,小皇子登基以后,这安国公的权势必定是水涨船高。 原先可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却是万人之上,零人之下了! 毕竟,安国公乃是陛下的师父啊! 那么交易所和宝乐坊自然也就是更加的安全了,愿意把银子存在宝乐坊的人,愿意去交易所买分红的人,定然也是要比从前多的多了! 也就是说,交易所的分红,无论是不是有前景的,又是要涨的! 而且跟安国公有关的分红不仅要涨,还是要大涨! 但是......跟安国公有关系的分红,毕竟是少数,似乎只有春风楼和风筝坊是进了交易所的。 其他的商铺都是没有进交易所,是什么原因,也是不知道。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新军...... 若是小皇子登基,安国公的权势达到了顶峰,这新军能够得到的必定是比现在多的多。 据他所知,如今的新军全都是安国公一个人在撑着,兵部、户部是一概不理的。 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从此以后,新军必定是能够得到了兵部和户部的资助。 新军的目的是什么? 毫无疑问,乃是为了东南道的海寇,还有那些从西边来的胡人。 新军得到了资助以后,能够投入到战斗的时间便是更快,那东南道的海寇,和西边来的胡人 解决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换句话说 这跟东南道的商贸沾边的分红也定是要涨的,不仅仅是要涨 而且还是要暴涨! 张白想到这 整个人都是激动了。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但是......仅仅只是知道这些,仍是不够的 最好能知道陛下册封小皇子的具体时间,还有陛下的病情。 虽然知道孙子坚大概率是不知道这些的 但他还是想要尝试一下。 他看向孙子坚 摇了摇头,默默地叹息了一声。 随即,看向其他人,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 没好气地道:“子坚好不容易出来喝酒 你们这般的咄咄逼人是什么意思呢?” 其他人听了,表情都是变得有些奇怪。 孙子坚听了,却是更加的郁闷。 他咬了咬牙,猛地灌了一口酒。 这个时候,脸色已经通红了 身子也开始摇摇晃晃的,仍是强撑着 咬牙道:“我还告诉你们!陛下病重了!必须要开颅才能活下去,而安国公便是要给陛下开颅 已经准备好几天了...... 若是开颅失败,陛下便是宾天 那个时候 小皇子便要登基 说起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这个消息,是不是撼动天下的大事,你们......都知道吗?” 说完,他的脸上露出了傲然之色,看向众人的眼神也是带着轻视。 你们知道的都是一些风花雪月的无用之事。 自己知道的却是真正的大事!关乎天下的大事! 跟老子比,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他说完后,晃晃悠悠的,还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因为喝了太多的酒,一头栽在桌子上,昏睡了过去。 其他人听见这话,却是感觉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一样,一下子......酒醒了! 随即,面面相觑,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是变得有些奇怪。 每一个人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们是纨绔子弟,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他们不是傻子,恰恰相反,因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勾心斗角乃是常事,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十分精明。 想一想,夏忆雪都是没抓住他们的把柄,他们这些人能是等闲之辈吗? 他们自然是无比的清楚,什么东西是能说的,什么东西是不能说的。 什么东西是能听的,什么东西是不能听的。 显然,孙子坚刚才说的那些东西,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不是他们能听的。 他们先是茫然,然后是郁闷,最后就是惶恐了。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什么事情都往外面说! 这些事情是能说的吗? 片刻后,他们又是思考起了另外一个问题,这些事情是真的吗? 不管了,是不是真的,都不是他们这些纨绔该想的事情。 那些朝堂之上的事情,就让自己的爹去想,振兴家族的事情,就让长子去做,他们就是好好的吃,好好的喝,好好的玩儿就好了...... 因此,他们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刚才的那些话,咱们谁都没有听见,明白吗?” 众人忙不迭地点头:“明白!孙子坚一进来就开始喝酒,喝完酒以后就睡着了,压根什么都没说!” “对对对,他什么都没说!”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牵扯到了陛下,牵扯到了安国公。 别的不说,陛下宾天这话是能随随便便说出来的吗? 还有那个什么开颅之法,他们听着都觉得荒唐,更何况是让那些言官们知道了,那岂不是要把整个京都府都闹个底朝天! 因此,这些事情,绝对不能传出去! 不管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白兄,白兄,你在想什么呢?” 张白一惊,看向问自己的那人,摇摇头,说道:“没想什么。” “刚才子坚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其他人都是看向张白。 除了张白,其他的人都是一一的表态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不会往外面说。 现在就只剩下了张白一个人了。 “子坚?子坚说了什么话?” 张白一脸得茫然,看向孙子坚,说道:“子坚不是一进来就喝酒,喝完酒就睡觉了吗?” 众人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了欣慰之色,点了点头:“对对对,就是如此。” 酒局散去了以后。 张白走在路上,脑海里面不停的回荡之前孙子坚说的话。 片刻后,他终于是按耐不住,看向路边的一个小乞丐,挥了挥手......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初步成功 皇宫,太医院。 筹备了足足五天的时间,第一场开颅手术终于是要开始了。 一切都是如预想般的进行。 所有的御医都是闻讯而来,站在一旁看着,不少人都是议论纷纷。 “你们觉得这次能成吗?” “未必,这安国公在旁边如此的指导,成功的机率相比从前定然是要提高了不少的。” “我看悬......安国公虽是手术之法的开创者,但是这开颅之法却是有所不同,稍微出了一些差池,便是万劫不复之地,不到最后,谁又能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样的呢?” “别吵了,都安静些,安国公来了。” 众人转头看去,果然是见到安国公从不远处缓缓地走来。 身旁还跟着两个金吾卫,金吾卫押着一个人,那人看上去已经是上了年纪,脸上满是风霜,头发却是被人剃了个干净,此时此刻,一脸的生不如死。 有御医见了,先是一怔,随即面露讶然:“这是......礼部侍郎姚休姚大人!” “姚大人?” 御医们对于京都府的权贵都还是比较熟悉的,听见有人提起,仔细的看了看,果然是前礼部侍郎。 “这......” 众人面面相觑,表情都是变得有些奇怪。 堂堂的前礼部侍郎姚大人竟然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实在是没有想到啊。 他们看着那个走在前面的身影,全都是一颤。 心道:千完不能得罪安国公啊!连前礼部侍郎,到了地牢里面都没能安宁,可见这安国公有多么的记仇,有多么的可怕。 方休走在前面,却是压根没有看那些御医一眼,只是看向扁池,问道:“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扁池道:“回方师的话,都准备好了。” 方休点点头,迈步走进了小隔间。 扁池和两个金吾卫和姚休也都是跟了进去。 五人在小隔间换好了衣服,又是用酒精消了毒,然后才进到手术室里面。 手术室里面没有什么东西,只是一个架子,上面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的东西,还有一个特质的椅子,乃是能够把人固定在上面 不让人乱动。 这椅子 便是两个金吾卫见了,都是觉得有些悚然。 姚休见了 更是吓的差点昏死过去。 不过 他知道就算自己真的昏死过去,也是没有任何的用处 最后还是要被送到椅子上的。 既然自己做这个开颅之法,乃是为了陛下的安危 那便咬咬牙 出来以后,说不定还能回到原先的礼部里去,总比待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面要好,实在不行 大不了也就是一个死字! 自己死了以后也不会放过方休这个狗贼的! 他这么想着 已经是送到了椅子上面。 扁池则是拿出了一个小罐子,连解一个软管,然后放在了姚休的鼻子前,说道:“呼吸......” 姚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些玩意,有些恐惧 但是咬了咬牙,还是照着扁池的吩咐做了。 闻着味道有些奇怪 除此之外,倒是没有什么了。 姚休这么想着。 扁池和方休 还有两个金吾卫都是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很快 姚休感觉自己好像逐渐变得迷迷糊糊的了。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姚休已经晕倒了过去 不省人事。 没错,这罐子里面装着的正是那材料研究院从曼陀罗花中提取的一种物质,若是长时间的闻它,便会陷入长时间的麻醉中,足够扁池完成这场手术的了。 虽然如此,为了以防万一,金吾卫还是把姚休给固定了起来,免得麻醉失效,他忽然乱动,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接下来,扁池又是取出了一个罐子,和之前同样的方法,塞到了他的鼻子里面,然后看向金吾卫,吩咐道:“你们注意着点,每隔一炷香的时间便要换一个罐子,万万不可出错了。” 金吾卫点了点头,应道:“明白。” 然后,就是开始开颅。 这是一个力气活,这扁池习得手术之法也是有了一段时间了,什么力气活在他的眼里,都算不上什么。 很快就开颅成功。 方休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感觉有些恶心,可是还是强忍住了,一脸淡然的把工具递给扁池。 因为这姚休乃是没有蛊虫的,因而费尽力气开颅以后,便不需要什么了。 扁池只是观察了一下内部的形态,然后便开始把颅骨重新按回去,然后又是固定,然后又是缝合。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休都是感觉自己快要累的虚脱了,方才结束。 然后,扁池看着两个金吾卫,吩咐道:“这几天,你们几个盯着他一些,若非是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什么都不要让他做,吃饭只吃粥,你们派人喂他,动作要轻柔,吃喝拉撒睡,你们也要小心伺候着,这都是为了陛下,你们明白吗?” 金吾卫点了点头:“小的明白。” 然后,几人又是在手术室待了一会。 一直到姚休苏醒。 看上去他的精神状态还是不错的,没有出现什么痴呆的情况,思维还很清晰。 第一句话就是:“成功了吗?” 说完以后,他便感觉自己的脑后突如其来的传来一阵疼痛感,这疼痛感就如同被人切开了一道伤口,然后这伤口上有无数的虫蚁不停的叮咬一般,令人十分的难受。 他想要伸手去碰,却是发现自己被禁锢住了,什么都动不了。 这个时候,扁池开口说话了:“若是你按照我之前吩咐你的生活,便是成功了......最起码现在来看,结果是很好的。” 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当然,最为关键的还是要看接下来的几天。 之前有几人也都是如姚休这般,结束了以后,表现的很好,但是接下来的几天,情况急速恶化。 他推断是因为这个过程中,有细虫进入到了颅脑之中,引发了疾病。 按照方师的说法,叫做感染...... 这一次,为了防止感染,他们用了很多的手段,包括这琉璃的屋顶,小隔间,新酿的专门用于消毒的酒...... 只希望这一次能够成功了。 扁池这么想,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外面传来的吵闹声 “外面是什么情况?” 姚休的眼睛望向外面,用尽力气,声音也是很小。 “不关你的事情,不用你管,你需要做的就是好好的休息。” 扁池回了一句,目光也是望向了窗外,有些好奇。 这里是太医院,位于皇宫里面,何曾有过如此嘈杂的声音? 这外面是谁在吵闹? 他很想出去看一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若是离开了手术室,就不能再进来了,还是安安心心的再待一会,等这姚休的状态好一些,再送他去给他准备好的休养的屋子。 方休站在一旁,则是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累的虚脱了。 毫不夸张的说,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他还从没有吃过什么苦,虽然偶尔的时候有过劳累,比如有一段时间,他想要练武......但那也终究只是很少的一段时间。 像今日这般,目前来说,还是头一次,他叹了口气,坐在了地上。 旁边的两个金吾卫见到这一幕,立刻移开了目光,当作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扁池也是如此。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外面的声音也是越发的吵闹。 甚至,已经传到了手术室里面。 扁池听见声音,没有皱了起来。 开颅之前,他可是特意的叮嘱过的。 外面一定要安静,即便是有要事需要讨论,也尽量要放低声音,但是目前来看,显然不是这样。 听声音,外面都好像快要打起来了! 要是真的打起来了,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他们不动手,只是吵闹,这就烦人了。 这一次还好,手术已经结束,若是下一次是陛下,还没有结束,外面吵闹,他手一抖,那该如何? 扁池终于是按耐不住 看向两个金吾卫 吩咐道:“时间差不多了,你们留在这里 再休息一会 便送姚休去休养室,你们知道那个地方的。” 两个金吾卫都是点了点头 应道:“我等都知道。” 扁池点点头,又是看向了方休 忽然发现方师好像是睡着了。 他犹豫了一下 声音又是放缓:“你们两个扶着方师休息一会,等会我会派人来送方师回去。” 两人点点头:“明白。” 扁池又是检查了一下手术室里面的东西,确定了没什么意外之后,走出了手术室 又是脱掉了身上的大褂 走到外面。 只见一群御医,拦在手术室的前面,不远处,是一群披着甲胄的护卫。 护卫的后面,隐隐约约能够看见一些身上披着官袍的家伙想要冲过来。 这吵闹的声音便是从他们那里穿过来的。 看他们身上的官袍 这些家伙从四品到七品,全都有...... 没事做 来自己这里做什么! 扁面露不悦之色,刚准备询问 忽然之间,又是想到了什么 喃喃道:“他们该不会是知道了开颅之法吧?” 旁边的严御医点点头道:“正是 正是啊!这些大人 有从户部来的,有从工部来的,有从鸿胪寺来的,有从大理寺来的......反正从什么地方来的都有,一来就是吵着闹着要见你。 说你乃是祸乱,乃是蛊惑人心,乃是方......安国公的帮凶,说是要你给他们一个说法,绝不能对陛下用这开颅之法。 金吾卫都是拦不下来,还是从亲军十六卫调来了披甲护卫,才勉强拦得住。” 说到这,顿了顿,又是叹气道:“这些大人在朝堂之上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披甲护卫能拦得住一时,却是拦不住一世啊! 拦住了这一次,还是有下一次,看这些大人的意思,怕是你不去给他们一个说法,他们就住在咱们太医院不走了,先不说这里面有礼部主事,有户部主事,有六科给事中...... 就说这么多的大人,加在一起得有上百人,他们要是想做什么事情,便是陛下都拦不住他们啊!” 严御医说来说去,都是没有明说,但是意思很明显了。 这些人,咱们得罪不起的,扁池啊,你要是哪里招惹了他们,就快去给他们认个错吧! 扁池这么些年,也算是通晓人情世故了,自然能够读懂严御医的话外之音。 但是他却是没有说话,眉头紧皱的看着那些好似疯子似的大人们。 对于这些大人们,他比谁都要了解。 说他们是尸位素餐已经是好听的了。 因为在大部分的时候,他们做事还不如不做。 尤其是那些言官,不去盯着那些黑暗处,整天的盯着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抓着不放。 成天以骂人为乐,这位大人如何,那位大人如何,无论做什么,都不能顺从他们的心意,无论你做什么,他们总是能挑出毛病。 可是一旦是牵扯到了真正的利益相关的事情,他们又是眼瞎,装作没有看见了。 类似的例子有很多。 便比如现在,这东南道海寇横行,西边来的胡人,让人焦头烂额。 但是呢? 兵部却是不愿意发饷银,户部也是腾不出银子,他们的银子都去哪儿了?用在了什么地方? 给了谁? 这些,他们不去盯着,反而是盯着户部门口落了灰,怎么没有扫干净?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比如现在...... 自己开颅,乃是为了陛下。 他们在这里吵闹,叫嚣,说自己是帮凶,殊不知若是耽搁了陛下的手术,他们才是真正的帮凶。 偏偏,论骂人,你还真的骂不过这些家伙。 毕竟这些家伙乃是要以骂人这门功夫吃饭的,天天的引经据典,便是想要骂人骂的出彩,骂的精彩,你平日里一直在做事,怎么跟这些骂人的家伙相提并论呢? 不过,时间长了,大家也都是掌握了应付这些家伙的办法,那就是不理你。 任你怎么骂,我不理你总归是没错的吧? 便是陛下,被这些言官骂,也都是要习惯了,把他们的奏章扔在一旁,当作没有看见。 按理说,扁池这一次最好的解决办法,也就是一切照旧,当作没有看见,没有听见。 任由他们说,任由他们闹。 但是...... 这一次,扁池并不打算这么做。 他要好好的会一会这些大人们! 第一千一百章 你能承担吗? 于是,在一种御医诧异的目光中,扁池缓缓地走向了那些大人们。 大人们站在原地,正是群情激愤的时候,看见扁池过来,眼睛一瞪,怒火好似要喷涌而出。 好家伙! 竟然还敢主动送上门! 礼部侍郎看着逐渐靠近的扁池,瞪大了双眼,率先发难:“扁池,你可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给陛下做开颅手术,这样的想法,方休那无礼的家伙能够想得出来,倒是不足为奇。 你身为太医院御医,不加以制止,反而助纣为虐,你......你可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 扁池看向那礼部侍郎,脸色不变,淡淡地道:“什么行为?治病救人,仅此而已。” “你还想狡辩!” 吏部给事中瞪着扁池,大声地道:“这治病之法,有的是,为何单单选取这一种?你不说治病救人倒也罢了,既然你提起来了治病救人,那我更是要好好的跟你掰扯掰扯了! 别的不说,我且问你,这开颅乃是如何能够治病救人?本官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听说开颅乃是为了治病救人的! 什么治病救人,你这是要杀人!若是本官没记错的话,你乃是那方休的弟子吧!说,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群情激愤,纷纷的开始指责扁池。 “就是!开颅之法,治病救人?简直就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这扁池,吃喝用度,皆是皇家俸禄,不想着报效朝廷,报效陛下,竟然想要加害于陛下 你有没有一点儿良心!你的良心难道都被狗吃了嘛!” “自古以来 皆是庸医害人,如今见到了你 本官却是知道了最害人的并非是庸医!而是恶医!医师讲究的乃是要有一颗仁心 就你这样的,也配做医师?我呸!什么东西!” “你和那方休简直就是一丘之貉!没有一个好东西的!” “......” 不得不说 这些言官的战斗力十分的强悍。 写章可以全程不用一个脏字,把你骂得狗血淋头。 正面对垒 也是能够呛得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也不怪自古以来 皇帝十分厌恶言官了。 你只是偶尔跟言官对垒两次,但是那皇帝可是自从出生开始便一直被言官骂啊! 扁池听着这些人的辱骂,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的淡然,就这么站着 没有回话。 众人见状 更是嚣张,指着他的鼻子痛骂,要不是有披甲的侍卫拦着,恐怕他们早就冲上前揍扁池一顿了。 “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竟然还如此的淡然 面对我等的指责,还如此的不放在心上 简直就是不知廉耻!不知悔改!你这样的人,存在于世间 简直就是对我等的一种侮辱!” “呸!扁池!你能不能要些脸面,你这东西都是做的什么事情!现在快点儿认错 这太医院还能有你的一点儿位置 不然 我等便是死,也要让你不得安宁!” “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天下正道!” “......” 扁池神色淡然,看着面前这些指着自己破口大骂的家伙,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些人怕是连开颅之法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不知道从哪里听了一些传闻,便闹到了皇宫里面了。 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得出来,什么样的帽子都能扣过来,什么样的指责都能安在自己的身上。 这些家伙,平日里的时候一个个道貌岸然,实际上呢? 里子却是臭不可闻! 偏偏就是这些家伙,最容易名留青史,这难道不是一个笑话吗? 想想看,那些史书上面所谓仗义执言的谏臣们,扁池更加觉得好笑。 只觉得这些人还有自己从前听说的那些事情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辱骂、指责、批评仍在继续。 扁池仍然是那副十分淡然的表情,看着他们,好似他们说的压根就不是自己一样。 时间一长,这些言官也都是累了。 需要休息,但仍然没有离开,站在原地,用一种愤恨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扁池。 不知道的还以为扁池绿了他们,或是跟他们有什么血海深仇的。 有的时候,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可笑。 这些人不说话,扁池终于有人说话的机会,看向那吏部给事中,悠悠地道:“方才你说这天下的诊病之法,有的是,那好,你想出一个法子,如何能够治疗陛下的蛊毒。” “......” 那吏部给事中听见这话,一怔。 随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这......”吭哧吭哧了半天,他方才抬头,一脸强硬地道:“这诊病之法,乃是你们医师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扁池听见这话,却是笑了:“既然你知道这诊病之法乃是我们医师的事情,你又说什么话呢? 要知道,不是我来找你们的事,而是你们来找我的事啊!” 吏部给事中听见这话,哑口无言。 另一个给事中却是接过了话茬:“这叫什么话,明明有这么多的方法,你偏偏要挑一个开颅之法,这难道不是居心估测吗?我等骂你,又哪里骂的不对了!” “谁告诉你有这么多种办法的?”扁池看向那名给事中,冷冷地道:“我可以告诉你,这天下能够治疗陛下这个蛊毒的,便是只有这一种方法,若是能够找到第二种方法,我立刻给你跪下!” “肯定有,只是你不愿意去找罢了!” 那给事中还是嘴硬,其实他压根不在乎什么诊病之法,他在乎的乃是开颅之法,只要开颅之法不成,他便算是成功了! 显然,扁池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在跟他继续辩驳:“好!既然你说有!那请你去找!若是你找不到,耽误了陛下诊病,那该如何? 这太医院这么多的御医,除了我,没有人知道如何取出这毒蛊,便是我也是没有多少的把握,你若是能找来一位神医,我还求之不得呢! 可若是你找不来,陛下因此而宾天,那你便是弑君之罪! 就是因为你信口开河,胡乱出主意,最终导致陛下宾天!这个责任,你能承担得起吗?”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你知不知道错? 那给事中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想到扁池会把这个责任推给自己。 但是他却是没有丝毫的慌乱,悠悠地道:“本官还是那句话,这治病救人乃是你们医师的职责,为何偏偏要把责任推到本官的头上,你这般的胡搅蛮缠,也配做太医院的一个医师? 依本官看,便是随随便便从街上拉来一个江湖郎中,也是比你要强!” “......” 扁池听见这话,彻底的无语了。 现在,他也是彻底的明白了。 对这些家伙而言,陛下的安危其实并不重要。 毕竟陛下患了这样的病,在他们的眼里,必定是只有死路一条,就算是开颅之法,又有何用? 最后还是免不了要死的。 因此,他们想要做的就是利用陛下宾天这一个机会,负隅顽抗,打压安国公! 他们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一旦错过,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 毕竟小皇子和安国公之间的关系,他们都是清楚的。 因此,扁池说什么都没有用,他们就是要骂你,就是要指责你,跟你做了什么没有任何的关系。 即便是自己没有动用开颅之法,只是开一些药方,他们还是能够找得出理由:你这开的是什么药?陛下怎么吃了以后不见好?你跟方休乃是师徒,你是不是想要加害陛下!你非是庸医,而是恶医! 这一刻,扁池悟了。 他看着面前的这些人,只觉得着一张张的脸庞,无比的令人厌恶。 他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没有再反驳。 这叹息也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陛下,还是为了这大楚的江山。 多说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扁池转身就要离开,却是懒得再理会他们了。 这些言官见到这一幕,一下子来劲儿了,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也是不口干舌燥了,一个个的站了起来 又是群情激愤。 “你这恶医 讲不通道理,便要跑路吗!?本官告诉你 今日无论如何 你都是要跟我等一个交代,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你和方休谋害陛下 其罪当诛!” “你若是不给我等一个交代,我等今日便留在这里 不走了!” “扁池!别跑!奸邪小人!呸!” 扁池听着这些辱骂 直摇头,叹息着想要回到太医院。 他累了,实在是太累了。 刚才的开颅手术,已经让人接近精疲力竭 又是跟这些人说了这么多无用的废话 即便他的体力很好,现在也撑不下去了。 然而...... 身后的那些家伙见到这一幕,却是觉得他自知理亏,更是要乘势追击。 在礼部侍郎的带领下,这一群官竟是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了一股力量 叫喊着,想要冲破披甲护卫们的阻拦! 事实上 他们也的确是快要做到了。 这披甲护卫们只是拦着,又是不敢伤害到他们 因此每一个动作都是小心翼翼地,此时此刻 早已经体力不支 一下子面对这么多人的冲击。 一下子没有拦住 让一个年轻的言官冲了过去! 那言官冲过了阻拦以后,一脸的惊喜,大声地道:“我过来了!我过来了!” 还没有喊一会,身后又是冲过来了一批言官。 “扁池奸贼!休要跑!” “快点儿给我们一个交代!” “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江山社稷,皆在此一战!” 一个个的慷慨昂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做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 这些家伙就是这样,即便是一件小事,也是要念几句诗,没有其他的原因,就是想要博取一个好名声,仅此而已。 对于这些官而言,青史留名乃是他们的毕生追求,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要做好准备的! 御医们见到这一幕,都是吓的瑟瑟发抖,忙不迭地提醒扁池。 “扁御医,扁御医,那些大人冲过来了,冲过来了!” 扁池微微一怔,转头看去。 看见了眼前这一幕之后,也是被吓了一跳。 上百人像是疯了一样的冲向自己,一个个的表情都是十分的愤怒,这样的场景,他以前也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还是头一次。 “这可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御医们小声嘀咕,一个个的都是吓的要命。 扁池也是有些手足无措了。 这样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那些披甲护卫站在原地,看着跑的比狗还快的官们,一个个的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也都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拦还是不拦? 拦的话一定是会伤到这些大人的! 若是不拦,看这个情况,是要出事啊! 哎...... 这也没有一个能作主的。 真是倒霉,自己偏偏自己当值的时候遇上了这样的事情。 众护卫们也是十分的郁闷。 一些脾气不好的已经开始骂这些言官了,简直就是没事找事! 人家都说了,只有这种办法能治好陛下的病,你还跟人家抬扛,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扁池站在原地,看着这些官们越来越近,整个人反而是越发的平静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确的。 只要坚定这个信念,一切都不是问题! 于是,他坦然了,无非就是挨一顿揍,有什么大不了的? 有披甲护卫在,这些言官就算是再过火,又能过火到哪儿去! 这么想着,这些言官已经是冲到了他的面前,看着他,瞪大了眼睛,怒发冲冠:“扁池!你到底知不知道错!” 扁池看着他们,目光坚定,冷冷地道:“我没错!” 不远处的御医们听见这话,都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扁池,你糊涂啊! 好汉不吃眼前亏! 人家这么多人呢!你就是低个头,服个软,之后又是没人知道,你这是何苦呢! 言官们也没想到这个扁池还是个硬骨头。 更加得愤怒了:“如此看来,你比那方休还要可恶!他是知道自己做的乃是错事,却死不悔改,你是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做的乃是错事! 既然如此,我们便要告诉你,什么是错,什么是对!” “哦?什么是错?什么是对?莫不是你们说的话全都是对的,与你们说的话不同的,皆是错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一道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方休 “谁啊?我们说话关你什么事!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众人循着声音,转头看去,然后就看到了一道曾经让他们寝食难安......准确的说,即便是今日见到仍旧让他们寝食难安的一道身影。 “安......安国公......” 方才骂人的给事中看见方休后,顷刻间腿吓的软了,全身都在颤抖,吓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方休走到他的面前,眯着眼睛看着他,冷冷地道:“你刚才说什么?本公算个什么东西?” 声调提高,隐隐带着些怒气。 那给事中听见这声质问,顷刻间吓的魂儿都飞了,一下子瘫倒了地上:“本官......不不......我,我知错......知错了......安国公......” 话都说不利索了。 要知道,这些言官们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方休。 原因很简单,方休的手段足够的无赖,更不在乎名声。 这言官们之所以能够横行霸道,看谁不顺眼就骂上两句,这是因为什么? 最主要的乃是两点。 这第一点自然是祖上传下来的不成的规矩,那就是不杀言官。 即便你骂的再凶,骂的再狠,把皇帝骂的狗血淋头,皇帝也不能杀你,最多就是让你告老还乡。 待个几年,等到新皇帝登基了,凭借着名声再复仕,那是常有的事情,休养了几年还博取了一个好名声,这么好的买卖,没几个人不愿意做的。 这第二点嘛,便是名声了,大部分的人都是顾及自己的名声,若是被骂了一定不会想着用什么卑鄙的手段回击,实在是太无赖了,名声太难听了。 若是占着理的,会回骂几句,也就是辩驳,不占着理的,那就当作没有听见,冷处理,等这件事情风头过了,再冒出来...... 但是方休不一样,他从小到大名声就没有好过,也就是这段时间在百姓的名声中好了一些,他压根不在乎被骂 压根不在乎遗臭万年...... 当然 目前来看,无论方休做了什么 他都不会被骂 被骂的反而是跟他对垒的人。 原因很简单,只是一个地方的存在竹轩斋。 以往的时候 这发言权都是掌握在言官们的手上,他说什么 你就得听着 其他人压根没有开口的机会,即便是有开口的机会,你章写的不够好,笔不够漂亮 那也是没有用的。 众所周知 这骂人乃是一门学问,如何能兵不血刃,不带脏字的骂人,即便是言官们,都是成日的研究的。 骂人的章若是写的好了 那是能名传千古的,被骂的人自然是一辈子抬不起头了。 偏偏 竹轩斋的出现改变了这样的情况。 发言权不再掌握在言官们的手上,而是掌握在竹轩斋的手上 人家养了一大批的人。 这些人什么事情都不做,成日里的便是钻研着如何骂人。 要知道 即便是六科给事中 闲暇的时候还要做些本分工作呢 要负责记录编纂诏旨题奏,监督诸司的执行情况等等...... 可是这些人却是不同,他们的本质工作就是研究如何骂人。 你怎么能比得上他们呢? 因而,谁要是得罪了安国公,那便是报纸上天天登,天天骂。 便比如那前礼部尚书杨政,堂堂的诸公之一,六部之首,只差一步便可以入阁,统领百官。 被他逼的告老还乡以后,还天天地盯着他骂。 稍微做了一些不对的事情,便是过街的时候没有扶老太太,都是要引经据典的骂。 偏偏那杨政还真是没有办法还口,谁让你是礼部尚书呢,曾经乃是掌管着天下的礼仪的,这方面你做的不好,人家骂你不是应该的吗? 说起来,那杨政也是可怜。 一大把年纪了,阁老没做成,还要被这般的骂,听说有一次他看了报纸,直接气的吐血了。 随后,京都府待不下去了,便回乡了。 如今,因为宁王康王逐渐地淡出了京都府百姓的视野,这杨政的情况也是好了一些,最起码没有之前骂的这么狠了。 由此可见,这竹轩斋的可怕...... 也正是因为如此,言官们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方休。 毕竟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杨政啊。 方休看了那瘫倒在地上的给事中,面露不屑之色,啐了一口,又是看向其他人,悠悠地道:“你们聚集在这里,所为何事? 今天给本公一个交代,不然每一个人能回去的!” 一名户科给事中听见这话,站了出来,一脸的决绝之色,坚定地道:“我等来乃是想要向国公大人讨要一个说法,为何非要给陛下用开颅之法? 这开颅之法的风险有多大,难道国公大人不知道吗?” 这给事中看上去年纪不大,有些青涩。 众人看向他,都是悠悠的叹了口气。 大家说是要找安国公的麻烦,实际上是要壮声势啊! 大家一起说话还好,你一个人冒出来,这不是要被安国公给当成靶子吗? 糊涂! 糊涂啊! 方休听见这话,看了那给事中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户科给事中面露决绝之色,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莫若轻是也!” “莫若轻......”方休念了一下名字,悠悠地道:“好,本公记住了,本公给你三日的时间,若是你找不到医治陛下的方法,本公便治你得罪!” 莫若轻听见这话,眉头一皱,大声地道:“国公大人凭什么治罪于我!” “凭你想要谋害陛下!”方休一双锐利的眼眸,盯着他。 “我何时想要谋害陛下了!” 莫若轻一脸的懵。 “陛下的病情只有开颅之法有一丝的希望,你却在这里阻挠开颅之法,难道不是盼着陛下驾崩吗?若是你能找到诊病之法,那还好说,若是找不到,便是谋害陛下!” 方休说完以后,没有再看他,而是把目光对准其他人,神色冷冽,目光锐利。 “还有谁想要阻挠这开颅之法的,尽管站出来,报出你的名字,本公一一的记着!” 这群狗东西,一个个的没事找事,自己不好好的治一治他们,他们还真能翻了天了!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宝乐坊出事了 此话一出,顿时没有人敢吭声了。 杨政的教训,历历在目啊! 那杨政乃是前礼部尚书,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他们。 那名叫莫若轻的给事中见没人说话,转头看向他们,脸上露出愤怒之色,道:“尔等皆如此,我大楚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你们的骨气去哪儿了!” “满座皆小人!” 一声声的呵斥,却是没能让一个人发声。 被一个人骂,还是被一群人在报纸上变得花样骂,孰轻孰重,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被骂两句又如何? 他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在被骂中成长的? 早已经习惯了...... 方休脸上带着笑意,看着这个好似愣头青的年轻人,不说话。 莫若轻见到这一幕,却是彻彻底底的绝望了。 他红着眼,抬眸望向方休,咬牙道:“方休!你真以为这全天下都是在你的掌控之中吗?你真以为你的权势已经到了滔天的地步吗? 你之所以有今日的成就,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掌握着宝乐坊,而宝乐坊又是掌握着天下的钱财! 如今,你的宝乐坊被刑部衙门给查收了!本官看你还如何的嚣张!如何的肆无忌惮!如何的目中无人!” 说到最后,他近乎已经是吼了。 方休听了,眉头却是微微的皱起。 宝乐坊被刑部衙门查收了? 刑部...... 方休眼眸微微一凝,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正是这样的表情,若是熟悉的人见了,定是已经跪下求饶了,这代表着方休乃是真正的发怒了。 莫若轻的身后,众言官们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都是出现了一些变化。 你这小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他们之所以出现在这儿,本身就是带着一些拖延时间的原因。 你现在说出来,方休提前察觉,若是宝乐坊那边大局未定,可该如何是好啊? 刑部、都察院全都要完蛋! 还有他们这些言官也一定是要受到牵连的! 这方休乃是凶猛的恶虎,若是无法迎头痛击,便只能等待时机,你这样在虎口里面拔牙,不是找死吗? 哎...... 言官们都是低下了头,纷纷叹息。 方休身旁的扁池还有一众御医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也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查封宝乐坊? 他们可还是有银子存在宝乐坊里面呢! 这宝乐坊里面存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银子,背后又是安国公在撑腰。 这些人的胆子也真是大! 刑部......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刑部的尚书名字叫做孙毅,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竟然敢查封宝乐坊。 这背后跟户部有没有关系? 若是跟户部有关系的话 麻烦就大了。 要知道这户部天官可是刘阁老啊! 虽说刘阁老不是颜阁老,可是内阁做事向来都是商议过后再做事的。 这件事情若真的是阁老们下令做的 那问题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了。 下一秒 众人的眼眸都是一凝,这背后会不会牵扯到了陛下呢? “来人!把这些狗东西给本公押下去!” 方休没有再跟这些家伙闲扯 一双锐利的眼眸看向了言官身后的披甲侍卫们,发出命令。 披甲侍卫们听见方休的命令 重重地点头:“是!大人!” 有了安国公的命令 他们做事就不需要这么多的顾及了,纷纷上前,押住这些言官们。 言官们也没有想到方休突然发难,一个个的都是蒙了。 蒙了以后 又是愤怒。 “本官乃是礼部侍郎 你们谁敢动本官!谁敢动本官!” “本官乃是给事中,监察百官!你们这些小小的武夫,安敢如此行事!” “方休已是强弩之末,你们跟着他只有死路一条,快些收手 还有一条活路!” 言官们发出愤怒的吼声。 披甲侍卫们却是一脸的坚定,好似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一样 就这么的往前走,很快把这些言官给围成了一团 然后押到了一旁。 方休见到这一幕,转头看向扁池 吩咐道:“这里你盯着一些 这手术室建立起来不容易 不要让人破坏了,本公有些事情要去办。” 扁池面露坚毅,重重地点头:“方师放心,扁池知道该如何做。” “好。”方休收回目光,望向某一处方向,眼眸之中有寒光闪过。 ............ 渊阁,暖阁。 此时此刻,三位阁老正在票拟,看着一封封的奏章,不由的发出一声感慨。 “这各地的州府呈上来的皆是喜报,却是不知道究竟真的是海晏河清,还是隐瞒邀功......” 刘阁老忧心忡忡地道。 欧阳阁老看了刘阁老一眼,说道:“前几年,各地的灾祸频发,今天好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颜阁老却是摇了摇头:“未必只是因为老天,这人也是十分重要的......虽说安国公的脾气差了一些,也是不懂礼仪,可是他所做的许多事情,的确是对百姓有莫大的好处。” 刘阁老和欧阳阁老听见这话,都是沉默。 他们都不太喜欢方休,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颜阁老说的话乃是对的。 今天这各地的州府全都是喜报,便和方休之前做的许多得事情有莫大的关系,首先乃是地丁合一,然后是红薯,然后是同南洋的商贸,这些都促进了各州府的繁荣...... “安国公是有本事的。” 刘阁老发出了一声感慨。 话音落下,暖阁外面却是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阁老!阁老!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一名翰林院庶吉士慌慌张张地快步走进暖阁,大声地道。 欧阳阁老脾气火爆,见他这般慌张,顿时火便上来了,怒斥道:“亏你还是翰林院的,遇见事情如此的慌张,成何体统!” 那庶吉士没有反驳,先是告罪,然后忙不迭地道:“学生知错,只是这事情......事情实在是有些麻烦......” “能有多麻烦,难道这天要塌下来了吗?” 欧阳阁老没好气地道。 那庶吉士一脸的惶恐,心道:跟天塌下来也没什么区别了。 “刑部......刑部派人查封了宝乐坊......” “什么!?” 三位阁老听见这话,面露震惊之色,同时站了起来。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郁闷的阁老们 先不说宝乐坊之于百姓是多么的重要。 动了宝乐坊以后,会产生怎样的动荡,就说这宝乐坊的背后,可是安国公啊! 安国公那是什么人? 说得难听一点,心眼比谁都小,还极为的护短,谁要是招惹了他,那什么后果不必说,你看看前礼部尚书杨政,看一看宁王,看一看康王,你就知道了。 那些小卒一样的人物就更是不必说了。 连杨政,康王,宁王都栽在了安国公的手里,更何况是那些小卒一样的人物呢? 陛下之前刚刚说过了,安国公做什么就随他去吧,你竟然还敢去招惹安国公,你这是疯了吗? 此时此刻,三位阁老,即便是一向厌恶方休的欧阳阁老,都是有些愤怒。 不知道刑部莫名其妙的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你招惹安国公也就罢了,还偏偏拿宝乐坊下手。 宝乐坊是什么地方? 毫不夸张的说,这京都府至少有一半的银子乃是存在宝乐坊的,你对宝乐坊动手,压根不需要安国公出手,就是京都府的百姓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刑部衙门给淹了! 孙毅啊孙毅!真是糊涂啊! 这三人还是颜庄颜阁老反应最为迅速,没等另外两位阁老说话,他就想到了更深层次的一面。 刑部尚书孙毅虽然素来不喜欢方休,但是呢......一直以来都是相安无事的。 偏偏这个时候,忽然对宝乐坊发难。 正常人会怎么想? 这件事情不是内阁授意的,便是陛下授意的,除了这两点,再也没有其他的选项。 陛下那边,颜庄可以肯定,绝不会这么授意。 当初的时候,陛下乃是极为诚恳的告诫自己,不要去招惹方休,陛下自己怎么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 至于内阁,那更是不必说了,颜庄自认就算是再老糊涂了?也不可能下这样的命令。 也就是说刑部的一切行动?都是刑部尚书孙毅自作主张。 当然了,无论他还有没有其他的同谋?这件事情一定是要这么定下来的! “这宝乐坊之事乃是刑部自作主张?以老夫看,刑部此举不合乎礼法?更是违背了我大楚的律法,你快些派人去刑部和宝乐坊?便说他们所作所为违背我大楚的律法!让他们快些收手。 若是他们不愿意?你便让他们到文渊阁来找老夫!” 那庶吉士听见这话,忙不迭地点头:“学生明白了,学生这就去办。” “等一下!”庶吉士还没有转身离开,颜阁老又是把他拦了下来?吩咐道:“除此之外?再派一路人去刑部,让孙毅速速来见老夫!” “这......”庶吉士面露犹豫,说道:“孙大人既然敢这么做,必然是做好了准备的,学生担心孙大人借口推脱。” 颜庄看着他?说道:“若是他借口推脱,你便站在刑部衙门的门口?若是有人路过,你便高声大喊?把老夫吩咐你的,大声的喊出来! 若是孙毅不愿意来见老夫?你便一直等着?等到他愿意来见老夫为止!” 庶吉士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听阁老的意思,这是要重罚孙毅孙大人啊! 只是,孙大人无论如何都是刑部尚书,未来也是有可能入阁的人物,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他想到这,脸上的表情有些犹豫。 颜庄见到这一幕,瞪了他一眼,拍桌子道:“怎么?老夫这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吧!说的话就没人听了?” 庶吉士见阁老发怒,忙不迭地道:“学生知错,学生这就去办!” 说完,不敢再有丝毫的怠慢,快步地转身离开了。 “孙毅也是六部的老人了,跟方休也是打过一些交道,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糊涂,真是糊涂了啊!” 刘阁老眉头紧皱,好似天塌了一般,在暖阁里面踱步起来。 旁边的欧阳阁老只是叹息,不说话。 也不知道是在为孙毅叹息,还是为颜阁老做出的决定叹息。 三位阁老之中,他的脾气最为火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是最看不惯方休的。 但是,方休之于大楚多么的重要,他心里面也是很明白的。 毫无疑问,目前来看,是利大于弊,但是时间一长,一定是弊大于利的。 在他的眼里,动手一定是要动手的,但是什么时候动手,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比较妥当,这些都是需要仔细钻研的。 很显然,孙毅这次动手,无论是时机,还是方式,都错了! 很错很错! “不知道除了孙毅之外,还有谁参与了这件事情。” 刘阁老眉头紧皱,问了一句。 颜阁老听见这个问题,眉头皱的更紧,悠悠地叹了口气,感叹道:“这些人皆是以为安国公能有今日这般的权势,乃是因为陛下......或者是因为神机营,再不然便是宝乐坊里面的那些银子。 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安国公的权势并非是来自陛下,来自神机营,来自那好似永远没有止境的银子,而是......信任啊! 百姓们信任安国公,所以愿意把银子放在宝乐坊,父母长辈们信任安国公,所以愿意把孩子送到方休的书院,神机营的兵卒们信任安国公,所以愿意为安国公效命。 一诺千金重......最可怕的不是安国公的权势,而是跟安国公站在对立面。 因为你跟安国公站在了对立面,便等于是同信任安国公的百姓们、父母长辈们、兵卒们站到了对立面。 即便是你控制了银子,控制了兵器,控制了甲胄,甚至是控制了安国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没有任何的用处,只会火上浇油! 这些人......哎......” 颜阁老悠悠地叹了口气,却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这倒也不怪那些人,他们所站的高度,便只能看到安国公是一个权臣,而且还是一个经常做出许多荒唐事情得权臣。 却是不知道安国公不止是一个权臣,还是一个真正的心怀天下,心系天下的楚人啊! 这世上的楚人这么多,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像安国公一样的呢? 生活不易,颜庄叹气。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姓颜的老头呢!滚出来见老子!” 点小驸马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不知所措的刑部捕快 胆敢在渊阁如此嚣张,不用说了...... 全天下便只有一个人安国公! 就算是陛下,就算是太后,在渊阁前都不可能如此行事。 三位阁老听见声音,眉头一挑,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面露喜色。 原因很简单......他们还是很了解方休的,知道方休的性格是什么样的。 若是他什么都不说,也不来这渊阁,甚至连皇宫都不愿意来,而是回到了方府。 那么就意味着这个事情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整个京都府必定是要进入一定的动荡,若是情况比较严重的话,甚至整个大楚都有可能会陷入到震动之中。 身为阁老,这意味着什么,没人比他们更清楚。 大楚如今能有这般的繁荣,最重要的原因,除了安国公所做的种种努力,还有一点便是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动荡。 草原诸部也是没有任何的侵扰,若是产生了大的动荡,那就是完全不一样的局面了。 因此,一切都是以稳为主。 三位阁老压住内心的喜色,看向房门的位置。 下一秒,果然是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安国公......” 和方休一直相处的比较和睦的颜庄往前走了一步,看着方休,悠悠地道:“安国公先息怒,刑部查封宝乐坊这件事情,老夫并不知情,陛下也一定是不知情,这乃是刑部尚书孙毅自作主张。 老夫已经派人去找孙毅孙大人,相信他会给安国公一个合理的交代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颜庄都这么说了,方休自然也是不好再冲着他发脾气,目光在另外两个阁老身上扫视了一圈后。 看见他们两人站的位置,还有表情,还有散落一地的奏章,摆放位置不是特别的合适的椅子。 对于他们在这件事情中扮演的角色已经是有了一定的猜测,摆摆手道:“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情若是跟你们没关系,本公自然不会找你们的麻烦...... 但是本公要告诉你们,本公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本公手下的人更不是什么人随便找一个理由就可以素无忌惮的欺负的!” 说完以后,没有停留,转身迈步离开了渊阁。 他知道......这件事情跟内阁没有关系! 那么 自己的目标就很明确了刑部! “呼......” 刘阁老看着方休的背影 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知道,这件事情应该不会闹得太大了。 当然 只是相对而言 这京都府怕是还有一群人是要倒霉了。 但是,只要是京都府 大楚没有出现动荡,便是万幸! “诸位想一想 这件事情该如何善后吧。” 刘阁老看向其他两人 悠悠地道。 ............ 宝乐坊。 刑部的捕快们,身上披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甲胄,手上拿着兵器,看着面前的一幕 一个个表情都是十分的纠结。 来之前 也没哪位大人提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啊! 什么样的情况呢? 此时此刻,这宝乐坊的门前,站着的竟然不是护卫,也不是什么神机营的兵卒,而是一群普普通通的百姓。 有老有少 有男有女。 没有任何的人组织,他们就这么站在了宝乐坊和这些刑部捕快之间。 一个个的表情十分的坚毅 眼眸更是流露出坚定之色,好似是一个个守卫家园的勇士。 “宝乐坊做错了什么 你们要查封宝乐坊?你们凭什么?” “即便是要查封宝乐坊,那也是户部的事情 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我告诉你们 今天你们除非是从老子的尸体上踏过去 否则谁都别想动宝乐坊一下!” 这些普通的百姓,一个个的怒目圆睁,瞪着这些刑部的捕快。 好似这些刑部的捕快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搞得这些刑部的捕快也是异常的难受,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毕竟这么多年,这样的情况,他们也还是第一次见。 难道不顾这些百姓的阻拦,直接强行查封宝乐坊? 怎么想都不太合适。 合不合适先放在一边,能不能做到都是一个问题。 毕竟闻讯赶来的京都府百姓越来越多,一圈一圈的围了不知道多少圈。 乃是把宝乐坊给围的密不透风的! 别说是他们这些捕快,就是一只苍蝇飞进去,都是有一定的难度。 这可该如何是好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见着人越来越多。 领头的捕快终于是按耐不住了,拔出刀,往前站了一步,眼眸之中流露出凶狠之色,咬牙道:“宝乐坊违反了大楚律法,查封宝乐坊乃是合情合理的,乃是尚书大人亲自过问的! 你们若是再在这里胡搅蛮缠,便于宝乐坊同罪,到时候是什么情况,本官不必多说,你们自是明白!” 说完,挥舞了一下手里的佩刀,一脸的狰狞。 作为刑部的捕快,自然是有自己的手段,吓唬人不必多说,那是最为基本的技能。 以往的时候,他这么说,穷凶极恶之徒或许不会放在心上,可是普通的百姓,却已经是被吓住了。 这个时候,你问什么,他便回答什么,你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可是...... 眼前得情况却好像跟他以前遇见的情况截然不同。 他说完了以后,那些普通的百姓非但没有被吓住,反而更加的愤怒。 “你在说些什么屁话!违反了大楚律法?是那一条律法?能不能说出来,若是你说不出来,便是莫须有!” “尚书大人又如何?尚书大人就不会犯错嘛?” “这宝乐坊存在于京都府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都没有事,怎么就今天有事了!我看是尚书大人没事找事吧!” “懒得跟你们这些走狗说废话!还是那句话!想要查封宝乐坊,除非从老子的尸体上踏过去!” 一时间,群情激愤! 捕快们见到这一幕,心里面都是一凉。 同时,万分的不理解。 这些家伙是怎么了,查封宝乐坊,又不是查封你们的银子,你们这么激动做什么! 就算是查封你们的银子,也不至于如此,更不至于以命相搏吧? 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啊!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这些捕快,大部分都是吃喝不愁,哪里知道银子对于百姓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这可是比他们的命还要重要啊! 虽说他们查封的只是宝乐坊,这银子没有动,可是谁能确保查封宝乐坊就不会动银子呢? 万一这银子出了一点问题,那可该如何是好? 他们的身家性命可都是在那里啊! 你们几个捕快毫无理由,说查封就查封,那这天底下还有没有道理了? 为首的捕快显然无非理解他们的想法。 事实上是即便他们理解,也没有用。 查封宝乐坊乃是尚书大人亲自下的命令。 若是他们不动手,那么倒霉的就是他们。 为首的捕快毕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见到这一幕,咬了咬牙,往前迈了一步,挥舞了一下佩刀,厉声道:“给你们三息的时间,速速散去,不然视为同犯!” 顿了顿,开始计时。 “三!” “二!” “一!” 话音落下,宛若一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湖面,顷刻间掀起一阵阵的波澜。 拦在宝乐坊前面的这些人,此时此刻,真的怒了! 一个个的上前,大声地喊着:“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谁敢动宝乐坊!谁就是我们的仇人!” “大不了跟你们拼了!” “拼了!拼了!拼了!” 无论男女老少,此时此刻都是团结在了一起,一步一步的往前进。 这些捕快们眼中吓一吓就会退却的绵羊,在这一刻化为了群狼! 为首的捕快显然没有想到这些人会这么的疯狂,也是怔住了。 还没来得及还手,他手上的刀剑就被人夺了去! 夺去了以后,几个男人就把他按倒在了地上。 “你们今日所作所为,毫无根据,毫无理由,你们才是真正的违反了我大楚的律法,我们要把你们送到京都府衙门去!让府尹大人评评理,这件事情,倒是谁对谁错!” 刑部捕头怎么说那也是堂堂的二流高手,即便是在京都府那也算是比较强悍的战力了。 平时的时候,即便是面对凶残的悍匪,一对十那也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但是,此时此刻,却是被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百姓给压制住了。 这找谁说理去啊? 只能说在银子面前,人的潜力乃是无穷尽的! 为了守护自己的银子 他们做到了原先压根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其他的捕快见到这一幕 全都是傻眼了。 头儿竟然被这些刁民给制住了? 他们该怎么办啊? 动手还是不动手? 动手的话,似乎也打不过。 要不然 干脆就不动手了吧。 这些刑部捕快 平日里一个个的威风凛凛,但说到底终究也是人 他们也会害怕。 此时此刻,见到面前人潮涌动 他们说不害怕 那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看到他们的头儿都被制住了,这心里面的恐慌更是到达了极致。 甚至没有等那些人动手,就主动的扔掉了手里的兵器,双手抱头 投降了! 这些人控制住了刑部的捕快们以后 却并没有平息愤怒,反而是更加的愤怒。 想起自己辛辛苦苦挣得银子,很有可能落到刑部尚书的手里,他们的怒火简直可以直冲云霄。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刑部得给咱们一个交代!” 这话喊出来了以后,立刻是得到了无数的回应。 “说到好!他刑部想要查封就查封 凭什么?我们要一个交代!” “他刑部今天必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对!必须有交代!” 愤怒的人们就这么把目光放在了皇宫前的刑部衙门上。 他们就这么押着一群刑部捕快,浩浩荡荡的奔向了刑部衙门! 场面......颇为壮观! ............ 而此刻的刑部衙门里面 刑部尚书孙毅对宝乐坊发生的一切,却是一无所知。 衙门的正堂 他正拿着一卷案宗,仔仔细细的看着。 但是 他略微颤抖的手 还有飘忽不定的眼神 却是说明了此刻的他,远远不像他看上去的这般平静。 事实上,他从没有一刻钟像今天这样紧张的! 即便是当初参加科举,参加殿试,面见陛下,回答陛下的问题,也从没有像今天这么紧张过。 原因很简单,这一次,他可谓是倾其所有,把自己,乃至整个刑部的身家性命全都压了上去! 这一次,是真正的不成功便成仁! 因为他知道,自己虽然贵为刑部尚书,但是在安国公的面前,实实在在的算不上什么。 若是安国公想要对付自己,压根都用不了多少的手段,自己就得玩完! 毕竟,那可是以一己之力将宁王和康王两位最有力的储君竞争者给拉下来,然后把自己的徒弟昊皇子送到储君位置上的人啊! 说是只手遮天,也是没有丝毫的夸张。 这一次,要是失败了,整个刑部,自上而下,全都得玩完! 所以,他能不紧张吗? 不紧张才奇怪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距离他派出捕快查封宝乐坊已经过了得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算一算时间,若是顺利的话,宝乐坊已经被查封了。 但是,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收到一点儿消息。 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他眉头微微的皱起,放下了手里的卷宗,缓缓地站了起来,想要唤个人,去探一探宝乐坊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只是,他还没有唤人,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人还没有到,就听见了声音。 “大人!大人!大事不好了!” 大事不好了...... 刑部尚书听到这五个字,心里面咯噔一下,全身上下如同一盆冷水浇了下来,感到了彻骨的寒冷。 “大人,外面来了一位翰林院的庶吉士,说是阁老要让您进宫去见他,看那位庶吉士,似乎是要要紧的事情,十分得焦急,语气也不是太好。 应该是阁老想要问罪......” 说到这,却是戛然而止。 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明白,别人就能听懂。 很明显,那庶吉士的态度就代表了阁老的态度。 阁老对刑部的这些行动很不满,准确的说是十分的不满! 不满到了一个庶吉士都敢对尚书大人,这位诸公之一,直呼其名! 由此可见,这一次,尚书大人见到阁老以后,一定是会被骂个狗血淋头!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你躲是没有用的! 但是,这话落在刑部尚书孙毅的耳朵里,反而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心里面明白,阁老那边,无论再如何的愤怒,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自己怎么说也是刑部尚书,也算是这衮衮诸公之一。 只要宝乐坊那边尘埃落定,阁老们非但不会怪罪自己,反而会因为自己为他们铲除了这个祸害而感到欣慰。 换句话说,阁老不是关键,从来都不是,安国公才是关键,从来都是! 因此,孙毅摆了摆手,悠悠地道:“本官知道了,你去告诉那位庶吉士,本官现在有要事在身,实在抽不出空去见阁老,等本官将要事忙完了,便去见阁老。” 那小吏听见这话,面露犹豫,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大人,那庶吉士说了,无论什么事情,都比不上阁老要说的事情,即便是天快要塌了,也请大人速速入宫!” 孙毅抬眸看了那小吏一眼,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问道:“他真是这么说的?” 小吏点了点头,说道:“千真万确,而且那庶吉士还说了,阁老早就知道大人您一定会借口推脱,所以说,无论大人以什么理由推脱,都是要谨记一件事情。 阁老乃是有十分要紧的事情,这事情乃是关乎刑部,关乎朝廷,关乎天下的,大人必须要听! 那庶吉士也是说了,若是大人不随他入宫,他便一直留在这里,直到大人随他入宫为止!” 孙毅听见这话,眉头皱的更紧。 要知道,有很多的事情 话是不能单听表面的。 比如告病 很多人告病,并非是真正的患了病 而是一个借口 一个推脱的借口。 皇帝陛下挽留,有的时候也并非是真正的挽留 只是象征的挽留。 这派人传信,也是一样的道理。 这阁老派人来刑部传信 若只是传信 那就没什么,可是,如今竟然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那就有问题了...... 阁老这么着急要见自己 所为何事? 是因为宝乐坊的事情。 似乎不是没有可能。 或者是 陛下驾崩了? 也有可能。 那么,自己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孙毅一时间,陷入了纠结。 但是,他还没纠结一会,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的动静 好似是要翻了天。 他眉头紧皱,看向窗外 摆摆手,说道:“外面是怎么回事 怎么这么吵闹,你去看看!” 那小吏听见声音 也是皱了皱眉头 听见孙毅的吩咐 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大人!”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孙毅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紧皱,不知道怎么的,他心里面忽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此时此刻,刑部衙门的外面。 人山人海,一眼望去,可以说是看不到尽头。 在这人山人海的最前面。 一个身穿官服的人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这些人,似乎是有些茫然。 这些人是谁? 来这里做什么? 前面那几个鼻青脸肿的家伙,身上的衣服看上去似乎有些熟悉啊,好像是......刑部捕快的服饰? 那传信的庶吉士见到这一幕,忽然反应了过来,眼眸一凝,一时间竟是不知所措。 很显然,这些人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 这些人都是宝乐坊的人吗? 绝无可能! 宝乐坊怎么可能招这么多的伙计! 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这些人乃是京都府的百姓,可能是把银子存在了宝乐坊,所以看见宝乐坊被刑部查封,愤怒之下便打了刑部的捕快,然后又到刑部衙门这里闹事。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毕竟这百姓最为看重的便是银子,银子乃是身家性命,比什么都要重要! 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情是完全有可能的,只是...... 这么多的人,却是有些离谱了。 庶吉士虽然比不上编撰和编修,但是也是进士之中排名前列的,并非是只知道背书的书呆子,脑袋也是比谁都要机灵。 见到这人山人海,立刻就猜到了事情的来由。 他看着眼前这些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是看到了他们看自己的眼神...... 这些人该不会把自己当成了刑部的人了吧? 庶吉士看着这些人,又看了看那些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刑部捕快,全身上下猛地一颤,恐惧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这刑部捕快皮糙肉厚的都被揍成这样,他一个只知道读书的读书人就更不用说了,怕是要被揍的半条命都没有了啊! 怎么办才能把自己跟刑部分离开来呢? 直接说自己乃是翰林院的庶吉士,这些正在气头上的人可能会相信吗? 答案是一定不会! 那么......究竟该怎么办? 庶吉士的脑子急速的运转,搜索着可能派上用处的办法。 忽然,他的脑海里面浮现出了自己来这里的时候,颜阁老教给自己的一句话。 霎时间,他的嘴角勾起了笑容。 只要这么做,自己一定不会挨揍。 不能再耽搁了! 庶吉士不敢再去看那些人,而是转头看向刑部衙门的大门,摆出一副愤怒的姿态,大声地喊道:“你们这么做,阁老们同意了吗?你们问过阁老们了吗? 孙大人,你既然敢做,就要敢当!不要躲在衙门里面不出来! 今日无论如何你也要跟我去面见阁老!给阁老一个交代! 你躲是没有用的!你躲得了一时,你躲不了一世! 孙大人,你出来啊!” 这话喊出来,他小心翼翼地转头,瞥了一眼身后众人的目光。 果然发现,这些人的目光柔和了许多。 瞬间,他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人群里面响起了一阵议论声。 “我说什么来着,宝乐坊是什么地方?咱们京都府至少得有一半,乃至一半以上的银子是在宝乐坊里面的,朝廷怎么可能就这么草率的动宝乐坊呢?这一定是刑部的人擅作主张!” “的确是,听这位大人的意思,刑部做这些事情,阁老们压根不知情,而且阁老们也是十分的愤怒!” “我就知道!刑部的这群狗东西!欺上瞒下!就该给他们送去挖煤!” “对!送去挖煤!”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遗书 那庶吉士听见这些话,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但是表情也是变得有些奇怪。 他似乎明白了阁老为何会吩咐自己一定要说这些话。 短短的几句话,却是将内阁从这件事情中脱身开,不亏是颜阁老啊! 如此短的时间竟是能够考虑到这么多,实在是我辈之楷模。 那庶吉士想到这,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崇敬之色。 这个时候,刑部衙门的大门缓缓地打开。 一个小吏走了出来,板着脸,正准备呵斥。 可是,看见面前的景象,他却是完全的怔住了。 一脸的懵......这,这是什么情况?从哪里来的这么多人啊? 正疑惑呢,忽然看见了前排的几道熟悉的人影,他心里面却是一凉。 这不是尚书大人派去查封宝乐坊的几个刑部捕快吗? 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仅仅只是一瞬间,他便猜到了什么,看向面前这些人的表情出现了一些变化,嘴角抽动了一下,然后强挤出一抹笑容:“各位来刑部衙门,不知道所为何事啊?” 为首的人往前站了一步,瞪着他,大声地道:“我等要见尚书大人!尚书大人要给我等一个解释,为何无缘无故的便要查封宝乐坊? 这宝乐坊究竟是犯了什么错了! 若是没有犯错!为何要查封!” “这......”那小吏听见这话,却是面露犹豫之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宝乐坊自然是触犯了大楚的律法。 大楚的律法乃是规定了不允许银子流通,但是这银子流通已经成为了不成的规矩,因而也是管不着的。 若是要管,那必然是要触犯不知道多少的利益。 刑部以这个理由拿人,毫无理由是不合理的,但是除此之外,他们也找不出什么理由了。 还有一个理由,便是这宝乐坊发行的银票,这银票按照常理,只能用于兑换银子,却是不能够用于交易的,但是如今,这宝乐坊发行的银票,却取代了户部的宝钞司发行的宝钞,成为了实质性的纸币,这说到底已经触动了朝廷的利益。 但是他心知肚明,这些都不是真正的理由,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借口 而且还是一个蹩脚的借口。 真正的理由乃是因为安国公。 这宝乐坊的背后乃是安国公 查封了宝乐坊,便等于断掉了安国公的左膀右臂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但是 这个原因又怎么能说出口呢? 于是,他犹豫了片刻 回答道:“尚书大人乃是有要事繁忙,这件事情的背后必定是有原因的 我刑部绝不会做那种毫无根据的事情 这一点请诸位一定放心!”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一声呸! 然后,便是一阵的呵斥。 “这话说给你听,你能信吗?” “你莫不是把我们当成十几岁的孩子了?这骗小孩的话 也亏你说得出口?” “真是不要脸!真是不要脸啊!我这辈子还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厚颜无耻这人!” “今日无论如何 你们刑部尚书也得出来给我们一个交代,不要觉得我们乃是普通的百姓,没有权势,便是好欺负的了! 你们想要动我们的银子,还是毫无理由的便要动我们的银子 我们便用命跟你们拼!大不了就是拼个你死我活,看谁能撑到最后!” 这话说出来 可就变了味了。 无论是那刑部的小吏,还是翰林院的庶吉士 听见这话,都是神色一凛 心道不好。 一个百姓这么想 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若是所有人都这么想 那么问题可就是大发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回答道:“诸位还请冷静,诸位的意思,本官也是知道了,既然如此,本官去禀告尚书大人一声,本官去去就回!” 说完,便回到了刑部衙门,忙不迭地关上了大门。 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拖一定是拖不下去的,躲更是躲不掉的。 如今想来,似乎也就只剩下了让尚书大人出来做个解释,这么一个办法了。 不敢耽误时间,他忙不迭地跑到了正堂,看着尚书大人,行礼:“尚书大人,外面的情况,下官已经搞清楚了。 外面乃是来了一群百姓,应当是宝乐坊的客户,他们......” 小吏把自己看见的,听见的,原原本本的描述了一遍。 刑部尚书孙毅听了以后,脸色大变! 随即,双腿一软,竟是站不住了。 “完了,全都完了......” 孙毅喃喃自语,此时此刻不像是衮衮诸公,倒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时间竟是手足无措。 “大人!”那小吏显然没有想到大人听到这个消息,竟然会吓成这样,忙不迭地上前扶住了刑部尚书。 孙毅却是摆了摆手,说道:“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 说完,抬眸看了一眼房梁,眼眸之中流露出绝望之色,说道:“你先出去,让本官一个人静一静。” “这......” 那小吏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想了想,还是道:“大人您还是快一些吧,外面那些人随时都有可能冲进来,下官等人可是拦不住他们。” 孙毅摆了摆手,说道:“本官心里有数,你出去吧。” “是,大人!” 那小吏端端正正地站好,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了。 孙毅站在原地,面露犹豫,片刻后,还是从桌子下面取出了一节白绫,然后踩着板凳,在房梁上面系好。 系好以后,用力的往下拽了拽,确定没有问题以后,他并没有急着自缢。 而是找出了笔墨纸砚,然后开始写遗书。 这遗书的内容很简单,主要是给自己的儿子的几句话,然后是给自己夫人的几句话,然后是给自己的女儿几句话,叮嘱他们要照顾好自己...... 之后,犹豫了片刻,又是在纸上写了几句自己的生平,经历的事情。 最后,又是花费了大量的笔墨,书写自己查封宝乐坊的理由,坦白是自己看不惯安国公,所以想要针对安国公,这乃是自己一个人所为,没有告诉其他人,更没有伙同其他人。 然后就是求安国公能够不搞连坐,饶他家人一条性命,饶刑部上下一条性命。 写完以后...... 外面嘈杂的声音,越发的激烈了......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亦能覆舟 他看向外面,叹了口气,又是看了看自家府邸的方向,终究是忍不住的面露哀色。 不管如何,即便是查封宝乐坊的行动失败了,即便是他沦落到自缢的地步,他始终认为自己在做对的事,仅此一点,他便坦然了...... 即便是死,也是死得其所! 他这么想着,哀伤的表情被坚定取代,抬眸看了一眼房梁上的白绫,毅然决然地走了上去,没有回头! 刑部衙门外面。 众人却是越等越急。 片刻后,他们终于是等不下去了,一个个的发出愤怒的吼声。 “都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出来!这是摆明了要糊弄我们!” “等到亲军来了,占据主动的便不再是我们了,而是他们!” “伤天害理,简直就是伤天害理!今个儿,无论如何,他刑部得给我们一个交代,给京都府的百姓一个交代!” “别等了!咱们冲进去!” “冲进去!” 一声令下,成千上万的人冲向了刑部衙门的大门。 那翰林院的庶吉士见到这一幕,眼眸一凛,忙不迭地让开了位置。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面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些人,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更是没有兵器,可是聚集在一起,却是比洪水还要厉害! 比洪水还要来势汹汹啊! 这些人却是没有想的这么多。 他们只知道,这一次无论如何必须要让刑部低头。 这并非是要为宝乐坊出气,也并非是为了自己出气,而是要让刑部,要让朝廷知道! 他们的银子得之不易,不是你们说动就能动的! 以前的时候,他们只是种地,压根没有多少的银子,不知道这银子的好处。 但是如今,许多的人做了小生意,有力气的人卖了力气,都是挣到了银子。 以前没有的东西,如今获得了,便是值得他们付出所有也要珍惜! 所以 他们宁愿死!也要保住自己的银子!宁愿把事情闹大!也要让刑部知道他们不是好招惹的! 以此来警示其他的人 想要动我们的银子,请你先好好的考虑一下! 你的力量究竟能不能跟我们斗! 在这里的人 大部分的人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一个个的冲进了刑部衙门里面! 这刑部捕快全都是被派到了宝乐坊 留在衙门的压根没有几个人,哪里能挡得住他们 看见这么多的人,全都是放弃了抵抗。 其他的人更不用说了 都是一群官 相比这些家伙,他们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手无缚鸡之力。 此时此刻,一个个的慌张的不行。 好在,这些百姓倒是也没把他们怎么着 只是把他们聚集在了一起 然后便去寻找尚书了。 他们知道,这些人说到底其实是不敢动宝乐坊的,之所以动宝乐坊,也只是遵从了尚书的命令。 冤有头,债有主 他们要找就要找这背后的主使刑部尚书!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躲在柜子里面的刑部小吏 怒目圆睁,瞪着他 瓮声瓮气地问道:“刚才你说让我们等一会,等一会刑部尚书就会来见我们! 我们等了这么久 人呢?” 那刑部小吏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此时此刻被吓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片刻后 才战战兢兢地道:“尚书,尚书大人在,在正堂......” 正堂? “带我们去!” “好.....好......”刑部小吏忙不迭地点头,在前面领起了路。 片刻后,便把这些人领到了正堂。 然后...... 他们就看到了让他们万分诧异的一幕。 房梁之上系着白绫,白绫之上悬着一个头发灰白的老者。 老者身上穿着一身官袍,看上去十分的庄重。 这是什么情况? 众人看着这身影,都是有些好奇。 最先反应过来的害死那个刑部小吏,哭喊着冲到了房间里面。 “大人!大人!您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冲到了房间里面,抱着刑部尚书悬在半空中的腿,便是嚎啕大哭了起来。 全然没有注意到那刑部尚书被他抱住......更加准确的说是拽住以后,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 “呃......呃......呃......” 刑部尚书被小吏拽住,瞪大了眼睛,更加的痛苦,发出一阵阵哀声。 其他人见到这一幕,表情都是变得有些奇怪。 还是领头的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前一脚把那小吏给踹开,没好气地骂道:“你个蠢货,没看见你家大人还活着呢! 就算是死不了,也被你个蠢货勒死了!” 说完,看向身后,摆摆手,唤道:“来几个人帮把手!” 一群人把刑部尚书从房梁上放了下来,平躺在地上。 那刑部尚书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终究还是没有死成。 “尚书大人啊尚书大人,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领头的人看着刑部尚书,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片刻后,刑部尚书孙毅恢复了一些意识,看向那人,眉头微微的皱起,脸上露出郑重之色,说道:“本官这么做,乃是为了天下的百姓!” 这话说的大义凌然! 其他人听了,全都是一阵无语。 为了天下的百姓? 你这不是莫名其妙吗? 这宝乐坊跟天下的百姓有什么关系?你若是真的为了天下的百姓,倒还不如多看看卷宗,看一看有没有疏漏的案子呢! 领头的那人也是摇了摇头,一脸的不解。 若是之前,这位尚书大人这么说,他决然是不会相信的。 但是,此时此刻,目睹了他在房梁上的决绝,他的看法发生了一些改变。 或许,这位尚书大人真的是这么想的呢? 他看着孙毅,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既然是为了天下得百姓,为何要查封宝乐坊?这宝乐坊不知道给予天下的百姓多少方便。 先不说这银子的兑换问题,就说这借款,放在以前,若是想要借款,那利息自是不必说的,还需要抵押,但是在这宝乐坊借款,利息十分的低,只要你没有作奸犯科的经历,只要是借的数目不大,人家都是愿意借给你。 若是有银子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存在宝乐坊,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取得出来,若是在宝乐坊交送的过程中,被人给抢了,宝乐坊还会赔付给你...... 为了天下的百姓,为何要查封这么好的钱庄呢?”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流放 孙毅听见这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宝乐坊说到底其实并没有多少坏事,前提是他掌握在朝廷的手上,若是掌握在其他人的手上,将来要是出了问题,一定就是大问题! 换句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但是,这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更是不能当着这些普通的百姓说出来的。 若是让这些普通的百姓听到了,很难说,他们会如何的想。 于是,他没有说话。 那人却是继续道:“你说到底乃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乃是想要把什么都握在手里,偏偏还要给自己寻一个理由,什么为了天下百姓,呵!实在是有些可笑!” 孙毅听见这话,却是怒了。 他是什么人? 他可是刑部尚书,堂堂的诸公之一,何曾被人这般的训斥过,而且对方还只是一个市井小民,莫说是什么身份,怕是连书都没有读过,有什么资格教训他。 “本官乃是刑部尚书,饱读诗书,许多的道理,本官乃是比你要明白的!这其中有很多缘由,你不明白!” “呵!正是因为你是刑部尚书,所以当局者迷!有什么缘由?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就是你们厌恶安国公吗?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不喜安国公,排挤安国公,这乃是整个京都府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那人道。 孙毅听见这话,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想要说什么?” “我不想说什么,我只知道这宝乐坊没有犯下任何的错,你却是无缘无故查封他,想要借此打击安国公,那么,无论如何,你都算不上是一个为了天下百姓的人因为一个真正想着天下百姓的人,是不会破坏约束百姓的规矩的,更何况你还是堂堂的刑部尚书!” 那人说完了以后,站了起来,看向身旁的人,说道:“跟这家伙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刚才那位大人既然已经说过了 这刑部所作所为跟内阁没有丝毫的关系 说明阁老会处理这件事情的,咱们就不用多事了! 免得亲军到了以后 惹的诸多麻烦 咱们走!” 说完,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是一个商贾 这年头,能做商贾都是聪明人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知道京都府的百姓们,今天跟在他身后的这些人,想要的是什么。 说到底,其实就是想让朝廷看一看 他们这些商贾不是好欺负的!不是你案板上的鱼肉 任你宰割的! 目的达到了,也就没什么好继续的了。 再留在刑部衙门,若是被亲军留了下来,免不了许多的麻烦。 人要懂得见好就收 其他的人听见这话,面面相觑 都是跟了上去,路过刑部尚书孙毅的身旁 都是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孙毅看着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 查封宝乐坊有什么不对? 安国公如此的嚣张 若是不查封宝乐坊,如何压制的住他? 若是不压制住他 这江山社稷早晚有一天是会产生动荡的啊! 他做这一切 并非是为了自己 毕竟自己已经是刑部尚书,这么多年以来,谨小慎微,任何违反律法的事情,他从没有做过,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实现心目中的理想,想要造福百姓吗? 他今日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做这件事情,不也正是因为想要造福天下的百姓吗? 他做错了什么? 他何错之友? 刑部尚书孙毅躺在地上,看着房梁,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另一边。 渊阁的暖阁里面,颜庄听着庶吉士的描述,面无表情。 旁边的两位阁老同样如此,都是面无表情,欧阳阁老的眉头要皱的更紧。 “这宝乐坊门前的百姓,实在是气不过,然后便到了刑部衙门的门前,堵住了刑部衙门,要让孙大人给他们一个交代。 后来孙大人说是要见他们,结果却是缓兵之计,一直没有现身。 那些人按耐不住,便冲进了衙门里面,然后发现发现 发现孙大人悬在了房梁之上,好在发现的及时,那些人将孙大人给放了下来,孙大人只是受了一些皮肉之苦,并没有大碍。” 三位阁老听见这话,眉头都是微微的皱了皱,随即,悠悠地叹了口气。 他们隐隐约约能够察觉到,一股新的力量正在这京都府悄然出现,并且逐渐地发展壮大。 但是这力量的组成是什么,目的是什么,究竟有多么的强势,他们却是想不到,更猜不到。 他们以前以为这力量乃是来自方府,可是经过了这一次的事情,他们却是明白。 这股力量短暂的或许事依赖方府,但是长久来看,却并非是依赖方府,而是单独的力量,并且十分的强大! 以前以为这力量的组成,乃是商贾。 如今看来,却不仅仅是商贾,还有商贾手下的伙计,还有给商贾提供材料的人,还有从商贾手里买东西的人,这些可几乎就是京都府所有的百姓了,这些人竟是聚集成了一股力量。 颜阁老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 他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没有抓住。 片刻后,实在想不明白,干脆就不去想了,看向那庶吉士,问道:“安国公呢?安国公去了没有?” 那庶吉士忙不迭地回道:“安国公来了,但是在那些人离开以后才来得,来到刑部衙门,看见孙大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又是看见了白绫,便又走了。” 颜阁老听见这话,一脸的若有所思,片刻后,问道:“安国公可说了什么?或者是做了什么?” 庶吉士想了想,摇头道:“安国公只是让下官向三位阁老问好,其他的皆是没有说。” 颜阁老听见这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刘阁老和欧阳阁老。 三人齐齐地叹了口气。 “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置?” “依老夫看,是不是让孙毅入宫,说一说他做这些事情的缘由?” “没什么好说的,木已成舟,再说又有什么意义?事情到此为止,已经很好了,总比牵扯出更多的人要好” 欧阳阁老和刘阁老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片刻后,又是沉默,看向了颜阁老。 颜阁老沉默了许久,化作一声叹息:“陵方府乃是个好地方,选个好日子,让他启程吧” 陵方府位于西南道,是流放京都府要犯的地方之一。 另外两位阁老听见这话,都是沉默,最终叹了口气:“也只有如此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不安的言官们 孙毅孙大人被调往陵方府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都府。 即便是普通的百姓都知道,那陵方府位于西南道,乃是蛮夷之地,一贯是朝廷要犯的流放之地。 堂堂的刑部尚书,却是被调往了那里,担任所谓的按察使,看上去好像只是降了一级,实际上却是等同于流放啊! 一时间,整个京都府,无论是市井小民,还是武百官,亦或者是皇亲国戚,全都是炸了锅一般,好似全天下都在议论此事! 当然,大部分的市井小民都是当作有趣的八卦,聊一聊之后,便不当作一回事了,武百官却是不一样。 他们都是猜到了孙大人可能会受到惩罚,但是他们实在是没有想到,这惩罚竟然这么的严重,已经到了流放的地步了。 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孙大人可是堂堂的刑部尚书啊!衮衮诸公之一!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可是有希望能够进入内阁的! 那是什么概念,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么的一位人物,却是遭到了这般的打压,而且还是三位阁老下的命令,可想而知,安国公的权势已经到了一个什么地步了! 一时间,整个京都府,上至侍郎、主事,下至小小的小吏,都是惶惶不安起来。 一个个的心里面想着自己这一次究竟有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安国公的,或者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对的。 他们害怕,害怕自己步入孙大人的后尘。 同时,他们知道,这一次的风暴绝不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过去了。 毕竟这两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针对安国公。 若是安国公不做出回应,以后类似的事情,只怕是会越来越多。 所有 为了震慑 安国公一定是会采取行动的,只是不知道这行动是什么行动 针对的会是谁......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距离孙大人被调往陵方府已经足足两日了 这两日,京都府每一个武百官都是提心吊胆的。 这个时候 终于是传出了消息! 羽林卫出动了! 众所周知,羽林卫乃是亲军十六卫中最为特殊的一支 并非是因为这支亲军卫队本身有什么特殊的 只是因为他曾经的将军乃是安国公。 甚至,如今安国公权倾天下的重要原因神机营的前身就是羽林卫。 因而,这羽林卫虽然是换了新的将军,实际上还是倾向于安国公的。 这一次 羽林卫出动 毫无疑问一定是安国公的命令。 这些羽林卫离开宫城以后,目标十分的明确,分成了一支支小队,赶赴不同的府邸。 这目标府邸,都是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乃是言官的居住场所! 这大楚的言官主要是包含两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乃是都察院的御史,第二个部分乃是六科给事中的给事中们。 这两部分乃是殊途同归 都是属于言官的行列。 三天前,也正是这些人在礼部侍郎的带领下 冲进了太医院,向扁池讨要的说法 也正是他们阻拦了安国公。 安国公针对他们 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此时此刻 城北的某处宅邸。 一个三十多岁的给事中,神色慌张,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旁边的女人见他如此慌张,不以为意地道:“你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你就别问了!快些收拾东西,我们离开京都府!” 姓郑的给事中急促地道。 离开京都府? 女人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说道:“你可是给事中啊,便是得罪了陛下也是不打紧的,大不了就是被革职,何苦要离开京都府呢?” “哎呀!你又不懂!问这么多做什么!快点儿收拾东西!” 姓郑的给事中没好气地道。 女人听见这话,皱了皱眉头,也是没好气地道:“我家就在京都府,咱们又没做错什么事,更何况就算是做错了事情,你乃是言官,本身就是得罪人的,没有陛下的命令,便是阁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你看看你这副模样,好似是被吓破了胆,就你这样的,能成什么大气?” 姓郑的给事中听见这话,愤怒了,转头瞪向女人,骂道:“你在外面做什么,真当我不知道吗?你以为给事中又如何?给事中就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咱们现在好好的,只是因为没人查,若是有人查,你的事情暴露了,老子也要被你连累!大家一块儿完蛋!” 女人听见这话,脸色苍白,还在嘴硬:“做什么了?我能做什么?不就是跟几位夫人玩玩牌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谁规定了这京都府里面不能玩牌的?” “玩牌?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装的不明白?那几位夫人不比你要聪明多了,为何每次玩牌都是你赢银子?你用脑子想想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快点回去收拾东西,早点儿走,咱们还有一条活路,要是走晚了,一切都完了!” 姓郑的给事中看上去十分的慌乱,紧张,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有些发颤。 女人听见这话,总算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颤声道:“你这是得罪谁了啊!怎么好好的,一下子酒变成这样了。” 姓郑得给事中战战兢兢的回了一句话:“国贼方休!” 国贼方休?是谁? 女人微微一怔,随即终于是联想到了一个称谓安国公! “你说你得罪谁不好,偏偏要得罪安国公!咱们这下子完了!全完了!” 女人哀嚎起来。 姓郑的给事中瞪了她一眼,骂道:“哭哭哭!没用的东西,就知道哭!你以为我想得罪他啊?这件事情,乃是都给事中和左都御史领的头,我倒是不想,能怎么办? 一面是得罪都给事中、左都御史,还有所有的同僚,一面是安国公一个人! 你说说,我该怎么选? 快点儿收拾东西!现在走还来得及!” 他说到这,猛地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对了,莫兄正在隔壁读书,他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我得去告诉他!得去告诉他!”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方休?名声? 莫兄前段时间刚刚得罪了安国公,而且还是正面得罪的。 他们这些人躲在后面,最起码还没有那么的明显,莫兄却是不一样。 若是安国公真的想要清算言官,毫无疑问,莫兄一定是首当其中。 姓郑的给事中和莫若轻乃是同乡,同一年考取的进士,又是一块进的六科,只是一个进的礼科,一个进的吏科,在京都府购买的宅邸,又是挨在一起的,可想而知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紧密。 他推开房门,然后就看见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站在院子里面拿着书在看。 这么寒冷的天气,他却只是披了一件大氅,看上去十分的简朴。 “莫兄,莫兄,不好了,出大事了!” 姓郑的给事中冲到莫若轻的面前,一脸慌张的看着他,急促地道:“莫兄,快些收拾行礼,咱们一同离开京都府!” 莫若轻却是显得不慌不忙,放下了手里的书,看了一眼姓郑的给事中,问道:“郑兄,出了何事?” “国贼方休派出了羽林卫......御史,给事中,每一个人的府邸都是挨个的搜查,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姓郑的给事中慌慌张张地道:“莫兄你前几天刚刚得罪了安国公,必定是安国公针对的对象,现在离开,还能有一条活路,若是离开的晚了,指不定会出现什么情况! 我们几个已经商量好了,先离开京都府,之后看看京都府的风向,若国贼方休并非是想要大面积的杀戮,那我等便回来 大不了就是被针对几年。 若是他大开杀戒 便是连大人们都不放过,我等便隐姓埋名 等那国贼有一日离开 我等再回到京都府!” 他说这些,可谓是漏洞百出 但是事情出的紧急,目前来看 除了这个方法 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应对之法了! 莫若轻听了,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方休乃是贼,却并非是国贼 他所做的许多事情 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于国于民,皆是如此...... 而且,我自认坐得直,行得正 那方休除非是用莫须有的罪名,否则没有理由抓我。 若是他用莫须有的理由抓我 正好便是一个机会,扳倒方休的机会!” 说到这 他的眼眸之中光芒乍现!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读书 一直在想些自己之前做的事情 还有方休之前做的许多的事情。 他终于是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们的每次行动之所以失败 没有其他的原因,最大的原因只有一点......方休从没有露出过任何的破绽,无论什么时候,他的表面总是跟百姓们站在一起的,总是大义凌然的一方。 古人言,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每一次的行事都是一呼百应。 便比如说这一次,甚至都没有亲自出马,便让百姓攻占了刑部衙门,这是怎样的强大的力量啊! 因此,想要扳倒方休,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必定是打击他的名声!尤其是在民间的名声! 或许很多的同僚听到他的这个想法,会觉得无比的荒诞! 方休?名声? 什么时候,方休这两个字跟名声扯上了关系了? 但是在莫若轻看来,方休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步,便就是因为他的名声,竹轩斋塑造了一个无论何时都是忧国忧民的国公形象。 在百姓们的眼里,无论安国公做什么,都是为了百姓,为了朝廷! 这才是关键啊! 他自认为从没有做过对不起朝廷的事情,若是方休抓了自己,便是一个漏洞。 百姓们会知道,安国公乃是有私心得,和其他人没有区别! 毕竟之前无论是前礼部尚书,前礼部侍郎,前户部尚书,还是宁王和康王,本身做的事情便是见不得光的! 安国公动手除掉他们,反而是大快人心! 他却是不一样的! 他是这么想的...... 姓郑的给事中却不是这么想,毫无疑问,在他的眼里,安国公是什么人? 那是无恶不作的恶人啊! 安国公做这些的目的,一定是要铲除异己! 自己乃是言官,自然是安国公针对的目标,莫兄就更不用说了,几天前刚刚正面得罪了安国公,不必说,定然是最先完蛋的一个! “莫兄,咱们都不是孩子了,莫要如此的天真,那方休是什么人?说是一手遮天也不为过,他就算是欺负你,你又能如何呢?竹轩斋写几篇章,你在众人的心里,便是无恶不作的恶人了! 至于你究竟做没做过那些事情,重要吗?我告诉你,一点儿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安国公看不惯你!你得罪了安国公!仅仅只是这一点儿,就足够了!” 姓郑的给事中说到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咚咚咚! 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霎时间,姓郑的给事中脸色变得煞白! “完了!完了!全都完了!” 姓郑的给事中看着门口的方向,整个人都是慌乱到了极致,战战兢兢地道:“莫兄啊莫兄,让你耽搁这些时间,若非是耽搁这些事情,我们此刻已经到了京都府外了!” 他说这话,其实就是给自己一些寄托。 其实,就算是他没有来这里,压根也没有时间离开。 这羽林卫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从第一个御史的宅邸赶到这里,压根也耗费不了多少的时间。 “开门!开门!” 门外传来一声声的怒喝! 姓郑的给事中更是吓的脸色惨白,战战兢兢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旁边的莫若轻却是显得十分的淡然,好像门外传来的声音,跟他没有一点儿关系一样。 他坦然的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房门外面,站着一队队得披甲兵卒,凶神恶煞,只是看一眼,便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的煞气! 为首的校尉更是声色俱厉:“吏科给事中,莫若轻是不是你!” 莫若轻泰然处之:“是本官。” “让开!奉将军的命令,我等要对你的府邸进行搜查!” 为首的校尉厉声道。 莫若轻眉头微微皱起,只说了一句话:“不让!”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被震撼的莫若轻 莫若轻的身后,姓郑的给事中看见这一幕,都是傻眼了。 这么刚的吗? 那领头的校尉显然也是一怔,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得到这个回应。 随即,眼眸寒光乍现,拔出了自己的刀剑,声色俱厉地道:“不让开便是抗命!我可以将你当场斩杀!当然也就没有搜查的必要了!” 莫若轻听见这话,没有丝毫的畏惧,甚至都没有往后退哪怕一步,只是投去不屑的目光,安然自若地道:“本官乃是朝廷命官,你们没有丝毫的理由,没有陛下的命令,甚至都没有内阁的命令,就来搜查本官的宅邸!你们这是造反!” 那领头的校尉听到这,嘴角露出讥笑,从怀里面取出了一张书,展示给他看,冷冷地道:“这是首辅大人亲自下发的搜查令,你要不要看一眼?” 首辅大人亲自下发的? 莫若轻听到这话,微微一怔,随即,伸手接过了那书,自上而下看了起来,他看的很仔细,很仔细。 看到最后,脸上的表情已是发生了一些变化,带着一些哀色。 片刻后,摇摇头,说道:“既然是首辅大人的命令,你们就搜查吧!” 那校尉伸手夺回书,看向身后一个个披甲的士卒,手一摆:“跟我搜!” 一行人如虎狼一般冲入了莫若轻的宅邸。 那名校尉站在原地,冷冷的注视着莫若轻,随即,又是注意到了什么,把目光放在他的身后,那里正站在战战兢兢的姓郑的给事中。 “礼科给事中,郑成兴?” 校尉眼眸中闪过寒光,冷冷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姓郑的给事中没想到这校尉竟然能喊出自己的名字,先是一怔,随即 一颗心彻彻底底的凉了下来。 他太明白这个校尉能喊出自己的名字 意味着什么了! 意味着他们可能很久以前就在关注自己了。 “我我我.....我就是过来逛一逛。” 姓郑的给事中战战兢兢,声音发颤。 校尉瞥了他一眼 没有说什么。 这个是时候 那些士卒已经是搜好了莫若轻的宅邸,纷纷走了出来。 校尉看向了几名士卒 那几名士卒都是摇了摇头。 校尉见状,看了一眼莫若轻 这眼神中带着一些莫名的意味 然后拱了拱手,不冷不热的说道:“莫大人,打扰了!” 然后看向姓郑的给事中,语气又是变得冰冷:“郑大人 请吧!” 姓郑的给事中听见这话 双腿一软,差点儿跪了下来。 好一会,才缓和了一些,颤声道:“好好好......走......走吧。” 一行人又是到了姓郑的给事中的宅邸。 莫若轻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郑成兴和他乃是好友。 他在危机的关头 第一个想到的乃是自己,现在他被搜查 自己自然是不能熟视无睹。 “开门!” 又是一声怒喝。 宅邸里面没有任何的动静。 等了片刻,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领头的校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转头看向郑成兴,眼眸中流露出森森的寒意。 郑成兴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自己被背叛了 准确的说是抛弃了。 他的脸上露出愤然之色 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万千话语终究是化作了一声叹息,整个人颓然了。 那校尉看了一眼身旁的士卒,虽是没有说话,那士卒却是立刻明白了,上前一脚就把门给踹开了。 烟尘四起,屋子里面果然是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 姓郑的给事中见到这一幕,有些懵,说道:“我还在这里呢!我还有钥匙,你们踹门做什么?” “......” “......” 在场的几人,无论是校尉,踹门的士卒,还是莫若轻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都是变得有些奇怪,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那校尉瞥了姓郑的给事中一眼,冷冷地道:“这门多少银子,到羽林卫去领。” 姓郑的给事中摆摆手:“没有多少银子,算了算了。” 校尉听见这话,看了一眼那士卒,吩咐道:“等会你带人将这门装好,若是损坏,去重新做一个,所需的银子自己去领。” 士卒重重地点了点头,应道:“是,大人!” 他们的身后,莫若轻看到这一幕,脸上的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并非是没有见过别人搜查,但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其他的人搜查,无论是刑部,还是都察院,亦或者是大理寺,甚至是京都府衙门,哪里会管这些。 即便是古董,只要他们怀疑里面藏着东西,砸了也就砸了。 但是这些人却是不一样,他们搜查的时候,乃是特意的注意了这些,基本不会损害什么东西,即便是损害了,若是没有查出什么,也是会照价赔偿。 这些,他以前其实是听人说过的,神机营的人便是这么做的。 只是他一直都没有相信,此时此刻,亲眼目睹这一幕,却是给他的心灵带来了深深的震撼。 能够让神机营和羽林卫做到这一步,安国公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搜查其他地方,做到这一步,还没什么,可是他们乃是敌人啊! 对自己的敌人都是如此,这显然绝非是虚伪两个字能够做出解释的了。 或许,安国公的确是有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 莫若轻这么想着。 一名士卒忽然是抱着一个小箱子走了出来。 打开箱子以后,便可以看见箱子里面竟然全都是白银! 这...... 莫若轻看到这一箱白银,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好友。 却是看见自己的好友面如死灰,瘫坐在了地上。 若是他是其他的表现,那么还有可能是诬陷的,但是他却是这副表现,究竟是事实,还是诬陷,不言而喻! 那校尉走上前,拿起白银掂了掂,嘴角勾起冷笑,看向姓郑得给事中,寒声道:“若是我没记错,你乃是从江南道考上来的,家中只是寻常百姓,最有出息的便是你,因而这些银子定然不可能是你的家人的。 你的俸禄即便是加在一起,一份银子都没有花出去,也不可能有这么多,那你倒是说一说,这些银子是从何出来的? 说!”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你们这些人......可笑! 那姓郑的给事中脸色徒然煞白,甩腿一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旁边的莫若轻见到这一幕,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万千话语,却终究只是化作了一声悠悠的叹息。 “郑兄,你糊涂啊!” 他们乃是六科给事中,乃是言官,乃是起到监察百官的作用,若是连他们都不守规矩,做出这样的事情,那么,百官们又会如何想呢?他们又该如何自处? 哎...... 莫若轻悠悠的叹了口气,心道:若是如郑兄这般的人还有很多,那么羽林卫来这么一出,似乎也未必事坏事。 他心里面虽然很是同情郑兄,但那仅仅只是因为同窗之谊,若是其他的人,那么,他定然是无比的鄙夷的,不仅鄙夷,还要唾弃! 正是因为有如同郑兄这般的人,那方休才敢如此的肆无忌惮啊...... 莫若轻正在叹气,旁边的校尉却是大手一挥,命令道:“来人!把他给我抓进来!送到都察院去!” “是!” 几名士卒应了一声,上前架起那姓郑的给事中,便往外面走。 “这......”莫若轻看着姓郑的给事中像一条狗一样被拖出房门,想要阻止,却是没有任何的阻止的理由,只能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那校尉也没有多做停留,而是转身离开了,只是离开的时候,转身看了一眼莫若轻,那眼神之中似乎有深意,拱手道:“告辞!” ............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就这么席卷了整个京都府。 短短的一天时间,二十名给事中有九名被拖到了都察院。 都察院 京畿之地的五十名监察御史 竟是有二十一名被扭送到了大理寺。 这些人就被绑在都察院和大理寺衙门门口,百姓来来往往都能看见 指指点点 议论纷纷。 要知道,这些可都是言官 主要负责的便是监察武百官。 可是他们自己竟是做出了这样或那样大楚律法明令禁止的事情,简直就是......可笑! 京都府的言官加在一起 将近八十人 竟是有将近三分之一被查出了问题,由此可见其中的可怕。 言官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其他的人呢? 一时间,京都府的百姓都在议论这件事情。 “这刘御史 我以前就知道 一定不是个好东西,果然如此!堂堂的御史,竟是庇护着一群地痞混混,那群地痞混混简直就是无恶不作,无法无天 也就是夏捕头上任了以后,方才好了一些 原来竟是者刘御史给他们在背后撑腰!” “还有这郑给事中,常常的喜欢说教别人 动辄就是仁义,就是大义 却没有想到 竟是收受了这么多的银子 呵!简直就是个笑话!” “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把仁义礼智信挂在嘴边,实际上却是怎么做的呢?让这些人来监察百官,才是真正的笑话!” “若不是安国公,我等平民百姓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人竟是这般的可恶!” “这些人的确是该好好的治一治他们了!看看他们这些人的嘴脸,一个个的嚣张跋扈,就算是被抓到了现行,还不服气!呵!也不想想看,他们平时都是怎么骂别人的!” “......” 百姓们聚集在衙门门前,对着这些被绑在柱子上的家伙,指指点点。 这些原先拥有非凡权势的言官们,从来都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无论做什么都是立于不败之地,何曾像今日这般,被人堂而皇之地议论? 有些人面露惭愧,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毫不夸张的说,安国公此举正中他们的要害!他们这些言官都是最为好面子的人!即便是死,也不愿意被如此对待! 因而,有些人高声大喊:“国贼方休!要杀要剐,随你便,为何如此羞辱我等!” “国贼方休!士可杀!不可辱!” “国贼方休!来日必将食尔肉!饮尔血!” 这些言官一个个的发出愤怒到了极致的怒吼声。 然而,这些声音落在百姓们的耳朵里,却是让他们忍不住的笑了。 更是有人开口讥讽:“士可杀不可辱?你们以御史身份做那些违反律法之事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过士可杀不可辱?如今出了事情,却是觉得士可杀不可辱了?” “谁侮辱你们了?是你们这些人自取其辱!” “我算是发现了,这些人就是死鸭子嘴硬,无论做了什么,他们都能像是自己被害了一样,若非是你们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何以会被推到这里?” “就是!因你们而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人们,尚且没有愤怒,你们这群人,过了半辈子的逍遥生活,如今只不过是让你们付出应有的代价,便觉得士可杀不可辱了?岂不是可笑!” 百姓们指指点点,丝毫不留情面地道。 每一句话都是一针见血,如同一记记重锤砸在了这些言官的胸口! 言官们听见这些话,双眼通红,血丝密布,一张脸逐渐变得狰狞,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平日里,伶牙俐齿的他们,被抓到了现行,即便是再多的话语,也无法狡辩,这些,他们都是知道的。 “你们这些人啊!一个个的都是大义凌然,实际上呢?背地里简直比谁都要脏!若是说你们有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为何其他人就不会如此呢?” 这句话,更是让他们低下了头,彻底的失去了反驳的理由。 是啊。 若说这一次羽林卫的所作所为,乃是安国公的恶意报复,那么其他人呢? 还有将近三分之二的言官,乃是没有出任何的问题的,为何偏偏他们就出问题了呢? 尤其是那莫若轻,曾经可是当着安国公的面,怒斥过安国公的。 安国公也是放出了话,陛下出事,要让他付出代价...... 可是,这一次还不是安然无恙? 为什么?说到底,还是打铁自身硬,人家的确是清清白白,又能如何? 你的确是藏污纳垢,又能如何? 莫说是辱你!便是杀了你!也没什么好说的! 左都御史贺林站在衙门的不远处,看着面前得这一幕,眼眸中的仇恨逐渐地淡化,取而代之的是恨铁不成钢。 最终,也只是一声叹息:“哎......”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繁琐的册封礼 言官的事情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这些言官都是被刑部带走了,最后是什么样的结果还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这必将是上百年来最为轰动的一件大事!必定是要在史书上占据很大的笔墨! 陛下已经下令,三司会审。 这三司会审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了,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因而,短时间内应当是没有机会开始的。 更何况,这段时间,还有另外一件大事正在悄然地进行,三司会审更是要往后拖一拖了。 这件大事,毫无疑问便是册封太子! 两天前,英国公已经前往太庙,祭告天地、社稷以及祖宗,便是为了册立太子一事。 若是放在以前,这中间应该还会隔着几个月的时间,留给准太子充足的准备时间,至于准备什么......自然是准备礼仪。 要知道,册立太子乃是大楚最为重要的礼仪之一,几乎可以说是仅次于皇帝登基,因而这礼仪的繁琐程度不用说也可以知道。 别说太子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就算是年轻人,只是短暂的练习,也未必能够完美无缺,因而必须要进行长时间的练习,长时间的准备,并且挑选一个良辰吉日,方才进行礼仪。 但是这一次却是与往常不同。 陛下这边册立太子的消息刚刚传出来,英国公便前往了太庙,回来以后,宫里面便是传出消息,说是礼部已经挑选好了良辰吉日,这良辰吉日是在什么时候呢?七日之后! 从传出消息,到前往太庙,到选定日子,这中间隔着的时间,竟是不超过十天!可谓是亘古奇闻! 当然,这要是结合最近市井间流传的流言,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传言陛下乃是中了蛊毒,如今已经有一年之久,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虽然京都府衙门抓了几个传这些谣言的乞丐,却是阻挡不了这个谣言被大部分人听说。 尤其是这个关头,陛下忽然又要册立太子,还是从没有过的匆忙。 几乎可以说是坐实了这个所谓的谣言。 这对京都府的百姓们又有什么影响呢? 说到底,其实没有太大的影响 该吃吃 该喝喝,一切都是如往常一样。 但是 对这交易所里面的人影响可就是大了!丝毫不夸张的说 不亚于一场地动山摇! 短短几天的时间,这交易所里面的分红如同坐了过山车一般 忽然上升,又是忽然下降 然后又是上升 急升,急降,然后又是急升! 无数人痛哭流涕,却也有少数人欣喜若狂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以后再谈...... 重点还是册立太子。 此时此刻,在这太子东宫里面,无数的礼仪官分列两侧,眉头紧皱,十分焦急地看着小皇子殿下......因为礼部已经有了书 直接称呼太子殿下,如今也是可以的。 七日之后 便是册立太子的礼仪了。 莫说是完美无缺,不出岔子 如今便是连流程都还没有走完一遍,太子殿下连自己应该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怎么能不焦急呢? 要知道 这册立太子的礼仪可是万分万分的重要! 若是出了什么差池 他们这些礼仪官都是要人头落地的啊! 引礼官站在赵昊的身旁 一脸的焦急,急促地道:“殿下,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臣方才所说的话,您一定要记住了,一开始,臣会站在这里...... 您行礼之后,赞礼官会宣布行册礼。臣就会引着您由东门进入殿内,然后便不是臣领着您了,改由内赞官接引您到御座前拜下,然后......” 赵昊听着这些话,眉头比他们皱的更紧,脸都是拧在了一起。 “慢些说,慢些说......没听清,先是你领着本宫到东门,然后行礼?” 这几天,赵昊感觉自己的头都要大了! 原先说是册立太子,他还觉得有什么,只是觉得无比的伤感,这伤感的原因乃是来自陛下...... 但是现在嘛,却是不一样了,他压根没有想到,这册立太子竟是有这么多的礼仪,这礼仪竟是这么的繁琐。 甚至他觉得平日里最为厌恶的算学,都是比这礼仪要让人觉得轻松。 “不是,殿下......哎呀,是臣领着您行礼......”内赞官站在旁边,焦急地道。 “之前是臣领着您,然后才是这位大人......”赞礼官站在旁边,补充道。 赵昊听着,脑袋都要大了,大声地道:“说慢些!一个个的来,最开始是谁!” 然后又是一通乱糟糟的。 这也不怪他们,原先需要准备半年之久的礼仪,竟是要压缩到短短的七天的时间。 莫说是太子殿下了,就是让十分熟悉礼仪的礼部主事来,也未必能弄得清楚啊!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庭院外面忽然又是传来了一道尖利的声音。 “陛下驾到!” 话音落下,整个太子东宫响起了一片哀嚎声。 当然,这哀嚎声仅仅只是持续了一瞬,这些礼仪官便立刻噤声,站的端端正正,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了。 片刻后,便看到了一道身影缓缓地走进了太子东宫。 礼仪官们忙不迭地行礼:“臣等参见陛下!” 楚皇深邃的目光,在他们的身上扫视了一圈,平静地道:“众卿辛苦了,下去歇息片刻吧。” 礼仪官们听见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表情都是变得有些奇怪。 他们自然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要跟太子殿下说说话,要支开他们。 可是,距离册封礼只有短短的几日了啊!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无比的珍贵,即便是陛下......有什么话,难道不能等到册封礼结束之后再说吗? 赞礼官壮着胆子,拱了拱手,回了一句:“为陛下和太子殿下鞠躬尽瘁,乃是臣等的本分,臣等......不累。” 楚皇听见这话,瞥了他一眼,悠悠地道:“朕看你累了......” “臣......”赞礼官还想要说些什么,旁边的人却是用手肘戳了戳他。 他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终究还是道:“多谢陛下体恤,臣等告退。” 一众礼仪官行礼:“臣等告退。” 然后,转身离开。 片刻后,诺大的庭院就只剩下了赵昊和楚皇两个人。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岂不是舍本逐末? 赵昊站在原地,先是行了一礼,随即一脸苦色地道:“父皇,能不能简化一下这礼仪啊,儿臣怕是学不会了。” 楚皇脸上露出笑容,看着他,说道:“这礼仪乃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可废弃。” 这段时间,奏章都是直接送到内阁,他专心养病,气色好了很多。 再加上方休送来了可以压制毒蛊的药。 毒蛊发作时候的剧痛,已经从一天三次,降到了三天一次。 他的气色自然也是变好了很多。 说话的时候,比从前也是多了一些底气。 赵昊撇了撇嘴,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祖宗传下来的,又未必一定是好的。” 以前的时候,他一直觉得祖宗的东西就一定是好的,一定是对的。 可是在书院读了一段时间的书以后,这样的想法,却是没有了。 许多的东西,祖宗也是未必知道的,便比如说这算学,比如说这生物学,再比如说这物理学,便是祖宗也不知道,也都是书院的先生们一点点的摸索出来的。 因而,这么繁琐的礼仪,在他的眼里,自然也是没有必要的。 但是,实际上,这样的礼仪存在的确是有它存在的必要...... 赵昊讨厌这礼仪,仅仅只是因为他实在是记不住罢了。 而他的小声抱怨,楚皇自然是听见了,听见了也是当作没有听见,摆摆手,说道:“你可知道父皇来这里,所为何事?” 赵昊摇了摇头,回道:“儿臣猜不到......” 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笑容,问道:“莫非是父皇想儿臣了?” 楚皇听见这话,笑了,随即道:“父皇到的确是想昊儿了,但还是有第二件事情?便是这礼仪?你知道的,这礼仪乃是重中之重?若是出了一些差池?是要有人问罪的,这些人必须要去天上向祖宗赔罪。 这七天的时间?的确是有些短了,即便是你再细心?到时候也一定是会出现些差池的...... 因而?朕先同你商量,你觉得到时候让那些人去向祖宗赔罪为好?” 他说着话的时候,语气很是淡然,好像在说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赵昊听了?却是怔在了原地。 他虽然是个孩子?但是有些话,已经是能听的懂了。 便比如说这什么向祖宗赔罪...... 祖宗们都已经宾天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怎么赔罪? 还不是要把他们杀头,然后谢罪? 父皇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要问他?你看看哪几个人,你看着不顺心?到时候就让他们背锅! 这么一瞬间,赵昊看向自己的父皇的眼神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实在是无法想象?自己曾经爱戴的父皇竟然会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仅仅只是因为礼仪出现了一些差池,便要致人于死地。 这也就罢了?还是提前已经做好了准备。 那些礼仪官一个个的辛辛苦苦?他们知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其实早在之前就已经被他们爱戴的陛下给确定了? 赵昊看着楚皇?这一刻觉得自己的父皇是如此的陌生。 他嗫嚅了片刻,还是道:“儿臣觉得,若是儿臣犯了错,应当是儿臣赔罪,到时候,儿臣愿意前往太庙向祖宗们赔罪!” 话音落下,楚皇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声音也是变得有些冷。 “昊儿,你可知道你如今的身份?” 赵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还是没有回答。 楚皇冷哼了一声,说道:“你如今乃是太子,乃是我大楚的太子!刚刚册立结束,便去太庙赔罪,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这皇帝去太庙祭祀,乃是常有的事情,可是赔罪却是不同。 这皇帝若是犯了错,一般而言是不会承认的,只有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人心浮动的地步,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这个时候才会去太庙向祖宗们赔罪。 再严重一些呢,就是下罪己诏了。 这些事情可是非同小可的,若是处理不当,极有可能会被人诟病。 便如楚皇这样仁厚的皇帝,犯了错,最多也只是随口一句便带过去了,很少有很郑重的认错的,因为这样就要去太庙赔罪。 赵昊虽然是个孩子,但是这样浅显的道理还是明白的......他是太子,无论是在百姓的眼里,还是在文武百官的眼里,都应当具有足够的权威。 更何况他如今年岁不大,说到底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更应该树立自己的威严,要不然到时候若是出了问题,他凭借自己的力量一定是镇不住场子的。 到了那个时候就会有麻烦,很大的麻烦...... 但是,仅仅因为维持自己的威严就要伤及无辜的性命吗? 赵昊眼眸闪烁,片刻后,他好似想通了什么,终于是下定了决心,抬眸看向自己的父皇,坚定地道:“这礼仪说到底无非就是要昭告天下人,目的已经达到了,过程如何,其实没有太大的所谓,尤其是一些细节的地方,儿臣以为,没必要那么的注重。 这并非是州府送上来的奏章,稍微不注意,便有可能牵扯到上万人,这礼仪,说到底终究是牵扯到儿臣一个人罢了。 因而,儿臣觉得,即便是出了错,也没必要向祖宗谢罪,若是礼仪出了问题,要向祖宗谢罪,那若是江山社稷出了问题,岂不是更要向祖宗谢罪? 儿臣翻看史书,这出了问题的可是绝不在少数,向祖宗谢罪得又有几人呢? 到头来,因为一个小小的礼仪,就要向祖宗谢罪,岂不是舍本逐末吗?” 他说到这,顿了顿,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 却是见到自己的父皇勃然大怒。 “赵昊!你如今还不是太子呢!就不将祖宗放在眼里了!若是你将来做了太子,做了皇帝,岂不是也不将朕放在眼里了! 朕今日还且告诉你!你今日必须给朕挑出几个人!不然,这太子你就不要做了! 你的皇兄可还都健在呢!朕的身子也还能撑上一段时间,无非就是在路上耽搁一会,朕撑得住!” 楚皇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的愤怒,可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眼眸其实没有丝毫的怒意,反而还有一些紧张......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儿臣不想做皇帝! 这眼神中似乎隐藏着深意,似乎在期待着一些什么。 但是这期待却是逐渐的消退,隐隐约约转变为了失望。 沉默,还是沉默,就在楚皇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面前忽然传来一道坚定的声音。 “若是父皇想让儿臣做的乃是这样的太子,这样的皇帝!那么儿臣宁愿不做太子!宁愿不做皇帝!” 没有多余的话,但是说出来却是那么的铿锵有力。 甚至,顿了顿后,又是道:“反正儿臣本来也就没有打算做皇帝,这皇帝这么累,这么辛苦,成天的被人盯着,就算是不被人盯着,身上肩负着这样的重担,吃不好,睡不好,谁愿意做就让他做去!儿臣绝不跟他抢!” 这话就是带着一些孩子的任性了。 说到底,他其实就是一个孩子,做皇帝也的确不是他的本意。 若非是种种的原因,他更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像师父那样的人,想要做事情的时候就做些事情,不想的时候就游山玩水,不是比做皇帝要舒服的多! 只可惜,生在帝王家,他没有其他的选择。 如今父皇不让他做皇帝了,他还求之不得呢! 楚皇听见这话,眼眸之中的失望之色却是退却了,目光重新望向赵昊,脸上忽然出现了笑意,悠悠地道:“父皇果真是没有看错你!有自己的主见,而且能够坚持自己的主见,这样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是你这样的年纪......好!很好!” 楚皇说话的时候,脸上忍不住的露出笑意,整个人显得非常的高兴。 赵昊听见这话,却是没有笑,抬眸看了楚皇一眼,拱了拱手,说道:“父皇,儿臣说的并非是玩笑话,儿臣并不想做皇帝,做皇帝太累了,做一个好皇帝更是累......” 顿了顿,又是苦恼地道:“可是?做一个坏皇帝?更是比做好皇帝还要累,睁眼闭眼便是穷苦的百姓?儿臣无法做到熟视无睹?儿臣知道儿臣的兄长有许多已经做了一阵的藩王了,他们应当是比儿臣更加的合适的?儿臣......”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楚皇打断:“这做不做皇帝,不是你说了算?父皇知道你说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可是你也是皇子,是太子,是千千万万百姓的太子!你如今的年纪还小,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等到你的年纪大了一些?你便知道了。” 赵昊听见这话,暗暗的叹了口气。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太子意味着什么,皇帝意味着什么呢? 就是因为知道皇帝意味着什么,他才不想做皇帝的呢! 他低下了头,眼眸之中隐隐约约闪过疲惫之色。 小小的年纪?在这一刻竟是显得有些沧桑。 楚皇见到这一幕,自然明白他是如何想的?在心里面叹了口气后,只是道:“许多人生来这世上便是需要担负起责任的?昊儿,你生在帝王家?享受了帝王家应有的衣食无忧?享有了无数人求之不得的一切?便应该担负起这样的责任。” 赵昊听见这话,撇了撇嘴,很想说:儿臣不想要这样的衣食无忧,儿臣也不想担负起这样的责任。 可是,这些话,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只是点了点头,小声地道:“儿臣明白。” 楚皇见他点头,如释重负,随即,想了想,又是道:“昊儿,这都察院和六科给事中的事情,你最近可听说了?” 赵昊抬眸看向自己的父皇,摇了摇头,说道:“儿臣这些日子全都在忙礼仪的事情,便是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哪里知道这些消息......” 说到这,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是问道:“对了,父皇,若是礼仪的时候,儿臣出错了,该如何?” 楚皇看了赵昊一眼,笑了笑:“出错了便出错了,那些礼部的人一个个的精明着呢,若是放在以前的时候出错了,他们必定是要盯着不放的,但是如今......他们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做这些事情。” 说到这,又是补充了一句:“昊儿啊,你要知道,何为牵一发而动全身,何为息息相关,何为休戚与共......这世上的许多事情并非是一成不变的。 便比如这粮税,平日里的时候,若是不收粮税,朝廷无法维持,便会出问题,可若是遇上了灾年,还不知道减免,那朝廷同样也会出问题,天子和百官和百姓乃是处于一种平衡的状态,这便是中庸之道,维持住这平衡的状态,便是帝王权术。” 赵昊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点了点头,应道:“儿臣明白了。” 楚皇想了想,继续道:“前些日子,因为父皇开颅之法的原因,这朝廷的言官曾经到太医院闹了闹,然后刑部呢......” 楚皇把最近京都府和朝廷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全都是描述了一遍,没有避讳任何的细节,连方休是怎么应对的,这刑部的后果是什么,言官是如何被搜查的,都是很详细的说给赵昊听了。 赵昊听的过程中,表情发生了数次的变化,在听到自己的师父派人把那些有问题的言官给绑在衙门的门口的时候,他更是大笑。 “哈哈哈哈哈......师父做的好!对付这些人就该用非常的手段!这些人一个个的全都是仁义道德,结果呢?背地里做的事情竟是比谁都龌龊! 就该把他们绑起来,然后放在太阳底下晒一晒,让所有人都看一看,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赵昊说话得时候,非但是高兴,反而显得有些兴奋。 原因也不外乎是他曾经被这些言官也骂过。 别看他这么小的年纪,那些言官可不会放过他。 便说那去书院读书的事情,便不知道有多少言官上书提起过了,甚至把这件事情跟礼乐崩坏牵扯到了一起,赵昊当时听说这件事情,简直是恨的牙痒痒,但是一时间又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如今听说他们被自己的师父这样对付,自然是觉得出了一口气。 但是—— 楚皇显然有不同的想法,他看着赵昊,开口道:“昊儿,这么做,的确是出了气,站在方休和百姓的角度上,也的确是无可厚非,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贪图这一时的意气,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儿臣想要加封师父 ??? “儿臣不知道!” 赵昊似乎知道了楚皇想要说些什么,脸上露出郑重之色,抬眸凝视自己的父皇,语气坚定地道:“儿臣只知道,咱们大楚是有律法的,这律法乃是规矩,乃是底线! 任何人,便是父皇,便是儿臣也是要遵守这律法,若是律法有问题,应当修改律法,而非是践踏这律法,若是律法遭到了践踏,却不加以改正,就会出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儿臣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这些言官为何敢如此的肆无忌惮,说到底乃是律法保护了他们!而非是什么不成文的规矩,更不是什么在乎自己的名声! 若是连他们自己都践踏律法,自然是要惩治的!” 说到这,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眸之中忽然闪过一道厉色,咬牙道:“在儿臣看来,师父做的还是有些温和了,就应当直接把他们问斩,而且是当着天下百姓的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问斩! 让他们知道,这不成文的规矩并非是规矩,这名声定下的规矩也并非是规矩,真正的规矩乃是大楚的律法!践踏了律法,莫非说是言官,便是阁老,也要严惩不贷!”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十分的凶狠,与之前为那些礼仪官求情的时候,简直就是一正一反两面。 饶是楚皇见到这一幕,也不由得怔住了。 嘴皮子动了动,终究还是道:“父皇明白你的意思,可是父皇刚刚与你说过,这平衡乃是最为重要的,若是打破了平衡?便会出现动荡。” 赵昊抬眸看向自己的父皇?坚定地道:“儿臣以为,这动荡自然是会出现动荡的?儿臣也是知道?自古以来都是不杀言官的,若是杀了言官?这是坏了规矩。 可是儿臣更加的知道,正是因为如此?那些言官?本该是最为干净的人,竟是也敢做出各种各样的龌龊勾当了! 时间一久,便是祸及朝廷,如今只是三分之一的言官出现了这样的状况。 若是时间一久?便不是三分之一了?而是三分之二,甚至更多,到了那个时候,才会成为一个大问题!若是不动他们,朝廷就会出问题?不动他们,朝廷更会出问题。 因而便要在只有三分之一的时候果断一些?直接把他们扼杀在火苗之中!这是书院的先生交给儿臣的道理!儿臣一直记在心里。 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很多的事情都是一开始的时候不够果断?方才成为了大患 儿臣便举一个例子,这地丁合一之前?每家每户也都是有地可以种的?也都是有足够的粮食吃的?可是为何到了最后却是不得不地丁合一了呢? 说到底便是累积的作用,这累积的力量是可怕的” 赵昊一口气说了很多。 楚皇站在旁边,表情逐渐地发生了变化,越听竟是越觉得赵昊的话里面似乎隐藏着深意。 半大的孩子,见识竟是比自己还要多了。 此时此刻的他,感触良多。 许久以后,见赵昊停了下来,方才问道:“这些你都是跟谁学的?” 赵昊想了想,说道:“这些道理,都是儿臣自己闲着无聊的时候瞎琢磨的,有一些是听书院的先生们说的,有一些是听同窗们说的,有一些则是听师父说的。 儿臣有一段时间,很多事情都是看不明白,想要找父皇,父皇却是没有时间,儿臣只要去找师父,师父便给儿臣解释着背后的原因。 师父还曾经带着儿臣去了京都府的几个贫民窟,带着儿臣去了城南的粥棚 儿臣在那里学到了更多,儿臣知道了,许多的百姓,他们其实并非是许多先生们所说的那般怠惰,也并非是他们说的不知道变通。 他们也是聪明的,也是勤奋的,之所以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只是因为朝廷没有重视他们,为什么没有重视他们?因为朝廷的人都在想着怎么应对言官了。 言官呢?他们都在想着怎么盯着这些朝廷的人了,每天都是盯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真正牵扯到重要的事情呢?因为触及到了他们的利益,又是不管不问了 所以,儿臣其实是非常厌恶这些言官的,有一些言官的确是不错,他们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要是没有他们,朝廷的百官行事只怕是会肆无忌惮,有了他们的存在,这些人还知道收敛一些。 可是,这更多的言官其实压根就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楚皇听到这,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同时,他的脑海里面浮现了一个问题。 要是当年宁王和康王还小的时候,自己多带他们微服私访,多带他们出去转一转,而不是只会教他们如何读书,教他们如何治理这天下,情况是不是会不一样。 楚皇想到这,叹了口气,看向赵昊,脸上露出慈祥的表情:“昊儿,在有些方面,父皇的确是不如你的师父的,今日有你这些话,父皇终于能够安心的把这大楚的江山交给你了” 说到这,他有一些话想要脱口而出,比如:父皇知道你的师父对你的影响很大,但是对你的师父,你还是要抱有一些提防的,这人心隔着肚皮,若非是到了关键的时候,不可能看的透彻。 可是这些话,在嘴边过了过,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说这些话,压根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反而可能会让昊儿和自己,和他师父之间出现怀疑,这毫无疑问对于一个半大的孩子而言,是不合适的。 自己、还有他的师父,乃是他最信任的两个人,这人都是要有信任的人更何况是一个孩子呢? 于是,他道:“安国公得确是个栋梁之材,可惜他的心思并非是放在朝廷”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赵昊道:“儿臣以为,师父的心思其实一直都是放在朝廷上的,只不过父皇你从来都没有发觉罢了! 儿臣还以为安国公这三个字不足以匹配师父做出的贡献,要是儿臣做了皇帝,要加封师父!”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到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楚皇听见这话,深吸了一口气,想要打人! 方休如今已经是国公了,位极人臣,几百年来,加封国公者,便只有此一例!而且还是如此的年轻,还能再怎么加封? 莫不是要封他做摄政王不成。 “安国公已是为位极人臣,他的确是为朝廷做了很多,若是你觉得国公名号尚不足以奖赏,偶尔送些金银锦帛也是一样的。” “父皇,儿臣以为这还有许多的位置,乃是可以加封的,比如” 赵昊见自己的父皇没有反对,脸上露出了激动之色,兴致盎然地开口。 话还没有说完,却是见到楚皇一脸黑线的摆了摆手,道:“这些事情以后再说,你先好好的练习礼仪,朕还有要事”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父皇!” 赵昊唤了一声,楚皇却是权当作没有听见,直接离开了。 赵昊站在原地,望着父皇的背影,一脸的无语。 但是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便站在原地,继续的练习起了礼仪。 此时此刻,京都府的某处偏僻的宅邸里面。 以往很长时间也没有一个人过来,但是这一次却是显得无比的热闹。 几十个人聚集在一起,脸上的表情都是十分的凝重。 为首的乃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环顾四州,表情显得异常的沉重,最终也还是他先开口:“孙大人再过几日便要离开京都府了若是这一次不反抗,下一次便是轮到我们! 今日的孙大人,便是以后的我们! 如今已经到了图穷匕首见的地步,据我所知,昨天的时候,陛下在内阁同阁老们聊了很多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如何处置那些言官。 听人说 陛下的意思乃是流放到秋宁府,古往今来 还未曾由此先例 甚至有些人,陛下还说是要问斩 更是亘古奇闻! 若是这一次开了先例,以后类似的情况只会越来越多! 从此以后 我等再无立锥之地 说话做事都是要小心翼翼,便等于给我等加上了一副镣铐!” 说到这,他的眼眸之中流露出愤恨之色,咬牙道:“而这一切的起源皆是因为方休!方休素来与我们不对付!若是这一次不能够将方休压制住 我等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 便是坠入深渊!” 话音落下,众人的表情都是变得更加的凝重。 说话的人乃是左都御史除此之外,站在他身旁的还有很多人,右都御史,都给事中 礼部侍郎 这些人都是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或多或少带着一些言官的性质。 这礼部侍郎实际上是相当于礼部尚书的 原因很简单,礼部侍郎乃是由颜庄阁老兼任的。 这颜庄阁老处理内阁的事情便是已经精疲力竭了 更何况是礼部的事情呢? 归根结底,这礼部的问题也同样是出在方休的身上。 这么两年 礼部对方休这个人可谓是讳莫如深 这礼部侍郎更是战战兢兢 生怕被方休算了旧账。 因而,左都御史才敢把他也给叫上。 至于其他的人,都是言官之中的大佬,这一次方休的行动显然是触及到了言官最为根本的利益。 无论如何,他们也是不可能就这么熟视无睹的! 他们这一次聚集在一起便是要商议如何的对付方休。 “道理,我们都懂,可是具体应该如何做呢?陛下如今对方休的态度发生了改变,太子殿下更是不必说,那神机营压根也用不到神机营,便是宫里面的宦官的羽林卫,咱们都应付不了,便是知道咱们必须反抗,又该如何反抗呢?” 说话的乃是礼部侍郎。 他是经历过宁王殿下轰然倒塌的一切的,知道得罪安国公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说到底,他害怕 左都御史抬眸,看向礼部侍郎,眼眸之中闪过寒光,咬牙道:“这一次,我们只剩下了一个机会,不成功便成仁!” 说完,环顾四州。 其他的人看见他的眼神,都好似意识到了什么,略微有些动容。 这段时间,一切如常。 七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一日,皇宫热闹非凡,因为这是册封太子殿下的礼仪! 京都府的武百官,稍微能够排得上一些名次的,得有一两百号人,此时此刻全都是站在皇宫之中,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没有人敢说话,更是没有人敢议论,原因很简单,他们都是知道这太子礼仪的重要,绝不可以出现任何的差池。 即便是出现了差池,他们也必须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 唯独在人群的前列,一个人却是显得十分的放松,看着面前的一切,显得有些兴趣盎然。 毫无疑问,这个人自然就是安国公方休。 武百官站立的位置都是十分讲究的,官西向立,武官东向立,使臣、僧道等站在官南侧,宫廷事务的官、保卫宫廷的武官的位置也都是定下的,不能动。 方休乃是安国公,乃是武勋之中级别最高的,毫无疑问自然是站在最前面的! 武百官的旁边,东门的两侧分列金吾卫! 这些金吾卫威风凛凛地排列在东西两侧,奉天门外旌旗,仪仗森严,让人仅仅只是看一眼,便心生敬畏。 小皇子赵昊,如今应当改口称为太子了 此时此刻的太子一身盛装,站立在奉天门外。 他还是第一次参加如此浩大的盛会,但是却觉得很是淡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看着面前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车架,只是觉得有些鼓噪,希望这礼仪能够早点儿结束。 而皇帝呢已经到了宫殿里面,端端正正的坐着,显得很是威严,一句话也不说。 他的任务到这里已经差不多完成了,剩下就是太子了。 这个时候,宫廷的乐队开始吹奏雅乐乐章。 四位引导官身穿盛装,缓缓上前,先是行礼,然后引领着太子,开始进入奉天门! 赵昊默念着流程,全部得注意力都是集中了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引导官的时候,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 由此 太子册封礼正式开始!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争睹太子仪容 之后的流程太过复杂,不仅复杂,而且枯燥,在场的每个人却都是摆出一副庄重的表情,注意力不敢有丝毫的分散,生怕出了一些茬子。 好在一切都是照常进行,赵昊也算是有些天赋了,流程下来,倒的确是没有出什么问题,可见他这七天下了多少的功夫。 宫里面的流程结束了,然后便是拜谢皇后。 赵昊从宫里面走出来,走到淑妃的宫殿,端端正正的行礼,然后拜谢。 “儿臣拜见母妃。” 这大楚的礼仪乃是有一套自己的规定。 赵昊虽然是太子,但是他的生母却只是妃子,仍然是要称为母妃。 如今皇后的位置空缺着,若是皇后的位置没有空缺,那他还要称皇后为母后,称自己的妃子为母妃。 当然,如今他被册立为太子,用不了多久,淑妃就有可能成为皇后。 即便是没有成为皇后,等到皇帝驾崩以后,她也会被称为太后,原因很简单,太后的位置是空缺着的,她自然是可以顶上的,但也有例外。 若是太子的生母身份实在是过于低微,比如只是个宫女升上来的妃嫔,那么就会称为太妃,这太后的位置挑选一个德行受认可的妃子顶上...... 淑妃乃是妃子,地位很高,不存在这样的情况。 此时此刻,她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身盛装,心里面有万千的感慨,脑海里面不由得浮现出了许多的画面。 刚学会爬的时候,牙牙学语的时候,哭闹的时候?第一次读书的时候?同自己辩驳的时候。 这才短短的几年,自己的孩子已经快要成长为一个大人了。 与此同时?这万千的画面又是定格在了一处。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某个酒楼的雅间,一个自信的年轻人告诉自己?不去试一试,怎么能知道成不成呢? 就是因为这句话?她做出了让昊儿试一试的决定?却是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感慨的同时,心里面又是觉得有些惶惶。 即便是自己,当时都是没有抱有任何的希望。 因为在昊儿的前面不止是有一个康王?还有宁王。 两个亲王都是储君最有力的人选?任谁都能想到最后昊儿能够成为太子呢? 时至今日,她都是觉得有些恍惚,心里面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个念头:方休太可怕了! 太子拜见母妃,只是一个环节,过程很短?行礼之后,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他就要离开皇宫,前往太庙?拜祭祖宗,敬告祖宗了。 这大楚有了新的继承者! 从走出皇宫?到前往太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的百姓?早就已经占据好了有利的位置,就是想要看一看未来的皇帝究竟是长的什么样。 更是有很多人从外地而来,就是为了一睹未来天子的仪容。 要知道,对于很多人而言,这可能是他们一生中唯一一次看见皇帝仪容的机会了。 金吾卫负责沿途的护卫,皆是威风凛凛,让人看一眼就升不起造次之心。 文武百官们自然是跟在身后,一同前往太庙。 这沿途的路程将近两个多时辰,对一些老臣而言,自然又是煎熬。 但是方休却是显得十分的惬意......看见那些老臣要死的模样,他是发自内心的觉得欢乐。 这一过程,皇帝是不参与的。 当然,按照楚皇的身体状态,如果真的要让他走到太庙,只怕是一刻钟也撑不下去了。 小皇子......不,如今应当改称太子。 太子走在队伍的最前端,看着面前道路两侧密密麻麻,高声呼喊的百姓,脸上的表情也是发生了变化,心态也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如果说之前在宫里面的礼仪只是为了应付,但是现在,他却是真正的感受到了一股心潮澎湃的感觉。 这些百姓有些是京都府人,有些却不是,只是为了看自己一眼,就从天南海北赶过来,只是想要为自己呼喊。 自己有什么资格对不起他们呢? 赵昊想到这,莫名的想起了自己的那些同窗,又是想起了粥棚里面那些穷苦的百姓。 忽然感觉肩膀上的担子很重,很重...... 此时此刻,某处小酒楼里面。 陈招弟正在读书,读的很认真。 自从上次算学大赛夺得了冠军,赢得了一千两的银子以后,她的父亲就改变了想法,再也不认为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甚至把大部分的银子都是用在了买书上面,就是为了能让陈招弟更好的读书。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陈招弟的压力也是徒然增加。 在加上奖学金的原因,这书院里面的人,读书是一个比一个刻苦。 原先她只是偶尔读读书,便能够夺得一等奖学金,很是轻松。 如今,即便是挑灯夜读,也才是勉强能够获得一等奖学金。 随着加入书院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很多人从江南道赶过来就是为了进入书院。 比她还要有天赋,比她更加聪明的人,也是更加的多了,这更是让她觉得压力很大。 尤其是那些江南道来的家伙,简直就是一群疯子,读书不要命的那种,一天到晚除了读书,读书,就是读书,再不然就是做题,做题,还是做题。 哎...... 要是没有他们,自己如今应当也不会这么的辛苦。 陈招弟这么想着,拍了拍自己的脸,给自己鼓劲,然后......继续读书。 但是看着看着,她的脑海里面却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道身影。 赵昊...... 那个比许多女孩还要白,皮肤还要好的家伙,最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书院。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看他的穿着打扮,绝对是勋贵子弟,而且应当还是比较厉害的勋贵子弟。 这样的人,绝对是不缺书读的。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回府上读书了吧? 不知道怎么了,在一起读书的时候,对赵昊,她其实是有一些烦的。 老是跟在自己身边,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比如这世上真的有很多人吃不饱吗?比如你们一般多久买一件新衣裳?这些让人抓狂的问题。 但是,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他,还真是莫名的觉得心里面有些空荡荡得。 不知道现在的赵昊有没有在想自己...... 陈招弟的脑海里面忽然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陈招弟啊陈招弟,该好好学习 随即,她狠狠地摇了摇头,脸莫名的红了,心道:招弟啊招弟,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好好学习不好吗? 于是,她又低下了头,认真的看起了最新的算术书。 看了片刻后,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进。” 陈招弟应了一声。 门被人推开,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招弟啊。” 酒楼的掌柜的站在陈招弟的身旁,小声地道:“今日可是太子殿下地册立大典,等会的时候,殿下会从咱们这条街路过,你不去看一看吗?” 陈招弟低头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太子殿下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孩儿还是想多做几道题目。” “......” 酒楼的掌柜听见这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自己这个孩子的确是跟别人不太一样,别人家的孩子都是想方设法的玩儿,能不学习就不学习。 招弟呢?成天的就是学习,一点儿都不愿意玩,这样下去也不好啊! 这学习,学习,别最后把脑子都给学傻了。 自己可是不止一次的听酒楼里面的食客提起过了,说是哪里哪里出了一个书呆子,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做,都三四十岁了,到头来连自己穿衣服都不会,更不用说是娶妻生子了。 招弟虽然在学习方面有天赋,但无论怎么学习,长大以后终究还是要嫁人的。 若是学习把脑子都给学坏了,以后嫁不出去了,那可该怎么办啊? 酒楼的掌柜抱着深深的担忧,面露犹豫之色,想了许久,还是道:“招弟啊,爹原来听说你有个很好的玩伴,好像是姓赵,怎么最近没有听你提起他?” 指的自然是赵昊了。 陈招弟听自己的爹提起赵昊,莫名的觉得心里面升起一股烦躁,摆摆手说道:“不知道,可能是回家去了吧,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了。” 酒楼掌柜见到这一幕,心里面隐隐约约有了猜测。 怕是产生了一些矛盾,人家不跟她玩儿了吧? 这样的年纪,发生这样的事情 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毕竟 像招弟这样热爱学习的人,终究又能有几个呢? 酒楼掌柜想了想 还是道:“招弟啊 这学习自然是一件好事,爹呢 向来也是支持你学习的,但是这学习也不能把生活给落下了...... 这人啊 还是要多交一交朋友的 以前都是讲究女子不抛头露面,只有孩子可以玩耍,如今没有这么多的讲究了,你更是应该开心啊。” 话还没有说完 就看见陈招弟抬眸望向自己。 “爹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陈招弟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酒楼掌柜,面无表情。 知子莫若父.....只是一眼,陈掌柜的便知道自己的女儿这是要生气的征兆。 于是,咳嗽了两声,道:“咳咳......其实爹就是想让你出去散散心 免得学的时间太长,脑子太累了 那书上是怎么说的,劳逸结合 对,要劳逸结合。” 陈招弟听见这话 悠悠的叹了口气 小小的年纪 倒是老成的像个大人。 她想了想,开口道:“知道了,爹,孩儿陪您出去逛一逛吧。” 反正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了读书的心思,出去逛一逛,倒也未必就一定是一件坏事。 陈招弟这么想,收起了自己的练习本,站了起来。 陈掌柜见到这一幕,自然是喜笑颜开:“对对对,劳逸结合,这才对嘛,爹虽然不是个读书人,但是最近这许多的科普书也是没少看的,爹也知道许多的道理,你可不要小瞧了爹。” “嗯。”陈招弟点了点头,然后就不说话了。 陈掌柜又是道:“算一算时间,这太子殿下也快要路过咱们这儿了,走,先去占一个好位置......只怕是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位置了,哎......” “招弟啊,不要垂头丧气的,少学习一会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这一次见不到太子殿下,以后说不定就再也没有机会见了。” “招弟啊,听说太子殿下虽然年纪小,和你差不多大,但是心性却是十分的成熟,并且十分的体恤百姓,这一点,爹倒是知道的......这太子殿下还是皇子的时候,经常的去城南施粥,有一次爹还看见了他呢,只可惜啊,隔得太远了,没有看清究竟是长的什么模样。” “哎呀,还是咱们京都府的人好啊,听说有人为了一睹太子殿下的仪容,竟是提前了七天的时间,从江南道快马赶过来的呢,咱们这么好的机会,更是应该好好的珍惜啊,你说是不是,招弟?” 陈掌柜一路上说个不停。 陈招弟呢......只是点点头,应付着,偶尔回个两句。 看着面前人山人海的,人挤人,人挨人,不知道怎么的,她的脑海里面又是忽然浮现了那道身影。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里面忽然冒出了一个很奇怪的想法。 要是现在陪着自己的是赵昊,最起码会有趣很多吧? 她这么想着,又是摇了摇头,默默的念叨:陈招弟啊陈招弟,你这是怎么了,人家现在回到了豪华宅邸,指不定交了多少的新朋友呢,你这么惦记着人家,人家可曾惦记着你? 好好学习,还是好好学习吧!好好学习才是正道! 她念叨完了以后,脑海里面却是有不由自主的思考起了一个问题......赵昊到底有没有交新朋友,新朋友之中有没有女孩呢? 这么想着,陈掌柜已经带着她挑了一个好位置。 这位置虽然不是特别的近,但是视野还是比较开阔的,等会太子殿下从这里路过得时候,一定是能看得清楚。 说不定,还能跟太子殿下说上两句话呢! 陈掌柜这么想着,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丝竹声。 自然,这丝竹声只是隐隐约约的,因为更多的乃是嘈杂的热闹的交谈的声音,更多的还是齐声呼喊的“太子殿下!”。 陈掌柜听见这声音,脸上露出了激动之色,看向自己身旁的陈招弟,欣喜地道:“招弟,招弟,太子殿下来了!太子殿下来了!还好咱们来的早一些,来的晚一些,说不定就看不到太子殿下了!” 陈招弟脑海里面想着另一件事情,只是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你看太子殿下像不像你的同窗? 欢呼的声音越来越大,陈招弟却只是觉得吵闹。 陈掌柜却是看着热闹。 很快,就可以看见威风凛凛的金吾卫了。 见到金吾卫便意味着见到了太子殿下。 陈掌柜显得更加的兴奋,道:“快看!快看!太子殿下到了!” 只见这队伍的最前面,一个将近十岁的半大的孩子,穿着绣着四爪金龙的龙袍,面色庄重,缓缓地走来。 虽然脸庞稚嫩,看上去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但是不知怎么的,就是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只是让人看一眼,便觉得心生敬畏。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一阵阵欢呼声响起。 陈掌柜自然也是跟着凑热闹。 可是,看见了太子殿下的脸庞之后,他却是觉得有些恍然。 这天子殿下,怎么看着那么的熟悉,好似跟招弟一块的同窗啊?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越看越像,甚至觉得就是!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堂堂的太子殿下,那是一定有专人教导的,怎么可能会到书院里面读书,还跟招弟成了朋友呢?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身旁的陈招弟。 却是发现招弟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愁眉不展的。 他拍了拍陈招弟的肩膀,说道:“招弟,你看看太子殿下,像不像你那位同窗?” “嗯?” 陈招弟微微一怔,脑袋思索了两三秒,方才反应过来自己爹说的乃是赵昊。 赵昊,像太子殿下? 陈招弟嗤笑了一声。 就赵昊那小屁孩,他要是太子殿下,自己还是皇后娘娘呢! 陈招弟这么想着,抬眸看向了前方。 看清了那身穿龙袍,走在最前面的人的模样之后,她整个人如遭雷劈,徒然怔住,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了,脸上的表情也是僵住。 这太子殿下怎么长的和赵昊一样? 这......这怎么可能呢? 陈招弟的确是猜到了那赵昊乃是勋贵 定是出身豪门世家 但是她从没有想过,这赵昊竟是皇亲国戚 就更不用说太子殿下了。 后来赵昊的一系列表现 更是让她确信,赵昊不可能是太子殿下! 堂堂的太子殿下怎么会如此的随和? 可是 刚来书院的时候,那赵昊的确是表现得跟其他人不一样 好似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没有见过一样。 当时因为这个,他们还常常调笑赵昊,赵昊经常是红着脸,同他们争辩。 在加上他经常问出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仔细的想一想 他是太子殿下,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一件事情啊! 陈招弟深吸了一口气,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想些什么了,恍恍惚惚的。 原来这段时间赵昊没有来书院 竟是在为太子的礼仪做准备? 这家伙真是可恶! 这么大的事情,竟然瞒了自己这么久! 怪不得自己怎么追问他家在哪儿 他就是不说,原来因为他家是在皇宫! 陈招弟这么想着 脸上不由得浮现一抹怒色,瞋目望向太子殿下。 此时此刻。 走在最前面的赵昊 却是忽然感觉自己被一道视线锁住了。 不知道怎么的 他感觉全身上下忽然一阵发凉。 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索了起来。 然后 就在不远处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招弟! 他脸上露出喜色,刚准备说些什么,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没有跟她坦白过自己的身份。 招弟看见自己这样,会不会生气? 按照她的性格,一定是会的! 抬眸望去,忽然发现陈招弟也在看他。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赵昊看见陈招弟的眼神,全身一颤,忙不迭地移开了目光,一脸的心虚。 另一边,陈招弟自然也是看见了赵昊的反应,脸上虽然还是带着怒色,但是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笑意。 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这赵昊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赵昊,而不是无数人欢呼迎接的太子殿下......嗯,最起码在自己的面前是这样的。 她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父亲,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说道:“爹,你看错了,我那个同窗可是一直在书院读书的,怎么可能是太子殿下呢。” 陈掌柜听见这话,点了点头,说道:“倒也是......” 顿了顿,又是摇摇头,啧啧称奇:“真是没想到啊,这世上竟还有如此相像的两人,实在是妙,妙啊。” “......” 陈招弟听见这话,有些无语。 本来就是一个人,能不像吗? 但是这些话,她还是没有说,只是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很多。 这段路走的很慢。 等他走出京都府,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没了京都府的百姓,之后的路程就轻松了很多。 许多的年老的官员都是坐上了马车。 赵昊原先是准备走过去的,但是显然他低估了这段路程的长度,斟酌再三,还是决定乘坐马车,加快速度,尽量在天黑之前,回到京都府。 于是,原先一个时辰的路程,就被压缩到了半个时辰。 祭祀太庙,没什么特殊的地方,无论谁来,流程都是差不多的。 给祖宗磕个头,上柱香,也就差不多了,就是礼仪繁琐了一些。 祭祀结束后,一行人就这么准备离开了。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 计划之外的一幕却是忽然出现了。 武百官中,竟是有些人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这举动显然是很反常的。 最先发觉的乃是金吾卫的中郎将。 他眉头紧皱,凑到几位官的面前,小声地道:“几位大人可是身体劳累了?这祭祀已经结束,按照流程,咱们该回去了。” 那为首的官面无表情地看了金吾卫中郎将一眼,忽然往前迈了一步,站定。 看着太子殿下的背影,高声道:“太子殿下请留步!” 瞬间,全场鸦雀无声。 赵昊转过头,看向喊话的那人,脸上得表情有些恍惚,好似还没清楚发生了什么。 在他的身侧,颜阁老、刘阁老、欧阳阁老见到这一幕,眉头却是紧紧的皱了起来,似乎预感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因为站出来的这个人乃是礼科都给事中贺千道!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本宫不听! 这贺千道的身份极为特殊,首先他是礼科之人,负责监察礼部,其次,他是都给事中,乃是礼科的头头,较为顶尖的言官...... 最后,他姓贺,和左都御史贺林乃是表兄弟,两人都是言官的头头。 现在,这个贺千道站了出来,意味着所以的言官都站在了一起,达成了一致。 果然,颜庄阁老抬眸望去,只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都是六科给事中,再不然便是都察院的御史,左都御史,右都御史,全都在。 除此之外,还有......礼部侍郎! 颜阁老看着那礼部侍郎,面露怒色,呵斥道:“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礼部侍郎自然知道这话乃是针对自己的,但是他仍是没有说话,全身颤了一下,双腿都在发抖,但仍然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另一边,贺千道看了一眼颜庄,又是把目光放在了太子的身上,沉声道:“太子殿下,臣有话要说。” 赵昊看着他,看了看身旁的颜庄,小声地问道:“此人是谁?” 他刚刚成为太子,除了衮衮诸公,其他的人,无论武百官,他全都不认识。 颜庄沉声道:“此人乃是礼科都给事中贺千道。” “礼科都给事中?”赵昊微微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 问道:“此人是言官?” 颜庄点点头 说道:“是。” 祭祀虽然已经结束,但是这礼仪毕竟还没有完成 这个时候 一个言官带着这么多的言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赵昊虽然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但是也算是通晓人情世故了。 见到这一幕 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冷冷地道:“不允许你说!” “......” 话音落下,众人都是怔住了。 便是三位阁老都是傻眼了,他们压根没有想到太子竟然会这么应对。 这么做 有好处 可是更多的还是坏处。 太子殿下刚刚完成礼仪,便不再广开言路,这传出去,百姓们会如何想? 内阁首辅颜庄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有开口就听见太子道:“本宫虽是太子,可是年纪尚小 这朝堂之上的许多事情,还不清楚 最起码要给本宫一些时间适应。 本宫听说这人总是喜欢先入为主,若是你们聚集在一起 要以势威逼本宫 本宫听了你们的话 岂不是偏信偏听? 因而,本宫不听你们说话,你们也不要说,你们要是有什么冤屈,或是有什么要说的,可以回到宫里面去与父皇说。 父皇还在呢,这天下还是父皇的天下,江山还是父皇的江山,朝堂还是父皇的朝堂,你们在这里拦着本宫,是想做什么?造反吗?” 说到后面,隐隐约约已经带上了一些喝斥。 话音落下,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用一种震惊的目光看着太子。 他们的确是被震撼了。 若只是说:本宫不听,本宫不听...... 那么他们只是觉得这太子还是一个孩子。 可是呢......太子这番话却是有理有据,甚至十分的锋利! 最后一句话,更是把这些人给架上了火堆上面烤! 若是对方还是不依不饶,非要在太子殿下面前闹事,那你便是造反! 这顶帽子扣下来,谁又能受得了? 若是一个沉浮宦海的老手,能够说出这些话也就罢了。 可是太子殿下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一个孩子从一句话之中便能够分析出利害,并且做出快速的应对。 简直就是......奇迹! 这番话虽然有漏洞,但是即便是让颜庄来,也未必能够说的更好了。 之后,无论这贺千道说什么,都是先占据了一个不利的位置。 无论他说的多么的大义凌然,别人都会觉得,你这是在以势压迫刚刚成为太子的太子殿下!而且这位太子殿下还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用心之险恶,简直是其心可诛! 贺千道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站在原地,冷汗立刻就下来了,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其他人看向太子殿下的眼神之中或多或少都带有了一些敬畏。 若是以前的时候,他们只是拿太子殿下当成一个孩子,如今却是产生了不一样的想法。 太子殿下恐怖如斯! 贺千道伸手抹了抹冷汗,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后。 见到贺林冲他点了点头。 他方才放下心,转过头,看着太子殿下,端端正正地站好,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臣等并非是想要以势胁迫太子殿下,只是臣等有些话,想要同太子殿下聊一聊,臣等......”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太子殿下打断:“本宫说了,本宫不想听!若是本宫没猜错,你乃是都给事中吧?身为六科之天官,却是连本宫的话都听不懂,你是做什么的?” 这话几乎是在呵斥了! 被这么一个半大的孩子呵斥,贺千道心里面莫名的冒出了一股无名火。 强压下去后,他干脆不理太子殿下了,自顾自的说道:“臣等乃是有一事要告知太子殿下! 这件事情事关在场的一位勋贵!重量级的勋贵! 此人便是安国公方休!” 说完,目光望向了站在武官最前列的方休。 方休风轻云淡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嘴角还带着冷笑。 这些家伙一站在一起,他就知道这些家伙是想要做什么了。 无非就是那些老手段,呵!别说是跟自己斗了,就是跟自己的徒弟赵昊,他们也比不过! 这些家伙的手段,看上去好像是高大上,实际上和地痞混混用的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耍赖嘛。 站在这里,不走了,跟你骂,骂别人,若是不出意外,这些家伙马上就要骂人了。 他刚这么想,就听见贺千道咬牙切齿地道:“方休名为国公,实乃国贼!” 只是一句话,便让全场哗然起来! 这两年,上书弹劾安国公的绝不在少数。 尤其是这些给事中,更是隔一段时间就要弹劾一次。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怒骂国贼,还是头一遭!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装疯卖傻 这几乎是等于当着众人的面,撕破脸皮了。 而且他们还挑选了这么一个位置,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这就是要逼着太子殿下惩治安国公,就算是不惩治安国公,他们也定然是想要一个交代的。 不然,压根就没有必要这么做。 看一看这个阵仗,几乎是所有的言官全都到齐了!很显然这是早有预谋啊! 内阁首辅颜庄见到这一幕,一颗心瞬间凉了,眉头紧皱,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其实已经没有了多少可以挽回的余地了! 最重要的是这里还是太庙,即便是他,一时间也是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解决办法。 动用金吾卫? 在祖宗的面前,处置这些言官,未免有些不和人情,若是传出去也不太好听,甚至会给世人一个印象,太子殿下乃是不容其他声音存在的人。 若是如此,麻烦就大了。 顺了他们的意,惩治安国公? 如今看来,倒的确是有这么一些机会。 这金吾卫虽然也是亲军十六卫中的一卫,可是自始至终都是牢牢地掌握在皇家手里的。 即便是有一些人还是向着武勋,想着安国公,但是占的比例总归是比其他各卫少得多。 出其不意,还真有可能拿下安国公! 如此一来,高兴的怕是不止这些言官,武百官之中有不少是要乐开了花的。 可是问题也正是在这里,安国公可不是什么奸贼,更不是什么国贼 即便颜庄也不是很喜欢方休,更是看不惯他如此行事,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安国公乃是朝廷的栋梁之材,乃是真正意义上的栋梁。 这根栋梁倒是倒了,免不了是要有很多的麻烦的! 先不说那些方休创办的书院的学子,也不说宝乐坊、竹轩斋这两个重量级的店铺,再不说诸如琉璃坊,材料研究院之类的作坊 就说那神机营 还有那新军 若是听到这个消息,一定是会揭竿而起的! 要知道 安国公的确是在这里 可是那青州还有临泽侯呢! 成天的都是说安国公,安国公 却是忘记了这方府可不仅仅只有一个安国公,那临泽侯也绝非是什么容易应对之人! 临泽侯本身就是重镇将军 骁勇善战 这些年许多的叛乱都是他平息的。 他手下还掌握着两万的兵马! 要是安国公出了什么事情,神机营、新军投奔临泽侯! 临泽侯以青州为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席卷整个大楚! 到了那个时候,可就麻烦了! 因而 这安国公定然是动不了的 哎 这些言官,看事情未免看的太过简单了一些,只觉得解决了安国公就能解决了一切,这想法实在是可笑! 如今的情况乃是骑虎难下,进退维谷 这些祸害! 颜庄看着这些言官,苍老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愤怒之色。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如此的愤怒了。 本来很好的事情 太子殿下乃是有明君之相,登基以后 必定是能将陛下的江山继续延续下去,说不定还能做得更好 你们这么一闹 到时候要是出了问题 谁来负责? 他脸上露出怒色,往前站了一步,就要说话。 那贺千道却是抢在他前面,大声地道:“安国公乃是国贼!其罪状罗列起来,至少上千条!在这里,臣只说一百条! 第一条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第二条贪得无厌,不知收敛! 第三条” 他似乎是早已经背了千遍万遍了,这罪状念起来没有一点磕磕巴巴,可以说是一气呵成。 然而 赵昊却是一脸疑惑,看着那人,大声地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来来回回就是问这么一句话。 那贺千道被太子的声音打断,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的奇怪,一张脸涨得通红,竟是不知道该不该说些去了。 而太子殿下仍是一脸天真地问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本宫站在太远,听不见,实在是听不见!” “” 太子殿下身后的武百官见到这一幕,脸上的表情也是变得有些奇怪。 一个个的都是憋着笑,憋得脸通红。 他们实在没有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会想出这么一个有趣咳咳无赖的法子应对。 倒是颇有点儿安国公的行事风格。 别说,这太子殿下装疯卖傻,还真是有那么一些像。 太子殿下一直出言打断,那贺千道想往下说,也是说不下去。 犹豫了片刻,停了下来,又是往前迈了几步,说道:“臣说国贼方休,有罪状百条!” 赵昊看着他,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大声地道:“什么?你说你有罪?你有什么罪?说来给本宫听一听!” “”贺千道咬了咬牙,同样大声地回道:“臣不是说臣有罪,臣是说那方休有罪!” “不止你有罪,你表兄也有罪?” 赵昊显得有些诧异,看向身旁的内阁首辅颜庄,问道:“这位大人的表兄是谁啊?犯下了何罪?” 颜庄哪里能不知道太子殿下耍的什么花招。 太子殿下如此的装疯卖傻,简直就是把这件事情变成了一出闹剧! 可是,这正是目前来说,最好的解决办法了!把这件事情给变成一出闹剧! 只有如此,方可解围! 这件事情过后,大家都不会记起什么罪状一百条,什么言官在太庙前劝谏最多只会记起这是一场闹剧。 而太子殿下呢? 太子殿下如今才几岁啊?说到底还只是一个孩子,便是闹剧又如何? 百姓们听了只会觉得有趣,再加上太子殿下平日里在京都府经常救济穷苦的百姓,名声很好! 百姓们听说这件事情,只是会觉得太子殿下与自己有一种亲近感 这可以是好事,也可以是坏事。 平日里的时候,这样的手段定然是不能用的,但是现在也的确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于是,堂堂的内阁首辅颜庄也开始配合起了太子殿下,装疯卖傻。 “殿下!这贺千道贺大人的表兄乃是左都御史贺林!”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不愧是安国公的真传弟子 “左都御史贺林?” 赵昊的脸上流露出思索之色,片刻后,恍然道:“这个名字,本宫倒是听说过......前些日子,刑部尚书孙大人离开京都府的时候,便是这位贺大人前去送行的吧? 怎么了?这两位贺大人犯了什么罪啊?” “......” 此时此刻,就算是再愣,也能看得出这太子殿下是在装傻充愣,戏弄自己了! 贺千道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用最大的声音,说道:“臣说的乃是国贼方休!” “你说你不死不休?”赵昊一脸的愁容,看着贺千道,问道:“你和贺林贺大人乃是表兄弟,虽说这有不同的观点,存在分歧,却也是可以商量的吗,何苦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呢?” 说到这,顿了顿,又道:“罢了罢了,这是你们的家事,本宫就不多掺和了,你们既然想要留下来争吵,便留下来了,其他的人都随本宫回宫去吧! 这么冷的天,诸位大人中有许多已经年迈了,免得到时候冻出个好歹,实在是不合适,不合适......” 说到这,朝三位阁老使了一个眼色,没有丝毫的停留,直接转身离开了。 只给贺千道留下一个背影。 其他的武百官见到这一幕,哪里还能不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 这太子殿下是要用对付言官最好用的一个手段置之不理! 随便你说,本宫全都当作没有看见,没有听见,这么冷的天,还难为你列出一百条罪状了,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读吧。 或者说是读给那些言官听,读给祖宗听,反正本宫是没有听见,诸位大人也都是没有听见。 我们不掺和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于是 他们也都是很快的反应了过来 跟在太子殿下的身后,往京都府城的方向走。 金吾卫见到这一幕 略微犹豫了一下 也都是跟了上去。 一时间,整个天地之间 就只剩下了这些言官,仍是站在原地。 不少人还是一脸懵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幕 他们压根没有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这些人就跑了? 贺大人可还没开始说呢! 贺千道等人却是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的一系列手段让他们全身上下一阵发寒。 这些手段 都是别人经常用来对付他们的,若是其他人用,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呢......太子殿下说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啊! 一个孩子面对这样的突然发生的情况 竟是能够如此的游刃有余 甚至把他们给刷的团团转,站在原地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们又能说些什么呢? 这太子殿下远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厉害!厉害的多! 贺千道脸色难看,看向站在自己的身侧的左都御史贺林,问道:“咱们还追上去吗?” 此时此刻的贺林,已经是脸色铁青 一双充满愤怒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一行人离开的背影 咬牙切齿地道:“你还觉得这不算个笑话吗?” 贺千道听见这话,立刻明白了 低下了头,不说话。 一行人就这么站在太庙的前面 天地之大 他们竟是觉得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好似是被全世界都被抛弃了一样。 这太子......不亏是安国公的真传弟子啊!耍无赖的手段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以后的日子,怕是更加的难过了! 不少的言官心里面都是如此想。 ............ 另一边,一行人已经是回到了京都府。 就此,太子册立大典,正式结束。 按照规矩,太子殿下从此以后就要搬入东宫,组建自己的团队了。 但是呢......这些事情目前来看是不着急的。 毕竟太子年幼,以前又是没有参与过朝廷之事,给他一些时间缓冲一下,也是应该的。 劳累了一天,太子并没有选择休息,可是偷偷的溜出了宫。 来到了方府。 顺着熟悉的道路,来到了自己师父的庭院,还没有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香味扑面而来。 这是火锅的味道! 现在是冬天,正是适合吃火锅的时候! 他咽了咽口水,走了进去,然后就看见师父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面,一个人吃着火锅。 皇姐现在应该在宫里面,陪着母妃,师父的妹妹,那个叫方茹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京都府衙门的门口呢...... 还有一副碗筷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是秀儿姐姐的。 秀儿姐姐应当正在灶房忙活。 他想了想,还是走了上去,先是行了一礼,方才道:“师父。” 方休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转头看向赵昊,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今日是太子殿下正式入主东宫的日子,怎么跑到臣这里来了?” 赵昊听见这话,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笑道:“师父您就别调笑徒儿了,徒儿其实压根就不想做这个太子,是父皇......” 提起楚皇,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方才继续道:“是父皇的龙体有恙,徒儿才不得不做的这个太子殿下。” 方休看了他一眼,收起了笑容,问道:“这些事情就不要说它,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师父相信你会成为一个好太子,未来会成为一个好皇帝。 有得必有失,成为太子,虽是有许多的限制,可是也有许多的好处......师父以前都是跟你说过,就不多说了,有些道理,你比师父看的还要明白,这些,师父是知道得...... 好了,说吧,你今日不好好的在东宫待着,来师父这里,是想要做什么?莫不只是想要蹭吃蹭喝吧?” 赵昊听见这话,又是笑了:“徒儿今日还就是来蹭吃蹭喝的,师父不会这么小气,连添一副碗筷都不愿意吧。” 方休伸手点了点他,摇了摇头,看向身后,喊了一句:“添一副碗筷!” “是!少爷!” 片刻后,一个下人送上来了一副碗筷。 “谢了。”赵昊伸手接了过来。 那下人听太子殿下谢自己,吓了一跳,忙不迭地道:“这是小的分内之事,殿下不必道谢......” 赵昊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有些不高兴了,点点头,没说什么。 等那下人走了以后,方才道:“师父,徒儿不太明白,为什么徒儿身边的人都变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所说的自然是指宫里面的人,对他不似从前那般的从容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 一个人面对太子和皇子总归是不一样的心态。 这太子和皇子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但是这中间的差距却是天壤之别。 太子只有一个,皇子却有许多个,太子未来乃是要登基成为天子的,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而皇子嘛......未来做个藩王,前往领地就藩,每个月从朝廷领一笔银子,安安稳稳的过金丝雀的生活,这就是皇子的未来了。 因此,对待皇子和太子一个态度,那才让人觉得奇怪。 其实以赵昊的天资,这些道理,自然是很明白的。 但是,说到底毕竟还是个孩子嘛,看着跟了自己许多年的宫女、太监,忽然之间变得陌生。 那些曾经要好的朋友,看向自己的目光忽然之间多了恐惧,任谁也不是轻而易举就可以接受的,尤其是像赵昊这样对权力没有太多的渴望的人,更是如此。 方休看着赵昊,想要安慰他,一时间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了许久,终究只是叹了口气,说道:“未来,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这太子终归是有所不同的,你要适应自己的身份,你如今不再是皇子了,而是太子,是未来大楚的天子......” 说到这,戛然而止,没有继续往下说。 方休不想给赵昊太多的压力。 顿了顿,脸上露出笑容,悠然道:“不管如何,为师总归还是陪在你身旁的 你是太子 未来是皇帝,但还是为师的徒儿。” 这话终于是给了赵昊一些安慰。 他抬眸看向自己的师父 脸上的表情有些恍惚 似乎是害怕某一天自己醒来,师父也是变得同那些人一样了。 “师父乃是一诺重千金的人!师父千千万万不能食言!” 方休面带笑容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太子殿下来了......要不要多添一盘牛肉,一盘牛肚?” 声音清脆悦耳 十分动听。 赵昊转头看去 立刻是眉开眼笑:“秀儿姐姐!” 秀儿看向赵昊,清澈的眸子里透着笑意,也是没有太多的敬畏。 在她的眼里,赵昊虽然是太子 但还是那个吵着要吃牛肉的孩子。 “好!今天我要吃十盘牛肉!” 赵昊好似是发了狠心 像是在说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秀儿见到这一幕,不由得笑出了声,笑声宛若风铃一般。 之后,赵昊就是一边吃着火锅,一边聊着今天所见所闻。 比如有一个矮个子为了看自己一眼 特意的搬了板凳,结果踩着板凳还是看不到自己 自己无意中瞥见了以后,便往他那儿多走了两步。 再比如有个老头 非但是头发花白,便是连眉毛都白了 还争着抢着想要到前面 其他的人看见他都是吓得要命 赶快让开位置。 再比如...... 赵昊说了很多,都是一些有趣的小事。 这些事情,他走走停停,竟是发现只有这里有人听他诉说。 方休听着,时不时的调笑两句。 气氛很是愉快。 “还有还有,徒儿走到城南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是徒儿的好友,这个人,师父你也是认识!她叫做陈招弟!” 赵昊眼眸闪烁着星星,看着方休,等着他的回应。 陈招弟? 有些熟悉,却是认不得了。 方休眉头略微一皱,想了想,随即恍然道:“奥!陈招弟啊!有印象,有印象......” 实际上,却是想不起来这个人了。 但是赵昊听了,还是很开心,说道:“对呀!师父你一定是有印象的!当日算术大赛的时候,便是陈招弟为咱们理书院出的头!她是第一名!而且学院的每次考试,她也都是第一名!学习很好,也就是比我差一点点......” 说到后面,声音放低了一些,显然是有些心虚。 方休的身旁,秀儿看到这一幕,好似发觉了什么,清秀的脸上带着笑意,问道:“太子殿下,这个姓陈的姑娘......她漂亮吗?” “漂亮吗?”赵昊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片刻后,重重地摇了摇头,说道:“她要是漂亮,全天下就全都是漂亮的人了!家里明明是开客栈的,但是呢,脸却这么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里是挖煤的呢!” 秀儿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恍然之色,笑道:“那还真是有趣,这世上竟然有生的如此难看的女子。” 赵昊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些变化,小声地道:“也没有这么难看吧,只是皮肤有些黑......” “那你喜不喜欢她。”秀儿突然问道。 “我......”赵昊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涨得通红,小声地道:“秀儿姐姐,你又取笑我!” “哈哈哈哈哈。”秀儿哈哈大笑,笑了以后,又是道:“你这个年纪,正是开始喜欢人的时候,你方才一直提起陈招弟,好似陈招弟是你的骄傲一般...... 她的坏处,你自己说得,别人说不得,别人要是说了,你还要为她辩解,你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赵昊的脸彻底的红了,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方休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而赵昊呢......忽然想到了什么,通红的脸,变得有些僵硬。 表情也是有些奇怪,片刻后,才自言自语地道:“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她,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连宫里面的那些人都这样对我,更何况是她。 而且我以后也没有多少的机会再去学院了,典礼那天,好多同窗都是看见我了,他们已经知道了我是太子,一切都回不去了。” 说到这里,他的眼眶变得有些红了,无语凝噎。 秀儿听见这话,也是沉默了。 的确,一方是太子,另一方呢?只是一个商贾之女,两人的地位可谓是天壤之别,之间的差距更是宛若云泥。 喜不喜欢,又有什么重要的? 即便是喜欢,他跟她也不可能有任何的结果。 秀儿看着失落得赵昊,有些后悔提起这件事情了。 要是自己不说,赵昊的心情或许还能好一些......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做你认为对的事! 方休呢,看着赵昊,却是发出了笑声,说道:“昊儿,你还记得师父以前跟你说过什么吗?” 赵昊抬眸,看向自己的师父,脸上露出恍惚之色,片刻后,诺诺地道:“师父同徒儿说的话实在太多了,徒儿......徒儿不知道是哪句话。” “......”方休一脸无语。 片刻后,开口道:“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即便是万千人阻挡!要知道,很多时候,阻拦你做事的人多了,并非是因为你做的事情乃是错的,而是因为你做的事情触及到了这部分人的利益,而这部分人恰巧能够阻拦你...... 喜欢一个人,便是喜欢一个人,若是考虑的太多,便不再是喜欢了,你要知道,德正皇帝的皇后也是平民之女,这是我大楚,放眼整个史书,迎娶贫民女子作为皇后的,绝不再少数。 再说你师父我,乃是安平伯之子,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未来继承安平伯的爵位也就到此为止了,可是你师父我如今乃是安国公......国公之位,如此年轻者,只有你师父我一人,除此之外,再无他例! 没有先例的事情,你师父我尚且做成了,有先例的事情,为何你却是惶惶然,担心自己做不到呢? 说到底,还是因为你不喜欢她罢了!” 方休这话说的斩钉截铁。 赵昊听了以后,脱口而出:“徒儿喜欢她!” 话音落下,整个庭院一片安静。 赵昊的脸又是涨得通红,半响说不出话。 片刻后,方才道:“徒儿 徒儿......徒儿是说......” 方休摆了摆手 说道:“不必说了,你该如何做 你自己心里应当已经有数 不需要同为师说,为师也也不想知道。” 赵昊抬眸看向自己的师父 好似是得到了勇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坚定地道:“徒儿明白了!多谢师父教诲!” 方休看着他 又是抬眸看了看天,摆摆手道:“时候不早了,该回东宫了,你如今乃是天子 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你 不知道有多少人望着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你...... 做事却是不可以像从前那般任性了。” 说到这里,顿了顿,一脸郑重地道:“还有一点,为师希望你知道。” 赵昊同样面露郑重之色 重重地点了点头:“师父您说。” 方休凝视他,缓缓道:“师父从没有将你当作一个孩子。” 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赵昊的内心。 他虽然是个孩子 但是这孩子和太子的身份或许是不能兼容的。 做太子,便不能是孩子 若是孩子,便不可能是太子。 在他的眼里 许多人都是把自己当成孩子 可思师父却说他从没有把自己当成孩子。 这些话 给了他信心,继续走下去的信心。 他先是端端正正地站好,行了一礼,然后问道:“师父,那些言官,徒儿该如何处置?” 方休笑了笑,说道:“这不是你师父我能做主的事情,也不是你能做主的事情。” 这话说的很明白了,你父皇还在呢,这件事情你同他说,他会做出应对的。 赵昊点了点头,又是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方休坐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莫名的有些感慨。 当年在皇家园林怒斥自己的孩子,不知不觉已经长大了啊! 赵昊离开方府以后,外面已经是有等着他的马车了。 他爬上马车,看了一眼方府,看向马夫道:“回去吧。” “是,太子殿下。” 车夫应了一声,朝皇宫开去。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思索师父跟自己说的话。 做你认为对的事情。 你喜欢她吗? 德正皇帝...... 没有先例的事情,尚且做成了,更何况是有先例的事情呢? 片刻后,他终于是做出了决定,脸上露出坚定之色......是啊!自己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去尝试呢?不尝试怎么知道自己跟她究竟合不合适? 不管未来是怎么样的,最起码自己现在是真的喜欢她,这就足够了! 马车用的乃是材料研究院最新的材料,行驶在沥青路上十分的迅速,比往常至少快了半个多时辰。 等到达皇宫,夜还没深。 “是谁!” 朦胧间,守卫看不清马车是什么样的,站出来拦住了它。 赵昊听见声音,掀开车帘,看了守卫一眼,没有说话。 守卫见到是赵昊,先是一惊,然后忙不迭地行礼:“卑职参见太子殿下!” 赵昊点了点头,放下了帘子。 马车顺利地进入到了皇宫,直奔东宫而去。 走下马车,来到这陌生的东宫。 赵昊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哪里是自己的住处,在这里兜兜转转,看见了一个屋子里面还是亮着灯光,便推门走了进去。 “谁?怎么这么晚了还亮着灯?” 里面没有传出任何的声音。 赵昊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心里面有些慌。 可是,下一秒,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是鼓起了勇气,推开了门。 自己乃是太子,未来的真龙天子! 这世上没有多少东西是自己应该害怕的! 他自顾自的念叨了这么一句,推门走了进去,然后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父皇!” 他面露诧异之色,惊呼出声。 楚皇抬眸看向赵昊,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说道:“父皇等了你好久,你终于是肯回来了啊......若是父皇没有猜错,去方府了吧?” 赵昊脸一红,低下了头,片刻后,方才小声地道:“儿臣错了。” “你没有错。” 楚皇看着赵昊,收起了笑容,脸上露出郑重之色,说道:“你要知道你自己拥有的是什么,需要抓住的是什么,若是有一天父皇离开了,你所能依仗的除了三位阁老,便是你的师父...... 三位阁老年事已高,你的师父还是能陪你一段时间的。” 说到这,楚皇的脑海里面不由自主地浮现了一些画面。 那是自己向方休托孤的画面。 只希望等方休的年岁长了一些,他还是如今的想法,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开始追逐名利。 赵昊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坚定地道:“儿臣知道了!” 楚皇看了他一眼,又是问道:“你可知道父皇为什么在这里等你?”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儿臣不在乎名声 赵昊摇了摇头,回道:“儿臣不知。” 楚皇看着他,忽然开口问道:“昊儿,你今天可遇见了什么事情?” 遇见了什么事情? 赵昊微微一怔,面露思索,片刻后,脸上露出恍然之色,似乎明白了父皇为什么拦下自己了。 他道:“儿臣的确是遇上了一些事情,从太庙回来的时候,以左都御史为首,一些言官应该是所以的言官,列了一百条罪状想要威逼儿臣处置师父,儿臣没有理会他们,直接回来了。” 这件事情,他其实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对于这些言官,其实他是略有耳闻的,这些家伙,一个个的都是没有什么真才实学,无非就是鸡蛋里面挑骨头,仅此而已。 对付他们还不简单?就是置之不理,除此之外就是没有什么了。 楚皇看着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开口道:“你今日做的很好,但是却还是考虑不周,有些东西,你可以置之不理,但是明面上却是不能如此。 比如那些言官罗列出了一百条罪状,这一百条罪状暂且不管是真是假,到底合不合理,最起码要听他们说完 说完以后,该如何应对呢?先是细细地思索,思索以后便是不能听信一家之言,然后让方休站出来辩解,朕相信以方休的才智,早就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应对。 然后你只需要配合方休便好,如此一来,既不会被人抓住把柄,事情也是得到了解决,最为重要的事情,史书上面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胡乱编排你 要知道,中兴之君并非是做出了多么多么好的事情,只是让百姓,让朝廷继续安安稳稳的传承下去,只要不出什么问题 便是中兴之君了 不像祖宗们一样,需要开疆扩土 你明白吗?” 楚皇这些话的意思非常简单 简单到可以用一个词语概括非错即对! 作为一个皇帝,只要不出错 便是最好的归宿了,这便叫作中庸之道。 赵昊听见这话 却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片刻后,抬眸看向自己的父皇,摇了摇头,说道:“儿臣不认为父皇所说的乃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这件事情若是推给师父 怕是会产生更好的后果。 儿臣更是不觉得儿臣做什么事情,需要考虑史书,这史书上面如何写,儿臣并不在乎,那是后人的事情 儿臣在乎的乃是自己做的事情,只要是对的事情 儿臣便要去做,错的事情 儿臣就不去做。 就是这么简单,父皇曾经告诉儿臣不要被别人所影响 要坚持自己的想法 既然如此 又为什么要在乎自己死后的名声呢? 那史书上面怎么写,重要吗?重要的乃是百姓衣食富足,国泰民安,即便是名声再差又如何?儿臣并不在乎。 若是饿殍遍地,即便是名声再好,又如何?儿臣更是不在乎! 父皇,儿臣所念所想,从来都不是自己的名声,儿臣今日所作所为或许的确是有许多的纰漏,但是儿臣在群臣的眼里,终究还是一个孩子。 若是儿臣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师父的身上,群臣又该会如何看儿臣,如今儿臣最起码让那些百官知道,儿臣不是随他们摆弄的,儿臣做的事情,他们不一定猜得到! 下一次,他们再要做这些威逼的事情,便要好好的考虑一下,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否会像今天一样,最终沦为一个笑柄!” 赵昊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 楚皇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他之所以等到现在,就是因为手术的日期马上就要到了,想要趁着自己的意识还清醒,还能说一些话,来教导教导自己的儿子。 可是,恍惚间,他却是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能够教导给自己的儿子了。 昊儿虽然只是十一二岁的年纪,但是已经通晓人情世故,在某些方面,甚至比自己考虑的还要周到。 自己还能教给他什么呢? 要知道,有些东西是教不了的。 必须是去碰了壁,吃了亏,才能学习到的。 即便是你为自己的儿女考虑的太多,也不可避免的会出现这样或者那样的情况。 于是,他坦然了,笑道:“昊儿说的不错,父皇一直以来便是想着中庸之道,几十年来也的确是中庸,遇上了几次灾祸,都是撑过来的,没有什么过错,但是也没有什么功劳 若非是遇见了方休,灾祸都是未必能撑的下来,许多的百姓称呼朕为明君,其实朕又何尝不知,朕只是一个中庸之君,仅此而已 但是昊儿,朕在你的身上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你想要的绝非仅仅如此,父皇希望你无论做什么,都要守好咱们大楚的江山,这一点,你明白吗?” “儿臣明白!” 赵昊重重地点了点头。 楚皇看着他,觉得他其实还是没有明白自己话里面的意思,犹豫了片刻,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只是道:“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说完,起身便要离开。 这个时候,赵昊却是忽然道:“父皇,儿臣有一件事情想要跟您说。” 楚皇转过头,看向他,深邃的眼眸此时此刻却是显得有茫然,道:“什么事情?” 赵昊的表情有些纠结,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几天,楚皇还很少见到赵昊露出这样的表情,尤其是宁王和康王出事以后。 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是放在方休的身上,很少过问赵昊得事情,更是很少见他这样了。 楚皇心里面有些好奇,摆摆手道:“究竟是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赵昊听见这话,咬了咬牙,面露坚定之色,说道:“儿臣儿臣喜欢上了一个女孩!” “” 楚皇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了笑容。 这笑容乃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段时间,他恍惚觉得自己的昊儿跟几年前比,无比的陌生了,好似他一下子从一个孩子变成了一个大人。 但是现在,他又是看到了自己熟悉的那个孩子 十一二岁的年纪,也的确是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了。 楚皇并不惊奇,只是问道:“是谁家的姑娘?”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皇帝是没有家事的! 点小驸马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赵昊听见这个问题,低下了头,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跟之前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楚皇见到这一幕,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心里面开始有些凉了。 若是其他勋贵家的姑娘,绝不至于如此,害羞绝非是这样的。 自己这个儿子应该是知道,那姑娘的身份地位跟自己有很大的差距,这差距大到他一时间压根说不出口。 楚皇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淡了一些:“说吧,让父皇也知道,到底是谁家的姑娘,让昊儿都心动了。” 赵昊察觉到了自己父皇语气的变化,抬眸看了父皇一眼,咬了咬牙,开口道:“父皇应当是不认识的,只是一个商贾之女,家里乃是开客栈的,那女孩与儿臣乃是同在文理书院学习 她是文理书院,十六岁以下成绩最好的一个,虽然她跟儿臣差不多大的年纪,而且前年的算学大赛,她还是第一名,乃是得到了许多先生的赞赏” 赵昊还在继续介绍。 楚皇却已经是无心再听,他的脑海里面现在只剩下了四个字商贾之女! 士农工商! 若非是勋贵家的姑娘,便是农户家的也好啊! 虽是平民之女,但终究是没有什么好说道的地方,先皇帝也有不少都是迎娶的平民之女。 别的不说,就说大楚的德正皇帝的皇后,便是农户之女,乃是真真正正的农户之女,因而有先例也就罢了。 定然是会有很多的人反对,但是这件事情过后,言官必定是受到打击,礼部的人或许会说道说道但是那姑娘要是表现得好一些,即便是礼部的人也说不出什么。 可是这商贾之女却是全然不同。 自古以来,这商贾都是朝廷最应当提防的一群人! 尤其是勋贵、皇族! 要知道,大楚的律法可是明确的写了,勋贵是不能和商贾勾结在一起的! 勋贵不能从商,商贾呢,也是不可能成为勋贵。 如今,堂堂的太子殿下,未来的天子,竟是迎娶了一个商贾之女,这要是传了出去成何体统? 莫说是礼部言官,便是天下的百姓都是绝不会同意的!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商贾会不会凭借这个一下子变得更加贪婪了呢? 因而,楚皇摆了摆手说道:“好了,不要说了朕都听见了这件事情绝无可能,莫说是让她做你的太子妃,便是侧妃也是不行!” 当然,等到赵昊到了成婚的年纪早就不是太子了。 楚皇这么说只是想要断了赵昊这个念头。 告诉他,不要想着迎娶一个商贾的女儿! 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赵昊对于自己父皇的话,也是早有预料,并没有太过的失望,只是道:“儿臣以为谁做儿臣的太子妃,并不重要这是儿臣的家事”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楚皇的一声怒斥打断:“家事?你可知道你乃是太子你的一举一动都死牵扯着天下的百姓!你吃什么,穿什么都是由各地的百姓呈上的贡品! 你若是喜欢吃某样东西某个地方的百姓便有可能因此而变得富裕你忽然不喜欢吃什么东西,原先上供的百姓便有可能一时间坠入深渊! 这些,你知不知道? 其他的人,无论做什么,只要不牵扯到其他人,便可以说这是自己的家事,其他人无法干涉! 但是你不一样!天子不一样!作为未来的天子,太子也是不一样! 这太子妃未来乃是做皇后的,何为皇后?母仪天下!商贾之女若是做了皇后,你让天下的百姓如何想? 皇帝都是与商贾勾结?不要说那些勋贵,便是那些勤勤恳恳的农户,也绝不会允许的!” 楚皇第一次显得有些愤怒。 他一双深邃的眼眸,盯着赵昊,继续道:“昊儿,父皇以前没跟你说这些,乃是觉得你自己明白,可是如今父皇却是忽然觉得,你其实并不明白这些! 你的一举一动牵扯着万万千千的百姓,这并非是一句空话,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其他人或许有家事,但是皇帝是没有家事的!你明白吗?” 赵昊听见这话,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皇帝是没有家事的。 仔细的想一想,似乎的确是如父皇说的一般。 自己就算是想要过普通人的生活,有可能吗? 别的不说,就是诺大的皇宫,可都是跟自己直接相关,许许多多的人都是仰仗着自己吃饭的啊! 但是呢,就让他这么放弃,他又是有所不甘。 咬了咬牙,看向自己的父皇,问道:“若是他们家不做商贾了呢?” 楚皇听见这话,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任何人都是能够知道,当今的皇后乃是出自商贾之家!” 赵昊沉默了。 因为他知道父皇说得没错,犹豫了片刻,又是问道:“若是儿臣不娶他做太子妃,只是让她做一个侧妃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的,眼眸中带着期待,又是有些惶恐。 这样的表情,楚皇见了,不由得觉得有些心疼。 说到底,昊儿还是一个孩子啊! 尤其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却遭到了这般的拒绝,虽然楚皇自己没有经历过,却是也可以猜得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楚皇面露犹豫之色,片刻后,摆摆手,说道:“得册立了太子妃,才可如此,并且,从现在开始,他家不能再做商贾,可以回到故土,做回农户”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赵昊高兴的蹦了起来。 “多谢父皇,儿臣明白了!儿臣这就去办!” 说完,快步地冲出了屋子。 楚皇站在原地,见到这一幕,脸上带着无奈之色,但也没说什么,叹了口气。 赵昊冲出了屋子,方才想起来,已经是深夜了。 站在原地,待了一会,方才平复下来自己的心情。 不管怎么样,至少是有一个机会了! 明天就去找陈招弟聊一聊看一看她是如何想的。 赵昊已经是做出了决定,回到屋子里面,想着休息。 但是闭上了眼睛,脑子里面却全都是某个人的身影。 就这么昏昏沉沉的,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先生,我也头晕! 点小驸马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京都府,城南,方休文理书院。 大家如往日一样,准时准点地到了书院,然后进了教室。 陈招弟同样如此,但是今日的教室,气氛似乎与往日不同。 以往的时候,只要是进入教室开始读书了,大家基本上就全都安静了下来,很少会有人说话,不是在学习,便是在做题。 因为文理书院乃是方休书院中奖学金最高的几所,因而能够留在这里的学生皆是学习非常好的,而且一般来说,年纪都比较小。 因为若是上了年纪,学习起来新东西还不如这些孩子呢。 此时此刻,这些孩子一个个的都是显得十分的兴奋与激动,开始吵闹着。 “你们昨天看见了没有?太子殿下长得好像咱们班的赵昊啊!” “对啊对啊!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当时我看见他的时候都吓傻了,还以为是我眼花了呢!” “我刚想说这个事情,你们也觉得太子殿下长得像赵昊?” “不会太子殿下就是赵昊吧?太子殿下姓赵,赵昊也是姓赵,他们两个为什么就不能是同一个人。” “怎么可能呢!堂堂的太子殿下,跟我们可不是一路人,像我们家这样的,若是没有文理书院,都是自己请先生,更何况是皇宫里面呢?太子殿下一定是有好几个老师围着他转,跟我们可不一样。” 说话的乃是出自一个勋贵府邸的孩子。 其他的平民出身的孩子听见这话,有些不高兴了,说道:“那是你们!太子殿下一定不一样。” “就是!我爹说了,越是厉害的人,越是平易近人,只有那些不是很厉害的人,才喜欢装的很特别呢!” 那勋贵家的孩子听见这话,脸涨得通红,一时间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旁边有人帮腔道:“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咱们这里面就是陈招弟和赵昊玩的最好,赵昊到底是不是太子殿下,问一问陈招弟不就知道了。” 话音落下,众人都是眼眸一亮。 赵昊以前还在学堂的时候,经常和陈招弟一块回家。 如果赵昊是太子殿下,陈招弟一定比谁都清楚! 于是?众人凑到了陈招弟的面前?好奇地问道:“招弟,招弟?赵昊究竟是不是太子殿下啊?” “你以前跟他玩儿的这么好?他是不是太子殿下,你应该知道吧?” “对啊!对啊!” 陈招弟听见这些问题?脸变得有些红,摇了摇头?说道:“我跟赵昊已经好久都没见过了?他是不是太子殿下,我怎么能知道,而且以前的时候,我们也只是顺路?走一段路后就要分开了?我也从来都不知道他家在哪儿。” 话音落下,众人又是议论了起来。 “招弟的家在城南,如果赵昊真的是太子殿下,怎么可能跟招弟顺路呢?” “就是就是,我就说了吧!太子殿下不是赵昊?赵昊也不是太子殿下,两个人只是长得像而已?如果赵昊真是太子殿下,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会书院一趟?” 在他们的眼里?赵昊之所以离开书院,是因为他的成绩不是很好?不能留在书院。 如果他是太子殿下?成绩很好?那么想要回书院,那也是很简单的事情了。 陈招弟听见这话,却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了。 昨日的对视,让她近乎可以确认赵昊就是太子,太子就是赵昊。 而且她还能够确认,赵昊是拿她当作朋友的。 要知道,在这个书院,女孩并不多,陈招弟又是比较聪明,鹤立鸡群的那种聪明,自然与其他的同窗有些不合。 能够称得上朋友的,寥寥无几,准确的说只有赵昊一个。 但是,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赵昊都没有来见自己一次,甚至连一封信都没有给自己写,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他觉得自己是堂堂的太子殿下,而自己只是一个客栈掌柜的孩子,不配跟他做朋友? 陈招弟想到这,心里面莫名的有些郁闷,想了想,还是决定做题。 只有做题的时候,她可以什么事情都不想,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开心,只是安安静静的沉浸在题海里面。 于是,她拿起了笔,开始做题。 但是仅仅只是片刻,她又是放下了笔,那往日的一幕一幕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在脑海里面了。 在来到书院以前,她压根就没有朋友,甚至连同龄人都很少接触,接触都是一些食客,每天还要帮着家里面做一些杂活。 也就是来到书院了以后,她才有了这么一个朋友,有了可以倾诉的对象,有了可以一同玩耍的伙伴但是,现在这些全都没有了。 这个可恶的赵昊!就算你是太子又怎么样!还不是和本姑娘一样!到头来一个朋友都没有! 陈招弟想着想着,越发的感觉心情烦躁,于是站了起来。 正在讲课的算术先生见她站起来,微微一怔,忙不迭地开口问道:“招弟,你怎么了?” 陈招弟看了一眼先生,又是忙不迭地低下了头,小声地道:“先生,学生感觉头有些晕,想要出去透透气。” 那算术先生听见这话,脸上露出关切之色,忙不迭地道:“好好,头晕定是太过刻苦,做题做的多了,出去透透气,休息休息,是好事,出去吧,别跑远,别出书院,就书院里面逛一逛,去吧。” “谢谢先生。” 陈招弟点了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其他的学生见到这一幕,表情都是变得有些奇怪。 一个男孩一脸的不服气,站了起来,大声地道:“先生,我也头晕,我也想出去透透气!” 算术先生听见这话,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骂道:“你还头晕?你平日里做了几道题,你头晕?怕不是这几天在外面调皮捣乱,受了凉!好好的读书,读书头就不晕了!” “” 那男孩听见这话,更加的不服气了:“为什么陈招弟头晕就是做题做的太多了,我头晕就是调皮捣乱?” 先生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还不服气?要不要让你跟陈招弟做一张考卷,试试看,到底谁是做题做的多了,谁是调皮捣乱?” “我”男孩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僵住,不说话了。 先生见状,没好气地道:“不争气的东西,坐下!” 顿了顿,又是道:“接下来,我们看下一题”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我是来看你的 陈招弟走出教室,抬眸看向天空,恍惚之间竟是感觉天地间就只有自己孤独的一个人。 虽然知道自己有很多爱自己的家人,但是家人和朋友毕竟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自己只有这么一个算得上是朋友的朋友,但是现在自己好像要永远的失去这个朋友了。 想到这里,她的愤怒渐渐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说的悲伤。 她想了片刻,悠悠的叹了口气,在书院里面走了起来。 经过几次扩建,文理书院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只有一点点面积的书院了,如今的文理书院几乎是原先的文理书院十倍的大小。 这么说,或许没有什么概念。 但是若是说这个书院几乎已经看比皇宫的大小,你便能够感受到这书院的强大了。 在京都府这片寸土寸金的地方,建立起这么一座书院,思想来去,除了皇族,也就只有安国公能够做到。 当然,这跟学生增多是有着密不可分的原因的。 这里所说的学生增多,并非单单是指文理书院的学生增多,更多的还是整个大楚的学生都增多了。 要知道,以前的时候,大部分的百姓能够有个饱饭吃就算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读书? 那想都不用想!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现在呢,因为红薯和地丁合一的存在,吃饱饭对于大部分的百姓而言已经不是一件难事了,最起码不是一件必须竭尽全力还不一定能够做到的事情。 正是因为如此,越来越多的农户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读书。 即便是再没有读过书的农户,也知道,对于他们而言,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读书乃是最为简单的一个途径! 正是因为如此,各地的书院,人数都是暴涨。 尤其是各地的方休书院,因为有大量的奖学金的存在,再加上比较低的费用,更是很多人前往。 比如这京畿之地读书稍微读出了一些名堂的,便想要进到这方休文理书院来。 正是如此,方休文理书院方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也正是因为有了如今的规模 才会一次又一次的扩建。 “哎......” 陈招弟走在幽静的竹林小路上 悠悠的叹了口气,眉头紧锁。 这么长的时间 她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世上还有比解不出来难题更让人难受的事情。 就在她唉声叹气的时候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招弟......” 声音很轻,陈招弟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呢。 转头看去 便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的确是赵昊 自己没有听错! “赵昊!” 陈招弟的声音充满了惊喜! 但是 下一秒,她脸上的表情立刻发生了变化,眉头紧皱,瞪着赵昊 没好气地道:“你还好意思回学院?明明是皇子 还一直说自己啥也不是,隐瞒自己的身份!你.....你算什么男人!” 赵昊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小声地嘀咕道:“这跟男人有没有关系,更何况我本来就只是个男孩。” 陈招弟瞪了他一眼 没好气地道:“你在那里嘀咕什么呢!” 赵昊陪笑:“没什么。” 陈招弟看着赵昊这么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她不由自主地眼眶了。 “你这个人真是奇怪,明明是皇子 为什么要跑来书院?你这样的人在哪里不好?为什么偏偏要跑到书院,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朋友 现在好了 没有了!” 陈招弟说着说着 眼眶不由自主地就红了。 “你这个人真是讨厌!你要走也就罢了!无缘无故地为什么又要回来,你明明都已经是太子殿下了,回书院做什么?” “......” 赵昊见到陈招弟眼眶红了,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终究只是叹了口气:“其实我们现在还可以做朋友的。” “怎么可能!”陈招弟提高了声调,大声地道:“你是太子!太子是未来的皇帝,皇帝就应该是圣人!圣人怎么可以有朋友呢?” “......” 赵昊听见这话,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因为陈招弟说的没错,皇帝不但没有家事,连朋友也是不能有的。 若是有了朋友,那人便是奸臣,便是佞臣,皇帝便是偏听偏信,便是昏庸之君。 因而,皇帝是不能有朋友的。 他很想说,皇帝虽然不可以有朋友,但是可以有妃子啊! 想了想,还是没好气说出口,只是道:“不一样,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陈招弟看着他,没好气地道:“说吧,你今天来到底是做什么的?不会是来看先生的吧?” 赵昊摇了摇头,表情忽然变得很认真,一双眼眸凝视着陈招弟,悠悠地道:“我是来看你的。” 陈招弟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下意识的脸红了。 虽然她很竭力的控制自己,但是脸还是忍不住的红了。 虽是如此,她还是大声地道:“看我做什么?我有什么好看的!” 赵昊看着她通红的脸,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谁让你是我的朋友呢。” 顿了顿,又是道:“你说我是你唯一的朋友,你又何尝不是我唯一的朋友呢!” 陈招弟听见这话,怔在了原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说不出口。 片刻后,她眼眶红着,却是露出笑容,道:“既然是朋友,那你得告诉我,你今天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赵昊:“真的是来看你的,顺便跟你说些事情。” “什么事情?”陈招弟面露好奇。 有什么事情值得让太子殿下绕过这么多人的眼睛,跑到书院里面来看自己? 很显然,她仍然不觉得赵昊来这里的目的是看自己。 赵昊看着她,表情十分得认真,缓缓地道:“我希望你们家能不要再继续开客栈了。” “......” 陈招弟完全没有想到赵昊会这么说,怔在了原地,半响才问道:“为什么?” 赵昊也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实在是太突兀了,但是一时间他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只是道:“你不用管为什么,照做就好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倒不如现在就开始 陈招弟听见这话,怔住了,仅仅片刻,她的表情就变得冷漠,不冷不热地道:“太子殿下是不是觉得这天下是太子殿下的,所以所有的人都必须听从太子殿下的命令,就算这个命令莫名其妙!” “不是。”赵昊自然是察觉到了陈招弟的变化,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让你这么做,是另有原因的。” 他自己也是知道,让一个已经在京都府扎根,并且过上了好日子的人忽然回到家乡去做农户,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不止是莫名其妙,还会让人恼怒。 但是这其中的缘由,他又是没有办法解释。 毕竟,说到底,目前而言,王妃什么的,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最重要的是他如今只是十一二岁的年纪,想要纳妃,至少还有四五年后。 四五年以后的事情,谁有说的准呢? 说不定,四五年以后,自己都已经忘了陈招弟的存在,陈招弟也忘了自己的存在了。 赵昊想到这,不免觉得悲伤起来,这悲伤过后,又是有些恍惚......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想当然了。 陈招弟听见他另有原因,眼神缓和了一些,看着他,问道:“什么原因?” “因为......” 赵昊一脸窘迫,支支吾吾,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招弟见到这一幕,神色又是变冷,不冷不热地道:“我还有回去读书,无论你是什么原因 我都不可能答应的 就算我答应了,我爹也是绝不可能答应的!” 说完这话后 她就转身离开了这里。 赵昊站在原地 怔怔地看着陈招弟的背影渐行渐远,继续开口 终究还是忍住了。 最后,只是神色黯然的站在原地 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想了想 还是决定:去找师父聊聊吧。 ............ 另一边,皇宫里面。 暖阁中,方休站在原地,看着楚皇 问道:“陛下 您已经做出决定了?” 楚皇抬眸看向他,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淡然,就好像是方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泰然自如道:“太子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朝廷还有你的辅佐 朕留恋这尘世,又有何意义? 既然早晚都是要开始的 倒不如现在就开始,也省去了许多的折磨。” 这段时间 方休提供的止痛药又是失效了......又是每天头疼三次,有的时候甚至可能达到六次 每一次都是生死不如死的折磨。 即便是皇帝 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痛苦。 他还想要保留自己作为皇帝的一些尊严。 无论这开颅之法最后是否成功 最起码他还是以威严的形象离开的......这就足够了。 方休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不知道怎么的心里面竟是变得有些紧张。 这么多年,类似的感觉,已经很少出现了。 即便是面临刺客,刺客近在咫尺,他也只是觉得有趣,却不觉得紧张,更不用说惶恐了。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是感觉到了一些紧张,惶恐......他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 他和楚皇之间,虽然有一些矛盾,可是大部分的时候,还是有君臣之谊的,这群臣之谊,和其他的人又有所不同,更多的还是长辈与晚辈之间的友谊。 他和楚皇名为君臣,但是更像是一个长辈和一个晚辈,两者之间的分歧有一些也是来自于思维的不同。 沉默了片刻,方休点了点头,没有劝说,只是道:“好。” 顿了顿,又是道:“请陛下准备准备,咱们去太医院。” 楚皇点点头,起身往暖阁外面走,走了几步,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刘成,摆摆手道:“让颜庄他们过来吧。” 刘成正沉浸在悲伤中呢,听见楚皇的话,微微一怔,下意识地问道:“是要所有阁老都来吗?” 楚皇瞥了他一眼,反问道:“不然呢?” 三位阁老虽是性格有所不同,处理事情的方式同样有所不同,但是......他们仍是楚皇最为信任的几个人。 即便是后宫的那些妃子,他也未曾如信任三位阁老一般信任。 三位阁老进入内阁已经十几年了,这十几年,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们共同商议,一起有过许多的功劳,也一起面临过许多的劫难。 互相之间也是有过分歧,但是总而言之,仍是向着一个地方走的。 因此,自己赴死之前,需要召集他们。 刘成听见这话,重重地点了点头,面露郑重之色,道:“奴婢知道了。” 楚皇看着他,又是道:“刘成啊,这段时间,你陪在朕的身边,这些事情便让其他人去做吧,不要说的太清楚,另外,让淑妃和太子也来。” 刘成听见这话,终于是有些动容了。 陛下召集的几人,皆是陛下最为信任的人,并且让自己陪在他身边,就是说自己也是他最为信任的人。 自己虽然乃是宫里的大太监,乃是掌印太监,但是随着安国公的介入,自己早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权势。 如今的自己,何德何能跟安国公、阁老们、太子殿下和淑妃娘娘相提并论啊! “陛下......奴婢知道了。” 刘成恭恭敬敬地拜下,眼眶红了。 楚皇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走出了暖阁。 很快来到了太医院。 这里,扁池和金吾卫的侍卫早已经准备好了。 这里被围的严严实实的,即便是一支强悍的乞颜部骑兵也未必能够突破。 除此之外,在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不知道多少密谍司的死士静静地守护着。 楚皇来到太医院,站在他们的面前。 其他的金吾卫目光都是望向前方,没有一点的移动......他们都是提前做好了准备,陛下来太医院的事情乃是真正的绝密!任何人都不能泄露! 他们这些金吾卫,此时此刻,就当这里只是一片空地,无论谁来,都当作看不见,不发出一点声音,除非有敌人攻击,他们才会进行防御。 这些都是提前准备好得,为此,他们已经半个多月没有离开过皇宫了。 楚皇从他们中间走过,来到了手术室前面,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无喜无悲。 竟是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平静。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太子殿下,您该提前准备了 “陛下。”扁池看见楚皇,迎了上来。 楚皇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淡然,开口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扁池点点头:“回陛下的话,都准备好了。” “那就好再等一会吧,还有些人没有到。”楚皇道。 于是,两人加上一个刘成,站在原地,等待了起来。 等的人自然是三位阁老,淑妃,还有太子殿下。 方休站在他们的身旁,原先觉得自己有许多的话是想要跟楚皇说的,可是现在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该到的人终于是到了。 三位阁老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陛下,一个个苍老的脸上都是带着哀伤。 陛下该交代给他们的都是交代给他们了。 如今叫他们过来,无非就是想要有个见证而已,最后的结果究竟是如何的,都是陛下自己愿意的,跟其他无关。 这样可以避免许多的麻烦。 免得有些别有用心之人借着陛下宾天这件事情,扰乱朝堂。 淑妃站在不远处,看着楚皇,脸上的表情更是哀伤,眼眶都是红了,泪珠一滴一滴的落下,几乎是哽咽着的,说不出一句话。 在淑妃的旁边,赵昊也是如此。 他得知父皇要做开颅之法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怔住了。 他还以为父皇还可以支撑很长的时间,却是没有想到竟是这么快就要做开颅之法了。 一时间,竟是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其他的太子,成天的盼着希望自己能够有一天早点儿登上皇位。 赵昊却是想着自己的父皇能够多活一些日子,多陪着自己一段时间。 明明自己才刚刚成为太子,父皇怎么就 “你们都这样做什么?朕乃是做手术,又不是赴死,扁爱卿不是说了,这成功的概率乃是超过了六成,那姚休不就是成功的康复了吗?他姚休一个罪臣都能康复 更何况是朕呢? 要是朕说 你们应该高兴” 楚皇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笑容 说道:“手术之法后 朕便可以痊愈了,你们难道不该为朕高兴吗? 这么一个个的哭丧着脸 都是觉得朕的手术不会成功吗?” 众人忙不迭地躬身行礼:“臣等不敢。” 楚皇道:“自然不敢就笑一笑。” 众人听见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 想要强挤出一抹笑容 却仍是哭丧着脸。 楚皇见到这一幕,却是忍不住地笑了,看向扁池,吩咐道:“不用再等了 开始吧。” 扁池点点头:“是 陛下。” 然后便是两个金吾卫,拿着剪刀到了楚皇的面前,两人的表情都是有些忐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楚皇却是道:“是要剪去头发吗?朕是知道的,朕也是答应了的 你们两个不必害怕,剪吧。” 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但是,跟命相比 这些还不算是特别的重要。 更何况,刘成早已经为楚皇准备了一套假发。 若是手术能够成功 便戴上假发 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两名金吾卫听见这话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是稍微的放平了一些,看着楚皇,恭敬地道:“是,陛下。” 然后两个人便开始为楚皇剪发。 大概花费了两柱香的时间之后,手术正式开始! 还是和上次一样,扁池乃是主要的医师,方休乃是站在一旁,帮助他。 两个金吾卫乃是跟在一旁,递一些用具。 这手术室仍是原先的手术室,这段时间没有任何人能够接近,一直都是被保护的很好。 楚皇就这么被送进了手术室里面。 三位阁老、淑妃、赵昊还有刘成站在原地,一个个的都是变得无比的紧张。 楚皇刚刚进入手术室,赵昊便开口问道:“母妃,您说父皇到底能不能成功?” 淑妃看向赵昊,很想说:陛下乃是真龙天子,乃是有上天庇佑的,自然是能够成功的。 但是她知道这些话都是哄人的,若是皇帝得到上天的庇佑,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皇帝二三十岁就没有了。 这手术的成功率很低,她之前问过扁池,最多只有三成,建造完了这个手术室后,成功的概率提高了不少,据说是能够达到六成。 六成说实在的,怎么都不能算是高! 毕竟陛下的安危乃是头等的大事,仅仅六成,怎么能够算是高呢? 淑妃想了想,终究是叹了口气,说道:“相信你父皇,一定可以的。” 赵昊自然是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眼眶又是红了。 三位阁老见到这一幕,脸上都是露出沉痛之色。 沉痛后,又是沉思。 最后还是颜庄走到了赵昊的面前,一脸郑重地道:“太子殿下,万事皆有可能,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太子殿下您都应该提早做好准备。” “准备什么?”赵昊没有经过思考,脱口而出地问出这个问题。 刚问出口,他就想到了,问道:“颜阁老说的可是登基的事情。” 颜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赵昊的脸上却是露出了愤怒之色,咬牙切齿地道:“我父皇如今还在里面躺着呢!并非是驾崩了,早做准备!有什么好准备的!父皇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颜庄听见这话,面露犹豫,仍是道:“太子殿下,您可知道陛下为何要让您来?” 赵昊咬着牙,没有回答。 “便是因为要早做准备,这中间是耽误不得的,即便只是耽误了一分,耽误了一秒,最后也极有可能误了大事。” 颜庄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劝说道。 赵昊仍是咬着牙,一脸的倔强。 这个时候,旁边的淑妃开口了:“昊儿,你父皇既是选你做了太子,你便是要挑起这重担,母妃希望你能做到。” 赵昊看了看自己的母妃,又是看了看颜庄,咬咬牙道:“父皇一定会没事的!” 说完,看向了手术室的大门,表情异常的肃然。 颜庄见到这一幕,知道再劝也是没有任何的意义了,于是也就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 手术室里面,却是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 开颅已经成功接下来,便是要取出蛊虫了! 扁池全神贯注得紧紧盯着面前的一切,终于是发现了,似乎有东西在蠕动!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你便做朕的驸马吧 之前开颅的时候,从没有见到类似的东西,如今见到,不用多说,必然是蛊虫,没有第二种可能! 扁池眼眸一凝,全神贯注了起来。 手里拿着的乃是材料学院研制的一种工具,名字叫做镊子,刚刚好可以用在此处,小心翼翼地对准那蠕动的东西。 却是怎么都不敢下手。 这可跟其他的人不同,其他的人都是没有这一步骤的。 若是稍微出了一些差池,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因而,一定要小心,小心,还是小心! 扁池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双手不要产生任何的颤抖。 开始咬牙切齿了起来。 久久的动不了手。 他一旁的方休见到这一幕,脸上的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眼眸微凝,低声道:“不要害怕,尽管去做,大家都做好了接受最坏结果的打算。” 这么一句话,让扁池稍微安心了一些。 他又是咬了咬牙,终于狠下了心,动手了! 镊子轻轻的夹住那蠕动的一端,然后轻轻的往上提起,最后一狠心,直接提了起来! 旁边的金吾卫忙不迭地递上了盘子。 扁池便将这蛊虫放在了盘子中间,下一秒,就看见蛊虫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看向了楚皇,并没有任何的异常。 扁池却是不敢放松一点儿警惕,继续手术之法。 很快就完成了一系列的缝合。 静静地等待了半个多时辰。 那曼陀罗花提取的麻沸散终于是消散了。 一道虚弱无力的声音缓缓地传来:“朕还活着?” 听见这话,扁池和方休都是面露喜色。 “不是!”方休故意压低了语气,冷漠地道:“你如今是在阴曹地府里面,我二人乃是牛头和马面。” 楚皇听见这话,有些恍惚,终究只是叹息了一声:“终究还是没有成功吗?罢了罢了,这样也好,省却了许多的烦恼牛头、马面,朕的功过是如何的?是否需要受刑?” 话音落下,身后传来了一阵笑声。 楚皇眉头微微皱起,这牛头马面未免也太不负责了 自己只是问了一个很寻常的问题 他们何故发笑? 这时,身后却是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陛下 方才乃是国公大人逗您开心呢 这开颅之法很成功,您必定能延年益寿!” 楚皇听见这话 又是怔住了。 怔了片刻后,好似才缓过神来 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方休 你竟然敢拿朕开涮!看朕好了以后,如何惩治你!” 方休笑了笑:“臣万死之罪!” 楚皇听见声音,确认了说话的乃是方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了地。 自己竟然还活着! 蛊虫竟是被取出来了! 简直是不可思议! 自己乃是了解过这西南道的毒蛊之术的 若非是真正的精通毒蛊之术的人 无论你用什么办法,也是无法消灭这蛊虫的,却是没有想到,他的御医竟然真的成功了。 最为令人哑然的是这个法子还是方休提出来的。 不得不说,这方休的确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啊! 天下之事 无所不通,无所不晓 仿佛真是文曲星下凡一般。 楚皇想到这,开口道:“方休 扁池,这一次朕能安然无恙 你们俩乃是立下了大功劳 方休 朕已经是没有什么可以奖赏给你的了朕知道你与嫣儿乃是两情相悦,这一次过后,朕会下一道命令,你便做朕的驸马吧。” “啊?”方休微微一怔,脑子一时间没有转过来。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怎么莫名其妙就要让自己做驸马了! 虽说自己和赵嫣的确是咳咳 但是想当初,自己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才让楚皇打消让自己做驸马的念头,怎么一转眼,兜兜转转的,自己又绕回来了。 方休一时间有些恍惚。 恍惚过后,又是有些犹豫。 “陛下” 刚刚开口,就听见楚皇道:“当然,你乃是国公,这国公做驸马的,古往今来似乎都是少数,朕还是知道,你有几个红颜知己,这男人嘛,乃是人之常情 朕特许你可以纳妾,但是这世子必须乃是你与嫣儿所出。” 方休听见这话,有些不太高兴了,道:“陛下,臣从没有想这么多,国公之位,臣并不在乎,臣与陛下说过,若是有一天,海晏河清,臣想要去全世界转一转,到时候若是公主殿下愿意随臣去,便随臣去,愿意留下来,臣也不强求。 这世子之位臣更是不在乎,臣相信,臣的孩子也是不在乎。” 扁池和金吾卫听见这话,眼皮都是一跳,感觉心惊胆战的。 此时此刻的他们备受煎熬,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捂上,当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这陛下一上来就说世子的事情,意图的确是有些明显了。 但是,其他人一般打个哈哈也就结束了,再不然便是顺从陛下的意思。 毕竟,这世子是谁,还不都是一样? 反正都是自己的儿子,若是能够攀上一层皇室的关系,乃是亲上加亲,这地位岂不是越发的稳固了? 谁能想到,安国公竟是直接拒绝了陛下,非但拒绝了陛下,言辞之间还颇有不满。 似乎是在说,什么国公,什么世子,老子都不在乎! 老子在乎的是自己作主!世子是谁,老子要自己选! 陛下本就是忌惮安国公的权势,如今还闹了这么一出,实在是 扁池和两名金吾卫想到这,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保持沉默,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 另一边,楚皇却是显得十分的淡然,似乎对于方休的回应早已预料到了。 “这些事情,先且不急,嫣儿曾经说过要为他的皇祖母祈福三年,这三年自然是不能婚嫁的,如今两年过去了,还剩下一年这些事情,这一年朕与你可以商量,还有嫣儿,也要听一听嫣儿的意见。” “”扁池和金吾卫听见这话,眼眸中都是流露出了震惊之色。 陛下对安国公竟然宽容到了这般的地步? 方休却是没什么感觉,点了点头道:“陛下所言甚是。”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臣来自另一个世界 楚皇这个时候,又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情,缓缓开口道:“扁池啊......今日朕能够安然无恙,你也是下了不少的功夫,朕对你的奖赏再多也是不为过。 朕是知道的,你想要做的不仅仅只是治病救人,而是治天下病,救天下人,这紧紧依靠你一个人,定是不够的,朕还听说了,安国公为你创建了一个叫做方休医学院和方休药学院的地方,乃是供你研究医术。 这样吧......从此以后,你领掌太医院,加太医院院使,若非是朕、太后、太子,其他的人生病,你皆是可以不必亲身前往,让其他的御医诊病就好,若是有人质疑,你便说是朕的旨意。 从此以后,你就腾出精力,好好的钻研医术。 其他的奖赏,朕知道你是不屑一顾的,但是该有的还是要有,朕会派人拟一个单子,你想要什么东西,也可以写在上面。” 扁池听见这话,忙不迭地行礼:“臣多谢陛下!” 楚皇想要点头,却是忽然想到自己刚刚做完手术,又是不能动。 也是感觉有些累了,刚准备说话,就听见扁池道:“陛下大病初愈,应当好好的修养,现在还是不要说话了,最少也修养三个月的时间,方才能够确保痊愈......当然,这还是要看具体的情况,有人一个多月便已经是与从前一般无二了。” 楚皇道:“好。” 说完后,似乎又是想到了什么,说道:“方休啊 这段时间 便是让太子参加廷议,若非是大事 你和三位阁老便做决定吧......朕要好好的修养修养 不要打扰朕。” 方休听见这话,撇了撇嘴 心道:你那点儿心思,别人能看不明白?无非就是想要借此看一看这朝堂之上是谁心怀不轨的 借此一网打尽。 顺便为太子以后的登基 扫除障碍。 “臣明白了,陛下。” 方休点点头道。 “陛下,臣送您前往修养的地方,这段时间 您最好还是不要离开那特制的修养室。” 扁池开口说了一句。 “好。” 楚皇答应了以后。 扁池朝两个金吾卫使了一个眼色。 两个金吾卫立刻上前 把楚皇抬到特制的轮椅上面,推着他离开了手术室。 楚皇坐在轮椅上面,倒是显得有些诧异,说道:“真是没有想到,你们竟是为了这场手术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 研制了这么多的小玩意。” 在他看来,这些东西若是放在民间 定是能卖上不低的价格。 “这是臣等应该做的!” 扁池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又是道:“其实并非应该说臣等 无论是这开颅之法,还是这手术室 还是陛下放在所用的曼陀罗提取的麻沸散 还有那呼吸所需要的叫做氧气的东西 甚至是陛下现在的轮椅,皆是安国公的主意...... 若是没有安国公,臣真是一筹莫展,若是论起看的医书,臣或许能比得上安国公,但是要论起医术,臣连安国公的千万分之一都没有!” 扁池说这话乃是真心实意的,他真是这么想的。 先不说安国公的医术了,便说自己,若是没有安国公的赏识,此时此刻只怕是还留在那小院子里面,帮一些看不起病的人诊治......当然,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他甚至是乐在其中,但是如今毕竟是有了更加广阔的天地,有了能够诊治天下之病的机会。 这些还是有所不同的。 “方休,你告诉朕,你是如何想到的这些?” 楚皇终于是忍不住的开口问出了自己困惑了很久的问题。 他实在是无法想象,这世上竟然有一个人,能够做到这般全能,几乎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了解,什么都会做。 无论是商贾之道,还是医术之道,或是教育之道,领兵之道......这家伙全都是无比的精通。 除此之外,还有着非凡的远见,原先楚皇只是觉得方休乃是一个千年难得一遇的人才,乃是上天恩赐给大楚的王佐之才。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想法却是发生了改变。 不管怎么样,方休的年纪摆在这里,他的年纪就是这么大,再厉害又能学会多少的东西呢?又能研究出来多少的东西呢? 而他所做的,所想的,简直就是令人难以置信! 方休听见这话,却是忍不住的露出了笑容,开口问道:“陛下,若是臣说臣乃是从另一片世界来到这里的,臣所会的皆是在另一片世界很平常的事情,压根不足为道,陛下信不信?” “......” “......” 楚皇、扁池还有金吾卫听见这话,都是有些无语。 显然他们觉得方休是在开玩笑。 另一片世界,指的是仙界吗? 这小子还真当自己是神仙下凡了? 楚皇没好气地道:“以后在朕的面前,少说这些玩笑话......你莫要忘了,这天下还有叫做欺君之罪的东西。” 方休听见这话,比他们还要无语。 是你问的问题,自己跟你说了实话,你非但不相信,还说什么欺君之罪。 果然......这年头,最不让人相信的就是实话。 罢了,不相信就不相信吧。 方休道:“臣知道了。” 话音落下,一行人离开了手术室,今日的天气很好。 外面也是架起了火炉,虽是冬季,仍是十分的温暖。 三位阁老、淑妃、太子和刘成站在外面,一个个都显得十分的焦急。 他们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甚至更长时间,他们也是记不清了。 这么长的时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他们怎么能不焦急,怎么能不担心呢? 此时此刻,看见扁池等人推着陛下出来,一个个的都是面露激动之色,想要凑上去。 “陛下!” 刚迈出一步,就想起了扁池之前叮嘱他们的,陛下出来以后,一定要保持距离,否则便有可能造成术后得一些问题。 他们虽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原理,但是仍是记住了这句叮嘱。 一个个的站在原地。 “陛下,您的病如何了?” “陛下,您感觉怎么样?” “父皇,呜呜呜呜呜......” 几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有些激动。 不管怎么样,陛下还是睁着眼睛离开的手术室。 这......就足够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不得泄露消息! 扁池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几位权贵,开口道:“太子殿下,淑妃娘娘,几位大人,陛下如今刚刚结束手术,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修养,这段时间尽量还是不要见陛下了。 若是有什么要事需要禀告陛下,最好还是写成信,臣等会对这信做一定的处理,保证它不会对陛下造成伤害。” “这”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能从彼此的眼眸中看出浓厚的担忧之色。 毫无疑问,他们这是担心陛下出现了什么问题。 要知道,他们可是听说过的,这开颅之法乃是有很多的后遗症,严重的情况下,甚至会出现失心疯、说不出话的现象。 若是如此,可就麻烦了! 说得难听一些,如此一来,生不如死,倒是还不如不成功呢! 这个时候,楚皇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的疑虑,开口说话了。 “朕现在很好,一切都是如常,除了脑子有些晕晕沉沉的,应当是那麻沸散的缘故,扁爱卿已经跟朕说明了原因,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朕会到一处地方修养,你们就按照扁爱卿所说的方法与朕通信” 说到这,顿了顿,又是道:“朕刚刚结束手术,不便于说话,尤其是在外面,说是容易感染风寒,有些话,朕在屋里面已经叮嘱安国公了,安国公会告诉你们。” 话音落下。 众人的脸上都是露出激动之色,纷纷行礼:“陛下圣明!” 赵昊更是兴奋的喊出了声:“父皇万岁!” 陛下刚才说的那些话,足以证明手术的成功。 神智乃是清醒的,说话仍能说,这就足够了。 一旁,扁池道:“太子殿下 淑妃娘娘 几位大人,你们不必太过担心 这手术已经成功 之后便是修养了,一切按照方法来 就不会出错这外面有许多的细虫,容易造成感染 臣先送陛下前往修养室 就先告退了。” 说完,给两个金吾卫使了一个眼色。 两个金吾卫点点头,立刻领着楚皇陛下,离开了这里。 方休则是留在了原地 先是行了一礼 然后看了看四周,说道:“陛下吩咐了我一些话,这里不方便说,便去几位大人的暖阁吧。” 首辅颜庄点点头:“好。” 淑妃见到这一幕,立刻会意 道:“你们几个去商议商议,本宫便先回去了。” 几人都是行礼:“恭送淑妃娘娘。” 淑妃离开了。 赵昊留了下来 一行人一同离开了这里,前往暖阁。 这暖阁里乃是有暖气的 比外面温暖了许多。 方休搬了椅子,赵昊搬了椅子 便坐下了。 太子殿下是坐在主位 然后两侧是内阁首辅和安国公方休。 另外两个阁老则是坐在后面。 “安国公 陛下叮嘱了何事?” 方休看向他们,表情很是淡然,悠悠地道:“其实没什么事情,就是这段时间,陛下病愈的消息,不得有任何的泄露,然后让太子殿下主持廷议,几位阁老一切如常其他的就没有了。”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却是让整个内阁都安静下来。 赵昊一脸的茫然,显然不明白,父皇为什么要让自己主持廷议。 明明父皇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廷议的时候,让刘成站在一旁,衮衮诸公说了些什么,记录下来,然后送到父皇的修养室,不就可以了? 难道是要磨练自己? 赵昊有些想不通。 三位阁老却是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眸中看到深深的忧色。 显然他们很明白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其实只要知道陛下病愈,便能理解陛下为什么这么做。 古往今来,许多圣明的皇帝,却是没能延续皇朝。 原因是什么? 无非就是两点原因,第一点,乃是早逝,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实在没法避免。 这第二点,便是太子选取的太子不合适,表面上乃是非常的贤明,实际上内心不知道多么的肮脏,登基了以后,就是显露了出来。 这是其中的一种情况,第二种情况就是臣子们怀有异心。 这第二种情况尤其容易出现在太子年幼的时候。 这太子年幼,即便是圣明,也会有许多的人产生不一样的想法。 比如德正皇帝,便是如此,德正皇帝乃是娶了平民之女,一生妃嫔不多,皇脉很少,最后只有一位皇子。 太子年幼的时候,德正皇帝便驾崩了。 没有外戚能够依赖,没有栋梁之臣能够依仗,最后惶惶不安的度过了十几年,一度沦为傀儡,也就是当时的内阁首辅病死后,情况才发生了一些好转。 当然,对于颜庄等人,楚皇是放心的,其他人嘛就不一定了。 因而,楚皇想要借着这个机会,看一看到底谁是怀有异心!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甚至可以说,是仅有的一个很好的机会。 只是如此一来,怕是朝堂之上武百官的位置,要有一个大的变化了。 显然,三位阁老都不想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是陛下已经做出了决定,还有安国公在旁边,除了照做,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要知道,要事真有人怀有异心,这异心怕是十之八九乃是冲着安国公来的。 因而,安国公定是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只是 他们不明白,陛下这么做,岂不是也让安国公受益了。 如此一来,便等于让安国公的势力更加的壮大。 如安国公一般的权臣,岂不是比那些怀有异心的人还要可怕? 难道陛下就这么信任安国公方休? 三位阁老都是有些无法理解。 方休却是压根不在乎他们怎么想,因为此时此刻的他想的乃是另外一件事情。 起身,行礼:“太子殿下,三位阁老,陛下的吩咐,本公已经带到,本公自己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便先告辞了。” 太子殿下和三位阁老都是站了起来。 太子殿下更是起身相送,在阁老们的面前,丝毫不避讳跟方休的关系,恭敬地道:“本宫送一送国公。” 方休不是太子太傅,也不是太子太师,因而,明面上,还是不能以师徒相称的。 方休笑了笑,摆手道:“不必了,太子殿下留步吧。” 说完,转身离开了,速度很快。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就这么简单? 方休离开了皇宫,回到了方府。 还没有回屋,就在院子里面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赵嫣和秀儿不知道在聊些什么,都是兴高采烈的。 尤其是赵嫣,更是一脸的激动之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发了横财。 方休走上前,看了看赵嫣,又是看了看秀儿,问道:“怎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赵嫣转过头看向方休,脸上的表情有些诧异:“你还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方休微微一怔。 陛下的手术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瞒着赵嫣的,便是因为赵嫣乃是一个外表坚强,内心十分脆弱的一个人,生怕她承受不住打击。 难道她知道了她的父皇已经做好了手术,而且十分的成功? 方休想到这,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楚皇的毒蛊被解除,乃是他特意叮嘱过的,绝不能有任何的泄露。 现在倒好,自己刚刚从皇宫里面出来,就有人知道了这个消息,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 赵嫣看见方休的表情,却是道:“看你的表情,你是真的不知道了!你买的那些分红挣大发了!” “......” 方休听见这话,怔了一下,下一秒,松了一口气......原来她说的是这件事情。 “哦?哪一支分红挣大发了?”方休这一次着急回府,便是因为交易所的事情,但是此时此刻却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故作疑惑地问道。 赵嫣激动地道:“每一支分红都是涨了!尤其是你买的夏英船坊,更是涨了四五倍!据说是因为昊儿被册立为太子殿下的原因,大家都觉得朝廷一定会清剿海寇以及那些从西边来的胡人! 还有就是你着手训练的那支新军,也是给了其他人很大的信心......” 说到这,她顿了顿,悠悠地道:“其实吧,有一点,我不是很能想的明白。” 方休看了她一眼,问道:“哪里,你想不明白?” 赵嫣道:“为何昊儿被册立为了太子,这交易所的分红就上涨了 而且是每一支分红都上涨了 就算是公认的最差劲的分红,竟然也是上涨了 简直就是奇迹 这究竟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她已经想了很长时间了 就是想不明白。 她实在无法理解,太子和分红之间存在着什么样的联系。 方休看了她一眼 脸上露出笑容 摇了摇头。 连这点东西都想不明白,竟然还成天的在交易所里面,想着能依靠分红挣钱......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又菜又爱玩吧。 “原因很简单,昊儿做了太子 我这个安国公的地位就更加的牢固 我的地位更加的牢固,这交易所和宝乐坊就越发的安全,最起码不会出现变故,这乃是极为重要的。 若是交易所稍微出了一些变故,那些人的银子就有可能砸在里面 但是交易所一直保持着如现在一般的稳定,无论是赚还是亏 只要不是无缘无故地砸在里面,这些人都能够接受。 一些胆子比较小的 害怕银子砸在里面的人,也是能够接受。” “......就这么简单?” 赵嫣显得有些诧异。 方休看着她 点点头:“就是这么简单。” 顿了顿 又是道:“想事情 不能只站在自己的角度,对于你而言,这交易所里面的银子,除非是因为分红的原因没了,不然怎么都不可能消失。 即便是无缘无故地消失了,你也能到户部寻个公道,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你损失了多少的银子,户部就会补偿你多少的银子。 但是这些人却是不一样。 他们没有任何的门路能够做到像你这一般,因而他们乃是十分的谨慎的,每一点都是需要考虑到,世人皆知,我与朝廷的武百官之间存在着分歧。 只是仗着陛下的信任,方才能够立足至今,若是有一天......我只是假设说有一天,陛下不在了,没人能再庇护我,便等于这交易所失去了庇护。 交易所失去了庇护,就等于说他们的银子失去了庇护。 他们不敢冒这样的风险,你明白了吗?” 说这么多,如果赵嫣还不明白,那方休也是没有办法了。 赵嫣站在原地,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久久没有说话。 方休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时间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若是陛下真的要将赵嫣许配给自己,自己做了驸马,自己和她的孩子,若是遗传了她的智商,那可该如何是好啊? 方休想到这,脸上不免露出了担忧之色。 一旁的秀儿轻声地道:“少爷,您刚从宫里面回来,应当是饿了吧,奴婢去给您做些吃的。” 还是秀儿体贴啊。 方休看向秀儿,脸上露出了笑容,点点头:“好。” 这个时候,赵嫣后知后觉地道:“你去了宫里面?” 方休道:“不然呢?” 赵嫣上下打量了方休一眼,带着狐疑的语气,问道:“你去宫里面做什么?” 方休也是看向赵嫣,道:“公主殿下,您别忘了,我乃是国公,进入皇宫,与陛下和武百官商议事情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赵嫣听见这话,忽然反应了过来,眼前这一位可并非是原先的方休了,而是堂堂的国公,进出皇宫,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又是很快恢复正常,说道:“就你能与武百官商议什么,凑凑热闹罢了......对了,父皇的病情如何了?” 都已经治好了,还病情如何。 方休道:“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是什么意思?”赵嫣问道。 方休道:“一切如常就是一切如常。” “你......”赵嫣嗔怒地看向方明,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听着就是很有分量,不用说,来者的体重一定不轻。 “少爷,小的来迟了!” 声音传来,不出意外,正是这方府这么多人里,除了白小纯以外,最胖的王宝乐。 王宝乐站在方休得面前,毕恭毕敬地道:“少爷,您有何吩咐?” 方休看着他,只说了一句话:“这段时间,你好好的准备一下......咱们手里的分红不能在短期内卖出去的,现在就开始着手,尽量卖出去!”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敲打 王宝乐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面露诧异之色,问道:“少爷,如今这分红的势头正好,为何要卖出去?” 方休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正是因为势头正好,所以才卖出去,物极必衰,这四个字,你没有听过吗?” 王宝了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旁边的赵嫣却是一脸的郁闷,没好气地道:“什么物极必衰!现在可是挣银子的大好时机!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再想要挣银子,简直就比登天还要难! 我不管你说什么!反正这一次,我就是要买分红!” 方休看了她一眼,表情十分的淡然,悠悠地道:“你想买那就买吧,反正我也拦不住你。” 说完,看向王宝乐,说道:“就按照本少爷所说的去办,其他的诸如夏英船坊之类的分红,还可以留下一些,卖出去的要占八成,留下来的占两成,具体该留谁,该卖谁,你自己决定吧。” 王宝乐听见这话,有些纠结。 一方面,他知道少爷说的话从来都是对的,甚至这交易所都是少爷创建的,少爷这么做定然不可能是无的放矢。 但是呢,另一方面,如今这分红涨势这么好,简直可以说,无论怎么样,都能挣到一大笔银子,就让他这么放弃这个机会,他实在是觉得心痛。 “少爷,您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少卖一些?” 王宝乐犹豫了许久 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方休听见这话,眉头却是微微地皱了起来 看向王宝乐 带着冷漠道:“好!说到底这宝乐坊原先都是你王家的,你想要怎样 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你干脆不要卖了!” 自己这段时间 一直忙着其他的事情 宝乐坊一直没有过问,如今王宝乐竟是敢不信自己了。 放在以前,这样的情况是绝不会发生的。 虽说方休知道,王宝乐不可能有异心 他这么说 只是有不甘心......但是有了一次,便可能会有下一次,这是方休绝不能允许的! 果然,王宝乐听见方休这带着冷漠的话,脸上露出惶恐之色 忙不迭地跪了下来,哭道:“少爷 小的绝没有半点儿忤逆少爷的意思!是小的太贪心了,不知道见好就收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少爷的吩咐 小的一定照办 绝不会出现半点儿的纰漏 还请少爷不要说这样的话,小的听了,心里面实在是难受,小的......” 王宝乐深深的明白,宝乐坊之所以能够取得今日的成就,绝非是因为他这个掌柜,而是少爷的存在! 正是因为有了少爷,这宝乐坊的信誉才有了保证,这万万千千的百姓才会愿意把银子送到宝乐坊这儿来。 正是少爷的一诺重千金,无数的商贾愿意到宝乐坊这里存银子,即便是一万两,十万两,他们也放心。 也正是因为少爷的势力,这宝乐坊的诸多银子才有了去处,能够变成更多的银子。 若是没有了少爷,这宝乐坊的坍塌只是在一瞬间,夸张一些的说,甚至一瞬间都用不到! 方休抬眸,瞥了一眼王宝乐,悠悠地道:“你乃是宝乐坊的掌柜,有自己的想法,乃是人之常情,如今的宝乐坊不是从前的宝乐坊,你也不是曾经的小掌柜......你可知道,有人称呼宝乐坊为小户部,称呼你为小尚书?” 王宝乐听见这话,更是惶恐,以头抢地,哭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啊!” 方休却是没有理会他,继续道:“正是因为如此,你做什么事情,本公一直没有过多的过问,除了有的时候,问你要些银子,其他的时候,银子去了哪里,用在什么地方,本公也很少问...... 可是,本公不问,不代表这宝乐坊所作所为皆是正确的,这一次的交易所,不出意外的话,乃是有大的变动,若是处理不好,出问题的不是宝乐坊,也不是我方休,甚至不是朝廷,而是整个大楚!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你却是指导起本公做事了,呵......” 方休冷笑了一声,说到这,戛然而止。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也算是给王宝乐留了一些面子。 王宝乐涕泗横流:“小的知错,小的知错了!” 反反复复皆是这句话,不停的磕头。 整个人一直处在头脑空白的状态。 并非是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差,而是这两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少爷如此生气。 王宝乐是一个聪明人。 他知道宝乐坊的壮大意味着什么,知道少爷这些话意味着什么。 这两年来,他之所以能够坐稳宝乐坊掌柜这个位置,说到底乃是与少爷的关系不仅仅只是主仆之间的关系。 除了主仆,还是好友......少爷信任他! 可是如今,他却是眼睁睁的看着少爷不再信任自己,他能不惶恐吗? 旁边的赵嫣见到这一幕,脸上的表情也是出现了一些变化。 王宝乐这个人,也算是她为数不多的认识的几个人之一了。 这两年,她对于王宝乐的印象一直都是第二个白小纯,在方休的面前,无比的听话,在外人的面前,凶残如虎。 可是她从没有想过这王宝乐畏惧方休竟是畏惧到了这般的地步。 仅仅只是说了一句:您要不要再考虑考虑......事情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的? 单纯的她想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很想帮王宝乐说几句话,毕竟是跟了你两年的人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仅仅只是为了一句话,不至于吧。 可是看见王宝乐惶恐的模样,不知道怎么的,她却是说不出口了。 “少爷,小的错了!小得错了!小的错了!” 王宝乐还在不停的磕头,额头已经通红。 方休瞥了他一眼,觉得越看越气,终究是没有忍住,上前就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狗东西!以后再让本少爷不省心,便滚回你江南老家养老去吧!” “滚!本少爷看到你就觉得来气!” 明明是一句怒骂。 王宝乐听了,竟是倍感亲切,好似曾经那个少爷又回来...... 他表情变化,咧开嘴,没心没肺地笑了:“谢谢少爷!谢谢少爷!小的告退了,少爷您别气坏了身子,小的告退!”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紧紧跟随方休的步伐 王宝乐离开了。 赵嫣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却是不断的发生变化。 跟方休认识了这么长的时间,方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心里面还是清楚的。 若非是有极为特殊的情况,否则他是不可能发这么大的脾气,更何况是对王宝乐这样的老人。 也就是说,的确是要卖掉手里的分红。 但是,这是为什么呢? 赵嫣想不明白。 明明现在正是挣银子的好时候啊! 而且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短时间内交易所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动。 赵嫣还在沉思呢,方休却是转头看向了她,眉头一挑:“想什么呢?” 赵嫣不甘示弱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要你管!” 说完,转身离开了。 走到一半,又是折返了回来,看着方休,问道:“喂......这世上真是有物极必衰这个规律吗?” 方休看向她,脸上露出笑容,悠悠地道;“那些分红,你要是不想卖,那就不卖,反正现在是挣银子的最好的时候,说不定你就能挣到几十万两的银子,是吧?” 凭赵嫣对方休的了解,毫无疑问,这话乃是冷嘲热讽,阴阳怪气。 她眉头蹙了蹙,咬牙切齿地道:“激将法没有用!本姑娘告诉你!我这分红就是不卖!到时候挣了银子,气死你!” 说完,不再回头,转身离开了。 方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哑然失笑。 另一边,赵嫣离开了方府,站在方府的大门前,却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她开始纠结,自己到底是回公主府呢,还是去交易所呢。 犹豫了不知道多久,她终于是狠下了心,咬咬牙......去交易所! 这交易所一如往常,乃是人山人海。 在这里守着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些商贾 还有一些乃是小商贩 他们手里的银子虽然不多,但是也是抱着发财的梦想 来到了这里。 这交易所里面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 某个落魄的商贾 身上只剩下了一百钱,就是凭借这一百钱 在这交易所里面待了一个月,硬生生的变成了一两银子 又从一两银子变成了一百两的银子。 最后竟是恢复了原先的腰缠万贯! 这个传说 广为流传,被许多人相信。 因为传说中,那个落魄的商贾刚好赶上了好时候,在夏英船坊的分红最低廉的时候 买了一些夏英船坊的分红 结果仅仅几天的时间,夏英船坊涨了十几倍,几十倍......一百钱变成一百两银子,完全是有可能的! 于是,无数的人都是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下一个赶上好时候的人。 赵嫣走入交易所 听着吵闹声,目光锁定了几处柜台 脸上露出决绝之色。 不管了! 方休这家伙虽然看上去很不靠谱,但是这两年来 还没有坑过自己。 他自己都是把分红给卖出去,自己要是不卖出去 保不准会出什么问题。 赵嫣之前可是有过惨痛的教训的。 就是夏英船坊。 当时 夏英船坊跌落到了谷底 方休非但没有卖掉夏英船坊的分红,反而是买下了夏英船坊的分红,非但是买下了夏英船坊的分红,而且还设置了一个底线,只要是低于这个价格的,他照单全收。 结果呢......新军一出,太子一立,这夏英船坊仿佛如西游记里面的孙猴子一样,一个筋斗云,直接是飞上了天! 方休就此挣了几十万两的银子啊! 几十万两的银子是什么概念?要知道这皇家的内帑才多少的银子啊! 方休仅仅一次,便挣到了这么多的银子......而且最为重要的是,这笔银子还用在了新军之上,导致这跟铁、夏英船坊......总而言之,是跟新军有关的分红又是上涨了。 没错,在此之前,方休已经买好了大量的类似的分红,结果呢?又是挣了一大笔银子! 当然,这一次没有上一次挣得这么多,但是也足够多了! 而自己,本来手里握着的夏英船坊的分红,能够挣至少一万两银子,结果自己没有跟着方休这家伙,早早的就卖掉了,导致自己一点儿银子都没有挣到,甚至还亏了几十两的银子,简直让人崩溃! 赵嫣每一次想到这,都是暗暗的下定决心。 下一次,无论方休做什么,哪怕是再不可理喻的举动,自己也一定要跟着他! 可是...... 真又发生了类似的情况,她又是犹豫了。 诺大的交易所,大部分的人都是来买分红的,卖分红的都是一群什么人? 都是一群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急着用银子的人。 种种的迹象都是表明,这分红还要往上涨,而且是涨不少! 自己现在就卖了? 实在是不甘心啊! 不行!自己乃是发过誓的!无论方休做的事情再不可理喻,自己也一定要跟着他! 赵嫣咬了咬牙,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迈开了步子,朝柜台走去。 “把我的分红全都给卖了,这是凭证。” 赵嫣咬牙切齿地道。 说话的时候,眼眶都是红了,好似在做什么极为艰难的决定。 交易员抬眸看了赵嫣一眼,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类似的情况,他见的实在是太多了。 这个时候来卖分红的,一般而言,都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再不然便是生意出了什么变故,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想着把分红换成银子,否则的话,谁会这么做呢? 毕竟这分红有的时候比做生意来银子还要快啊! 可是,当他看到凭证上面的数字后,却是怔了一下。 这些分红分属不同的商铺,加在一起可是足足一万多两银子啊! 这一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整个京都府,能够拿出一万两银子得商贾,屈指可数!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缺少银子呢? 就算是出了变故,也不可能有一万两银子的空缺吧? 交易员转头看向赵嫣,眼神已经是发生了一些变化,声音略微有些颤抖,问道:“您......您是要把分红卖掉?” 赵嫣正郁闷的,听见这话,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本姑娘刚才没说清楚吗?卖掉!” “......全卖了?” 交易员声音发颤,脸上的表情不可置信......这个时候卖掉这么多的分红,这位姑娘莫不是个傻子吧!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张文白的专栏 这些分红可是价值一万多两银子啊! 只要在这里多放一天,就能上涨几十两银子! 几十两银子是什么概念?那是许多的普通人家一个月,甚至一年的收入! 这个姑娘却是要把它卖掉。 这不是疯了,那是什么? 更何况,能够卖的起一万多两银子分红的人,又怎么可能会缺银子呢? 既然不缺银子,她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交易员看着赵嫣,眼眸中满是不解。 他犹豫了许久,终于是忍不住,开口劝说道:“这位姑娘,现在分红正是上涨的时候,太子殿下和安国公乃是师徒,两人之间的情谊远超君臣,也就是说这分红还能再上涨一段时间,您您不考虑留下一些吗?” 赵嫣听见这话,脸上也是流露出犹豫之色。 她还是有些不甘心。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她又是想起了夏英船坊的事情,想起了许多的事情,咬了咬牙,双眼通红地瞪向那交易员,没好气地骂道:“我说你还有完没完了!说了全都卖掉!全都卖掉!你是听不懂吗?” 交易员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也是变得有些奇怪,心里面念叨了一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不冷不热地道:“好,那就全都卖掉。” 一系列流程后,他递出了一堆银票。 “这是您分红卖掉后的全部银子,一共是一万一千三百二十一两一百五十七,您一定收好了,离开了这柜台后,出了任何问题,概不负责。” “知道了,真是啰嗦!” 赵嫣心情很不好,伸手接过银票,嘟囔了几句。 交易员听见这话,很想跟她争辩一下,但是转念一想,人家一个小姑娘,能够拿出一万多两的银子,出身定是非凡,绝不是自己能够招惹的。 于是,也就沉默不语了。 赵嫣收好了银子以后,站在原地 看着这交易所上面分红的价格不断地变动 脸上的表情也是不断地变化。 她已经开始有些后悔了。 自己会不会卖的太早了一些? 若是晚卖一些,说不定还能挣不少的银子呢! 她咬了咬牙 开始纠结 到底要不要买回来一些了。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不远处 一个身穿华服的公子哥,同样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分红价格的变化。 这各个商铺分红的价格若是涨了 便是用朱砂来写。 若是降了 便是用黑色的墨来写。 以往的时候,这交易所里面,朱砂红和黑色乃是各占一半。 但是这几日,却是可以看见 一眼望去 全都是朱砂红,近乎没有一个黑色。 也就是说几乎所有的商铺的银子都在涨。 别的不说,有一些商铺,压根都是无法维持下去了,此时此刻在这交易所竟然还是朱砂红 这难道不可笑吗? 这合理吗? 这样下去,难道不会出问题吗? 这些商铺本来不值得这么多的银子 但是在这交易所里面却是被抬到了这么高的位置,别的不说 大楚有这么多的银子吗? 即便是宝乐坊印了这么多的银票,可是若有一天 许多的人乃是同时去将银票换成银子 这宝乐坊的银子不够了该如何? 这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在张白的眼里 这是必然的事情! 只要是这交易所里面一直都是上涨的,一眼望去,都是朱砂红。 那么,这样的情况必然会发生! 因为这些商铺本不值这么多的银子啊! 张白站在原地,表情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旁边的人还在疯狂的购买分红,一个个的都是异常的激动和兴奋。 但凡是有一点银子全都换成了分红,好似晚一天换成分红,便亏了多少多少的银子一样! 而张白却是感觉全身上下都是一阵冰凉。 就目前来看,他所想象的那种情况就在不远的将来了。 若是真的出现那样的情况,最先崩塌的乃是交易所,交易所崩塌后,乃是宝乐坊,然后是银票,然后便是整个大楚! 无数人几十年,乃是几百年的家产,将会在一瞬间化为灰烬,消失不见,就如同一捧沙土,沉入了溪流,甚至引不起一点波澜。 这样的情况是多么的可怕啊! 张白想到这,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骤然来袭,一瞬间,他甚至感觉自己无法呼吸。 下一秒,他做出了决定! 把所有的分红卖掉!然后全都换成银子! 若是自己想象的情况真的出现了,那么只有银子才是真的!其他的一切都是假的! 并且,他有一种预感,他想象的情况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 到时候,一定会有无数人心灰意冷,近乎绝望他不希望自己是其中的一员。 于是,走到了柜台前,看着交易员,肃然道:“把我的分红全都卖了。” 那交易员听见这话,怔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又有一个来卖分红的? 今天遇见一个傻子已经够可以的了,怎么短短的一炷香的时间,自己竟是遇见了两个? 有了之前的教训,那交易员也是懒得再说这么多了,头也不抬,直接问道:“姓名。” “张白。” 张白? 交易员听见这个名字,下意识地抬眸看向了张白,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作为交易员,他们平常的时候,也是会聊一些人的。 这张白,他可是经常听说。 这个人经常在竹轩斋的报纸上面,写一些关于交易所的见解,都是十分的独到! 甚至可以说是目光如炬! 为此,竹轩斋的报纸甚至有一块地方乃是专门留给他的,似乎叫做张白专栏。 很多人第一次到交易所来,什么都不动,他们就会推荐那些人去看一看张白的专栏。 不止如此,他还经常自己到交易所里面买分红,每一次买分红都是能够挣到银子! 有的时候多,有的时候少,但是这么多次,每一次都是能挣到银子! 这可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不!绝不仅仅只是不容易可以形容得! 交易所这么长的时间了,买了这么多的分红,还从没有亏过银子的,整个京都府似乎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其他的人即便是挣到了银子,下一次说不定就会亏银子,但是这张白却是从没有过。 可见他的强大! 但是现在他竟是告诉自己,他要卖掉所有的分红? 这 他难道也疯了吗? 交易员一脸的不可置信。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忧心忡忡的户部侍郎 一时间,那交易员开始有些怀疑人生了。 如果只是那一个姑娘卖掉所有的分红,也就罢了。 可以解释为她什么也不懂,压根不知道这么多的分红意味着什么。 可是呢张白也要卖掉所有的分红,这可就无法解释了。 交易员脸上露出思索之色,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确定要卖掉所有的分红?” 张白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十分淡然地道:“确定。” 交易员听见这话,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点了点头道:“好。” 张白拿着银子,站在原地,又是看向那交易所的许多商铺的分红,一副忧心仲仲的模样。 很快,他就做出了决定。 仅仅自己从这里面逃脱出来,远远的不够! 这交易所要是真的像自己想象的一样,问题就麻烦了!整个大楚都将会陷入麻烦! 张白自认从来不是一个关心天下黎明的人。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世家子弟,他的父亲那也是户部侍郎。 他的命运也是跟大楚朝廷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的,若是大楚朝廷出现了问题! 那么他们一家子也都会出现问题! 想到这,他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凝重的离开了交易所。 在他的身后,一阵阵的喧闹声,从未停歇。 “给我买一百两银子的张氏布庄!” “我要买五百两的临泽府铁矿!” “三百二十一两银子,全都买杜明府的煤矿!” 户部侍郎府。 户部侍郎张茂实在书房里面,看着属下送来的书信,眉头紧锁,一副忧心仲仲的模样。 因为宝乐坊的存在,许多的规矩都是被打破了。 原先,这盐铁乃是紧紧的握在朝廷的手里的。 但是因为交易所的原因,许多的州府因为没有银子,就把这盐矿和铁矿放在交易所里面售出了分红。 等到户部发现,想要制止已经是来不及了。 毕竟,这大楚的律法的确是没有规定不能卖出盐铁的分红。 大楚的确是控制着盐铁,但是和以往还是有所不同的。 盐铁的收入,七成是要上缴到京都府的,剩下的三成呢 两成是给当地的州府 一成则是给各地的盐铁使。 这流程呢,也是十分的繁杂 首先这盐铁乃是由各地的州府开采。 但是各地的州府却是没有资格贩卖的 而是要送到户部,户部统计了以后 再送回给各地的盐铁使,由盐铁使卖出去。 这样的话 就不会造成各地的盐铁价格不一样。 同时 州府和盐铁使之间也是存在了一种制衡的状态。 盐铁使若是不规矩,州府不会坐视不理。 若是州府留下了盐铁,盐铁使同样不会坐视不理。 最后贩卖盐铁得到的银子,两成送到京都府的户部 一成盐铁使留下 另外两成送回给开采盐铁的州府。 盐铁的价格也并非是固定的,有的时候会高,有的时候会低。 若是低的时候,州府是能从中挣到一些银子,若是低的时候呢 莫说是挣银子了,这开采的成本 都有可能需要他们承担,亏本那是常有的事情。 简而言之 就是存在风险。 正是因为如此,交易所出现以后 许多的州府就将当地的盐铁放在了交易所里面 以弥补亏空 反正他们还是有两成的分红可以处置的。 可是,如此一来,朝廷对于盐铁的价格便无法掌控了。 若是盐铁的价格高了,受益的乃是交易所里面的人,若是盐铁的价格太低,最后就是所有人都倒霉! 虽然目前还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张茂实总担心有一天会出现问题,这担忧来自何处,他自己也是不明白,只是一个户部老人的直觉罢了。 要知道,不仅仅只是盐铁,这许多的商铺,尤其是京都府的商铺,大部分都是在交易所里面售卖分红。 很多商铺的兴衰,甚至跟这交易所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作为户部侍郎,对这交易所自然是十分的谨慎,张茂实曾经去过一家在交易所十分火热的商铺,结果竟是发现那商铺压根什么东西都不卖。 之所以如此的火热,皆是因为他们花费了大量的银子到处宣传自己的商铺。 让许多的人觉得这个商铺一定大有可为! 听起来是不是非常的可笑! 可是,这已经不是可笑的问题了!最大的问题是,若是长此以往,还有谁愿意好好地经营自己的商铺呢? 反正累死累活,把商铺经营好了,也不一定能够挣到多少的银子。 可是,只是花费一些代价,四处宣传自己的商铺,便能够从交易所那里挣得无数人的银子。 长此以往,京都府怕是再也没有这么多的商铺了,有的只是一个个交易所里面疯狂的人和交易所外面疯狂的商贾。 没有了东西,就算是交易所里面有再多的银子,又有什么用呢? 张茂实想到这,眉头皱的更紧,叹气了起来。 这个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然后就听到下人的声音传来:“老爷,少爷回来了。” “嗯。”张茂实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下人又是小声地道:“少爷想要见您。” 张茂实不冷不热地道:“不见。”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 他要见自己无非就是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乃是银子不够了,第二件事情乃是欠了银子。 当然,这样,他就已经知足了。 总比自己那些同僚的儿子要强了一些。 他只是吃喝玩乐,倒是不惹事只是如此,他就很满意了。 就是这么样的儿子,有什么好见的? 张茂实顿了顿,又是补充了一句:“若是他要银子,便给他,最多一百两,若是他欠下了银子,就给我重重地打!让他一个月都离不开府上!” 说到后面,乃是咬牙切齿的。 自己这个户部侍郎,掌管天下得钱粮,每天都是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自己这个儿子呢?天天声色犬马,吃喝玩乐,除了不惹事,其他没有一点儿好的地方! 都说虎父无犬子! 自己怎么就有这么个儿子? 想到这,他不免更加的心烦。 这个时候,那下人又是小声地道:“老爷,少爷说有要事要同您商议”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还是曾经那个少年 张茂实听见这话顿时感觉气不打一处来......有要事与自己商议?他个不学无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败家子,同他户部侍郎的爹,能用商议这个词? 更何况他能有什么正经事情? 张茂实眼眸中迸发出怒火,瞪向那下人,没好气地道:“不用问他了,直接给我打!狠狠地打!重重地打!” 这打人乃是有讲究的。 若是少爷惹了老爷生气,但并非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便是好好地打!那就只是装个样子。 然而,若是到了重重地打,便是免不了皮肉之苦的,狠狠的打就更不用说了,皮开肉绽,那都是轻的了! 那下人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些变化,想要劝一劝自家老爷,但是看见自家老爷的表情,犹豫了一下,仍是没敢说出口。 只是应了一声:“明白了,老爷。” 便转身离开了。 到了庭院的外面,张文白站在原地,一副忧心仲仲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下人面露犹豫之色,还是走上前,小声地道:“少爷,老爷说让小的狠狠的打。” “狠狠的打?”张文白怔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什么意思?” 显然他压根没有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竟然会挨上这么一顿打。 那下人见自家少爷一脸的懵,有些于心不忍,但是呢,老爷说的话,他又不敢违背,于是看向旁边的护卫,道:“老爷的命令......让那不学无术的不肖子孙,在门口趴着,给我狠狠的打!重重的打!” 张文白听见这话,彻底的怔住了,这样的情况,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甚至可以说,以前经常的发生。 尤其是在他年纪还小的时候,一旦是招惹了什么是非?便是会被狠狠地打。 时间一长?他就逐渐地摸索出了,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做了不能做的事情?一定是要挨打的,因而?这么长的时间,倒是也相安无事?没有挨过打了。 但是?这一次却是莫名其妙的挨打。 他实在是不服气啊!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 但是,就在他愣神的这段时间,两边的护卫却是拎着棍子走了过来。 “少爷,这是老爷的命令?小的们也是没有办法。” “少爷?您忍一些,忍一忍就过去了。” “少爷......” 下人和护卫们好言相劝。 张文白却是忽然反应了过来......自己又没有做错事,自己凭什么挨打!自己就不! 于是,迈开步子,撒腿就跑! “这里面有误会?一定是有误会!” 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往庭院里面跑:“爹!我有要事同您商议!有要事同您商议啊!您为什么要打我!您凭什么打我!” 几个护卫见到这一幕?脸色刷一下的就白了。 显然,太久没有动手?让他们以为少爷已经不是那个年幼的时候,每一次挨打都是要绕着院子跑不知道多少圈?才能抓到的那个人了! 原来少爷还是曾经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一群护卫后知后觉?冲了上去。 “少爷,您回来了!我们不打您了!” “老爷正在书房里面,万万不可去打扰老爷啊!” “要真是惹怒了老爷,少爷您可就完了!” 一群护卫跟在后面,却是硬生生地没有跑过声色犬马的败家子张文白。 由此可见,张文白也算是极有经验了,知道该往哪里跑,能甩掉这些人。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还是终究甩不掉这些实力比他强不止一倍的家伙。 在距离书房一步之遥的位置被护卫们给摁在了地上。 “少爷,您冷静一些,最多我们动手的时候轻一点,您装的疼一点,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总比事情闹僵了好的多吧!” “就是啊,少爷,您想想看,就老爷那个脾气,要是见到你现在这样,那你还有好果子吃吗?” 护卫们一个个的小声劝道。 张文白却好像是吃了秤砣,压根就不死心,看着面前的书房,用尽力气,大声地喊了一句:“张茂实你个老不死的家伙!给我滚出来!” 话音落下,全场一片寂静。 所有的护卫都是用一种震惊的眼神看着张文白,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念叨着:完了完了,全都完了! 张文白却是一副我自横刀向天笑的大义凌然的表情,好似什么都不怕了! 他本来就没有做错什么,来找他也的确是为了商议要事! 他呢?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上来就要打自己!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就凭他是自己的爹?就凭他是户部侍郎? 呵! 今天,他还就不信了!就算是挨上一顿暴打,他也一定要把话给说清楚了! 在他的身旁,护卫们面面相觑,却是彻底的放弃了挣扎,乖乖地站了起来,站到了一边,看着自家少爷,这眼神里面带着同情,带着怜悯,还有许多其他的情绪,总而言之,他们乃是认定......自家少爷完了! 那下人站在一旁,更是追悔莫及:“少爷,都怪小的,都怪小的,要不是小的没能把话给老爷说清楚,事情也不会闹到这一步。” 那张文白看了他一眼,却是没好气地道:“跟你有什么关系!是那老东西蛮横不讲理!” 嘶! 那下人和护卫们听见这话,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感觉全身上下一阵冰凉。 那下人更是面露惶恐之色,忙不迭地劝道:“少爷,可不要再说,不要再说了,快些跟老爷认错,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 “呵!这件事情,本少爷没错!” 张文白站在原地,目光坚定,一动不动。 “少爷!”那下人还想要再劝。 这个时候,那门却是缓缓地打开了。 一个头发灰白的中年男人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一双严厉的眸子,紧紧地盯着站在门前的那道身影,一言不发。 下人和护卫们见到这一幕,都是心里面一凉,更是不敢说话。 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老爷这副表情。 这下子,少爷是真的完了! 许多人已经是低下了头,不忍再看。 张文白却好似是什么都没察觉到,没心没肺地质问自己的爹。 “无缘无故,你凭什么打人!”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事关天下 张茂实凝视自己的儿子,片刻后,肃然道:“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张白一脸的不服气:“什么叫做天经地义,这天下,任何人打任何人都需要理由!你一直教导我不要惹事,不要惹事,我也一直听你的话,从没有给你惹出什么祸事。 原先我用着你的银子,没什么话说,现在我用的银子也都是我自己挣出来的,原先的银子也都是换上了......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我乃是真正的有要事与你商议,这要事并非是事关我自己,而是事关天下的百姓! 别说我是你儿子,就算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农户,找到你,想要同你说一些事情,难道你也是把人家给打一顿吗?你乃是户部侍郎,距离天官的位置,只差一步,在无数人的眼里,你乃是天上的人物,难道便是如此的德行吗?” 张茂实听见这话,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尤其是那一句,若是其他人来找你,你也把人家给打一顿吗? 毫无疑问,他要是真的这么做了,一定是会出大问题的。 但是,他的确是这么做的,只不过针对的人并非是普普通通的农户,而是自己的儿子。 这两者之间可是有者本质的区别的。 但是他并没有反驳,只是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道:“这天底下,有儿子跟老子有商议这个词的吗?” “那是因为我要说的事情乃是事关天下!而是是你我父子!” 张白振振有词地道。 张茂实听了,却是怔了一下,看着自己的儿子,竟是觉得有些陌生。 他可以肯定,自己的儿子原先绝不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他站在原地,面露沉思,片刻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一旁的下人,问道:“他这段时间的银子,是从哪儿来的?” 那下人面露犹豫,小声地道:“回老爷的话,小的也是不知道,小的只是知道,这段时间,少爷从没有问府上要过银子,更是把许多的银子送还到了府上。” 张白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眼眸中却是流露出骄傲之色。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张茂实听见这话,竟是面露愤怒。 一双眸子好似要喷出怒火,瞪向自己:“你个不肖子孙!是不是仗着你老子,横行霸道去了!你跟我老实交代,你的这些银子都是从哪儿来的! 每一钱,都是要给我交代的清清楚楚,但凡是少了一钱,老子便打的你皮开肉绽!” 张白怔在了原地,片刻后,咬牙切齿地道:“难道在你的眼里,你儿子就是一个如此不堪的人吗? 我告诉你!你儿子挣的银子,每一钱都是没有任何的问题,至于你要让我交代,你凭什么要我交代?你是户部侍郎,又不是刑部侍郎,也不是大理寺卿,更不是都察院的人,我凭什么要向你交代!”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异常的愤怒。 那下人和其他的护卫见到这一幕,也都是怔住了......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少爷这样的表情。 不止是他们,张茂实也是怔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心里面却是逐渐地产生了一些改变......难道自己真的错怪了他? 仔细地想一想,自己这个儿子的确是不学无术,可是也的确是有可取之处的,比如他喜欢读杂书,对许多的事情都是有所了解。 据说尤其是擅长钻研规律,具体是什么,也不清楚。 但是那方休理书院的院长不止一次的来到府上,希望自己这个儿子能去书院做先生。 这理书院的先生和其他书院的先生,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理书院有不少的勋贵子弟,太子殿下曾经都是在那里读过书。 那里的先生待遇非常的好,银子比其他书院的先生高了几十倍都不止,在京都府的百姓心里面地位同样如此。 能够在理书院做先生,可是一种荣耀,而不是那些落魄的人能做的。 据说,这理书院关于四书五经的先生,全都是举人......举人做先生,那是千古奇闻,但是在这里却是成为了现实。 由此可见,自己这个儿子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只是......终究不是正道。 “咳咳......”此时此刻,张茂实觉得自己这一次做的似乎的确不太合适,但是呢,自然是不可能承认的,只是问道:“有什么要事,说吧。”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是给了台阶。 下人和护卫们见到这一幕,都是怔住了,显然没有想到自家老爷竟然会主动让步。 要知道,刚才自家少爷可是大声地道:你给我滚出来的! 要是放在以前,少爷因为这件事情被逐出家门都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但是......这一次,老爷竟是主动让步了,这怎么可能的? 众人都是疑惑不解。 还是那下人反应极快,用手肘戳了戳自己身旁的护卫,然后站了出来,端端正正地站好,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老爷,小的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些事情,小的告退了!” 其他护卫瞬间反应过来,齐齐地行礼:“小的告退。” 一行人离开了。 一瞬间,整个庭院就只剩下了张茂实父子二人。 两人相对而站,沉默不语。 最后还是张茂实打破了沉默。 “你不是有要事商议吗?不让你说,你要死要活,现在让你说了,怎么又不说了?” 张白没好气地道:“你让我说,我便说,你不让我说,我便不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说的乃是事关天下的大事!你若是还以这种小孩子玩闹的态度对待!我便不同你说了,我去面见安国公,同安国公说!或者同太子殿下说! 跟你说,并非因为你是我爹,而是因为你是户部侍郎,与我要说的事情息息相关,你明白吗?” 张茂实听见这话,心里面升起一股无名火。 他的眼眸一凝,盯着自己的儿子,心里想着,要是等会只是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定把他腿打断! 呼 张茂实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的压下了怒火,肃然道:“说吧!”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未雨绸缪 张文白还想在说些什么,可是看见自己爹的表情,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正色道:“这几天,交易所里各商铺的分红极有可能出现大的跌落!” 张茂实听见交易所三个字,眼眸微微一凝。 显然他对于这交易所还是有一些研究的。 他面无表情地道:“如今交易所正是火热,各大商铺都是飞涨,一些不知名的小商铺都是在上涨,如何就会出现大的跌落?你莫要胡言乱语。” 说到后面,隐隐约约带了一些呵斥。 张文白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异常的坚定,说道:“父亲说的错了!” 张茂实听见这话,想要打人,但是因为好奇他后面到底想要说些什么,也就没有动手。 这个时候,张文白继续道:“这世间万物乃是存在规律的,俗话说,物极必衰,这并非是玄学,而是真实存在的,这交易所便是如此......父亲,你可知道这交易所的实质是什么?” “......”张茂实沉默。 张文白道:“父亲对交易所不甚了解,不知道也正常,我可以告诉父亲,这交易所的本质乃是价值! 商铺具有这样的价值,他的分红便价值千金,若是商铺不具有这样的价值,即便他的分红很贵,但实际上也一文不值! 无论这分红的价格如何,只要时间一长,都会回到原有的位置,因为这个分红他没有这么高的价值! 如今这交易所里面的价格飞涨,已经超出了商铺的价值,若是有契机,那么分红可以会出现断崖式的下跌,若是没有契机,他也会逐渐地下降,我这么说,父亲明白吗?” 张茂实听见这话,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 隐隐约约,他好似抓住了什么东西,但具体是什么,又是不清楚。 但是有一点,他可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张文白说的这些话有道理。 问题是...... “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这交易所的银子,不是本官能控制得,也不是别人能控制得,甚至是连安国公也控制不了,你说这些又有何意义?”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文白打断:“父亲,你又错了!” “......” 张茂实被噎了一句,脸憋得通红,想要打人。 “这交易所一定是可以控制的!只是无法做到彻底控制,但仅仅只是稍微控制一下,起到的效果就可以让情况发生完全不一样的变化。” “说具体些。”张茂实眼眸闪过光,他听见这些话,忽然觉得自己的儿子还真有可能给自己带来惊喜。 张文白肃然道:“具体一些,就是要多准备一些银子,挽救一些分红!即便这分红下降的再厉害,咱们也要买进,这样的话,就可以有校的遏制住分红下降的趋势!” “荒唐!” 张茂实面露怒色,喝斥道:“这是什么道理!若是如此,那些银子不全都砸进去了?” “没错!就是砸进去!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让分红的价格下降的慢一些,父亲,你想想看,这京都府的百姓,有多少的银子是投进这交易所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做着发财的美梦,忽然之间,这分红跌落谷底! 便等于一个人忽然拥有了一切,又忽然失去了一切,试问,谁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若是不砸进去银子,倒下的便是京都府!便是朝廷!便是大楚!因此,即便明知道那些银子是扔进水里,也必须要扔!” 张文白脸上的表情异常的坚定,说道:“父亲,这交易所的意义远超我们的想象,殊不知这交易所创建以后,京都府的商贸要比从前繁盛了不知道多少倍! 无数的商贾即便市千里迢迢也要把商品运到这京都府来,为什么?因为这京都府有无数的人愿意买东西......为何呢?因为他们有银子,为何他们有银子?便是因为分红的原因! 原先许多的勋贵,存着银子,不愿意用,存的越来越多,这银子便等于是不断的减少的! 可是有了交易所以后呢?咱们大楚的银子是不断地增加的!商贸必定会逐渐变得鼎盛!父亲,你乃是户部侍郎,这意味着什么,你不可能不明白吧? 看似咱们是扔掉了无数的银子,但是这银子带来的回报,同样也是无数的啊! 更何况,我们可以看准了时机,等到这分红下跌到他本该是的价格以后,再买进,这样的话,等到来年,这分红回到了正常的位置上,这银子便有回来了。 我们现在要做的,乃是给交易所里面的百姓信心,让他们知道,这分红不是会一直下跌的,他们终究有一天是会升上来的...... 这段时间,许多人会过的很艰难,许多人的发财梦会破碎,但是不管怎样,他们还是能有活下去的信心,这就足够了。” 张文白说了很多,张茂实却是陷入了沉思。 有很多的话,他听的明白,但是也有一些话,他是一头雾水,压根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文白的意思是要让交易所大幅度下跌的时候,进行挽救! 好像跟自己的想法有一些重叠。 他看着张文白,问道:“那依你看,需要准备多少的银子?” 张文白道:“能准备多少就准备多少,其他的分红可以不去管他,但是有一些分红却是咱们必须要买入的,比如各地的铁矿、盐矿,当然,依我看,他们下跌的应当不会太厉害。 然后就是一些布庄、船坊、部分的酒楼,这些商铺,有一些是需要买入的,有一些实际上却不需要......这些需要具体的去看,这段时间,我会仔仔细细的观察,什么商铺需要挽救的,什么商铺不需要挽救的,我会写在一张纸,到时候送给父亲。”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异常的严肃,郑重道:“父亲,风雨欲来,若是不未雨绸缪,产生的后果是难以想象的!” 张茂实听见这话,心里面的愤怒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同样的肃然,他看着自己的儿子,没有斥责,没有怒骂,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臣恭送陛下!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便是你爹我说了也是不算数,还需要禀告三位阁老你随我一同入宫,向阁老们解释此事。” 张茂实一脸郑重地道。 显然,他被自己的儿子说服了。 张白本想拒绝,想了想,还是答应道:“好!” 两人一同前往皇宫。 与此同时,在皇宫的远处,京都府角落的位置。 某处偏僻的小屋子里面,几个来自不同地方的人,汇聚在了一起。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贺氏两兄弟。 除了他们,还有三人,加在一起,一共是五个人。 要知道,像这样的密谋,人越少越好同样的道理,人越少,意味着越重要。 相比上次商讨太子礼仪上向安国公发难,这一次,可谓是做到了人数上的绝对精简,一共五人,每一个人都是代表了一股势力,尽可能的减少泄密的风险。 毫无疑问,贺林代表的乃是都察院。 贺千道代表的乃是六科。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刑部的郎中,代表的乃是刑部,还有一位乃是从宫里面来的,代表的乃是宫里面的反对安国公的力量。 还有便是礼部来的,代表的乃是礼部。 这五位所代表的,皆是坚定不移地想要阻止安国公成为帝王之师的! 原因很简单,如今安国公他们已经让他们很是崩溃,若是有一天,安国公真是万人之上,无人之下,那么,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尤其是这些言官,更是没有丝毫的退路! 自从太庙那件事情过后,他们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每做一件事情都是小心翼翼地,很多人甚至已经请求致仕,为什么?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安国公! 当时,他们说太子登基乃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但是如今他们的想法发生了变化。 若是指望别人,永远也不可能有机会! 他们的机会,是需要自己争取来的! 这机会必须是紧紧的攥在自己的手里! “人都到齐了?” 说话的乃是左都御史贺林,这里就属他的品级最高,地位最高。 其他的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点了点头,说道:“都到齐了。” “方休的势力实在是太过强大,仅仅一个神机营,便足以让我们望而却步,因而,思来想去,本官只想到了一个法子。” 贺林的眼眸中闪过了一道寒光,冷冷地道:“刺杀!” 话音落下,其他四人都是保持沉默,显然认同他这个说法。 事实上,除了这个办法,他们也的确是找不出其他的办法了。 甚至,即便是刺杀,机率也是很小。 “安国公府,护卫森严,附上的护卫都是二流高手,甚至有一些达到了一流,他离开以后,这些护卫仍是守在府邸,因而想要动手就只能等他离开府邸 但是,这里还有一个问题,据可靠的消息,方休每次离开,身旁都会跟着一个马夫,虽是从未出过手,但实力必定非凡! 若非如此,谁会无论到哪里都带着一个马夫呢?那马夫的实力不好确定,暂定为半步宗师。 当然,方休进宫的时候,那马夫乃是留在外面的,因而,若是我们想要刺杀方休,就只能把地点定在皇宫!” 其他四人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都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在皇宫刺杀安国公? 这要是没能成功,岂不是完了! 贺千道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那太子殿下应该如何?” 旁边的那个宦官道:“如今不应该叫太子殿下了。” 其他四人猛地看向那名宦官,问道:“公公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宦官用尖利的声音道:“自然是表面的意思,陛下昨天的时候被送到太医院做开颅之法的手术,一直到今天都没有送回来,太医院如今乃是处在封闭的状态,任何人都不能靠近,这消息更是不得有一点儿的泄露。 便是张公公都是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说刘公公昨日同样是一天没有出现除此之外,还有三位阁老,一整天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咱家远远的瞅着,都是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他四人听见这话,脸上都是露出惊诧之色。 诧异了片刻后,又是感觉一阵哀伤席卷而来。 无论安国公如何,陛下在他们的心里是从没有丝毫的改变的! 陛下乃是一个圣明之君!乃是一个仁厚之君!古往今来,如陛下这般的君王,屈指可数。 这些年,正是因为有了陛下,所以各地都是风调雨顺。 百姓们吃得饱,穿的暖,皆是仰仗着陛下 若是陛下能够多活几年,必定是能开创一个盛世! 只可惜 贺林忍不住落泪,落泪后又是朝着皇宫的方向跪了下来。 “臣贺林恭送陛下!” 其他三人见到这一幕,也是跪了下来,朝着皇宫的方向齐齐行礼:“臣恭送陛下!” 那宦官站在原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四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几位大人,咱家觉着这恭送陛下还是其次,咱们现在还是先把这件事情给确定下来,否则的话,时间一久,问题就比较麻烦了 安国公从昨日离开皇宫就没有再回来过,但是依咱家的看法,这几日,安国公定是还会入宫一趟的,因为太医院的事情,这几日的守卫定是更加的森严,唯独有一天,这一天,巡逻的乃是金吾卫。 这金吾卫是由陛下掌控的,因为陛下几日没有露面,金吾卫一切都是照常,没有人看管他们,几位大人只要找到那金吾卫的校尉,好好的说一说,说不定便能够混进去。 即便是混不进去,以几位大人的身份,带几个人进宫,他们也不会多么的紧张,只要先发制人,便有机会 张公公的意思是在那一日,以太子殿下的名义召安国公入宫前几日,张公公便已经看过了太子殿下与安国公之间的信若是不出意外,还是能够临摹的。 总而言之,机会最大的就是那一天,诸位大人还是早点儿准备为好。” “哪一天?”贺林问道。 那宦官悠悠地道:“三日之后。”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怒斥宁王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 左都御史贺林目光环视一周,悠悠地道:“刺杀的事情,谁去办?” 就这么一句话,却是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是啊,刺杀可不是什么小事,必须有勇有谋,还需要有足够的实力......他们都是言官,压根不认识什么江湖高手,既然如此,找谁呢? 众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竟是没人说话。 这下子就尴尬了,在这里商议了半天,结果呢?最后发现找不到可以委以重任的人。 岂不是荒唐? 就在这个时候,礼部郎中忽然站了出来,道:“本官倒是知道有一个人可以担当此任。” “谁?”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礼部郎中的身上。 礼部郎中却是没有回答,只是把目光望向了门外。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多了一道人影。 “这是......” 众人见到这一幕,眼眸一凝,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看清了那人的容貌以后,有人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惊骇之色。 “你是宁王府的申峰!” 话音落下,其他三人更是惊诧。 “申峰?宁王府的供奉!京都府仅有的几名一流高手!你......你不是早就死了吗?” 贺林看着那笼罩在黑袍之中的中年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颤声道:“不对!你还活着!就说明宁王府的那些人不是你们!” “你还活着,那宁王也一定活着!你们竟然没逃......你们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人就在京都府,你们刑部竟然抓不住,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刑部郎中听见这声斥责,却是沉默了。 片刻后,悠悠地道:“京都府不止是京都府城,诺大的城郊,一位亲王想要躲起来,何其容易?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说说就能做到的。” 贺林听见这话,眼眸中喷出怒火......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他们言官只会说说,不会做事吗? 他哪里能忍得了这样的话,一拍桌子,怒道:“方休乃是国贼!宁王又何尝不是!甚至相较于宁王!方休还算是好的!他只是权臣罢了,心中所想还是朝廷,还是大楚的百姓,宁王呢? 竟然勾结草原诸部进攻京都府,丝毫不顾大楚百姓的安危!视百姓如草芥,这样的人,若是掌控了朝廷,该是怎样的灾难! 当今的太子殿下,虽是年幼了一些,但是已经显示出贤明的一面,即便是受方休这个权臣的蛊惑,总归是要比宁王强的!而且强了不止一点! 总而言之,这件事情绝不能有宁王的参与!” 众人听见这话,表情都是变得有些奇怪,心道:贺大人,你是当言官当傻了吗?人家就站在这里,你还说这样的话?这是摆明了不想好了啊! 你都这么说了,你想想看,人家有可能放过你吗? 你真当自己乃是在朝堂之上,无论说什么,都不可能有人拿你怎么样? 眼前这位可是朝廷的钦犯,陛下下旨要捉拿的!他们管你是不是言官,管你有什么威望呢! 莫说你是左都御史,你就算是阁老,就算是国公,又如何? 在他们的眼里,只是敌人,仅此而已! 几人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道声音悠悠的传来过来。 “贺大人不要这么大的火气,说到底,你我有个共同的敌人,这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你想要杀了方休,本王也想,之后的事情如何,之后再说,如此不好吗?” 众人听见这熟悉的声音,都是沉默了。 果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门口的位置。 身上乃是朴素的衣袍,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脸上有数道疤痕,说明他这一年多过的并不轻松。 没有想到,消失了一年多的宁王竟然会重新出现。 几人都是莫名的有些感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尤其是贺千道,自己的表兄正在怒斥宁王,他却是什么都不敢说,只是低下了头,显得很是尴尬。 “你想做什么,真当本官不知道吗?你我之间是朋友?呵!本官可不敢跟朝廷的钦犯做朋友!” 贺林一脸的不屑之色。 旁边的贺千道和刑部郎中,还有宫里面的宦官,听见这话,都是感觉心里面一凉。 我的贺大人啊!这些话能是随便说的吗? 要是把宁王给惹急了! 咱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不全都完了! 就算你心里面这么想,先摆脱现在的困境,再这么做,不好吗? 以宁王的性格,此时此刻怕是早已经怒火滔天了! 贺千道三人都是低下头,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经过了这一年多的流浪,宁王好似变了很多。 最起码,此时此刻,他并没有显得很愤怒,甚至很是淡然。 目光望向其他三人,淡淡地问道:“几位大人也是这么想的吗?” 贺千道三人都是沉默。 贺林看向他们,眼眸中却满是愤怒:“你们三人为何不说话?” “贺大人,还是少说一些吧,宁王殿下还在这里呢......你所愤怒的无非就是宁王殿下当年勾结草原诸部,可是当年没有任何的证据能够证明宁王殿下当真的勾结了草原诸部啊! 神机营所说的话,也只是听一听罢了,还有那些乞颜部的人,谁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乞颜部的人呢? 或许是方休那贼子找了其他的人假扮的,估计嫁祸给宁王殿下的呢?这里面还有种种的疑点,并非是可以确定的,宁王殿下,臣说的对不对?” 说话的乃是刑部郎中。 很显然,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不管怎么样,自己的小命最要紧。 宁王身后的申峰乃是一流高手,解决他们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 这个时候,就是尽可能的稳住宁王,这样的话,最起码还有回旋的余地。 “哈哈哈哈哈!” 宁王听见那刑部郎中的话,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笑了好一会,方才道:“这位大人说的不错,本王说不定是被冤枉的呢?贺大人,你说是不是啊?” “......” 三人听见这笑声,都是觉得毛骨悚然,一时间说不出话。 贺林却是更加的愤怒,干脆开骂了:“人间渣滓!大楚皇室有你这样的人,乃是整个大楚的耻辱!”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其他三人听见这话,都是一阵心惊肉跳。宁王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脸上仍是带着笑意。这一年的颠沛流离,让他看到了以前自己从未看过的许多东西他知道,相比被人骂,还有许多事情是更加的痛苦的。很多时候,愤怒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愤怒只会让你丧失理智,而丧失理智就是失败的开始!宁王看向那刑部郎中,悠悠地道:“既然这位大人觉得本王是冤枉的,那不知道可否为本王洗刷冤屈?”刑部郎中听见这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是,很快又是恢复了正常,挤出一抹笑容,道:“自然,自然。”“好!”宁王面露笑容,朝身后使了一个眼色。立刻便有一个人走了进来,站在了刑部郎中的旁边,目光透着寒光,一言不发。“宁五,从今以后,你便跟在这位大人的身旁,寸步不离,以保护这位大人的安全,免得他被那贼子方休害了,明白吗?”宁王大声地道。“是,殿下!”那人重重地点了点头。刑部郎中的表情却是发生了一些变化:“这”他还没有说话,宁王就开口道:“这位大人,请你放心,既然是保护你的安全,自然只是这段时间,等那贼子方休被铲除了以后,一切都是如常。”说完,又是看向了其他的两人,问道:“这两位大人看着也是有些面生啊,不知道”“礼科都给事中贺千道见过宁王殿下。”贺千道行了一礼。“咱家乃是张公公手下的人。”宦官道。“张公公?”宁王的脸上露出思索之色,片刻后,恍然道:“你说的是张文?”那宦官点了点头道:“正是张文张公公,如今乃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司礼监秉笔太监”宁王看上去有些感慨:“一年前,他去方府传旨的时候,还是岌岌无名的一个小宦官,如今却已经成了大太监了,真是不容易啊。本王若是没有记错,当年他被方休那贼子处处针对,经常被打骂,更是受许多的宦官排挤,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真是超出本王的预料。”那宦官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因为如此,张公公才想要手刃那贼子方休!”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咬牙切齿的。但是宁王却是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看着他,悠悠地道:“可是据本王了解,那张文之所以能够走到今天,成为司礼监秉笔太监,也是因为方休吧?若是没有方休的提携,他如今还只是一个小宦官,本王还听说,这方府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你挨了方休的打骂,便属于是自己人了,而不是如我们想的一般,是这样吗?”“这”那宦官听见这话,怔了一下,随即道:“殿下说的倒也没错,但是张公公之所以如此,皆是等着这一天呢,不瞒宁王殿下,这宦官的地位本就是十分的低下,若是能够得到一些尊重,心里面还能勉强支撑着。若是一个人,将你视为草芥,视为犬马,随意喝斥,随意打骂,即便你表面奉承,心里面又是如何?张公公知道,方休之所以将他扶持到司礼监秉笔太监,只是因为自己毫无根基,比较好控制,也知道狡兔死,走狗烹。若是有一天陛下驾崩,张公公的末日也就要来了张公公还知道,这一次乃是诛杀那方休贼子最好的机会!若是错过了这一次,下一次却是比登天还要难了。”宦官说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但是宁王只是面带笑容,没有说话。那宦官见到这一幕,心里面一凉,忍不住的想要逃跑,但是他的理智又是告诉他,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若是乱了,自己的小命就要不保!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宁王终于是开口说话了:“公公说的不错,既然如此,三日之后,还需要仰仗张公公了。”那宦官心里面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行礼道:“宁王殿下客气了,大家都是为了诛杀那方休贼子!”宁王点点头,又是把目光放在贺千道的身上:“这一位贺大人是如何想的?”贺千道转头看了看自己的表兄贺文林,下意识地咽了咽唾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片刻后,终究还是开口:“宁王殿下若只是想诛杀贼子方休,臣一定是鼎力相助。”宁王听见这话,眉头一挑,问道:“若本王想当皇帝呢?”“”贺千道怔了一下,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宁王见到这一幕,哈哈大笑,笑了好一会才停下,道:“本王只是同你开个玩笑就算本王想要做皇帝,文武百官和方休手下的那些神机营还有武勋们也不会同意。”顿了顿,他的眼眸中流露出寒光,面露狠色:“本王这一次想要的很简单!诛杀方休!若是能杀了方休!本王立刻远走高飞,再也不回京都府!”贺千道听见这话,好似是松了口气,道:“若是如此,臣必定鼎力相助!”旁边的贺文林却是面露不屑之色:“宁王是什么人,你们难道不知道吗?他会心甘情愿远走高飞!简直就是个笑话!而且,就算如此,本官也不愿意同一个背叛大楚,背叛朝廷的人谋事!本官觉得恶心!”“”气氛一时间又是凝固了。贺千道心道:表兄啊表兄,都这个时候了,你就算是低一下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就算是再好的脾气,被人这么骂也会心生恼怒。更何况眼前的可是宁王,曾经的宁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们这些老臣可是清清楚楚。那个时候贺文林还是右都御史,便经常的上书弹劾宁王,后来宁王出事了以后,他更是无比的厌恶宁王,三番两次的上书要密谍司抓紧捉拿宁王!如今,见到了宁王,他恨不得自己动手,只可惜自己乃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只能怒目而视。宁王也在看他,只是眼眸中却没有多少的情绪。良久,方才淡淡地道:“既然如此,这段时间便委屈贺大人留下来了宁六,你跟着这位大人,宁七,你跟着这位公公。”顿了顿,环视一周:“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宦官的尊严 京都府,皇宫,宦官居住的直房。 几个宦官聚集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聊的内容自然也都是一些宫里面的琐事,聊着聊着,不知道是谁提起了太医院,瞬间,所有人的声音都是压低了一些。 “你们听说了吗?太医院那边出事了,出大事了!如今那边,闲杂人等已经是不让进了,准确的说,是除了安国公,太子殿下,淑妃娘娘,还有那三位阁老,谁都不让进,还有就是陛下的暖阁,这几日也是如此你们说?”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做好自己的事情,少议论这些,别回头丢了脑袋,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只是闲聊罢了,哪里有这么严重诶,韩公公回来了啊!” 众人听见韩公公三个字,全都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 纷纷问好:“韩公公。” 他们所说的韩公公,就是张公公身边的红人,司礼监的随堂太监,可谓是他们这些宦官中地位最高的一个,而且前途无量! 要知道,这陛下出了事,大太监刘公公定然也是要将掌印的位置给让出来的,那么这个掌印的位置会是谁的? 不出意外,定然是安国公的忠实狗腿子,张公公! 张公公做了掌印太监后,这韩公公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到时候提点他们进入司礼监,某个随堂,甚至是秉笔太监,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啊! 因而,众人都是想着巴结这位韩公公,纷纷凑了上来,想要给他捏肩捶腿。 “韩公公这几日跟随张公公东奔西走,想必定是乏了,奴婢给韩公公捏捏肩。” “奴婢给韩公公捶捶腿” “对了,韩公公,昨日的时候,奴婢家里的人给奴婢送来了些土特产,已经送到您的屋里了。” 宦官之间的奉承,相比其他人,来的要更为的直接,原因很简单,既然选择了宦官,那么尊严就几乎没有了。 既然放下了尊严,那很多的东西,自然是更加的直接。 面对其他人的时候,自然是要察言观色的,但是面对彼此,却是爱恨分明,厌恶便是厌恶,讨好便是讨好。 其他人无法理解这些宦官的痛苦,自然也就是无法理解他们现在做的事情,因而不屑。 比如韩公公身后的宁七,此时此刻,看着这些谄媚的宦官,便是面露不屑。 在他的眼里,这些宦官本就是世间最为卑贱的人,偏偏这最为卑贱的人还要分出一个三六九等,岂不是世间最可笑的事情? 就是在这个时候,有宦官注意到了宁七,眉头微微一皱,问道:“韩公公,这位兄弟是?” 宁七听见这话,眉头紧皱,很想骂人:谁跟你是兄弟? 可是,想了想,大局为重,还是忍住了,没有说话。 韩公公则是淡淡地道:“这是新来的宁公公,这段时间跟在咱家的身边。” “这” 几个宦官面面相觑,看向宁七的眼眸中充满了警惕。 这个时候,韩公公又是道:“咱家还有些事情要去一趟司礼监,你们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好嘞,韩公公。” 几人忙不迭地陪笑。 韩公公说完后却是看向了一旁地宁七:“宁公公,你也留在这儿吧。” 宁七听见这话,眉头一皱,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的声音又是跟宦官相差甚远,于是,走到韩公公的身旁,小声道:“宁王殿下的命令,你我寸步不离!” 其他的宦官见到这一幕,目光之中更是喷出怒火,这怒火中还带着一些谨慎,谨慎中又是带着一些嫉妒。 更是有些人在心里面疯狂的呐喊:凭什么你可以这么接近韩公公!你怎么敢!怎么敢啊! 韩公公听见这话,脸色出现了一些变化,随即,很快发生了变化,笑道:“好。” 于是,两人一起离开了。 留下一众宦官站在原地,用妒恨的目光看着他们的背影。 两人一同来到了司礼监,还没进去,便迎面撞上了张。 张看了一眼韩公公,又是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宁七,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心里面却是了然。 “这位新来的公公有些面生啊,可是姓宁?” 宁七听见这话,眼眸一凝,不动声色。 张见到这一幕,看向了韩公公,吩咐道:“你站的远一些,看一看有没有人过来。” “是。”韩公公点了点头,站远了一些,警惕的看着周围。 张则是往前迈了一步,眼眶中噙满泪水:“奴婢奴婢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宁七看着张,眉头微微皱起,冷冷地道:“张公公与宁王殿下似乎素未谋面吧。” 宁王出事的时候,张还只是一个小宦官,又怎么可能有资格见到宁王呢? 张面色不改,语气中带着激动,开口道:“奴婢没有见过宁王,但是心里面想着一直都是宁王,因为唯有宁王殿下能够拯救着大楚的江山,能够拯救奴婢啊!” 宁七看着他,不冷不热地道:“张公公乃是安国公身旁的红人,从岌岌无名的小宦官到司礼监五位秉笔太监之一,仅仅只用了一年的时间,有什么好拯救的?” 张听见这话,脸色发生了一些变化,面露屈辱,道:“方休那贼子扶持我做秉笔太监,只是因为我没有根基,正是因为如此,他觉得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赐予的。 若是没有他,我便如同臭水沟里面的虫子!甚至就是连臭水沟里面的虫子都不如! 动辄便是打骂!打骂还是好的,咱家最恼怒的乃是他看咱家的眼神!他只是把咱家当成工具!还是卑贱的工具!在他的眼里,咱家压根就不是人!” 说到这,他的脸上露出了愤怒之色,咬牙切齿的模样,声音也是有些发颤:“每次去方府,看见方休那贼子的眼神,我都恨不得恨不得” 咬牙切齿,近乎说不出话。 宁七见到这一幕,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心里面却是有了一些判断。 如张这般的人,对他而言,最不重要的是什么? 毫无疑问,乃是尊严! 一个宦官,能有什么尊严呢? 可是,最重要的恰恰也是尊严!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两年只为这一刻! 这一点,宁七能够从这些人的眼神中看出来。这些人的眼里面有对尊严的渴望,暂时的放弃尊严,是为了以后能够为自己赢得尊严。张文还在说话,但是宁七已经没怎么在听了。因为在他的心里面,已经有了判断。良久后,他看着张文,悠悠地道:“张公公,既然如此,三日之后,一切按照计划行事。”张文怔了一下,随即问道:“三日之后,什么计划?”宁七道:“三日之后,宁王殿下入宫,诛杀贼子方休!还请张公公到时候作为内应”“好!”张文没有丝毫的犹豫,一下子答应了下来,道:“就按照这位大人说的办!”三日后。宁王站在皇宫的不远处,看着着熟悉的红墙青瓦,眼眸中闪过寒光。这个地方,曾经是自己除了宁王府外,来的最多的地方,也是自己长大的地方,可是,如今自己站在远处看一眼,都是需要小心翼翼的,除了造化弄人,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说是造化弄人,其实不就是摆一个人所赐,若是没有那个人,自己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想到这,他的眼眸中闪过仇恨,咬了咬牙,眼前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正是方休!这两年,每一天,他都在想着方休,恨不得将他打入十出面,都是花费了好长时间的功夫,才能进到皇宫里面,更何况是其他人呢?因而,这个时候,能够进入皇宫的,只要是腰板还硬朗的,毫无疑问,就只有方休一个人了!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宁王站在原地,看着皇宫的方向,眼眸也是越发的冰冷。这冰冷的眼神终于是在一辆马车出现后,到达了极致。马车停了下来,一个人缓缓地走了下来。身上穿着华贵的衣服,远远的看上去,身姿挺拔,英姿飒爽,像是个世家公子哥!京都府,这样的人有很多,但是能够堂而皇之地乘坐马车来到这皇宫前的,却是只有这么一位——安国公方休!那身影下了马车以后,径直地走向了宫门,然后走了进去。两边的守卫都是看都不看一眼,只是行了一礼,就放他进去了。这样的人,即便是算上三位阁老,那也是屈指可数的!毫无疑问,那从马车上面下来的正是方休!宁王站在原地,看着方休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眼眸中的仇恨也是渐渐地隐藏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地平复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去想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情。然后道:“我们回去。”旁边的人点点头:“是,殿下。”如今,戏班子已经搭好,舞台也已经搭好,人都已经就位,接下来就是唱戏了宁王需要做的就是静静地等这场戏演完,然后等待着结果,就好了。皇宫里面。太医院的前方,某处空旷的过道上。宁二、宁三等人装扮成护卫,站在原地,安安静静地等待着目标的出现。这两年,他们夜以继日的训练,便是为了这一刻。两年来,他们不断地磨练武艺,不断地磨练阵法,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诛杀一人!他们原先都是普通的农户,因为一场灾祸,得罪了当地的士绅,本是没有了活路,却是碰上了宁王殿下。宁王殿下给了他们足够的银子,让他们的家人可以荣华富贵一生,所需要的便是他们付出自己的生命,诛杀一人!这两年,他们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目的便是在这么一天,送出自己的命!终于,他们等到了这么一天。宁二、宁三、宁四、宁五、宁六,一共五人,身上穿着宫里面金吾卫的衣服,分别站在不同的角落,眼眸紧紧地盯着某个方向。来这里之前,他们已经得到了准确的消息。他们要刺杀的人,马上就会出现在这条路上。因而,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放松,生怕错过了目标!呼——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心脏一下又一下的跳动。他们五个人,每一个人都是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是怎样跳动的,每个人都是觉得自己呼吸的声音清晰可闻。静谧!绝对的静谧!天地万物在这一刻好似全都安静了下来。他们听不到一点儿杂音。直到一道脚步声忽然出现在这条过道上。哐哐哐哐哐哐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传入五人的耳中。五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一抹决然!宫里面的宦官是不会穿这样的鞋子的,能够穿发出这样声音的鞋子,定是勋贵!这个时候,出现在皇宫的勋贵只有一位,就是他们的目标——安国公方休!哐哐哐哐哐哐脚步声还在继续,五人皆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是他们的一只手,却是放在了腰间,那里是他们的佩刀!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十息,或许是五十息不管多久,那道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过道的尽头。他穿着华贵的衣服,身姿挺拔,看上去很是潇洒,但是因为夜色的原因,看不清脸。但是,独自走在这条路上,穿着勋贵的华丽衣服,本身就已经能够说明很多问题了。眼前这个人就是他们的目标。目标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终于来到了五人练习两年必杀的范围内!就在此时!忽然,一直隐藏在暗处,好似不存在的宁二发出一声咆哮。“杀!”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复仇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五人齐齐拔剑!刺向方休! 方休站在原地,好似是被面前的这一幕吓傻了一般,目光中流露出惊骇之色! 果然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 宁二见到这一幕,眼眸中闪过不屑之色,下手没有丝毫的留情! 五人动作迅捷,如同豹一般,扑向方休! 五柄锋利的长剑在月色下闪过寒光。 “噗!” 下一秒,方休躲闪不及,身重五剑,嘴角沁出鲜血! 宁二眼疾手快,猛地拔出长剑,对准他的脖颈就是一划,瞬间,鲜血如同喷泉一般,迸射出来! 他们都是知道这方休有一个学生,名字叫做扁池,乃是神医一般的人物。 即便是病入膏肓,都能救的回来,更是精通所谓的手术之法任何外伤,只要不是伤及心脏,他都有办法救活! 因此,他们每一剑都是刺在了最为要害的位置! 一共六处要害,全都中剑,若是这样都能救活,那扁池就不是人了,而是神仙! 宁二这么想,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朝身旁的四人使了一个眼色。 四人立刻拖住方休的身体,拽到了一旁,然后解开他腰间的玉佩,借着月光,仔细的端详了一眼。 镶金边玉佩没错! 整个大楚,只有国公才有资格佩戴这样的玉佩,其他的人,就算是阁老都没有资格。 而大楚这个年纪的国公就只有方休一人! 一切都能对得上号。 虽然不能说万无一失,但是也差不了太多了! 宁二这么想,又是道:“撤!” 五个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又是用方休的衣袍擦拭了一下自己的佩剑,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离开了这里。 金吾卫的巡逻队已经被张公公借口调开。 等到巡逻队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两柱香之后了! 莫说是两柱香之后,就是现在金吾卫发现了这方休,把他送到太医院,交给那扁池,也是死路一条!绝不可能生还! 他们练了两年,只是为了这一剑他们对自己的这一剑有充足的自信! 五人快步离开。 在城墙附近等候了片刻,忽然听到太医院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仅仅片刻,一堆重甲护卫跑向了那个方向,除此之外,还有一群宦官。 每一个人都是面露惊慌之色,但是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知道太医院那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忽然,一个金吾卫的百户看见了宁二等人,站在原地,看向他们,问道:“你们几个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抓刺客!” 宁二微微一怔,装作茫然,问道:“刺客?什么刺客?大人,卑职和兄弟们守在这里,一直没有见到什么刺客!” “废话,刺客还能站在这里让你抓!”那百户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罢了!你们几个没用的家伙,给我去城门的位置,好好的守着!任何人都不能进,也不能离开,明白吗?” 宁二听见这话,莫名地想笑,最后还是忍住了,一脸严肃地道:“是,大人!” 嘴上这么说,心里面却是默默地骂道:蠢货!就你这样还四处抓刺客?刺客站在你的面前,你都是认不出来,你有什么用! 旁边的宁三等人,也是忍着笑。 当初,他们可是抱着必死的信念来到的这里,却是没有想到,完成了任务以后竟然还能活下来。 无论之后的结果是什么样的,最起码他们现在还活着,这就已经足够了! 虽然他们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但是能活,肯定没人想要去死。 “兄弟们!咱们走!” 宁二看向自己的身后,发出了命令。 “是,头儿!” 宁三等人强忍着笑意,行了一礼。 一行人堂而皇之地离开了宫城,堂而皇之地来到了宁王的面前。 “殿下!” 宁二等人站成了一排,齐齐地行礼。 宁王看见他们,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想到还能活着见到他们。 于是,问道:“方休呢?” 宁二道:“回宁王殿下的话,方休那贼子已经被我们诛杀!” “被你们诛杀?”宁王眉头微微一皱,道:“详细的说一说过程。” “是,殿下!” 宁二一脸的庄重,开始描述起了自己进入皇宫以后做的事情:“我等进入皇宫后,先是找到了张公公,然后跟着张公公来到了” 宁王听着听着,眉头皱的更紧。 虽说这一切都是在计划之中,但是他总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哪里不太对劲呢? 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就是觉得这一切不该是这么顺理成章的。 这过程中,应该是要出现一些波澜的。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是,没有丝毫的波澜,一切都是和计划中的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差错,这就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了。 无论是谁,做什么事情,都不可能说是跟计划的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差别,除非是有人配合,就像是京师大剧院里面一样。 但问题是,想要配合演成这么一场戏,可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首先,方休要知道自己的存在这一点,就已经是十分的困难了。 原因很简单,这两年以来,宁王自认为自己从来没有暴露过自己的踪迹,莫说是方休,就算是神仙也未必知道自己藏在那里。 因为,这两年,他从没有在一个地方待过半个月。 每次都是隔着半个月,离开这里,前往另一个地方,就是为了防止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太长了以后,容易被人家发现。 其次,知道了自己出现在了这里以后,还要知道自己的计划,这一点仍是十分的困难。 自己的计划虽然早就已经确定了下来,但是除了几个心腹,压根就没人知道! 他的每一个心腹都是时刻的跟在身边的,绝不可能背叛他!同样的,也没有理由背叛他。 这最后一点,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让诸多的宦官、金吾卫、守卫,还有言官们配合演这一场戏。 若只是几个人,也就罢了,还是可能做到的。 但是,这么多的人,想要做到,压根没有可能! 别说是你方休,就算是龙椅上的那位,也绝无可能办到让这么多人都是如此的听话! 因此,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 自己的计划很周密,执行的很犀利,完成的很彻底! 自己终于完成了复仇!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绝不可能! 宁王站在原地,看着红墙青瓦,想象中畅快的感觉却是并没有出现。 他以为自己完成了复仇,就解开了心结,可是事实却是并非如此。 不知道为何,他心里面仍是觉得堵得慌自己曾经拥有一切,如今却忽然失去了一切,流落天涯。 自己是堂堂的宁王,难道就该如一条丧家之犬般颠沛流离吗? 这又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自己一直以来所执着的究竟是方休对自己做的一切,还是自己失去的一切? 宁王想到这,眼眸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一种东西重新出现在了他的眼眸里,这种东西叫做野心! 现在,宫里,他拥有张,宫外虽是没有人站在他的一边。 但是,只要利用好了这一次刺杀方休的过程,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造成赵昊和群臣反目成仇,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再出现,不出意外,定是会获得一众人的支持! 宁王想到这,已是做出了决定,看向身旁的宁二,吩咐道:“本王有件事情需要你办,本王等会写一封信,你们趁着夜色将它们送到武百官们的府上,具体送到哪里,本王会告诉你们” “是,殿下!” 宁二等人纷纷点头。 于是,趁着夜色,他们再次行动起来。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户部侍郎张茂实穿戴整齐,走到了院子里面他有一件万分重要的事情,要向三位阁老禀告。 这段时间,不知道因为什么,宫里面忽然戒备森严,便是几位阁老都是忽然不见客了,便是他这个户部侍郎都是见不到几位阁老,耽搁了好几天。 偏偏自己要说的这件事情,是一天都耽搁不得! 因此,每天的清晨,他都是一大早就起来了,要去皇宫问一问,今日能不能见到阁老。 如往常一般,他站在庭院里,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看向身旁的下人,吩咐道:“去把少爷喊起来。” 那下人忙不迭地点头道:“是,老爷。” 脸上的表情毕恭毕敬,心里面却是万分的无奈这么一大早就起来,还是这般寒冷的冬天,真是不让人好了,别说是少爷,就是那些乞丐都没有起的这么早的啊! 而张茂实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甚至从怀里面取出了一本书籍,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这书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能算是书,而是叫做杂志。 说起来,这杂志也是有趣,乃是由竹轩斋出品的,每一期的主题各不相同,由许多人的章组成,观点也是各不相同,每一次看,都能看到不同的观点产生碰撞,倒是有趣。 他手里拿着的这一期的主题十分的简洁,只有两个字,经济! 经济二字,并非是第一次出现,早在几百年前就有经世济民的说法但是,如今的经济却是跟几百年前经世济民的说法不相同了。 这里的经济指的乃是银子的交换、流通以及许多商品的生产总而言之是一个很大的概念,与银子离不开关系。 户部的职责乃是钱粮二字,更是跟着经济息息相关。 因而,这一期的杂志,他经常的拿来研读,甚至让整个户部所有的人,人手一本,都是要好好的看,认真的看,仔细的看。 这里面,许多人写的东西太过的深奥,即便是他这个户部侍郎,都是只能勉强看一个大概。 但只是勉强看一个大概,就已经足够了仅仅只是一个大概,就让他觉得这钱粮二字所蕴含的许多规律,竟是怎么以前从没有发现的。 尤其是一个笔名叫做一穷二白的家伙,所见更是十分的犀利,总结出的规律,几乎可以用在任何的地方!对户部的许多事情都是有莫大的帮助。 只可惜这个人究竟是谁,他至今还不知道。 若是知道了,定是要好好的上门讨教一番。 他这么想着,翻开了杂志,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看到精彩的地方,不免高呼:“好!好!说的好啊!” 这个时候,旁边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有什么好的!这破杂志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了,上面讲的都是一些早已经落后的东西,爹你要是看,还是要看最新的杂志就是上一期,主题也是经济,叫做经济第二期。” 张茂实听见这话,瞪向了自己的儿子张白,没好气地道:“你懂什么?你无非就是研究了交易所的事情,凑巧琢磨出了一些规律,在竹轩斋写了一点儿充满俗气的章,所求无非就是两个字银子! 就你这些浅薄的见解,怎么能跟这杂志上面的大家相提并论?尤其是那名为一穷二白的大家,所谈论的经济,更是世间大道!便是给你几十年,你也赶不上人家! 为父早就教导过你,为人要谦逊,要好好的学习,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是失败,还是取得了一点小小的成就,都不要有任何的自傲” 张白听到张茂实的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尤其是听到一穷二白这两个字的时候,更是如此。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高谈阔论,好一会,才慢悠悠地道:“爹,你刚才说的那个一穷二白,是我在竹轩斋杂志的笔名。” “” 张茂实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好一会,他才摇了摇头,坚定地道:“不可能,一穷二白先生,乃是有大家风范,眼光独到,目光如炬,怎么是你这目光短浅,只知道研究交易所里面的银子的人能够相提并论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说到这,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了张白从怀里面取出的一封书信,上面的署名刚好能看的清楚,正是四个字一穷二白! 张茂实怔怔地看着那封信,好似陷入了自我怀疑中,好一会才缓过神,更加坚定地道:“不可能!” 说完,也不说理由,更没有解释,只是看向下人,一本正经地吩咐道:“准备马车,本官要见阁老们!”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复杂的情绪 “”张白站在一旁,无奈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幕,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一个下人忽然走了过来,小声地道:“老爷,外面有人送来了一封信,没有署名” “信?什么信?现在有要紧的事,本官没什么心思看什么信!” 张茂实没好气地摆了摆手,也不知道是在跟谁生气。 作为户部侍郎,这信自然是常常收到的,有一些商贾,不署名,却是把信放在这府邸的,就是为了让他看见,内容自然也是千奇百怪的,什么都有。 因而,除非是有署名的信,一般而言,他是不看的。 那下人手里拿着信,脸上的表情却是变得有些奇怪,想了想,还是小声地道:“老爷,您可能不知道,这没有署名的信,你虽然从来不看,但是小的们却是要看的,以防这信里面塞了银子,或者是有一些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到时候说不清楚。 每一次收到有银子的信,小的都是送到管事那里,再由管事送给都察院,这您也都是知道的,因而” 张茂实听见这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看向那下人,道:“这封信有何不同?” 那下人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道:“老爷,您还是自己看吧。” 张茂实见到这一幕,想了想,伸手接过了信,自上而下,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仅仅只是看了开口,他的脸色徒然变化! 眉头紧皱,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信上面乃是详细的描述了这几天,皇宫太医院和司礼监以及翰林院发生的许多事情。 虽然没有明确的说,但是种种的迹象却是表明陛下驾崩了! 张茂实看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一股莫名的哀伤席卷全身,眼眶也是不由自主地红了。 吐了一口浊气,方才稳定好情绪,继续往下面看。 看了一会,他的眼神又是发生了变化,脸色也是。 但是,这一次却不仅仅只是难看,而是很多复杂的情绪。 有惊诧,有喜悦,有恍然,有茫然,有哀伤,有惋惜 有很多情绪,乃是截然相反的,比如喜悦,哀伤,但是此时此刻却是同时出现了。 因为这信上面说就在昨日,有五名刺客潜入了皇宫,在太医院的路上埋伏,诛杀了安国公方休! 当然,这信上面用的词乃是贼子方休! 安国公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人物。 对他的恨,毫无疑问,来自他的离经叛道,来自他经常做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除此之外,还来自他的蛮横,来自他的权倾天下。 对他的爱,则是来自他的武双全,来自他的王佐之才,来自他的敬爱百姓,来自他的举世无双 还有很多很多。 即便是再为厌恶安国公,张茂实也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有了安国公,这大楚才会进入到如今的这般盛世。 若是没有安国公,或许不会多差,但是绝不会这么好! 海晏河清可能算不上,但是,如今的确是大楚最好的一段时间了。 平定西南道的叛乱,让有明君之相的小皇子成为太子,地丁合一,乞颜部归顺,东南道的商路,南洋的橡胶,各大书院,各大研究院,天罚,神威 这是大的方面。 小的方面,名酒一醉方休、京都府的沥青路、普遍的琉璃制品,还有让人能够飞上天空的滑翔机等等等等。 皆是仰仗着安国公才被发明的,若是没有安国公,这些东西也不会出现。 正是因为这些东西的出现,所以大楚才会如此的繁盛。 说实话,要是仔细的算起来,陛下的功劳,可能还比不上安国公。 只可惜安国公这个性格 哎若是安国公的性格能够好一些,也不至于让朝堂之上的武百官如此的憎恨他。 张茂实想到这,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是站在原地,不住的叹息。 张白见到这一幕,有些好奇,凑到了身旁,问道:“爹,这信上面说了什么。” 张茂实听见声音,从感慨中回过神,小心翼翼地收起了手里的信,看了张白一眼,淡淡地道:“没什么。” 这信的内容虽然震撼,而且能够找到依据,但是,究竟是真是假,还不知道。 自己还需要确认以后,才敢把这封信给别人看。 毕竟,这陛下和安国公,一个乃是天子,另一个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两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同时没了,产生的动荡是难以想象的。 陛下就不必说了太子刚刚登基,根基不稳。 但是三位阁老还在,倒是掀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即便是有人不满,或者是有人怀有异心,也做不了什么事情。 麻烦的是安国公。 先说安国公所掌控的竹轩斋、宝乐坊、各大书院、各大研究所,这些商铺或是书院,在如今的的大楚已经是占据了十分重要的地位。 这竹轩斋被人称为小礼部,宝乐坊被人称为小户部,各大书院、各大研究所更是无人能代替。 安国公被人刺杀,而且还是在皇宫这样戒备森严的地方被刺杀,难免会有人联想到一些什么。 他们若是愤怒了起来,该如何是好? 除了这些,最重要的乃是神机营还有临泽侯掌握的重镇兵卒。 神机营和临泽侯掌握的重镇兵卒,可谓是如今的大楚最为强大的战力! 准确的说,他们在各自的地盘,几乎是无人能敌! 除此之外,还有亲军十六卫中较为强悍的羽林卫,也是对安国公忠心耿耿。 当他们听说了这个消息以后,会怎么想? 最先怀疑的毫无疑问一定是皇族! 因为安国公若是没了,受益最大的一定是皇族! 怀疑之后,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 这个压根都不需要想,也能猜得到! 无非就是起兵造反! 若是他们起兵造反,朝廷能够招架得住吗? 答案是肯定的招架不住! 因此,这个消息绝不能泄露,无论真假,都不能泄露! 张茂实想到这,看向了那下人,肃然道:“你今日从没有看过这封信,明白吗?”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早朝 那下人在这府上待久了,有些东西,自然也是清楚的。 他虽然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自己若是说出去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但是他知道,自己若是把这样的事情说出去了,自己一定性命不保! 于是,他一脸疑惑道:“信?老爷,什么信?小的从来都没有见过什么信啊。” 张茂实看了他一眼,郑重地道:“无论在何人面前,都要如此。” 下人道:“小的本就没有见过什么信......” 一旁,张白见到这一幕,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好奇了,只是道:“爹,咱们什么时候进宫,再晚怕是又要耽搁了,万一我所说的事情发生,可是个大麻烦!” 张茂实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想了想,方才道:“今日不进宫了,等过些日子再说。” “爹,这......” 张白不明白自己的爹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刚才还着急着要见阁老们,为此不惜起个大早,现在又说过些日子再说,岂不是耽搁了? 他面露焦急之色:“爹,这交易所的事情非同小可,若是真是如我所说的那般,整个朝廷都会发生动荡,后果不堪设想啊!” 张茂实听见这话,看了张白一眼,淡淡地道:“我说了,这件事情过些日子再说。” 说完,不理会张白,直接回到了屋子里面。 张白见到这一幕,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自己的爹前后的态度发生如此大的变化,一定是有原因的,但是这原因是为何呢? 大概率是跟那封信有关系! 张白想到这,看向那下人,问道:“那封信上面写了什么?” 下人一脸的茫然:“信?什么信?” 张白一脸的黑线,往前走了一步,瞪着那下人,说道:“是不是要老子揍你几顿,你才能想得起来?” 那下人见到这一幕,面露恐惧,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颤声道:“少爷,不是小的不跟你说,实在是......实在是没法说啊!若是小的告诉了您,小的一定是要没命的! 少爷,小的在这府上做牛做马也是不少年了,您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小的便是府上的仆人,小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您就饶了小的一命吧!” 说着,就要跪下。 张白眉头紧皱,只说了一个字:“滚!” 那下人听见这话,面露喜色,忙不迭地行礼:“是是是,小的这就滚。” 话音落下,似乎是怕张白还追问他信的内容,他是一刻都不敢停留,跑开了。 张白见到这一幕,脸色很难看。 能够让那下人畏惧到这般的地步,即便是这样,都不愿意透露一点点的内容。 那信上面所说的定是大事! 甚至是要比交易所里面的事情还要重要的大事! 交易所里面的事情,已经足以让朝廷产生动荡,比这还要大的事情,能是什么事情? 张白想着想着,想到了某种可能,眼眸中流露出骇然之色,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忽然又有一个下人跑了过来,道:“老爷!宫里面来人了!” 话音落下,门被推开。 张茂实看着那下人,道:“让他进来。” “是!” 下人又是跑开了。 仅仅片刻,便有一个宦官来到了庭院。 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道:“张大人,陛下......” 刚刚开口,就听见张茂实道:“公公且慢,这里还有外人。” 说完,看向了一旁的张白。 张白一怔,有些恼怒......我可是你儿子!我要是算外人,这天底下还有...... 戛然而止。 因为他想到了一种可能......自己的爹这是在保护自己! 他知道这宦官要说的话乃是十分重要的,重要到别人不能听,听了就会有麻烦。 这才这么做的。 那宦官却是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谁人听了,都是无妨......” 顿了顿,继续道:“陛下的旨意,这几日身体不适,让太子监国......今日早朝,诸公觐见,太子殿下主持......咱家来这里,只是为了告诉张大人一声,今日的早朝不要忘了。” 因为陛下的身体问题,早朝已经暂停了好几日了。 突然恢复正常,自然是很多人不知道,这些宦官就要一个个的找,一个个的通知。 因而很是繁忙。 宦官说完以后,甚至没能休息,便道:“张大人,还有几位大人不知道这消息,咱家还要去通告一声,就不闲谈了,告辞。” 说完,就这么转身离开了,真是没有一刻的停留。 张白站在原地,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陛下身体不适,太子监国......难道一切真的如同自己想象得一样? 张茂实则是显得很是淡然,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沉默了片刻,道:“更衣,本官要进宫!” ............ 皇宫,这奉天殿前面的空地上,冷冷清清了几日,终于是重新恢复了热闹。 说是热闹,其实只是多了一些脚步声和极细微的交谈声。 除了极个别的人小声的交谈,大部分的人都是面色沉重,一步步的朝着奉天殿走着。 这一次的早朝极为的重要,京都府的武百官,有资格参加的几乎全都到齐了。 衮衮诸公走在最前面,一个个的都是脸色凝重,一句话都不说。 张茂实就在其中。 他虽然是户部左侍郎,比尚书低一级,但是因为尚书大人乃是阁老,户部的许多事情无暇顾及,他实际上的地位却是等同于尚书的,也算是这衮衮诸公中的一员。 在他的前面站着的则是三位阁老、各部的天官,都察院的右都御史,大理寺卿、鸿胪寺卿等等等等....... 另一侧则是两位国公,然后各位侯爷,然后是各位大将军,然后是伯爵...... 一切都是和往常一样,唯独有两点不同。 这官的阵营和武官的阵营各自缺少了一个人。 官这里,原先左都御史的位置被右都御史占了。 而武官这里。 安国公的位置......乃是空的!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无关紧要的话,以后不要说了 众人虽是没有说话,甚至表情都是没有太大的变化。 可是,时不时飘忽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们。 安国公虽是玩世不恭了一些,但是某些重要的场合,可是从来都没有缺席过,尤其这太子殿下乃是安国公的徒弟。 太子殿下监国,这是何等重要的事情啊! 安国公怎么可能不参加呢? 除非 那封信上面说的都是真的! 安国公昨日真的在太医院被刺杀了! 这 众人都是低下了头,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言官们脸上都是欣喜之色,尤其是那右都御史和六科给事中们,嘴角都是咧开了。 官们各不相同,有的人和言官们一样,都是万分的欣喜。 更多的人则是沉默,脸色凝重。 还有一些人,脸上流露出哀伤之色。 显然,他们乃是认同安国公的,只是因为受到了裹挟,无法说出罢了。 而三位阁老站在最前列,脸上的表情与往日一般无二,没有丝毫的变化。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大部分的武百官都已经站到了自己该站着的位置。 这个时候,一个宦官走了出来,用尖利的声音大声地道:“上朝!” 武百官们都是打起了精神,一脸的肃然。 随即,太子殿下身穿印着四爪金龙的龙袍,缓缓地走了出来。 眼眶乃是红的,显然是万分地哀伤。 这哀伤来自何处呢? 要知道,与太子殿下最为亲近的人,有三位,毫无疑问,最亲近的自然是淑妃娘娘这是人之常情。 其次呢,则是陛下,再然后便是安国公了。 当然,太子殿下和安乐公主自然也是要好的,但是大部分的人都是自动的将安乐公主给忽略了。 能够让太子殿下这么伤心,也就是这三位出了事情,毕竟是孩子嘛,还需要依赖别人。 这三位便是太子殿下的依赖安国公没有出现,大概率是如同自己早上收到的那封信上面说的一样。 太子殿下是为自己的师父悲伤吗? 那封信上面可是还说了一件事情,甚至比安国公被刺杀还要让武百官震撼的。 那就是陛下驾崩了! 当然,这一点,武百官们参加太子册立的典礼的时候,便已经有了准备,如今看来也是真的了。 如此看来,大概率,那封信上面所说的都是真的! 陛下也驾崩了! 武百官们想到这,心里面不免的哀伤。 哀伤过后,看向太子殿下的眼神,也是多了一些同情。 说到底,太子殿下还只是一个孩子,短短几天的时间,遭遇如此的重大的变故,能来早朝,已经是极为不容易的一件事情了。 短短的几天时间,丧父的同时又是失去了师父,任谁也无法承受,更何况是一个孩子呢。 但是有的时候,同情是同情,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不能留情的! 因为是监国,并非是皇帝,太子殿下毫无疑问是不能坐在龙椅上面的。 此时此刻,这龙椅的旁边放了一个小一些的椅子。 太子便是坐在了这小椅子上面。 落座了以后,按照惯例,旁边的宦官用尖利的声音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落下,一个人站了出来。 “臣有事启奏!” 众人看向那说话之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显然对这人出列没有丝毫的意外。 此人乃是都察院右都御史,姓石。 “石大人请讲。” 太子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是过度悲伤所致。 众人听了,对那封信上面的内容,又是深信了几分。 若非是同时遭遇丧父和丧师,又如何会悲伤到这般的地步? 更何况,三位阁老自始自终都是一副脸色凝重的表情,一句话也不说,显然是知道宫里发生了巨大的变故。 “太子殿下,今日早朝,按理说,臣不该说这件事情,但是,因为事情太过紧急,臣却是不得不说” 说到这,顿了顿,还没继续往下说,便听见太子殿下沙哑的声音响起。 “早朝的时间本就不多,这天下大事,何其多也,这些话,以后就不要说了,直接说事吧。” 说完,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竟是没有丝毫的闪躲。 武百官听见这话,见到这一幕,全都是怔了一下。 即便是三位阁老都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一眼太子。 短短的一句话,却是代表了很多。 最重要的乃是直接让右都御史的气势减弱,直接掌控了话语的主动权。 偏偏,这话放在这里,还没有丝毫的突兀,反而是显得太子殿下十分的勤政。 这真的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吗? 众人低下了头,眼神闪烁,各自思索了起来。 右都御史的脸色也是沉了一些,然后继续道:“太子殿下教导的是,臣知错前几日,左都御史贺林贺大人离开府邸,然后便没了消息,一直到现在,都是没人知道贺大人去了哪里。 臣让都察院的捕快搜寻,却只是得到了曾经有人在城南见过贺大人的线索。 陛下,这城南如今乃是京都府最为繁华的地方,刑部的捕快、都察院的捕快,还有亲军十六卫经常会派出人在城南巡逻。 若是贺大人仍在城南,必定是能够找到的,因而臣猜测,贺大人被人裹挟出了京都府!” “你的意思是,贺大人失踪了,这失踪乃是别人造成的为何不可能是贺大人自己离开的呢?他有没有留下书信,他当日为何出府,是要见什么人?目的是做什么?或者是做什么事情? 左都御史乃是都察院的天官,都察院又是起到监察百官的作用,本宫想,各位大人应当是知道要保护自己的吧?” 几个问题,让右都御史一怔。 这几日,他忙着找贺林,这些问题自然都是想过的。 可是,有些事情,却是不好当着武百官的面说出来。 比如那一日,若是没有错的话,贺大人乃是要去城南靠着城墙的角落的一处宅邸。 至于去哪儿做什么 经过他们这段时间的调查,也是能猜出个大概,无非就是商讨如何对付安国公。 可是,这些话能说出来吗? 显然不能。 右都御史没有犹豫,回答道:“回太子殿下的话,贺大人那一日是要去城南的竹轩斋买几本书”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构陷 这话说出来,不要说是太子和三位阁老了,便是其他人都是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堂堂的左都御史,想要看书,还要亲自跑到城南,亲自去买? 这岂不是笑话! 这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一些! 右都御史显然也知道自己这话不能服众,又是补充了一句:“除此之外,礼科给事中贺千道大人邀请贺林大人共赴家宴,便是在醉花阁,贺林大人顺路也是赴约。” 话音落下,议论声小了一些。 这才合理嘛。 贺千道和贺林乃是表兄弟的关系,又都是言官,私下里走的近一些,倒是没什么不对的,人之常情嘛。 “贺千道大人何在?” 赵昊目光看向殿下。 一人站了出来:“殿下。” 赵昊看着他,开口问道:“贺千道大人,石大人所说的,可属实?” 贺千道点点头:“属实。” “你为何邀约贺林大人?宴上又是说了些什么?”赵昊问道。 贺千道没有犹豫,回道:“回殿下的话,只是家宴,聊的都是家常琐事,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两个表兄弟,聊家常琐事很正常。 若是太子非要刨根问底,反而显得有些不体谅百官了。 毕竟,这武百官虽然是要受到言官的监察,受到百姓的监察,受到天子的监察,但总归是要有自己的生活的。 不能什么事情,你一问就告诉你吧。 更何况的确是没什么好说的。 赵昊想了想,又是问道:“贺林大人当时出去的时候,可有异常?” 贺千道摇了摇头:“没有。” “这就怪了。”赵昊自言自语:“既然没有异常,又是在最为繁华的城南,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忽然消失不见了呢?” 顿了顿,他看向那右都御史石大人,道:“石大人,你说在城南那等繁华的街道劫走一个人,会有多难?” 右都御史悠悠地道:“或许很难,也或许很简单。” 话音落下,整个奉天殿一片安静。 武百官们都是低着头,显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少武勋看向右都御史的眼神中已是带着寒意。 右都御史好似没有察觉一般,道:“或者说,对有些人而言很难,对有些人而言,很简单。” “此话何意?”赵昊心里面也是意识到了这家伙要说什么,可是还是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好奇地问道。 右都御史道:“城南虽是繁华,但是这繁华的背后却是错综复杂的关系,这关系层层叠叠,都是从一个地方延伸出去的。” “哦?本宫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城南的繁华乃是源自诸多商铺,如何就是层层叠叠了,你说说吧。”赵昊道。 这个时候,英国公忽然站了出来,大声地道:“殿下,臣以为,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并非是闲聊这些,而是尽快的找到贺大人!按照石大人的说法,贺大人如今应当面临着生死的危机,每耽搁一刻钟,贺大人遭遇不测的可能便更多一分!” 赵昊听见这话,却是摇了摇头,说道:“话虽是这么说,但是贺大人失踪却并非只是这一天了,搜寻了这么多年都是没有找到,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盲目的搜寻乃是没有丝毫的用处。” “既是要搜寻,必定是要先理清楚一切,究竟该如何搜寻,这才是关键!” 说完,看向右都御史,道:“说吧,如何就错综复杂,如何就层层叠叠了?” 右都御史看了一眼英国公,郑重地道:“殿下说的不错,城南的繁华来自各个商铺,这各个商铺彼此之间,看似好像是没有什么关联,可是实际上,他们的掌柜,或是东家,曾经都是安国公府的管事! 甚至有些人曾经在安国公府只是一个小小的小厮,连读书识字都不会,之所以能够在城南这等繁华的地方开商铺,仰仗的全都是安国公。 因而,臣可以保证,整个京都府,若是对城南的熟悉,以及对城南的掌控,没人能比得过安国公!” 图穷匕见! 终于是提到了安国公! 官们都是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言官们与安国公之间的恩怨,他们都是知道的。 如今安国公没了,这些言官肯定是第一个跳出来的,原因很简单,打铁要趁热。 等到以后,殿下羽翼丰满了。 再想要定安国公的罪,就难了! 另一边,武勋们都是怒目而视......安国公尸骨未寒,这些家伙便如同秃鹫一般,要啃食安国公的骨肉了!这些人究竟是何其的恶毒啊! 殿上,赵昊听见这些话,眉头皱了起来,看着右都御史,声音渐冷:“石大人要说什么,直说就是,何必这么绕圈子......你无非就是想说,贺大人乃是被安国公挟持了?可是这个意思?” 右都御史倒是没有丝毫的惧色,抬眸望向赵昊,正色道:“臣只是猜测,毕竟这城南乃是安国公的地方,前段时间,贺大人又是和安国公发生了一些冲突。 以安国公的性子,必定是不甘心就如此的,这段时间,安国公就是当街打贺大人一顿,整个京都府怕是也没有多少人会觉得奇怪,因而臣......” “够了!”赵昊提高了声调,沙哑的语气中带着森森的寒意。 这位右都御史短短的几句话,却是不知道攻击了师父多少次。 首先,那句城南乃是安国公的地方,便是其心可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什么叫做城南乃是安国公的地方? 这是构陷! 之后又提到安国公和贺大人的冲突,乃是想要说明师父有做这件事情的动机。 最后就是提起安国公的性格,乃是诟病师父形式不按照常理。 不知道的人,听到这些话,几乎都可以确定了。 那左都御史贺林就是被安国公被挟持了!甚至有可能是被安国公给谋害了! 可是,实际上呢? 别人不知道,赵昊可是比谁都清楚。 师父这几日一直待在宫里面,压根都没有离开过皇宫,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而且,以师父的度量,怎么可能跟一个小小的左都御史计较。 这些家伙,无非就是听了自己师父传出去的假消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构陷自己的师父!仅此而已! 这些家伙,何其的可恶啊! 白的能说成黑的。 黑的能说成白的。 没有的事情,能说成有的! 实在是......可恶、可恨、可怕!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武勋和文官 赵昊看着右都御史,眉头紧皱,沙哑的声音隐藏不了森森寒意。 “石大人的意思,这背后的主使乃是安国公?目的乃是为了报复?” 右都御史没有丝毫的惧色,行了一礼,道:“臣并不是这个意思,臣只是觉得有这个可能。” 这话的意思就是:我就是这么想的,并且还是这么说的,只不过暂时没有证据。 赵昊听了,脸上流露出愤怒之色,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然后才道:“你可知道构陷国公,该当何罪?” 右都御史道:“臣知道,同时臣也知道,都察院乃是起监察百官的作用,若是文武百官不将都察院放在眼里,对督察院的御史们不屑一顾,动辄打骂,朝廷必将生乱! 臣还知道,无论殴打朝廷命官,还是胁持朝廷命官,皆是死罪!” 这话几乎是在跟赵昊硬刚了,没有丝毫要让步的意思。 不少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看着这一切。 武勋们则是表现得更加愤怒。 一个伯爵站了出来,指着右都御史骂道:“你个狗东西,说安国公报复你们,你倒是拿出证据啊!没有证据,你便是构陷国公!” 又有一个大将军站了出来,道:“贺文林失踪了,那是你们都察院的事情,是刑部的事情,莫名其妙为何要扯到安国公的身上,我看你们是图谋不轨!其心可诛!” 话音落下。 一个御史站了出来,大声地道:“杜明伯、金吾大将军蔑视殿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这奉天殿辱骂、构陷朝廷命官,其罪当诛!” 话音落下,都察院的御史齐齐上前一步:“臣等附议!” 旁边的武官见到这一幕,愤怒达到了极致。 不少大将军已经是捋起了袖子,就要上前揍这些言官一顿。 这个时候,英国公站了出来。 “堂堂国公,非是尔等三言两语便可以构陷的,你方才说了这么多,含沙射影,总而言之便是一句话,你家大人乃是被安国公给掳走了” “安国公身体抱恙,没有早朝,本公作为他的伯父,便替他做主,给你们三天的时间,若是能够找出证据,证明这一切乃是安国公所为,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若是你们找不出证据,便是构陷国公,其罪当诛!即便你们乃是御史,也要受刑,最起码也要流放至蛮荒之地!” “如何?” 英国公的几句话,让他身后的众多武官和武勋们激动了起来。 “就是!哪怕你们是言官,说话也是要讲证据的!没有证据,你们便是构陷!” “你们敢不敢答应!” 以往的时候,这些武勋和言官们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你不招惹我,我也不招惹你。 偶尔有几个惹事了的,被那些言官骂两句,也就算了。 可是,这一次却是不同,言官们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些武勋竟是如此的嚣张。 嚣张到了竟然敢在这奉天殿大骂他们乃是狗东西! 这些言官什么样的辱骂没有见过? 可是这么直白,且是在这奉天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头一次。 他们如何能够不愤怒呢? 于是,一名年轻一些的御史听见这话,瞪向了武勋们,怒道:“一群粗鄙武夫,这朝堂之上,一切乃是以律法为准,你们说的话,算什么?” “的确是要讲证据,可是你们武勋乃是仗着自己祖上积攒的功劳,行事肆无忌惮!若是贺大人被你们藏在府上,捕快们纵然是想要找证据,又如何能够找到?” 这话针对的乃是武勋。 武勋们听见这话,哪里能忍? 无论是侯爵,还是伯爵,一个个的全都站了出来。 “小兔崽子,你在说什么屁话!要是没有祖宗们呕心沥血!拼死搏杀!拿命换来这大楚的江山,你们这些狗崽子,在什么地方吃土,还不一定呢!你们说这些话,有没有良心!” “老夫虽是不读书,却也知道仁义礼智信这五个字,知道人乃是要怀有感恩之心,你们这些家伙,可有半分的感恩之心?” “天天的读书,老夫看你们把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 言官们哪里能示弱,反唇相讥。 “只会逞口舌之利,又有何用?这江山是祖宗们拼下来的,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真要是厉害,为何不去剿灭那西边来的胡人?在这朝堂之上,数祖宗的功绩,还说你们不是仗着祖宗积攒的功劳,方才有如今的嚣张气焰?” “可笑!实在是可笑!看见你们,本官便想到了那些仗势欺人的某些玩意,那些玩意最起码仗势乃是来自人,不像你们竟是要一些死了不知道多久的祖宗给你们撑腰!” 这些言官们天天骂人,哪里是武勋们能够相提并论的。 每一句话都不带脏字,却能直接戳中武勋们的痛处,让他们压根没有反驳的余地。 于是,武勋们只要用出他们最擅长的招数揍人! “狗崽子!老子便是做你爷爷都够了!你在这里骂谁呢!” “老夫多年不上沙场,便让你们这些逮谁咬谁的家伙轻看了!看老夫今日非得好好的教训教训你!” 一群虎背熊腰的武勋和武官,捋起袖子就要上前。 文官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纷纷吓得后退。 “这里是奉天殿!太子殿下还在这里呢!你们一个个的想要做什么,造反吗!” 不得不说,这些言官的确是有些功夫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给这些武勋扣帽子。 但是,这些武勋一个个的都是嚣张跋扈惯了,哪里受他们的气,全都是置若罔闻,就要冲向文官们。 赵昊看着这一幕,嘴角忍不住的勾起一抹微笑。 下一秒,却是很快的恢复正常,严肃了起来,瞪着文武百官们,大声的斥责:“你们要干什么!这里是奉天殿!你们要在这里闹事吗? 一个个的成什么样子,体统何在!礼仪何在!威严何在!” 一声喝斥,终于是让奉天殿安静了一些。 英国公带头行了一礼:“老臣知错。” 其他武勋见状,纷纷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文官们同样如此。 一同道:“臣等知错!”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跪到殿下允准! “石大人,你所说的话,本宫知道了,但是本宫要告诉你,没有证据,话就不能乱说,类似的事情,以后莫要再提了。” 赵昊沉声道。 右都御史听见这话,自然是面露不满,站了出来,大声地道:“殿下,贺公如今生死未卜,臣实在是无法做到熟视无睹!若是殿下觉得安国公乃是清白的,便应当让安国公配合捕快,搜查安国公府! 若是安国公府没有任何的问题,臣等自然不会再提此事!只是搜查一下,便能排除掉一种可能,相信安国公也并不会抗拒!” 话音落下。 一名御史站了出来:“臣认为石大人所说乃是解决此事的最好办法。” 都察院的御史,六科的给事中们齐齐上前一步:“臣等附议!” 这么多的人站出来,显然是要向太子殿下施压了。 这是太子殿下监国的第一天,也是太子殿下第一次主持早朝,若是出现了问题,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这世上,没有哪个皇帝是不爱惜自己的名声的,所以没人希望自己的第一次主持早朝,便和大臣们闹得不可开交。 言官们也正是抓住了这个心理,所以才敢这么咄咄逼人,步步紧逼! 赵昊见到这一幕,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仍是稚嫩的脸上满是愤怒之色。 他环视一周,寒声道:“安国公乃是国公,岂是你们一句话想查就要查的?” 右都御史听见这话,没有丝毫的犹豫,紧接着道:“贺林贺大人乃是都察院天官,御史之首,若是贺大人的安危不受保障,那么从此以后,这大楚朝廷,许多的人便肆无忌惮了! 请殿下三思!” “请殿下三思!”言官们又是齐齐上前一步。 这已经是第三步。 赵昊见到这一幕,脸色阴沉到了极致,转过身,不去看他们,冷声道:“退朝!” 旁边的宦官见到这一幕,用尖利的声音喊道:“退朝!” 声音悠长,响彻整个奉天殿。 但是,却是没有一个人动身的。 等了片刻,方才有官和武勋们渐渐地退场。 而那些言官们仍是站在奉天殿上。 右都御史更是大喊:“殿下莫要回避此事,让都察院的御史,六科的给事中,还有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江湖之远的诸多百姓们心寒!” “若是殿下不准我等搜查安国公府,我等便在这里跪着,直到殿下允准!” 话音落下,右都御史带头跪了下来。 瞬间,后面跪倒了一片。 全都是御史和给事中。 当然,也不乏一些来自其他地方的官,比如礼部,比如鸿胪寺,比如户部,比如国子监,甚至是翰林院竟也有人留了下来。 他们一共跪在这奉天殿内,一时间倒是显得颇为的壮烈。 其他的官和武官则是离开了显然他们不愿意再继续掺和这件事情。 武勋们倒是还想要揍这些家伙一顿,但是想了想,还是要有规矩的,便没有动手,朝跪在地上的家伙们啐了一口,就离开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赵昊干脆不去理他们,转过头,用带着寒意的目光瞥了他们一眼,冷冷地道:“既然你们想跪在这儿,就跪在这儿吧!本宫不拦着你们!” 说完,就直接转身离开了奉天殿。 三位阁老见到太子殿下离开了奉天殿,也是转身离开。 离开之前,却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们。 其他的人同样也是抬眸望向三位阁老。 那右都御史更是道:“颜阁老,殿下如此行事,难道颜阁老便一句话都不说吗?” 颜庄看着他,不冷不热地道:“该说的,殿下都已经说了,老夫还有什么要说的?” 右都御史听见这话,面露愤然:“堂堂的内阁首辅,朝廷之首,百官之首,见到武勋践踏朝堂,就是如此一言不发吗?可笑!实在是可笑!” “”颜庄保持沉默,没有说话,离开了这里。 其他两位阁老亦然。 赵昊离开了奉天殿,吩咐宦官道:“盯着一些,这奉天殿里面跪着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本宫记下来!” 宦官忙不迭地应道:“是,殿下!” 赵昊离开了这奉天殿,兜兜转转来到了一个较为偏僻的宫殿。 这处宫殿乃是建造的时候,多出来的,并没有人住在这里,附近都是空旷的。 此时此刻,这宫殿里面却是显得有些热闹。 不少的宦官都是守在这里。 看见了赵昊后,纷纷行礼:“见过殿下。” 赵昊点了点头,径直地走进了宫殿里面。 然后就看到一个年轻人躺在躺椅上面,拿着一些话本正在看。 旁边是小火炉,整个宫殿虽然不如暖气那么的暖和,却是也足够了。 “师父。” 赵昊走到那年轻人的面前,道:“师父,委屈你了。” 方休抬眸看向赵昊,脸上露出笑容,道:“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第一次早朝,如何了?” 赵昊道:“和想象中的一样,那些老家伙,一个个想着的都是自己,所说的话,皆是互相攻伐,到最后,也的确是不出您所料,那右都御史果然是站了出来,说是贺林的失踪乃是您做的。” “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偏偏他还说的绘声绘色,好似是真的一样,实在是可笑!” 直到现在,想到这,他还觉得有些可怕。 无论是,还是武,无论是年老,还是年少,无论是暴躁,还是沉稳,这些人都有一层属于自己的面具。 所说的话,看似脱口而出,乃是一时情急,实际上呢? 全都是酝酿了很久!每一句话都是带着锋芒,每一句话背后都是有其深意。 无论是真,是假,都能说的好似真的一般! 若非是自己了解事实,便相信了,这是何等的可怕啊? 赵昊想到这,忽然觉得不寒而栗。 方休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他一眼,却是叹了口气,说道:“以后你习惯了就好了,这世间本就是如此,谁的脸上又没有面具呢?” 顿了顿,又是道:“你觉得那贺林是如何失踪的?现在人在哪儿?”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宁王的美梦 赵昊摇了摇头,小声地道:“徒儿不知。” 方休看着他,问道:“你真就从没想过是你师父我做的?” 赵昊听见这话,怔了一下,随即坚定地道:“徒儿一开始是想过的,但是后来师父说过不是,徒儿自然就知道不是师父做的,更何况师父一直留在皇宫,又怎么做这件事情呢?” 方休问道:“为何不能是我提前吩咐府上的人,等我进宫以后,让他们去做呢?” “这”赵昊想了想,随即看向方休,表情坚定:“徒儿相信师父,既然师父说了不是,一定不是!” 方休听见这话,笑了笑,起身拍了拍赵昊的肩膀,说道:“那你想知道是谁做的吗?” 赵昊看向自己的师父,好奇地问道:“谁?” 方休缓缓吐出了两个字:“宁王。” “宁王!?”赵昊面露惊诧,显然没有想到时隔这么长的时间,宁王竟然又跳出来了! 方休则是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好诧异的,宁王的性格就是如此,他虽是废物了一些,但是就这么心甘情愿的放弃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不切实际。” “他在这个时候出现,乃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这么说,师父早就知道了宁王兄不!宁王那个逆贼会出现在京都府?” 赵昊问道。 方休看了他一眼,道:“这世上有很多的事情,不是必须看见,才能知道的。” 顿了顿,又是道:“时间差不多了,你在这儿休息一会,便回奉天殿吧贺文林会回来的。” 此时此刻,皇宫外,某处隐蔽的宅院里面。 宁王坐在椅子上,旁边是火炉。 火炉里面的火烧的很是旺盛。 如今因为材料研究院改进了无烟煤的缘故,这京都府上下,每个人都是能够烧的起煤了。 原先有钱的大户人家则是改烧起了暖气。 原先象征着富贵的暖炉,如今却是显得寒酸了一些。 宁王坐在窗口的位置,看着窗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这酒是一醉方休,很烈。 两年了,宁王还是有些喝不惯。 但是,今天,他仍是让宁二去春风楼打了一壶。 因为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要配上这么烈的酒。 窗外面,乃是树枝。 因为是寒冬,树枝上的叶子已经落尽,显得是那么的寂寥。 若是文人墨客在这里,必定是要吟诗作对的。 放在以前,宁王早就让府上养的文人做几首诗,供给自己念一念了。 如今,却是很久都不曾念诗了。 “哎” 不知道怎么的,宁王忽然觉得有些哀伤。 这哀伤从何处而来? 他自己也是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低头又抿了一口气,瞬间感觉脑子晕晕沉沉的,已经有了醉意。 抬眸望去,忽然发现窗外的风景变了。 如同鹅毛一般的大雪,没有丝毫的征兆,忽然落了下来。 给这寂寥的寒冬又增添了几分美感。 “下雪了,下雪了好啊!” 宁王大声地道。 话音落下,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 他眉头紧皱,看向外面,大声地吼道:“本王怎么跟你们说的!平日里的时候要安静一些!你们是要做本王的御前侍卫的!怎可如此的鲁莽!要懂得” 打了个酒嗝,继续道:“要懂得儒雅!御前侍卫乃是皇帝的脸面,你们是本王的脸面!” 顿了顿,又是看向窗外,站起了身,却是忽然晃悠了一下,差一点没跌到地上。 站稳了身体后,又是大声地道:“这天下是本王的!江山也是本王的!一切的一切都该是本王的!” “赵昊那小崽子如今应当正在奉天殿受文臣们的胁迫吧!” “一个小崽子,凭什么能做太子!他何德何能!” “康王不在,那个位置就应该是我的!是我的!” 宁王放声大喊。 外面的喧闹声却是越演越烈。 渐渐的,竟是已经能够听到刀剑碰撞的铿锵声了。 若是常人,这个时候早就知道事情不对,要跑路了! 但是宁王呢,此时此刻,却已经是醉了,压根听不清这到底是什么事情。 甚至眉头紧皱,怒斥道:“本王跟你们说了!安静!安静一些!” 话音落下,门外忽然传来声音。 “殿下!大事不好了!” “密谍司的捕快已经攻进来了!快些撤吧!殿下!” “不止是密谍司,还有安国公府的供奉,醉花阁的探子!” “殿下,快走!” 宁二等人冲进屋里面,一边大喊,一边拽着宁王就要往外面走。 宁王却是迷迷糊糊的,还在做着自己已经登基成为皇帝的美梦,大喊道:“什么密谍司?什么醉花阁?” “醉花阁那是喝酒的地方,乃是酒楼,你们你们真是糊涂,醉花阁哪里来的探子?” “安国公府?安国公是谁?哦,我想起来,是方休那个家伙!呸!他也配是国公!不学无术的败家子,给本王提鞋都不配!” 宁王被拽着离开了这屋子,一路到了后门。 “我留下,你们带着宁王离开!” 宁二表情坚定,紧握住自己的长刀,站在原地,抱着必死的决心看着面前一身劲装的密谍司密探们。 宁三看了一眼宁二,咬牙道:“二哥保重!” 又是看向其他人:“我们走!” 几人拽着宁王就往外面走。 然而,推开房门,让他们绝望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外面站着一排一排全身甲胄的亲军护卫。 对面的房顶上,还站着一个个的神机营的士卒,手上拿着好似烧火棍一样的玩意这东西,宁二他们以前都是见过,知道这东西叫做火铳,比弓弩还要厉害,仅仅一下,便能致人于死地! 这下次,他们彻底的绝望了。 面前的亲军护卫寒声道:“投降吧,投降还能留你们一条性命,若是负隅顽抗,必定是死路一条!” 宁三听见这话,看了看周围这些人就好似天罗地网一般,把他们紧紧的围住,没有留下哪怕是一点儿缝隙。 这下子,他彻底的绝望了。 颓废的站在原地,叹了口气,缓缓道:“好。” 亲军护卫们见状,立刻上前,控制住了他们。 而宁王早已经昏睡了过去。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贺文林找到了 皇宫,奉天殿。 右都御史等一众人跪在地上,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 这些言官,平日里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有体力在这里跪着。 虽然才短短的一个多时辰,却都已经是开始冒汗,不少人更是眼冒金星,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昏过去了。 尤其是上了年纪的,更是左摇右晃,晃晃悠悠,好似下一秒就要倒下了一样。 右都御史乃是这一众人里品级最高的一位,乃是朝廷的二品大员,年纪自然也是不小了。 此时此刻,同样脸色苍白,觉得自己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按照常理,像他这样的衮衮诸公,跪在这里,即便是与皇帝闹得再凶,也该是有宦官来送碗粥水喝的,如此方才显得陛下宽宏大量,宅心仁厚,气度非凡。 可是自己等了这么长的时间,莫说是粥水了,便是连一碗清水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莫不是太子殿下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没有经验? 即便是太子殿下没有经验,那些宦官也该提醒一下才是啊! 哎...... 右都御史叹了口气,只能暗暗的背起了四书五经,希望能以此给自己一些支撑下去的动力。 然后,仅仅片刻,他便连四书五经都背不下去了,只觉得两眼冒金星。 终于,他的意志力无法再支撑下去,就要倒在地上。 这个时候,外面却是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右都御史听了以后,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又是来了精神,一下子腰板又是挺直了。 脚步声还在逐渐地接近。 由远及近。 跪在奉天殿的众人,听见这声音,全都是打起了精神。 不少人的脸上都是露出了希冀之色。 殿下终于回来了! 殿下终于回来了啊! 他们想的没错,回到奉天殿的的确是太子赵昊。 赵昊站在众人的面前,缓缓地开口:“诸位大人感觉如何?” “......” 没人开口。 片刻后,还是右都御史用沙哑的声音道:“臣跪在这地上一个多时辰,心里面只是在想着一件事情。” 赵昊看向他:“哦?石大人在想什么事情,跟本宫说说。” 右都御史抬眸看向赵昊,道:“臣在惦记着贺大人的安危!” 这话倒是让赵昊有些意外。 本以为他会借着这个机会攻击自己,说些“臣仍记得陛下入主东宫之时,是如何如何......”,但是没想到他竟是提起来了贺林。 由此可见,这位石大人倒是的确关心贺林贺大人的。 按理说,这左右都御史虽然都是二品,但是一个乃是左,一个乃是右,左都御史终究是要比右都御史地位高上一些的。 这贺林没了,左都御史的位置空下来,不是理所应当的就由右都御史顶上了? 这位石大人却是从没有想过这个,仍是不遗余力的想要救回贺林,倒也勉强算是一个忠厚人。 赵昊如此想。 可是,若是他爹楚皇在这里,看到的可就是另一番图景了。 赵昊眼里的忠厚人在他爹楚皇的眼里就是四个字沽名钓誉。 不过,这也没什么,自古以来,最为沽名钓誉的便是言官。 因为这是他们能够立于世的根本。 若是一个言官的名声都不好,他还有什么资格监察百官呢? 问题是这家伙非但是沽名钓誉,还会落井下石。 这个时候,忽然站出来跟太子殿下对着干,表面上是为贺林出头,实际上呢? 却是故意地激怒了太子殿下,让这件事情更加的焦灼。 如此一来,在一些人的眼里,便是右都御史不遗余力的想要挽救贺林大人,最后却没有成功。 不但是收获了名声,还获得了左都御史的位置,实在是一箭双雕啊! 赵昊却是没有想到的这么多,看了这跪在地上的右都御史一眼,淡淡地道:“若是如此,那石大人倒是不必跪着了。” 右都御史听见这话,却是微微一怔,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不必跪着了? 莫非是太子殿下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允准搜查安国公府! 若是如此的话......自己岂不是成了对抗安国公的第一人! 整整两年了,所有安国公的敌人都是没有一个好下场! 更是没有人敢忤逆安国公的意思! 但是,今日,自己竟是让殿下同意搜查安国公府,这是怎样的胜利啊! 若是这件事情传了出去,那么自己便不再是言官之首,而是百官之首,声望定是冠绝天下,入阁......指日可待! 右都御史这么想着,忽然听到太子殿下说道:“贺林贺大人找到了。” “什么?” 右都御史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傻眼了,瞪大了眼睛,看着赵昊,一脸的不可置信。 贺大人找到了!? 这......这怎么可能呢? 这么多年,无论是京都府的捕快,还是刑部的捕快,都是几乎把京都府给翻了个底朝天,就是如此,都没有找到蛛丝马迹,怎么太子殿下一出马,短短的一个多时辰就找到了? 而且,这找到是找到了,人是活得,还是死得,背后的主使又是谁,调查清楚了没有。 最为关键的,这件事情到底跟安国公有没有关系,若是没有关系的话,按照常理,倒是没什么问题,可现在却不是能够用常理推论的。 要知道刚才在早朝的时候,自己和手下的言官,可是跟武勋和武官们吵闹了起来。 若是这件事情跟安国公没有关系,那些武官和武勋们一定会把矛头对准自己。 而殿下又是安国公的徒弟,一定是会为安国公出头的! 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样的,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了啊! 右都御史想到这,脸色有些苍白,看向了赵昊。 还没有开口,就听见太子殿下道:“石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看着好像有些不太高兴啊?莫非是贺大人找到了,让石大人不开心了?” 这话说出来,基本上就是确定了贺林还活着。 这下子,右都御史的一颗心更凉了。 毫无疑问,从他的角度出发,死了的贺林要比还活着的贺林更加的有用。 他强挤出一抹笑容,颤声道:“怎......怎么会......殿下,这贺大人是在哪儿找到的?”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你们两个认不认? 赵昊看着右都御史,稚嫩的脸上忽然露出纯真的笑容,道:“石大人不妨猜一猜。” 右都御史见到这一幕,心里面立刻明白这贺大人的失踪一定是跟安国公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想到这,他心里面自然更加的难受。 犹豫了一下,说道:“应当不是在城南吧?” 赵昊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其实的确是在城南,而且的确是被人挟持!” 说到这,顿了顿,又是道:“而这挟持之人跟在座的几位大人还有十分紧密的联系,诸位不妨猜一猜,这人是谁?” “这” “除了安国公,还有谁会挟持这贺林贺大人,不要命了吗?” “就是啊,除了安国公,还有谁会这么做。” “听殿下的意思,一定不是安国公,看殿下笑的多开心。” “不是安国公,是谁呢” 跪在地上的众臣们面面相觑,一个个的都是充满了疑问。 很显然,他们的确是不知道谁挟持的贺林贺大人。 毕竟贺大人乃是左都御史,乃是都察院的天官,言官之首,任何人都知道动了贺大人,会造成多大的后果。 细细想来,似乎也只有安国公能够肆无忌惮,做出这样的事情了吧? 言官们这么想着。 赵昊却是忽然走到了其中一人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贺大人以为,贺林大人是被谁挟持的?” “这”贺千道不由自主地抹了抹冷汗,颤声道:“臣,臣不知道。” 赵昊笑了笑,又是走到了另一个人的面前,看着他,问道:“这位大人呢?知不知道?” “臣臣也是不知。” 那人声音也有些发颤。 接连问了两个人。 一个乃是贺大人的表弟,礼科都给事中。 另一个则是礼部的员外郎。 莫非这件事情跟礼部有关? 这礼科虽说是隶属通政司,但是呢,跟礼部的关系乃是十分的密切。 再加上礼部对安国公,从头到尾都是敌视的状态。 当年宁王府宴会,更是让安国公府跟礼部结下了仇怨,一直到今日都没有化解。 难道这件事情真是礼部所为,然后想要嫁祸给安国公? 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而且这贺千道乃是贺林的表弟,难道他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了吗?连自己的表兄都能下得去手? 众人小声议论了起来。 这个时候,赵昊的声音再次响起。 “两位大人是真心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那两位大人可否告诉本宫,你们前段时间见了谁?” 话音落下,两个人都是冷汗直冒。 他们隐隐察觉到了,太子殿下似乎知道了一些什么。 但是,他们仍然抱有侥幸的心理。 毕竟宁王殿下忽然出现,这种事情,就连他们自己都是难以接受,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或许,殿下只是从密谍司那里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故意以此来吓唬自己? 两人跪在地上,抹了抹冷汗,道:“臣等一直留在京都府,没有见过任何人。” “哦?”赵昊眉头一挑,说道:“你们两个没有见到叛贼赵泽?” 赵泽 众人听见这个名字,都是一怔,觉得耳熟,但是一时间又是想不起这是谁的名字。 怔了片刻,恍惚间,忽然发现,这不是宁王殿下的名字吗? 不对,如今应该说是逆贼宁王了。 时隔两年,宁王竟是重新出现了? 众人下意识地看向贺千道和那个礼部郎中,脸上都是露出恍然之色。 若是如此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虽说已经两年过去了,但是宁王在礼部可是有着十几年的掌控,又岂是短短两年的时间就能抹平的? 再加上,当年宁王之所以叛乱,直接原因便是因为他被扣上了私通乞颜部的罪名,而这罪证便是安国公呈上去的。 虽然这件事情没有闹到满城皆知,但是武百官都是知道。 陛下没有惩罚宁王,就意味着直接断绝了宁王成为储君的这条路。 正是因为如此,宁王一怒之下才会选择叛乱这样铤而走险的方式。 不过,也正是如此,宁王最为痛恨的人一定是安国公! 如此一来,一切都能对得上号了。 在太医院附近刺杀安国公的,乃是宁王的手下。 在早朝上对安国公愤而攻之的,也是宁王的手下。 以宁王的性格,痛恨一个人,定是连他死了以后,都不会放过他。 正是因为如此,刺杀结束的第一天,宁王便让礼部的人攻讦安国公。 原来这一切竟是这样 不少人的脸上都是露出恍惚之色。 而右都御史更是如此。 此时此刻,他已经怔在了原地,脑袋里面一片空白,耳旁只是不断地回荡着两个字宁王。 宁王,没有想到竟然是宁王。 若是如此的话,自己从头到尾不遗余力的攻讦安国公,落在殿下的眼里,岂不是成了宁王的人了? 这也就罢了。 从此以后,武百官们会怎么看自己? 右都御史想到这,脸色苍白,只觉得未来一片黑暗。 这个时候,赵昊又是怒喝:“你们两个认还是不认!?” 声音虽是有些稚嫩,有些沙哑,爆发出的气势却是超乎了众人的想象。 贺千道和那礼部郎中吓得一颤。 “臣,臣,臣知错!臣知错啊!” “臣的确是见过宁王,但那是在臣不知情的情况下见的,那宁王乃是他带来的,若非是答应宁王构陷安国公,臣,臣便没有命了,这些天,臣的身边一直都是有宁王手下的护卫 臣是一直心惊胆战的,臣,臣也是没有办法啊!殿下!” 贺千道痛哭流涕,一句话就把责任甩给了不远处的礼部郎中。 礼部郎中听见这话,面露愤怒,指着贺千道大骂:“贺千道!你说这些话岂不是昧着良心?谁逼着你做这些事情了?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愿意! 贺林大人和你一样,怎么人家就没有这么做?说到底还是你心术不正!死到临头,还不肯认错,还认为自己没错,乃是被威逼利诱的,你可不可笑!” 礼部郎中知道自己谋反的罪名肯定是躲不掉了,干脆拉一个人下水,到时候路上也有个伴。 贺千道听见这话,却是脸色苍白,一时间百口莫辩。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只是无稽之谈 “殿下,我” 贺千道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 赵昊却是懒得再听他说了,摆了摆手道:“有什么话,你跟到都察院再说吧!来人,把他俩押下去!” “是!” 等候多时的金吾卫立刻上前,拉着他们两个下去了。 赵昊站在原地,目光环视一周,脸上带着笑意,开口道:“诸位大人,你们跪在这里,无非就是想要让本宫寻找贺大人,如今贺大人已经找到,而且安然无恙,你们还要在这里跪着吗?”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一怔。 随即,脸上的表情都是变得有些难看。 尤其是右都御史,更是觉得脸火辣辣的,好似是被人打脸了一般的疼。 他低下了头,缓缓地站起身,却是因为跪的时间太长,头晕眼花,一下子差点没有站稳。 赵昊见状,给自己的身旁的宦官使了一个眼色,道:“石大人年事已高,你去搀扶着点儿。” “是,殿下!”那宦官忙不迭地上搀扶住了右都御史。 赵昊则是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面露笑容:“石大人,可有什么想要说的。” “臣”右都御史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臣没什么想说的。” 赵昊看着他,眉头一挑,道:“石大人没什么要说的,本宫却是有些话想要说一说!” “本宫不知道你们同安国公到底有什么仇怨,但是本宫知道安国公乃是朝廷之栋梁,几位大人也是朝廷之栋梁,栋梁与栋梁之间,即便是存在一些意见不合,那也是该堂堂正正地解决,而不是用一些歪门邪道,石大人,您说呢?” “” 右都御史听见这话,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当着面这么说。 歪门邪道? 老夫乃是都察院右都御史!你说老夫乃是歪门邪道,你,你 他气的说不出话。 赵昊又是道:“这一次,本宫便不追究几位大人构陷国公的罪名了,只希望几位大人以此为鉴,日后说话做事,还是要谨言慎行,不要只是因为个人的恩怨,便毫无根据的做出一些推测,到头来只是贻笑大方。” 众人听见这话,脸都是气得通红。 但是,一时间他们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毕竟,早朝的时候,他们可是信誓旦旦的指责安国公。 好像这贺林就一定是安国公掳走的,绝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一样。 为此,他们还非要搜查堂堂一位国公的府邸,太子殿下不同意,他们竟是还跪在这奉天殿里,逼宫。 结果呢? 不到两个时辰。 水落石出,这件事情跟人家安国公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关系。 甚至,这一切都是有人陷害安国公,这是借刀杀人 这世上还有比这样的事情更丢人的吗? 杀人诛心! 杀人诛心啊! 众人低着头,都是一言不发。 右都御史却是抬眸看向太子,憋了半天,问道:“臣想要问一下太子殿下,这叛贼有没有抓到?” 赵昊道:“自然是抓到了。” 右都御史又问:“那太子殿下准备如何处置这叛贼呢?”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齐齐抬眸,看向了太子殿下。 如何处置叛贼,按照常理,自然是没有什么难度的,直接秋后问斩,灭九族。 这还有问吗? 问题是这叛贼乃是宁王! 而这宁王乃是太子殿下的王兄啊。 为了争夺皇位,兄弟之间自相残杀,那是常有的事情。 可是,如何处置,却是一件糊涂账。 因为无论你怎么做,总归是有些人能挑刺。 若是你直接秋后问斩,那么言官和史官就会说你残暴不仁,手足相残,说你没有宽容之心,等等等 甚至有些人还会搬出什么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诗句来恶心你,膈应你。 若是你放人家一马,同样还是这些人,同样还是会跳出来,说你这乃是妇人之仁,说你没有君王之威严,等等等 总而言之,没有完全之法。 想要恶心你的人,怎么着都能恶心你。 而这正是这些言官们做的。 很显然,他们现在很郁闷。 因为他们被赵昊恶心到了。 所以,他们现在想要恶心恶心赵昊。 赵昊听了,却是道:“本宫只是奉父皇的旨意监国,这叛贼的身份特殊,自然是交由父皇处理。” “” 一句话却是让众人全都怔住了。 让陛下处理? 可是陛下不是已经驾崩了吗? 众人都是一脸茫然。 茫然之后,却是有些恍惚殿下为何能说的如此从容,好似陛下真的没有驾崩一般?难道自己之前听说的消息都是假的? 右都御史犹豫了一下,又是问道:“那请问陛下,这叛贼乃是谁抓到的?” 赵昊看着他,悠悠地道:“正是安国公。” 话音落下。 整个奉天殿又是一片安静。 众人都是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一个个的全都傻眼了。 什么?安国公? 安国公不是昨夜被刺杀了吗? 这种种的证据都是表明,安国公的确是被刺杀了啊! 一时间,众人都是觉得头晕脑胀,感觉整个世界都是崩塌了。 难道他们得到的消息从头到尾全都是假的。 终于,一个年轻一些的给事中忍不住了。 他抬眸看向赵昊,壮着胆子往前迈了一步,正色道:“殿下,实不相瞒,臣昨日听人议论,说是安国公昨日进宫,在太医院的时候遭遇了刺客,已经已经没了。” 赵昊听见这话,眉头一挑,看向那给事中,诧异道:“哦?还有这样的事情?本宫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话音落下,众人心里面都是一凉。 有人脱口而出:“昨日金吾卫如此的慌张,难道不是因为安国公被刺杀一事吗?” 赵昊听见这话,看向那人,眼眸中闪过一抹寒光,笑道:“看来诸位大人都是神通广大啊,宫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本宫尚且不清楚,你们却都打听的清清楚楚啊!” 众人忙不迭地跪下:“臣等不敢!” 赵昊看向那给事中,道:“本宫可以告诉你,这金吾卫的确是有动作,但那只是训练罢了,父皇养病,本宫监国,自然是要考虑到方方面面。 应对刺客来袭便是其中的一项,至于刺客只是无稽之谈。” 话音落下,整个奉天殿一片寂静!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人力车 所有人都是沉默了,沉默的同时,心里面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是相信太子殿下的。 正所谓君无戏言,太子殿下日后是要成为天子的人,他绝不可能在这样的事情上面撒谎。 也就是说那封信上面的内容是假的,自己被诓骗了! 若是如此,那陛下 右都御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抬眸看向赵昊,声音在发颤:“殿下,臣斗胆问一句,陛下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痊愈。” 赵昊看着他,悠悠地道:“少则半个月,多则三个月,这一次的手术之法虽是非常成功,但是最后的结果却还是要看个人的体质,父皇乃是大楚天子,自是会安然无恙。” 话音落下,又是一道惊雷砸在众人的脑袋上。 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是变得无比的恍惚。 若是陛下安然无恙,岂不是说明他们做的这些全都成了一个笑话? 甚至 右都御史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了赵昊,眼眸中充满了震惊之色甚至这一切都有可能是安国公和太子殿下自导自演!目的便是要让他们跳出来!为以后扫清障碍! 看看跪在这里的人吧。 督察院的,六科的,礼部的,国子监的,鸿胪寺的,甚至还有户部的。 这些人,有些是平日里便不停的上奏章弹劾安国公,有些表面上却是逢迎安国公的,一下子全都原形必露! 虽然只要这个词用在这儿不是很合适,但是右都御史一时间也是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词了。 他叹了口气,拱手行了一礼:“臣知道了,臣谢过殿下,臣告退。” 这一转身,背影竟是显得无比的落寞。 其他的人也都是意识到了这一点。 经过这一次的奉天殿,他们与太子殿下再也无法同心,这倒也罢了。 问题是这一出,说的好听一些,乃是判断错误,乃是因为太过担忧贺大人,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之。 说的难听一些,便是威逼殿下,便是构陷国公这是什么罪名,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没人比他们更加的清楚。 甚至,殿下登基以后,这件事情也写进史书里面,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这群人便是真正的贻笑大方了! 作为言官,最为重要的是什么? 毫无疑问,乃是名声! 若是没有了名声,怎能服众?怎能监察百官? 可是,如今,他们的名声却是一落千丈。 安国公和殿下的这一招实在是 哎 众人纷纷行礼告退,一个个的都是神色落寞,好似失了魂魄一般。 赵昊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眼眸中却是闪过了喜悦之色。 这一切倒是比他想象的更加的容易,更加的顺利。 说到底,乃是因为这些家伙对师父实在是太过痛恨,以至于压根什么都没有弄清楚,便着急出招,最后能够落得如此下场,已经是自己和师父心善的结果了。 “跟这群老狐狸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本宫都饿了,回去吃饭!” “是,殿下!” 午门外,张茂实离开了皇宫,往府邸的方向走,走到了一半,又是忽然想到。 自己这个户部侍郎,这么长的时间,还从没有去交易所看过。 不知道这交易所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倒不如趁着这一次的机会,好好的看一看交易所是什么样的。 最为重要的乃是看一看自己的儿子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这交易所的情况真的已经到了如此的危急关头了吗? 他这么想着,随手拦下了一辆人力车。 这人力车乃是这些日子新兴起的一种玩意,乃是人拉动的,有点儿像是轿子,但是只需要一个人,速度也是比轿子快了很多,还很平稳。 最重要的乃是这价格很便宜,自然是一下子就风靡了整个京都府。 说起来这人力车,倒是还有一些可以说的。 这人力车之所以能够在这京都府兴起,最重要的乃是一个字路。 首先,乃是这沥青路十分的平整,这人力车在上面走,压根没有什么颠簸。 这是其一,最为重要的还是其二。 就是这人力车夫的来源。 他们中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是原先在京都府修沥青路的,可是呢,因为沥青路已经修完了,用不到这么多的人。 想要继续修沥青路就必须离开京都府。 但是有一些乃是拖家带口的,已经在京都府定居下来了,自然是不愿意再去其他的地方风餐露宿。 还有一些人,他是见识到了京都府的繁华,不愿意离开这等繁华的地方,也是留了下来。 这留下来的人多了,可是活计就只有这么多。 自然是没有办法。 找不到活计,便越发的卖力,即便只是给一顿饭钱,也是拼了命的做功。 越是如此,各大作坊需要的伙计便少,一顿饭就能请到一个身强力壮的伙计,自然是不需要多雇人了。 如此一来,变成了一个圈,绕不出去了。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不知道是谁忽然捣鼓出来了这么一辆人力车,便在京都府拉起了人。 也是能挣到不少的银子。 结果,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这个阵营,开始拉人力车。 倒也给户部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不然,时间一长,这些人便有可能成为流民,流民一多,定然是会出问题的。 只是这人力车这么绝妙的点子究竟是谁想出来的,还是不知道。 坊间有传闻,这第一辆人力车乃是安国公闲暇的时候,无聊做出来的,扔在路边,刚好被人捡了去。 这样的说法,没有任何的根据,偏偏还是被很多人给相信。 张茂实对此自然是不屑一顾的这些市井小民,又哪里知道安国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捣鼓出这么一辆人力车出来? 不出意外的话,定是那安国公府的狗腿子们借着这个机会给自家主人的脸上贴金的。 “诶!”张茂实走在街边,伸手拦下来一辆人力车,问道:“五十文钱,交易所去不去?” 那车夫上下打量了张茂实一眼,笑道:“大人,这交易所在城南,离这儿可是不远。” “意思是不去?”张茂实眉头微皱。 车夫摇了摇头,道:“不是您得加钱。”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岂不是所有人都不做工了? “” 张茂实站在原地,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乖乖的加了二十钱。 七十钱从皇宫到交易所,对他这样的衮衮诸公而言,自然是什么都不算的。 但是放在其他人那里,可就是未必了。 尤其是那些普通人家。 张茂实这么想着,抬眸望向四周,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恍惚。 因为他竟是看见这大街上到处都是类似的人力车。 甚至很多坐在人力车上面的,身上穿着衣服并非是多么的华贵,说到底只能说是普普通通。 既然如此,他们又是哪里来的银子坐这人力车的呢? 张茂实忍不住地问道:“你们的生意都这么好吗?” 那车夫没有回头,回道:“差不多吧,今个儿不算好的。” “这都不算好?”张茂实诧异道。 那车夫道:“其实说到底没有什么好不好的,反正永远都有生意,这力气却是跟不上,又有什么用?只不过前段时间,肩膀有些疼,休息了几日,这几日跟不上趟了,生意自然就不好了。” “这”张茂实听见这话,显得很是诧异。 他有些无法理解。 作为户部侍郎,他并非是何不食肉糜的人,他还是知道这天下的穷苦百姓何其多也,知道这穷苦百姓的生活是怎样的。 如今,或许是比从前好了一些,但是也还没有到这样出门都不需要走路,而是要人力车拉着的地步。 更何况,如今这街上还有来往的马车,乃是走的固定路线,要便宜很多。 终于,他忍不住地问道:“这些人都是哪里来的银子?” 那车夫听见这话,笑了,又是道:“一看老先生就是很久不问世事了。” “此话怎讲?”张茂实问道。 “这京都府,只要是在交易所里面买了分红的,哪里差银子啊。”车夫喘了口气,继续道:“我告诉您啊,这些人可能家里面只有个一两二两的银子,买了交易所里面的分红,涨到了五两,六两。 每隔一段时间,便是会给他们发银子,发的银子自然是不心疼了。” “这”张茂实面露诧异,一时间竟是无法理解。 “还有就是,如今这东西的价格也全都下降了,就说那布匹,一钱的银子,谁买不起啊?” “照你这么说,岂不是所有人都不用做工了,就在家里面等着银子来不就好了。”张茂实道。 车夫道:“您别说,现在这样的还真不少,一般都是京都府本地的人,咱们这些从外乡来的人,一丁点儿的本线都没有,哪里能像他们那样,还好有个人力车可以拉,不然就要喝西北风咯。” “” 张茂实听见这话,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对于有些人来说,不做工也是能拿到分红,有些人拼了命抢一个活计。 这是因为什么? 就是因为交易所里面的分红,还因为这种种的机器的问世,不需要这么多的伙计,生产出的东西也全都够用了。 这之间形成了一道微妙的平衡。 可是,若是有一天这平衡被打破了呢? 若是分红的银子下降了,这些人没有银子了,怎么办? 是不是必须要去做工? 可是呢,因为机器的原因,作坊里面却是不需要这么多的伙计了。 这些人岂不是没了银子,什么都没有了? 时间一长,可能连一钱的布匹都买不起了。 而这样的人多了以后,那作坊生产出来的东西卖不掉,岂不是就堆积起来了,而且只能继续的缩减规模,让更多的人没有活计。 如此一来,就又形成了一种平衡。 但是这样的平衡,与之前的平衡,却是一种是天,一种是地。 此时此刻,张茂实终于有了切身的体会,自己的儿子之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之前担忧的那些事情究竟是为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竟是觉得全身上下一阵冰凉。 如今还是维持着这样的平衡,谁也不知道平衡会在什么时候被打破,被打破的时候,对朝廷,对大楚,对百姓,都是一场灾难! 这灾难与以往还有所不同,不似战祸,却要比战祸还要可怕! “老先生,这交易所到了,一共是七十钱。” 车夫把人力车停了下来。 张茂实从思索的状态中回过神,抬眸看向面前。 面前是一栋高大的建筑,看上去古色古香,定是不凡。 建筑的最上面乃是一块牌匾,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交易所。 这交易所三个字乃是安国公方休题写的。 张茂实不得不承认,这字写的还算是有些水平。 他从坏里面取出七十钱,递给了车夫,道:“你在这里等一会,等会还找你。” 那车夫却是摇了摇头,说道:“老先生,你这是耽误了我做生意啊,你抬头看看,这四周到处都是客人,也到处都是车夫,您何必等我呢”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交易所里面走出来了一个人,道:“到城北,一百五十钱,走不走?” “走走走!” 那车夫忙不迭地道,顾不上张茂实了。 张茂实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还是有些恍惚。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眼前的京都府不是他所熟悉的京都府了。 一切都还和以前一样,却好像又是不一样,究竟是哪里产生了变化,他自己也是说不清楚。 叹了口气,还是迈步走进了交易所里面。 刚迈进交易所的大门,他就怔住了。 交易所里面可谓是人山人海,到处都是人,人挨人,人挤人。 喧闹的声音也是响彻整栋建筑,让人听着有些头晕。 粗略的估计,这里竟是差不多有好几个奉天殿这么大。 人竟是比参加早朝的武百官还要多。 这 张茂实被震撼了。 他还是第一次被这么震撼。 以前听说过交易所,却是不知道交易所的规模竟然已经达到了这般的地步。 实在是 他眉头紧皱,心里面更加的凉。 怪不得能对京都府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原来是有这么大的规模。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往交易所里面走。 刚走几步,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爹!”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安国公还在就好了 张茂实转头看去,便看见了自己的儿子张白。 “爹,你怎么来这儿了?”张白道。 张茂实漫不经心地道:“过来逛一逛。” 张白点点头,凑到他的身旁,小声地道:“爹,这件事情跟阁老们说了吗?” 张茂实摇了摇头,道:“早朝议论之事,要比你我父子二人要说的事,更加重要。” “”张白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心里面一凉,小声地道:“莫非安国公真的被人刺杀了?” 张茂实听见这话,面露惊诧,看向张白,问道:“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 这话说出来,基本上就是确定了这个消息是真的。 张白一颗心彻彻底底的凉了,小声地道:“坊间传闻。” “坊间传闻?”张茂实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等的秘闻,便是自己都是今天早上才知道,怎么可能闹得满城皆知? 除非有人刻意在散播这个消息。 那么,是谁呢? 张茂实忽然想起来了今天早上自己收到的那封信,没有任何的署名。 但是,似乎很多人都收到了那封信。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传播这个消息的人和那送信之人乃是同一人。 当然,这些目前来说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让这交易所保持平稳。 想到这,他看向了自己的儿子,想要问问他,还有什么办法。 却是看见张白脸色苍白,好似听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消息。 “你怎么了?”张茂实问道。 张白看向自己的爹,颤声道:“这次怕是麻烦了。” 张茂实眉头微微皱起,问道:“什么意思?” 张白道:“这交易所目前之所以还能如此的平稳,大半的原因是要归功于安国公的,百姓们信任安国公,因而愿意把银子放在交易所里面,愿意大批的购买分红。 但是如今安国公却是没了,若是你,你会如何想?” 顿了顿,又是道:“不用想也知道,接下来的几天,交易所里面的分红将会直线下降,无数的人将会疯狂的抛售自己的分红,整个交易所将会乱成一团!” 张茂实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听见张白道:“这些倒还是其次,最为重要的乃是交易所乱了以后,这许多的商铺也都是无法维持,这许多的伙计都可能被开。 再算上那些因为分红干脆不去做工的人,这京都府怕是要多出几万的流民。” 张白这话算是说到张茂实的心里面去了。 他最大的担忧恰巧也是这个。 若真是如此的话,未免有些太过可怕了。 仅仅只是想一想,就知道这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如今,这大楚正是最为繁盛的时候,若是忽然来这么一下,怕是要出大乱子! 张茂实这么想,开口问道:“那可有什么解决之法?” 张白道:“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之前我说的,大批的买进分红,让百姓们知道,这交易所乱不了,可以很大程度上的缓解这样的情况。 虽然分红还是在不断的下降,但是,下降虽是下降,缓慢的下降,总归是能让人接受的。 除此之外,还可以大兴土木,这样的话,许多失去了活计的人,最起码可以做工,即便是没有分红,也能勉强维持生计,不至于成为流民。” 大兴土木? 张茂实听见这话,微微一怔,很显然在他印象里,大兴土木从来都不是一个好词,但是如今竟是成了解决麻烦的一个办法。 张茂实听了,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其实最为关键的不在户部,而是在安国公府,若是安国公真的没了,咱们做再多的举措,能够起到的作用也是很小。” 张白说到这,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感慨:“其实这段时间,安国公为了缓解交易所的情况,已经是做出了很多的努力。 比如很多上涨的很凶的分红,他都是刻意的压着不卖出去,但是有一些分红,上涨的很慢,他却是大批的抛售,造成分红价格的下降,尽量的维持平衡。 安国公不愧是创建交易所的人,对这交易所的规律乃是了如指掌,只可惜,终究是杯水车薪 当然,这样的情况,谁都没有想到,安国公能够做到今日这个地步,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张白说到这,又是悠悠的叹了口气,心道:若是安国公还活着,这次危机倒是说不定能够安全度过,毕竟安国公乃是天才。 只可惜,天妒英才。 张茂实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却是变得有些奇怪安国公竟然还懂得这个?那这天底下究竟有什么是安国公不懂得呢? 他一时间竟是找不出一个。 就在愣神的功夫,却是听见周围忽然发出了一阵喧闹声。 当然,从他一进入交易所,这喧闹的声音就从没有停止过。 只是现在变得更加的喧闹了。 抬眸望去,却是忽然发现不远处的各个牌子的颜色发生了变化。 原先,一眼望去全都是朱砂红,如今却是突然出现了黑色。 并且这黑色正在逐渐地蔓延,速度极快! “这是何意?”张茂实有些不明白,问张白道:“这朱砂红和黑色代表了什么?” 张白脸色苍白,解释道:“朱砂红乃是代表这商铺的分红,价格在上涨,黑色则是代表这商铺的分红,价格在下降。” 说到这,顿了顿,又是喃喃自语:“自从交易所创建以来,朱砂红和黑色都是一半一半,在这个基础上,稍微有那么一些波动,前段时间,朱砂红乃是占据了大多数,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这么多的黑色了。” 很长时间没有出现这么多的黑色了岂不是意味着大批商铺的分红开始下降了。 张茂实想到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眸中流露惊诧之色,重新看向了那分红。 朱砂红越来越少,黑色越来越多。 喧闹声也是越来越大。 环顾四周,这个时候,张茂实才忽然发现。 每一个人都是面色苍白,眼睛通红!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停止交易 准确的说,每一个人都好似是失魂落魄一般,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牌子,每一人都是念念有词。 张茂实见到这一幕,怔住了。 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张白。 却是忽然发现,自己的儿子,此时此刻也是同样的表现。 “别跌,别再跌了......” 张白喃喃自语。 另一边,却是传来一阵哀伤的哭声。 “别跌了!别跌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突然跌的这么厉害!” “刚刚不是还涨的吗?怎么一下子就跌下来了?” “怎么全都跌了!刚刚还全都是朱砂红,现在一片黑!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定是交易员出错了!一定是!” “三千两银子,两千九百两,两千八百两......” 一时间,整个交易所乱成一团。 张茂实茫然无措的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脑海里面只有一个想法......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在,旁边的张白很快就从失魂落魄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看向自己的爹,解释道:“爹,儿子之前说的大麻烦来了!” “一定是安国公的消息传来了,这下跌的速度才会这么快,这交易所创建了这么长时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的,就连夏英船坊的分红都跌了,这在以前压根是不可能的事情。” “还有一些布庄,这下降的速度实在是太夸张,原先十两银子的分红,不到一柱香的时间,竟是跌了足足一两,一炷香的时间,一两的银子就没了,这谁能受得了?” “这样下去不行!这样下去就麻烦了啊!” 张白一脸的绝望。 许多人却已经不再是绝望,而是状若疯狂。 “交易员!交易员呢!我要把我的分红全都卖了!全都卖了!一点儿都不要留!全都换成银子!” “我的也是,全都换成银子!” “怎么回事,你挤什么挤!?不知道先来后到?不知道要排队!” “明明是老子先来的!滚后面去!先卖我的!” “去你的!先卖我的!” 许多人为了能卖掉自己手里的分红,竟是大打出手! 一时间,场面更加的混乱。 诺大的交易所,竟是没有一处立足之地。 张白见到这一幕,反应很快,护住了自己的爹,道:“爹,你快点儿离开这里,快点儿去户部拿银子,现在挽救还有一点儿希望,等跌的止不住了,就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 张茂实还处在懵的状态,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候,交易所的外面却是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整齐划一,一听就知道必定是训练精良。 果然,一队队的身强体壮的护卫冲了进来。 “所有人站在原地,都不要动!” “不要乱!” 两声咆哮让场面终于是安静了一些。 这个时候,交易所的交易员站了出来,大声地道:“按照交易所的规矩,一天之内,整个交易所分红的总值下降一成,便要停止交易!” “明天上午才会重新开放交易,你们全都回去吧!无论是想买分红的,还是想卖分红的,等明天上午再来!” 这话说出来,那些急等着卖掉自己手里分红的人哪里乐意。 “这是什么道理,什么下降一成,就要停止交易?我在这交易所这么长时间怎么从没有听说过这个规矩!” “就是!这是哪里的规矩?我不管!今日无论如何,你也要把我的分红全都卖掉!” “对!我们都已经排到这儿了,你说停止就停止,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吧!” 一时间,整个交易所里面又乱了起来。 嘭! 这个时候,却是忽然响起了一道闷响声。 一个护卫头头站到了交易所的最前面,目光环视一周,冷冷地道:“所有人安静,等他说完,你们再说!不然我便要报官,到时候你们被关押进京都府牢里面,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这威胁倒是起到了作用。 一下子,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没人想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事情。 要不然这分红卖不出去,可该如何是好啊。 也就是这个时候,还有些人是一脸的茫然,压根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一片黑色的牌子,一脸失魂落魄,喃喃自语:“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跌的这么厉害,之前不还全都是涨的吗?怎么会这样呢?” 旁边的人听见了,看向他,小声地道:“你这消息未免也太不灵通了,安国公被刺杀的消息,你不知道?” 那人听见这话,面露震惊,看向他:“安国公被刺杀了?这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听说是在太医院,有几个刺客提前躲好了,安国公一出现就......” “不可能!太医院在皇宫里面,皇宫是什么地方?岂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这......”那人哑口无言,犹豫了一会,说道:“兴许是亲军十六卫的人做的?这大人们之间的事情,我们哪里能弄得清楚,我只知道,这安国公的确是被刺杀了,千真万确。” “安国公这样的人物,竟是被刺杀了,那我大楚岂不是要走下坡路了?” “要不然你以为这分红的价格为何会跌的如此厉害?不仅是你说的这般,而且这交易所还是安国公创建的,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仇恨安国公的达官贵人们这么多,没了安国公撑着,这交易所岂不是成了那些达官贵人敛财的地方了? 所以啊!现在有多少的分红先且卖掉,不管能卖多少银子,最起码这银子还是自己的,不至于落入别人的手里!” 话音落下,他旁边的旁边的张茂实总算是清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些人竟是这样想的。 如此一来的话,倒是麻烦了啊! 这个时候,站在最前面的交易员都是开口了:“从交易所创建之日,这条规矩便一直贴在门前,贴在墙上!整个交易所一共有无处地方贴着这交易的规矩,这一条便是其中之一。 你们说没有这样的规矩?那你们先且看一看你们的周围,到底有还是没有!” 交易员的话掷地有声。 众人听了都是下意识地抬眸望去。 只见那墙上的确是贴着种种的规矩。 这第七条便是明明白白的写着:“自一天之始,交易所分红总价值下降超过一成,交易所停止交易,直到第二日之始,恢复交易。”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老夫不怕! 这 众人看见这条规矩,都是怔在了原地,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护卫纷纷上前,道:“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离开这里,明天清晨恢复交易,你们可以在门外排队候着!” 话音落下,有一个护卫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大声地喊道:“我方才听见有人说什么安国公被刺杀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们,这件事情,纯属子虚乌有! 安国公一切安好,如今正在府上歇息,若是不信的,尽可以去府上看一看安国公!” “什么!?安国公没有被刺杀!” “真的假的?可是我明明听说安国公被刺杀了啊!还是在太医院,听说都已经确认了。” “我还听说,今日早朝,太子殿下哭的眼睛都肿了,便是因为安国公没了” “到底谁说的是真的啊?” “不管了!若是安国公一切安好,那一定还在府上,我们去府上看一看去!” 一时间,众人都是不再停留,浩浩荡荡地跑向了安国公府。 张茂实站在原地,有些懵什么?安国公没有被刺杀,一切安好? 这这怎么可能呢? 今日早朝的时候,种种迹象都是表明安国公不在了啊! “爹,您不是说安国公没了吗?为何这交易所的护卫却说安国公一切安好,这交易所的护卫原先都是安国公府的护卫,他们说的话,不应该有假啊。” 张文白在一旁,也是一脸茫然。 张茂实听见这话,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件事情太过蹊跷,安国公是昨日遇刺,安国公府的护卫不可能不知道,他们说安国公一切安好,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乃是的确如此,安国公没出任何问题。 第二种乃是缓兵之计,想要借此拖延这交易所分红得下跌,目前来看,两者皆有可能。” “爹,您是户部侍郎,朝廷的衮衮诸公之一,怎么连安国公到底还在不在,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去见一见他嘛,去一趟安国公府,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再不济也总比咱们父子俩在这里瞎猜来得强。” “”张茂实听见这话,竟是无言以对,犹豫了一下,说道:“说的没错,老夫是要上门拜访一下安国公。” 说完,就往交易所外面走。 走到了一半,又是道:“罢了,这去安国公府的人这么多,安国公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功夫,等过些时候再去吧。” 这番话实在是有些牵强啊。 张文白上下打量了自己的爹一眼,表情变得有些奇怪,问道:“爹,您该不会是害怕那安国公吧?” 张茂实听见这话,瞪了张文白一眼,怒道:“胡说!你爹我乃是户部侍郎,衮衮诸公,只是稍稍低国公一些,怎会怕他?” “那您去见他。”张文白也没有争论,只是如此道。 “不见!”张茂实的态度很是坚决。 “那就是你怕。” “老夫不怕!”张茂实咬了咬牙道:“老夫就是不见!” 他倒的确是怕方休,但不是怕他耍横无赖,而是怕他问起神机营的军饷的事情。 这神机营说到底仍是属于都督府的,是属于朝廷的。 就应该是由朝廷发放军饷。 但是因为种种的原因,这军饷自然是不可能发的。 用朝廷的银子,给他方休养兵,无论是他,还是诸公都没有这么傻。 但是方休这个人,世人皆知,没看见你还好,看见了你,指不定的就缠上你了,这银子,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呢? 张茂实都有些怀疑,若是自己进了安国公府,不交银子,可能都走不出来。 因此,自然是不敢去见方休的。 “”话都已经说道这个份上了,张文白这下子也没话说了。 他顿了顿,道:“您不见,我去见安国公,若是安国公一切安好,刚好把我的想法跟安国公讲一讲,相信安国公会理解的。” 张茂实听见这话,想要拦住他,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这么做,只是道:“若是安国公愿意见你,莫要惹恼了安国公,说话的时候小心一些。” 还说不怕人家? 不怕人家,至于这么小心谨慎? 张文白心里面这么想,但是没有说出来,只是点点头,道:“知道了,爹。” “走了,爹。” 说完,跟着人群,一同朝安国公府的方向走。 张茂实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竟是莫名觉得有些欣慰。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的儿子乃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除了吃喝玩乐,样样不行。 即便是琢磨出了一些所谓世间万物的规律,对经济方面有了一定的研究,但是在他的眼里,仍是不学无术。 可是,今日看到了这城南的盛况,看到了交易所,看到了交易所与这盛况之间的紧密联系。 作为户部侍郎的张茂实立刻就发觉了,这经济乃是大道! 研究经济,并非是不学无术,反而是走在大道上。 若是有一天,自己的儿子真的研究经济研究出了一些成果,那便是祖师级别的人物,青史留名都是有可能的。 这一刻,他是发自内心的认同了自己的儿子即便他没有读书的本事,科举更是不行。 “经济” 张茂实站在原地,喃喃自语了一句,面露沉思,往回走了。 而张文白则是往另一个方向走,自然是安国公府的方向。 走在他前面的还有成千上万刚从交易所里面出来的人。 这些人一个个的,脸上的表情都是十分的忐忑。 无论是从什么方面讲,安国公在他们的眼里,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甚至远远超过好人这两个字代表的含义。 有的时候,他们甚至觉得,这皇帝就应该让安国公来坐。 由此可见,他们对于方休的感情是很深的。 他们自然是不希望安国公出事。 除此之外,就是这交易所,这交易所里面都是真金白银,虽是跟安国公没有直接的关系,却也是受安国公很大的影响。 安国公若真是出事了,这银子也就没了。 无论从哪一方面,他们都是万分的希望方休没事。 但是 事实究竟如何? 犹未可知。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晚辈就在这里等着 ??? 很快,这成千上万的人就聚集在了安国公府门前。 站在这里以后,才发觉有些尴尬。 若是安国公一切安好,什么事情都没有,刺杀只是子虚乌有的传闻。 他们贸然的登门拜访,岂不是显得十分的突兀? 你总不能敲门问安国公府上的小厮我们听说安国公被人刺杀,想要来看一看安国公是否还健在。 这话要是说出来,怕是要被安国公府的小厮给暴捶! 但是,除了这么说,又能怎么办呢? 众人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一个人站了出来,大声地道:“无名小辈张文白求见安国公!” 张文白!? 众人听见这个名字,都是齐齐一震。 其他地方的人或许从没有听说过张文白,可是他们这些成日里待在交易所里面的家伙,对这张文白可谓是无比的熟悉啊。 尤其是经常的订阅竹轩斋杂志的人,更是将张文白宗师级别的人物。 却是没想到他竟然也跟来了。 众人看向那道身影,却都是怔住了。 “他就是张文白?怎么看着这么的年轻?” “就是啊!我原先还以为张文白会是个学富五车的大师,却是没有想到竟是个公子哥。” “公子哥又如何?人家在杂志上面说的那些话,哪一句不是蕴含着大道理?人家买的分红,哪一支不是挣了银子?以年纪论高低,乃是最为愚蠢的做法。那句话怎么说的”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对对对,达者为师,人家既然能研究明白这里面的规律,你管人家是做什么的,年纪多大呢?”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他们虽然竭力地放低了声音,想着不要打扰安国公。 可是这么多的人聚集在一起,还是不可避免地会产生喧闹声。 仅仅片刻,安国公府的大门就打开了。 一个小厮推开房门,正准备说话,看见面前的一幕,却是彻彻底底地怔住了。 哪里来的这么多人? “咳咳”他咳嗽了两声,大声地道:“你们是谁?从何处来?聚集于此,有何事?” 众人转头看向那小厮,还没说话就听见张文白道。 “在下姓张名文白,乃是竹轩斋的专栏作家,当然,在安国公的眼里便是无名小辈,晚辈有一事不解,想要拜见安国公,请安国公为晚辈解惑,劳烦这位大人通报一声。” 那小厮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上下打量了张文白,倒是斯斯文文,不像是什么坏人。 于是道:“一般而言,若是有人请教,我家少爷无事的时候,都是愿意解惑的,若是有事,那就还得请你下次再来了。” “无妨,晚辈便在这里等着。” 张文白道。 若是有熟悉张文白的人见到这一幕,必定是万分的诧异。 以往的张文白,虽然不似其他的纨绔子弟那般无恶不作,却也不是什么好人,对待别人的态度更是从没有过如此的恭敬。 这真的可以说是头一遭了。 事实上,若是放在之前,张文白也不会如此的恭敬。 安国公的确是大人物,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户部侍郎的儿子,乃是见过大场面的。 便是见了陛下,也不至于多么的惶恐。 可是,这一次却是如此的崇敬,原因只有一个便是他在交易所看到的那一幕。 护卫和交易员如此的果断的出手。 分红的价值刚刚下降超过一成,立刻就停止交易,如此雷厉风行,绝对是有备而来! 由此可以推断,安国公乃是预测到了未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设立了这条规矩,的确是有效的缓解了这危机。 若是没有这条规矩的话,短短一天的时间,这分红的价格怕是会降到谷底,京都府不知道会出什么样的乱子呢! 他从来都是自诩经济这方面唯一的研究者,如今方才知道在自己的之前,还有安国公。 “你们说安国公真的没事吗?” “看那小厮的神色,还有这安国公府的动静,不像是有事的。” “为何不能是伪装出来的?” “你是不是见不得安国公好?怎么老是说这些丧气话?” “谁见不得安国公好,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罢了。” 众人都是沉默了。 这个时候,安国公府门又一次打开了。 还是那个小厮走了出来,看向张文白,道:“你们且回去吧,我家少爷今日有事。” “今日有事?”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有些好奇是什么事情。 张文白犹豫了一下,也是拱了拱手道:“晚辈可否知道安国公是有何事,需要多长的时间?晚辈的确是有要事要见安国公,若是安国公过些时候能腾出空,晚辈便站在这里等着。 等国公腾出了空,晚辈再去见国公” 顿了顿,又是道:“当然,若是国公不想见晚辈这个无名小辈,也属人之常情,晚辈会站在这里,等着安国公,直到安国公忽然想见晚辈。” 小厮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看着张文白,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拗呢,罢了,实话告诉你吧,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家少爷现在正在休息,估摸着没个一时半会儿的起不来,你们要是想在这里站着,就在这里站着吧,反正我也是拦不住你们。” 话音落下,便转身回到了府邸。 众人听见这话,表情却是变得有些奇怪,一阵面面相觑。 “啥?休息?” “这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些吧。” “你们说安国公会不会真的没了?” “你们这些人乃是不熟悉安国公,这个时间,安国公休息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安国公那是日理万机,每天都是要处理不知道多少事情,你以为跟我们一样? 这每天的晌午都是必须留一些时间来休息的,要不然如此劳累,怎么能行。” “你这话说的好像你以前伺候过安国公一样。” “我虽是没有伺候过安国公,但是安国公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不用跟在身边,猜也能猜的出来了。”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既然人家说让我们等一等,便等一等吧。” 一阵喧闹声后。 忽然,府门又是打开了。 众人抬眸望去,只见一道身影站在了府邸的门前。 正是——安国公!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经济二字 方休环顾一周,面无表情,淡淡地开口:“你们在这儿,有什么事情?” 众人看见方休,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激动之色,纷纷道:“我等拜见安国公!” 顿了顿,又是道:“我们只是许久没见到安国公来交易所,甚是想念,想来看一看安国公。” 方休听见这话,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甚是想念,想来看一看自己? 这理由未免有些太过牵强了。 但是这些人来这里是做什么,方休也是心知肚明,无非就是想要来看一看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说实话,眼下这个局面,方休自己也没有想到。 一开始,他所谋划的一切都是针对勋贵和武百官的,压根就没有想过让百姓们知道。 这些人之所以知道,不出意外的话,是因为宁王四处散播的消息。 宁王不知道他这个举动,将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 为了挽救这些百姓对交易所的信心,自己又是多出了许多的麻烦。 方休想到这,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摆摆手道:“本公这些日子忙着呢,没功夫去交易所,既然你们有心想着本公,本公明天的时候,就去交易所看一看。”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面露激动,纷纷行礼:“我等恭候安国公。” 方休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没有多做停留。 百姓们看着方休的背影,脸上的喜悦之色,遮掩不住。 “我怎么说的,安国公乃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尤其是凡夫俗子能够刺杀的?” “就是!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竟然散播这样莫名其妙的谣言,实在是可恶!” “有安国公在,交易所就在,大楚就在!” 众人议论纷纷。 安国公府的小厮们见到这一幕,都是上前。 “若是无事就散去吧,不要打扰我家少爷歇息。” “是是是,我等这就离开,这就离开......” 众人散去了,只有张白仍是站在原地。 他看着那小厮道:“劳烦通报一声,晚辈......”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小厮打断道:“知道了,我家少爷叫你进去。” 张白听见这话,面露喜色,点点头:“谢谢这位大人。” “我不是什么大人,我只是伺候少爷的奴仆罢了,不要往我的头上扣帽子。” 那小厮瞥了张白一眼,不冷不热地道。 张白被噎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那小厮还是领着他到了正堂。 正座上,方休坐在太师椅上,品着茶。 茶里面飘着桂花,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气。 张白站在原地,莫名的觉得有些局促。 明明是户部侍郎的公子,也是见过大场面的,此时此刻在方休的面前,却是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方休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本公听说过你,你的经济专栏很不错。” 张白听见这话,面露喜色,道:“国公谬赞了,论起经济方面的造诣,学生拍马也不及国公。” 他说这话,听上去十分的谄媚。 实际上,熟悉张白的人都是知道,他这个人是向来不屑于谄媚别人的。 他这么说的原因很简单,他是发自内心的觉得方休在经济方面的造诣远超自己。 方休抬眸看了他一眼,摆摆手道:“坐下吧。” “是!”张白也没有客气,找了个椅子坐下,然后道:“学生拜访安国公,乃是有疑惑。” “说吧。”方休道......其实他对于经济也是一知半解,只是以前的时候舍友喜欢理财,他跟着看了一些。 但是应付这个张白,应该问题不是太大。 这一次之所以见张白,其实也是想要看一看张白的成色。 随着交易所的规模越来越大,方休深刻的意识到了交易所的影响力是多么的可怕。 自己知道交易所的厉害,却是没有想到交易所竟是厉害到了这般的地步。 短短的半年多的时间,竟是能让整个京都府变成截然不同的样子,甚至可以说让整个大楚都是变成了截然不同的样子。 方休急需一个懂得经济的人,来掌管交易所,即便是不能掌管交易所,也是要给自己一定的建议,该如何应对。 毫无疑问,张白就是这个最合适的人选。 这段时间,方休看了张白的一些章,写的的确是很不错。 甚至已经能够知道了交易所的根本究竟是什么。 放眼整个大楚,似乎也就只有张白能够做到。 因此,听见张白来找自己,方休没有丝毫的犹豫,就让他来了。 张白看着方休,道:“国公,如今分红的价格与其价值完全不匹配,这交易所里面的分红折算成银子,怕是要比实际上的银子多出两三倍,若是有朝一日,忽然百姓们要把分红全都变成银子,可实际上却是没有这么多的银子,该如何?” “除此之外,学生还有一个疑惑,思索至今,仍是没有想明白,这多出的银子从何而来?京都府这么多的人,平日里压根都已经不做工了,却是能够凭借这分红的银子过的很好,这是为何? 或者说,所有人都是利用这分红在挣银子,银子从何处而来,若是所有人都在亏银子,这银子又是从从何而来?”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怔,看着张白,说道:“你原先写的章上面不是已经说明了,这分红的本质那是价值,价值和银子乃是两个概念,价值却不等同于银子。 这银子乃是分红的体现,分红却不是银子,分红的涨跌,表面上看是挣了银子,亏了银子,实际上若是没有产生买卖,便无从谈起银子。” 张白听见这话,脑子有些混乱,一时间竟是搞不清楚。 但是,他却是能够感觉到自己接近了答案。 方休又是回答第一个问题:“至于你说的,不做工仍旧过的很好,那是因为有人在做工,而他们做工的银子到了那些不做工的人的手上。 银子是不会凭空产生,或者凭空消失的,既然他们分到了银子,便代表这银子是来自其他人,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张白听见这话,面露沉思,片刻后,恍然道:“我知道了!”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分红的套路 “这分红只有变成了银子才是银子,否则就是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无论增加,还是减少,只是数字减少了。”张白道。 方休看着他,点了点头你明白什么了?其实老子自己也没怎么搞懂。 他心里面这么想,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 张白站在原地,面露沉思,想了许久后,私有感悟。 但是,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己的新想法和安国公点拨自己的这些话给写成章,但是,此时此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他看着方休,问道:“国公,学生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若是交易所里面的分红大幅度的下降,这持有分红的百姓无法接受,该如何是好?” 这话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十分地直白。 方休听了,抬眸看了他一眼,道:“很简单,不要让他大幅度的下降就好,至于如何做方法有很多,第一点,乃是需要大量的购入分红,给予人们对交易所的信心。 这样的话,或许还会下降,但是下降的速度绝不会这么快。 这第二点” 说到这,顿了顿,道:“有些事情,需要你自己去领悟,说的太多,反而容易让你落入定势思维。” “定势思维?”张白面露好奇。 方休道:“很简单,你可知道这第一定律?” 张白表情有些尴尬,道:“学生不知。” 方休解释道:“很简单,两块不一样重量的石头,落下来的速度乃是相同的。” “这这怎么可能呢?”张白一脸的茫然。 很显然,肯定是重量大的石头先落地,重量小的石头后落地,这是孩童都知道的东西啊! 方休也懒得再跟他解释,直白地道:“你不要质疑,这是事实,若是你不相信,可以回去试一试,你之所以不相信,便是因为四个字,定势思维因而,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你自己去感悟。” 说实话,是因为方休自己还没有想好到底该怎么应对。 这交易所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 原先的一些麻烦,方休本以为三四年以后才会出现,却是没有想到仅仅一年就出现了。 目前来看,的确是有一些解决办法,但很显然,不能告诉其他人,否则便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就比如宁王这一次四处散播自己被刺杀的消息,属实是出乎方休的意料。 张白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只是还没有开口就听见方休道:“本公乏了,你且回去吧,若是有什么事情,隔几日再来。” 张白看着方休,想着不管怎么样,今天自己还是学到了很多的东西。 隔几日在来就隔几日再来,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起身,行了一礼,道:“学生告退。”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后面又是跟着走过来了一个人。 “方休!” 声音清脆,隐隐带着一些怒气。 方休抬眸看去,不出意外,站在门前的是赵嫣。 赵嫣一副气鼓鼓的模样,瞪着方休,双手叉腰,没好气地道:“呦!你还在这儿呢!你不是被刺杀了吗?人都已经没了?怎么还在这儿悠闲的喝着茶?” 方休抬眸看了她一眼,悠悠地道:“托公主殿下的福,刺客的一剑刚好刺偏了。” “” 这家伙说起谎话来,真是不打稿子! 赵嫣瞪着方休,怒道:“刺客的消息,是不是你放出去的?就是因为这个假消息,你知道本姑娘损失了多少银子吗?” 方休听见这话,面露诧异,抬眸看向赵嫣,道:“你不是把自己的分红全都卖了吗?” “”赵嫣听见这个问题,俏脸腾的一下红了,狡辩道:“我还有两支分红忘记卖了,不行啊?” 其实并非是忘记卖了。 那一日,她的确是把所有的分红全都给卖了个干净。 可是,接下来连续几天,这交易所里面得分红都是不停的在涨,没有丝毫跌落的意思。 看到别人都在赚银子。 她实在是忍不住,又买了两千两的分红。 虽然不是很多,但是今天一天,也是损失了将近三百两。 三百两银子啊! 若是换成桂花糕,怕是一年都吃不完! 若不是因为方休散播那刺客的假消息,自己至于损失这三百两银子吗!? “我已经提前跟你说过了,把分红全都卖出去,不止是你的分红,我自己的分红也全都卖出去了,你自己没有这么做,怪不到我的头上。”方休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淡淡地道。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他的确是提醒自己了。 但正是因为如此,赵嫣更加的恼怒。 明明人家都已经提醒你了,你竟然还傻傻的买了两千两分红,你这不是白送银子吗? 但是,她都已经闹到这儿了,自然是不肯承认自己的错的。 只是道:“那又如何,我鄙夷的是你这种行为!实在是太可恶了!先是把分红全都卖了,换成银子,然后又四处散播刺客的假消息,让分红的价格大大的下降。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等分红的价格降到谷底,再用你的银子把这些分红全都买回来。 然后,等分红的价格升上去以后,再卖出去,周而复始?” 赵嫣面露怒色,瞪着方休,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意味着什么?许多辛辛苦苦一辈子赚的银子,你两句话全都拿过来了,不!这不是拿,是抢!你这么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方休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有些诧异,抬眸看了赵嫣一眼。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赵嫣这个没有脑子的小丫头,竟然能一眼看穿这分红的套路。 准确的说,方休并没有准备这么做,这套路是赵嫣自己想出来的。 并且她竟是能想明白,这赚来的银子是从别人那里拿过来的。 但是 “你怎么知道我要在谷底的时候买回分红,而不是一直的买分红,尽力让分红的价格不落入谷底?” 这句话,让赵嫣怔在了原地。 是啊为什么没有这种可能呢?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抛抛抛 赵嫣犹豫了片刻后,摇了摇头,说道:“不会你不是这样的人。有银子不赚,是傻子,这话是你以前说的,这一次这么好的挣银子的机会,你怎么可能放弃?” 方休听见这话,瞥了她一眼,却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我会不会这么做,明天早上你就知道了。” “好!本姑娘倒要看一看,你到底藏着什么坏心思!”赵嫣撇了撇嘴,转身离开了。 方休站在原地,哭笑不得。 转眼间,就到了第二天。 方休刚刚起床,府上的小厮便站在门口候着了。 “少爷,宫里面来人了,说是要请您过去一趟。” 方休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那小厮道:“小的也是不知道,应该是跟宁王有关。” 宁王? 跟宁王有关的事情,无非就是如何处置宁王。 这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议论的,最终的结果无非就是永远羁押在天牢之中,可能待遇比一般的犯人要好一些。 再不然就是问斩。 但是以楚皇和昊儿的性格来看,这条路大概率是不可能的。 两位都是富有仁厚之称,说什么也不可能对自己的亲人下手,虽然这个亲人对他们下手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犹豫。 “知道了。” 于是,方休点了点头,淡淡地道:“本少爷写了一份信,你送到交易所去,务必叮嘱他们一定要照本少爷说的去做。” 说到这,顿了顿,似乎又是不放心,道:“罢了,无非就是耗费一些时间,从城南绕一圈吧。” “是,少爷!” 小厮重重地点了点头。 交易所。 虽是清晨,天刚刚亮。 但是,外面已经是聚集了成千上万的人。 不少人为了今天能够将分红早点儿卖出去,都是彻夜未眠,一直守在这里,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这交易所怎么还不开门?” “就是!我们都在这儿等了这么长时间了。” “你们来的这么早做什么?” “还能是因为什么,自然是想要将分红给卖出去啊!” “为何要卖分红?” 这个问题问出来,站在前排的几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变得有些奇怪,转头看向他,说道:“你说为什么要卖分红,昨天你不在这儿?这分红的价格下跌了多少啊!再不卖出去,还能卖的出去吗? 再者说,安国公被刺杀,这交易所没有了安国公撑腰,还能不能继续开下去,还是一个问题,要是有朝一日,户部随便找一个由头,把交易所给封了,你告诉我,我们上哪儿说理去? 这银子到头来不都是打了水漂?” “” 那人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奇怪,好奇地问道:“你们不知道吗?” “不知道什么?”众人问道。 “安国公好好的,压根没有被刺杀,都是谣言,谣言罢了。”那人道。 几人听了,面面相觑,随即,都是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安国公被刺杀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京都府了,整个京都府,就是一个孩子都知道,安国公没了,许多人为此还哭天抢地。 你说安国公没被刺杀,都是谣言?难道全京都府的人都是听信了谣言不成?” 那人表情奇怪:“照你这么说,全京都府的人的确都是听信了谣言。” “嘿,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听劝呢,明明就是事实,非说是谣言,罢了罢了,既然你不想卖分红,那就不卖吧,留在手里,迟早亏死你!” “我当然不听劝了!”那人一脸坚定,道:“因为我昨天见到安国公了!安国公活蹦乱跳的,一起都好,哪里是被刺杀了,明明就是谣言,要说不听劝,还是你们不听劝!” 众人听见这话,面露诧异:“安国公当真没有被刺杀?” “当真!” 话音落下,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吵闹声。 众人转头看去,然后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安国公!是安国公来了!” 话音落下,众人全都是面露震惊,转头看去,茫茫人海,啥也看不清。 但是听着议论声,来的人的确是安国公。 这么说 自己听到的那些的确是谣言? 这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个时候,交易所的门忽然打开了。 “今日交易正常进行!” 交易所的交易员大声地喊道。 几人站在门前,却是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们乃是抱着卖分红的心思来这里的,本想着把分红全都给卖出去。 可是呢,却是没有想到,这安国公没有被刺杀。 既然如此,这分红是卖还是不卖? 若是不卖的话,总觉得心里面不踏实,昨天这分红的价格下降了这么多。 若是今日,分红的价格又是下降了这么多,该如何是好呢? 卖的话,安国公没有被刺杀,这交易所还是有保障的,若是全都卖掉了,这分红的价格又是升上来了,他们岂不是很亏。 因此,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直到身后传来声音。 “前面的人,堵什么路,快点进去啊!” “就是,没看见后面还有这么多人!” 一阵喧闹声。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很快做出了决定,走进了交易所。 “交易员,把我们的这几支分红卖了!” “只卖一半,剩下的还留着。” 楚人最为擅长的乃是中庸之道。 所谓中庸,就是什么事情都留一线的余地,表现在交易所上面,就是分红留一半,卖一半。 一个人这么做,剩下的人纷纷效仿。 如此一来,这分红的价格仍是不断地在下降。 但是下降的幅度却是比昨日小了很多。 虽是如此,分红的价格,还是让众人看的心惊。 毕竟,一眼望去全都是一片黑色,谁也无法做好保持冷静。 终于,又有人大声地喊道:“抛!全都抛了!” 于是,又是一批人跟着喊了:“抛!抛!抛!” 分红的价格稳定了不到半个时辰,又一次急转直下。 某个方府的管事见到这一幕,眉头微微地皱起,再次看了一眼自己手里少爷的书信。 确定书信没有错误了以后,他面露坚定,走向了交易员。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捕快都不够用了 “这些分红,我各买一千两银子的。” “全卖了是吧?”交易员没有抬眸,只是自顾自的查账:“你叫什么名字,编号是什么?” 管事先是报了自己的名字和编号,还没到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交易员眉头紧皱:“你这账上压根也就没有分红,怎么卖?” 管事没有生气,只是很平静的重复了一遍:“我说的是,这些分红,各买一千两银子的。” “”交易员听见这话,先是诧异,随即瞪大了眼睛,用不可置信地目光看向管事。 “你说什么?各买一千两银子?” 交易员一脸的惊诧,问道:“你确定这个时候买这么多?你这些加在一起也要一万两银子了。” 管事点点头道:“没错,你不用问这么多,只要买就好了。” 交易员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看见管事的表情,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好言劝不了该死的人。 很明显,现在分红还有很大的下降的空间,这个时候大量的买入分红,这不是自己找死呢吗? 这么多的银子,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赔的血本无归,真是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想的。 这样的人都能有一万两银子,真是老天不公啊! 交易员心里面这么想,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照着他的要求,买入了一万两银子的分红。 就是因为他的大量买入,一片牌子,放眼望去,黑色之间终于是出现了一些朱砂红。 正是这一点朱砂红,让整个交易所全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是盯着这几支朱砂红,好似溺水的人,终于是抓到了一块浮木,窒息的人,终于得到了一点喘息的机会。 “涨了!涨了!终于涨了!”有人大喊。 但是这喊声很快就被一阵议论声淹没。 终究,大家还是觉得这分红的价格还是会要下降。 仍是有人不断地抛售自己的分红。 但是,这分红下降的速度终究是又慢了一些。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接近黄昏的时候,整个交易所分红的总价值,少了将近一成,但始终没有达到一成。 相比一天前,算是不错的成绩了。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管事的那一万两银子。 要是没有他那一万两银子,别说是黄昏,怕是都不用晌午,这第七条规则也就是暂停交易的规则又要被触发了。 好在,今天没有这样,终归是给了一些人一点点的信心。 “交易所还没有倒” 此时此刻。 文渊阁的暖阁中。 方休坐在两侧的太师椅上,主位上乃是赵昊。 坐在他对面的乃是内阁首辅颜庄。 在他们的旁边依次坐着内阁大学士、工部尚书、户部侍郎、兵部尚书、吏部尚书等衮衮诸公。 唯独缺席了礼部侍郎。 说到底,还是因为宁王的事情,对礼部产生了一些影响。 其实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因为一开始的时候,方休就没有把礼部放在心上。 这么多的人聚集在一起,商议的事情自然不可能是宁王的事情了。 若是宁王的事情,必定是三位大学士,太子,方休,除此之外就不可能再有更多的人了。 这些的人聚集在一起,商议出了结果以后,禀告给陛下,然后由陛下定夺。 然后再在早朝的时候说一说,宁王的事情就过去了。 宁王虽然是叛乱,但毕竟曾经是亲王,如何也不可能在早朝上由文武百官决定命运。 这一次,他们聚集在一起,商议的乃是另外一件事情。 一开始说话的乃是户部侍郎张茂实。 “诸位大人,这交易所的利弊,臣方才已经说过了,这户部的银子必须腾出来用在交易所,投进去虽是如同落进了水花一般,实际上却并非如此,这一点,刚才安国公也是赞同的” 张茂实花了很长时间,想要说服三位阁老重视交易所的事情。 但是,很显然,三位阁老没有去过交易所,不知道这交易所的厉害。 哎 不管怎么样,安国公能够重视,这就已经足够了。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道:“还有另外一件事情,如今也是一个麻烦,那一日早朝的时候,臣本该提起的,但是因为贺文林大人的事情,臣没有机会 便是这京都府的人,因为前段时间修路的原因,大批的人来到了京都府想要寻个活计,又是因为各个工坊的产量提高,需要人,还有人力车,许多的人挣到了银子。 又是从各州府吸引来了一大批人,这批人,有些人乃是有地方住,有些人却是没地方住,只能住在城外。 他们在城外搭建了茅草屋,聚集在一起,先不说这冬日,那茅草屋能否御寒,就说这么多血气方刚之人,免不了会产生很多的矛盾。 这段时间,因为这些人,京都府的捕快都已经不够用了,甚至又招募了一批捕快,仍是不够用。” 旁边的刑部尚书点头道:“确实如此,刑部最近因为这些杂事,也是比从前多了很多案子,除此之外,这刑部的捕快也是不够用的确是个麻烦。” 众人听到这,都是很明白了。 方休听了,更是明白无非就是外来务工人员太多,造成的一系列问题。 户部侍郎道:“臣觉得,应该有个办法,解决这些问题。” 欧阳阁老道:“这是你户部的事情,从各州府来的人,统计在册,限制他们进入京都府,具体如何做,户部可以商议,拿出一个方法,呈上来。” 旁边的刘阁老摇了摇头:“不妥京都府如今比从前繁盛了这么多,就是因为这些从各州府来的人,若是统计在册,限制出行,便等同于从前限制他们离开村庄,虽是少了很多的麻烦,但是弊处大于益处。 长此以往,整个京都府便如同一潭死水不妥,不妥。” 欧阳阁老听见这话,想了想,没有说话,显然是被刘阁老说服了。 两人说了半天,还是没有拿出一个方法。 户部侍郎张茂实看了看他们,问:“那该如何?”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鸿门宴? 是啊。 说到底,问题是需要有一个解决的办法的。 总不能放任这些人就来往于京都府,虽是对京都府的繁荣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可是终归是可能惹出麻烦的。 众人都是面露沉思。 一时间,竟是想不到一个好的解决的办法。 说起来,这京都府的宅邸其实不算是太少,但是价格实在是昂贵。 据说,如今在牙子那里买一个普普通通的宅邸,都是要几千两银子,甚至上万两。 相比两年前,可谓是翻了几倍。 这里面有很大的原因,乃是因为京都府近来实在是繁盛,无论是竹轩斋,还是春风楼,还是京师大剧院,还是什么其他的,这些都是京都府所特有的。 对了,还有交易所。 正是这交易所吸引来了很多的富贾,进一步提高了京都府宅邸的价格。 除此之外,其中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因为这京都府的宅邸,很多都是掌握在一个人的手上。 而宅邸的价格也是从这个人的手上,开始变得如此高昂的。 众人想到这,都是下意识地抬眸望向了在座的某个人。 此时此刻,这个人正端着茶杯,轻轻的吹气,好似他们所说的跟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一样。 最后,还是颜庄阁老先开口:“安国公,你觉得应当如何?” 方休微微一怔,抬眸看向颜阁老,面露沉思之色,片刻后,点点头,赞赏道:“不错,这茶真的很不错” “”在场众人都是无奈,他们知道,这位绝顶聪明的安国公要开始他一贯的绝招了装糊涂。 若说这装糊涂,全天下的人加在一起都怕是比不上这位安国公。 谁能想到,一开始就装作失心疯,一装装个十几年呢? 哎 众人心里面默默叹息了一声,都觉得这件事情没有办法解决了。 原因很简单。 说到底,这些人之所以会成为麻烦,就是因为没有地方住。 为什么没有地方住呢? 说到底乃是因为宅邸的价格实在是太高了。 为何宅邸的价格会这么高? 说到底都是因为一个人安国公方休! 如今安国公方休面对这件事情装聋作哑,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这些宅邸又是人家合情合理的买来的,房契、地契一应俱全,人家还是国公,你能拿人家怎么着? 至于指望安国公把这些宅邸给让出来。 那是想都不用想了。 要知道这些宅邸加在一起,可是一笔天数字啊,怕是比户部一年的进账都要多! 没有任何的理由,就让你把这笔银子给让出来? 这怎么可能? 别说是一向唯利是图的安国公了,同样的事情就算是放在他们这里,他们也不愿意。 衮衮诸公都是明白人。 他们知道,有些东西,若是自己没有,说一说可以。 但是自己有,那就不是说一说的事情了。 若是督察院的人在这里,定是要说了:身为国公,就当为朝廷排忧解难。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现在不在这里。 一个左都御史,被宁王的人折磨了几天几夜,现在正在府上养伤。 一个右都御史,因为奉天殿的事情,现在仍是在府上,几次告老还乡。 虽是没有允准,但是下一次,怕是就要准了。 哎既然如此,那可该如何是好啊? 颜庄看着方休,想了想,笑道:“这茶其实说不上什么好茶,乃是武夷山的岩茶,只是想要采摘,难度打了一些,因而比较稀少。” “不瞒殿下和诸位,老夫其实是一个好茶之人,除了茶,府上也没有什么其他拿得出手的东西了,若是安国公喜欢这茶,老夫回府后便差人给安国公送上一些。” 这是话里有话啊。 众人都是漠然,没有回话。 这个时候,赵昊犹豫了一下,说道:“颜公,本宫以前很少过问朝廷之人,并不知道颜公还是好茶之人,本宫那里还有去年武夷山的贡品,乃是岩茶,是父皇赏赐的。 本宫不爱喝茶,这茶就送给颜公吧。” 颜庄听见这话,表情僵了一下。 他这话本来是说给安国公听的,也是想要安国公回的。 但是殿下却是打断了自己很显然,殿下不是小孩子了,说这些话必定也是有深意的。 无非就是不要让自己以势压人。 但实际上,自己虽然乃是内阁首辅,是百官之首,又如何敢以势压安国公呢? 安国公是何等的人物啊? “老臣谢过殿下。”颜庄也没有再多说,只是起身行了一礼,就坐下了。 方休看着这一幕,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品了一口茶,道:“既然殿下把他的茶赐给了你,你的茶就给我吧不是一些,而是全部。 除了武夷山的茶,还有其他的茶,我全都要了!” 话音落下,众人都是抬眸,下意识地看向方休,脸上的表情都是变得有些奇怪。 颜阁老也是有些错愕,随即面露喜色,道:“好,即是安国公想要,老夫差人送去。” 方休点点头,又是环顾一周,道:“本公算是知道你们这么一群人,早早的就来到这里,却还要叫上本公是什么意思了,这是一场鸿门宴啊。” 话音落下,众人都是忙不迭地道:“国公此话言重了,言重了,我等也都是刚到没多久。” “别这么说,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刚才到现在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一个意思,想要本公手里的宅邸,对吗?”方休环顾一周,问道。 若是其他人这么说,衮衮诸公定是要变着花样说出一堆道理来反驳这毫无根据的猜测,并且反客为主,迫使方休就烦。 但是面对安国公,他们却是不敢这么做。 因为他们知道安国公是什么样的人。 既然把事情说开了,那就是把事情说开了,反正这里也没有言官,也不用担心被人嚼舌头。 既然如此,就坦白了吧。 户部侍郎张茂实道:“下官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除此之外,的确是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了。 而且,这些人的出现乃是因为交易所,繁盛的也是交易所,还有城南,而这城南的商铺又都是国公的生意,因而” “因而就该我出这笔银子?”方休眉头一挑,反问道。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新建一座城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张茂实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他还没有开口,就听见方休抢先一步道:“不是这个意思,还能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情暂且先放在一边,本公问你,神机营整整两年的军饷,都去哪儿了?为何神机营的将士们没有收到哪怕一点儿?” “”张茂实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沉默了。 嘴上没说什么,心里面却是近乎崩溃。 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啊! 完了! 这一次怕是要不到宅邸,还要赔银子。 方休见张茂实不说话,又是把目光放在了刘阁老的身上,道:“刘阁老,你可是户部尚书,这神机营为朝廷可谓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别的不说那草原诸部,若是没有神机营,能有如今的安定吗? 每天朝廷要往北部四州送去多少的银子,如今又是省了多少的银子?甚至因为一些部族的归顺,又给朝廷创造了多少的银子? 这些银子,哪怕是十分之一也足够神机营的开支了。 可是足足一年多了,将近两年,这神机营的银子,怎么从没有见过?” “” 刘阁老听见这话,嘴角抽动了一下,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整个朝廷,从上至下,无论是阁老,还是小小的主事,谁不知道那神机营乃是你安国公的! 便是陛下都是心知肚明。 既是如此,你还问朝廷要银子? 朝廷不找你的麻烦,已经是很不错了! 虽说现在的朝廷也没有办法找神机营的麻烦。 但是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说,都是朝廷理亏一些的。 一时之间,刘阁老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了好了,无非就是一些军饷,如今天下安定,这神机营的确是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并非只是神机营的军饷还没有到,这各大重镇的军饷也是同样没有到啊。” 这个时候,兵部尚书马华忽然说话了。 刘阁老听见这话,瞥了马华一眼,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莫名其妙的跳出来捣什么乱? 他想了想,还是道:“这军饷的事情,的确是个问题。” 说完后,没了。 只说是个问题,是什么样的问题,如何解决,银子到底还给不给了。 一句话都没有说,显然这是在跟方休做一样的事情,装糊涂。 方休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告诉你们,你们今天说这么多,最为本质的无非就是想要解决这些人住在哪里的问题。 既然如此,本公倒是有一个想法。” 话音落下,众人都是抬眸望向方休。 虽然他们有的时候很不待见方休这样投机取巧的人,但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方休的确是绝顶聪明,最起码相比于他们,是这样的。 你想不出的法子,在人家那里可能是灵光乍现。 事实上,他们已经开始期待了,期待方休到底会给出一个什么样的方法解决这个问题。 然后,他们就听见方休道:“可以在京都府的不远处重新建造一座城市,然后在两座城市之间修一条沥青路,再然后还是马车。” “” 众人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表情都是变得有些奇怪。 很显然,他们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点子。 重新建造一座城市? 那需要耗费多少的银子? 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银子,让他们全都各回各的州府,再不然就干脆用银子把你手上的宅邸全都买下来呢! 这些话说了简直和没说一模一样。 但是,安国公既然说出来了,就还是需要讨论一下的。 “现在的壮丁很多都是有自己的活计,即便是拉人力车,再不然便是修路,这些都是有银子的,有报酬的,而且报酬并不算低” 工部尚书道:“若是冒然发起徭役,难免会有许多的麻烦。” 徭役这东西,各州府还可以弄一弄,召集一些人,也不算太难。 可是一旦是工部这么多,而且还是召集这么多的人,在京都府旁边重新建造一座城市,先不说需要耗费多少的时间,耗费多少的精力,耗费多少的材料,就是人都未必能够凑得齐! 毕竟这些人体会到了修路的好处,再让他们回来做徭役,谁受得了呢? 这衮衮诸公并非是不食人间烟火,对于人性,他们比谁都清楚。 他们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做的太过。 如今,若是想要完成这么一个庞大的工程,这些工人的银子也是必须要给的。 毕竟,自从两年前,安国公开始修路,这徭役就是名存实亡了。 方休听见这话,却是摇了摇头,道:“这个时候,建造这座城市,乃是最好的时候,用不了多久,便会有很多人心甘情愿的去修路,只要给他们正常的银子,就足矣,不需要比修路更多,甚至可以比修路少一些。” 工部尚书听见这话,抬眸看了方休一眼,心道:你说的倒是轻巧,谁愿意不去拉人力车,不去修路,不去工坊里面做工,跑到这里来修路,只为了一点点的银子? 若是你,你愿意吗? “国公,如今不比从前,这人力乃是最为珍贵的,甚至比材料和时间还要珍贵,这新建造一座城市,的确是能够解决很多问题,可是这人从哪里来?还有这材料,从哪里来?” 工部尚书问道。 方休看着他,淡淡地道:“会有很多人愿意做,这世上许多人乃是不做工的” “但是这些不做工的人都有足够的粮食,足够的布匹,足够生活下去,谁又愿意做这些事情呢?”工部尚书又问。 方休道:“他们有足够的粮食,有足够的布匹,足够生活下去,乃是因为交易所,乃是因为许许多多的工坊,如今工坊的货物堆积如山,却是卖不出去,因为” 戛然而止,他摇了摇头:“这许多的事情,乃是环环相扣的,跟你们说不清楚,你们只知道,这人,会有的,材料也会有的。 非但如此,这建造城市并非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而是解决另一个更大的问题!”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功在千秋 众人听到这,都是一阵迷糊。 什么叫做是为了解决更大的问题? 眼下还有比这个问题更大的吗? 唯独张茂实,看向方明,脸上的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似懂非懂。 工部尚书则是有些为难:“这......真要新建一座城市?这城市该在什么地方选址?又该如何建造?” 的确,你说这建造一座城市,好像多么简单一样。 但是,实际上,这苦难可是要比想象的多得多。 这城市在哪儿建造?附近有没有水源。 若是被人围城了怎么办?距离京都府太远了,结果没人愿意去,怎么办? 距离京都府太近了,结果人一溜烟的全都跑到新城了,又该怎么办? 这建造的东西用什么材料,人从哪儿去找? 这些可全都是问题。 眼前虽是盛世,但也没有到随随便便就可以建造一座新城的地步啊! 工部尚书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方休却是道:“很简单,若是尚书大人觉得很难办,就让工程书院的人来做,相信他们能过做的好,尚书大人只需要提供人手和材料就好。” 说完,看向张茂实:“还有就是张大人,这军饷嘛,本公不要了,但是这新建城市的银子,户部必须要出,这乃是为了整个大楚着想。” “这......”张茂实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三位阁老。 他的意思很明显了。 这银子,我是愿意出的,但是还得三位阁老同意啊! 此时此刻。 颜阁老,刘阁老,欧阳阁老,都是面露沉思,不说话。 这新建一座城市,乃是一等一的大事! 毫不夸张的说,是大楚百年来的大事! 若是这一步走错了,他们三个都是要遗臭万年的。 毕竟,这银子可都是民脂民膏,要是用在了不合适的地方,不被人骂祖宗十八代,已经是好的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方休和张茂实又是攀谈了几句。 张茂实回话的同时,目光却是时不时地瞥向刘阁老。 很显然,他心里面清楚,这件事情,就是吃力不讨好。 未来要是出了什么差池,那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的。 所以,他宁愿装糊涂。 他心里面清楚,老狐狸刘阁老能不清楚吗? 但是,事情总归是要解决的。 这风险,也总归是要有人扛着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休都已经快要失去耐心了,刘阁老终于是下定了决心,看向张茂实,道:“如今海晏河清,百姓们不缺银子,乃是一等一的盛世。 既是盛世,必定是香火旺盛,这人越发的多,京都府城自然是不够用的,这建造新城并非是为了眼下,而是将来......因而,耗费一些银子,便耗费银子吧。 毕竟,功在千秋。” 一句功在千秋,基本上就代表这件事情成了! 张茂实脸上露出笑容,站起身,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刘公,下官明白了!” 刘阁老面无表情,心里面却是默默地叹了口气,只是默默地祈祷,希望自己没有做出错的决定。 张茂实则是看向了工部尚书和方休,笑着道:“两位大人尽管放心,这新建造城市的银子,户部便是勒紧裤腰带,不吃不喝,也一定拿的出来!” 他很少做这样的保证。 这一次,之所以敢如此,就是因为安国公方休的那几句话,让他坚信,这新建造一座城市,乃是一箭双雕,不但能够解决人太多的问题,也能解决交易所的问题。 而这两件事情,之于朝廷都是一等一的头等大事! 解决了这两件事情,他这个户部侍郎差不多也就算是尽责了。 工部尚书点点头,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担忧......显然他并不看好建造新城这个提议。 其实,相比于建造新城,他倒是觉得扩建京都府要更加的靠谱一些。 但是呢,既然安国公非要建造新城,那就这么做吧。 他现在虽是不能理解,但是说不定以后就能理解了。 毕竟,这两年来,安国公做的事情,似乎还从没有一件是错的。 这就足够赢得他的信任了。 另一边,方休呢。 则是面无表情,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 事实上,早在半个时辰前,第一次听他们谈论起这件事情,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建造一座新城了。 没有其他的原因,如今乃是建造新城最好的时机! 因为红薯,这大楚的人口必定会在未来的十几年,达到一个巅峰,到时候,这么多的人,都住在哪里? 而且,因为交易所的原因,愿意离开家乡,来到京都府谋生路的人,那是比以前多了不止三四倍。 这些人又该住在那里? 仅仅扩建京都府,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想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建造一座新城是最好的办法! 方休对刘阁老这个人一向不感冒,但是今天刘阁老的这句话,倒是还真说对了......这建造新城,功在千秋! ............ 建造新城的事情就在这衮衮诸公的议论中敲定了。 京都府的百姓却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原先是如何生活的,如今仍是如何生活。 拉人力车的仍是拉人力车,卖菜的仍是卖菜,去伊人居的仍是去伊人居...... 交易所自然也是变化不大,一眼望去,仍是人山人海。 赵嫣站在自己熟悉的位置,看着面前的牌子,却是撇了撇嘴。 还真以为方休这么好心,愿意用高价买分红。 她都在这儿等了一天了,也没有看见方府的人来买分红啊。 说的好听,做的呢? 呵! 其实说到底就是想要趁着这次机会,多赚一些银子罢了! 赵嫣这么想着,忽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好像是......方府的管事。 赵嫣的公主府和方府毕竟只有一墙之隔......准确的说,那一墙也是被赵嫣给砸了。 因而,这安乐公主府和安国公府几乎就是连着的,这府上的下人自然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赵嫣可以肯定,眼前出现在交易所的家伙就是方府的人! 他出现在这儿做什么? 买分红吗? 这分红的价格很明显仍是没有降到谷底,他这个时候来买分红是什么意思? 莫非真如方休所说...... 他做的一切,乃是为了挽救交易所?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交易所里的姜三 赵嫣看着那管事取出一堆银票买了分红。 然后就看见那一片黑色的牌子之间终于是又出现了朱砂红。 正是因为这朱砂红的存在,这分红倒是没有继续下跌。 或者就是下跌的速度没有之前的那么快了。 赵嫣见到这一幕,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方休说的那些话竟然都是真的。 没想到啊...... 方休竟是这般的仁慈? 除了仁慈这两个字,一时间,赵嫣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了。 站在交易所里面,犹豫了片刻,她终于是做出了决定。 暂时先离开这交易所吧。 交易所似乎并不适合她这样的人。 最后看了一眼面前的一众牌子,她咬了咬牙,迈步离开了交易所。 与此同时,这交易所里面却仍是站着成千上万的人。 每一个都是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这分红的价格上面,时时刻刻关注着这价格的涨跌。 不少人都是双眼通红,眼睛布满血丝。 他们的一切都是在这交易所里面,一旦离开了交易所,他们什么都不是。 或者说,一开始他们就什么都不是,而这交易所让他们觉得自己还是有一些用的。 姜三就是其中的一个。 在进入交易所之前,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路的工人。 每个月倒也能挣到不少的银子,可是呢,却也都花掉了。 因为他乃是从其他州府来到这里的,无依无据,宛若浮在水面上的浮萍。 每个月单单是租宅邸,便要花费他大半的工钱。 但是交易所却是给他带来了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他至今仍然记得,自己是怎么拿着五两银子走入交易所,又是怎么拿着一百两银子离开交易所的。 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他用五两银子挣到了一百两银子。 宛若做梦一般。 甚至,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实中却是发生了。 不止如此。 之后的几个月的时间,他在这交易所里面虽是亏了一些银子,但是大部分还都是挣的。 而且,挣的银子要远远的多于亏的银子。 就在半个月以前,他的身上已经有了将近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啊! 这是什么概念! 放在以前,就算是他不吃不喝,不停的种地,怕是一百年,两百年,甚至三百年,都未必能够挣到这么多的银子。 如今,却是短短的半年的时间,他便挣到了这么多的银子。 因此,他将自己在老家的妻儿全都接到了京都府。 给妻儿置办了一身新衣裳,又是带他们娘俩去醉花阁好好的吃了一顿。 即便是挣了这么多的银子,这下馆子对他而言,还是头一次。 他至今仍然记着那些饭菜是多么的美味。 但是...... 一千两银子说少不少,说多却也不是很多。 在京都府这样的地方,想要买下一个足以住下三个人,并且还不显得拥挤的宅邸,一千两银子那是压根没有可能的。 尤其是在城南这样的地方,最差的宅邸又是要两千两银子起步。 更何况,他的银子还要放在交易所里面,挣更多的银子。 因此,他只能在城北租了一处大一些的宅邸,一个月的租金乃是五两银子。 别小看这五两银子,放在以前,他就算是不吃不喝也得两三个月才能挣的到。 修路的话,一个月倒是能够挣到,但是也仅仅只是如此,这些银子若是用在租宅邸上面,他就得考虑到底该吃一些什么了。 可是,如今却是不一样了。 这五两银子对他而言,压根就不算什么。 只要有银子在,银子就可以变成更多的银子。 因此,他只留下了一百两银子,用作家里的花销。 剩下的九百多两银子,仍是留在交易所里面。 他始终坚信,只要不出意外,他还能挣到更多的一千两。 但是,谁又能想到呢? 短短几天的时间,只要是在交易所,看到的皆是一片黑,无论是什么分红,都是在降。 大家好像觉得只要能快些把自己手上的分红给卖出去,就算是挣到银子了! 姜三几次都不相信这交易所会变成这样,别人都在卖分红,他也卖分红。 可是卖完分红以后,却是又很快地把分红买了回来......在他看来,这分红迟早一日是会涨上来的,只要自己咬咬牙,坚持住,一定可以等到分红重新涨上来的一天! 接连几天,他都是守在交易所里面,分红的价格稍微有一些风吹草动,他立刻就会做出反应。 但是呢? 结果是什么? 结果就是这分红的价格一降再降,一降再降......时至今日,他原先价值九百两银子的分红,最多就只能卖到一百多两了。 甚至,其他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想着卖掉自己分红的人,得到的银子也是比他多的多。 一时间,他是觉得万念俱灰,眼前的一切都是被灰暗笼罩。 人生也是没有了丝毫的希望。 但是...... 恍惚之间,他又是想起了半年前的自己。 那个时候的自己,每个月只有几两银子,每天都是要修路修到腰酸背痛,动弹不得,不一样过的很好? 如今,自己虽是失去了这么多的银子,但是跟从前相比,却仍是好的了。 想到这,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 姜三抬眸看了一眼分红的牌子,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没有再继续留在这里。 咬了咬牙,离开了交易所。 他知道如今这交易所就是这样,无论你如何,分红都是下降的。 既然如此,干脆不去管他,等什么时候,分红的价格重新升上来了,自己再回来。 到了那个时候,不一定能够挣到银子,但总不至于亏这么多的银子。 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坚持,坚持到最后,自己就能看到曙光! 他走出交易所的大门,看着外面的阳光,深吸了一口气。 伸出手,想要拦一辆人力车。 但是,刚刚伸出手,就想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咬了咬牙,终究是没拦。 而是走到了一边的牌子旁,静静地等待着。 城南每天都有往返其他地方的马车,十几个,乃至几十个人挤在一辆马车上,虽是累了一些,辛苦了一些,但是便宜。 往往一钱,两钱就足够了...... 姜三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力车,一时间恍惚了。 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应该做些什么了。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马车 等了片刻,一辆马车停在了交易所的门前。 “来了!来了!上车一钱!上车一钱!” 车夫手里拿着马鞭,大声的喊着。 前面拉车的三匹马打着响鼻,看上去都是有些疲惫。 下一秒,姜三身旁的人全都挤上了马车,每个人都是递给车夫一钱。 姜三犹豫了一下,也是从怀里面取出了一钱,递给那车夫,挤上了马车。 不得不说,这马车里面的空间实在是太过狭窄,十几个人挤在一起,显得无比的拥挤。 因为是冬天,这马车外面都是裹了厚的棉被,只留下一个小窗口,用于通风。 即便如此,空气仍是不流通,让人觉得呼吸都是有些困难。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这马车里面刺鼻的气味,属实让姜三皱起了眉头。 但是,很快他就适应了过来。 不管怎么说,他原先也是修路的工人,这点忍耐力终归还是有的。 在马车里面待了一段时间。 他就发现了一个更大的问题。 什么空气不流通,什么刺鼻的气温,什么拥挤,什么吵闹,这些都还算能够忍受的。 最不能忍受的是黑暗。 明明是白天,但是这马车里面却好似是黑夜一般,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一阵嘈杂的吵闹声,连到了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更是看不见外面的环境。 就好像一只被关进了笼子里面的鸟儿,让人觉得有些窒息。 不知道为什么,旁边的两个人吵了起来。 一个说他挤着他了,另一个也是如此,互相指责,就差打起来了。 当然,这么狭小的空间压根也没办法让他俩真正的打一架。 很快,吵闹声就平息了。 姜三闭上了双眼,心里不免觉得有些郁闷。 忽然怀念起了人力车。 这人力车虽是比这马车贵了一些,但是不得不说,却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坐在人力车上,可以看见周围景色发生变化,可以看到这人来人往,可以呼吸新鲜的空气,可以看见人间百态。 但是在这马车里面,除了吵闹声,你什么都听不见,除了那小窗口位置的一律阳光,也是什么都看不见。 “哎......” 姜三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一时间无比地感慨。 这有银子和没银子过的生活就是截然不同。 谁让自己在交易所里面赔了银子,现在就只能坐得起这样的马车,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这么想着,也就不再抱怨了。 马车在路上走了一段时间,忽然又是停了下来。 紧接着便听见车夫又是一阵吆喝。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 片刻后,几个人挤上了马车。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即可领取! 那车夫又是掀开帘子,问道:“到春风楼了,有没有要下车的?” 众人都是沉默。 春风楼这一片乃是城南,甚至整个京都府最为繁华的地方。 一般而言,只有早上的时候,会有劳力在这里下车,晌午的时候,会有劳力在这里上车。 其他的时间,大部分的人,都是在这儿坐人力车。 “没人就走了,等会别骂骂咧咧的!” 车夫又是大声地喊了一句,然后放下了车帘,继续赶路。 城南距离城北不算特别的远,却也并不算近。 一路上也要走个将近一个时辰。 这期间走走停停。 有人下了马车,又有人上了马车。 姜三至始至终都是闭着双眼。 终于到了城北。 车夫大喊:“城北的三拐角到了,有没有下车的?” 三拐角是一片小巷子,里里外外共有三个拐角的地方,因而叫做三拐角。 这地方正是姜三租宅邸的地方。 他学着之前那些人,回了一句:“有!” “有就快点下车,咱还要做生意呢!” 车夫没好气地道。 对车夫而言,时间就是银子。 若是能够节省一些时间,他就能多跑两趟,也就能多赚一些银子。 若是放在以前,姜三听见这话,早就跟人家吵了起来。 但是,现在的他,却是感觉自己没有一点儿力气。 连吵架的心思都没有了。 一言不发的走下了马车。 刚下马车,马车就离开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黄昏时分,快要落山的太阳,竟是觉得有些恍惚。 有这么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好在,这种状态只是持续了一小会。 他就清醒了一些。 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脸,终于是回过了神,迈开步子,走进了巷子。 走了两个拐角,终于是到了一处小庭院。 敲了敲门。 咚咚咚。 “谁啊!” 里面传来小男孩稚嫩的声音。 是他的儿子。 “是爹!”姜三回道。 然后就听见自己的儿子高兴地喊着:“娘!爹回来了!” 吱呀。 有些年头的门发出一阵声响,缓缓地打开。 姜三的儿子站在门后,一下子扑了上去。 “爹!” 姜三将他抱了起来,脸上露出笑容:“今天在家有没有听娘的话?” “听了!”儿子稚嫩的小脸露出了笑容。 姜三又是问道:“今天在学堂里面有没有好好的读书?” “嗯!”儿子一脸骄傲地从怀里面取出了一支炭笔,道:“爹,我这次考试考了全班第七名,先生奖励了我一支炭笔!可好用了!” 姜三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同样骄傲地道:“不愧是我姜三的儿子,就是有出息。” 脸上满是骄傲的笑容,心里面却是有些感慨。 不管怎么样,好在儿子成绩排名靠前,读书不用花费多少的银子。 要不然,这又是一大笔银子。 单单一年,就要花费五两银子,又是大数目。 方休理书院。 若是这朝廷的大人们都是像安国公一样,做什么事情都是想着百姓。 大家的日子也是能过的好一些。 他这么想着,耳旁传来声音。 “老爷回来了?” 抬眸望去,面前站着自己的妻子吴氏。 虽然只是三十多岁的年纪,但是因为在老家都是过的风吹日晒的日子,每天都要下田干活,倒是有点儿像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 姜三看着自己的妻子,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心里面想着的话,到了嘴边,说不出口,又是改了。 “还是别叫老爷了,就照着以前叫吧。”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实在不行咱回家种地 这老爷二字,一般而言都是大户人家才会称呼。 吴氏以前在士绅家里做工,便听见人家都是称呼那士绅是老爷。 她想着自己的夫君虽然没有读过书,也不是什么士绅,但是也是挣到了这么多的银子,把她们娘俩从一个偏僻的小地方给接到了这繁华的京都府。 自己的夫君那也算是顶有本事的人了。 叫一声老爷,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毕竟,那些士绅家里都未必能够拿得出一千两银子,人家都是能叫做老爷,为啥自己就不能叫老爷呢? 于是,她道:“还是叫老爷吧,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你现在有身份,有地位了,如果还是叫你夫君,被别人听见了,给你丢面子。” 姜三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看见吴氏眼眸中的神采,却是如何都说不出口。 犹豫了许久,只是道:“吃饭吧。” “饭早就烧好了。”吴氏道。 于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开始吃饭。 饭菜很简单。 就是窝窝头,加上一些素菜,唯一的荤腥是鸡蛋。 若是以前,姜三见到这一幕,定是要念叨了:咱家不比从前了,这饭菜怎么能是这样呢?该多加几道菜。 这个时候,吴氏就会说:这不比以前好多了,以前那都是过年了才能吃上一次鸡蛋,现在一天能吃一次,这还不够好? 然后,两个人就会围绕着饭菜这个话题,掰扯很久。 小男孩就在一旁听着,时不时的说上两句。 但是,这一次,姜三却是没提饭菜的事情,只是问儿子,今天在学堂有没有认识新朋友,有没有好好学习之类的话。 一顿饭,吃的倒也很快。 到了晚上,儿子去读书了。 屋子里面就只剩下姜三和吴氏两个字。 吴氏收拾了碗筷,一边洗碗,一边问道:“今天交易所那边是不是又不太好?” 她不是傻子。 恰恰相反,相比于其他的村妇,她算是见多识广的,也是聪明的。 只是一些细节就能猜到了。 交易所那边一定又是不好,分红的价格肯定又降了,不然姜三不会是这样的表情。 她能看得出来,他笑的时候,笑容也是牵强的。 姜三想了想,没有多说,只是道:“是不太好。” 顿了顿,又是道:“但总归是有好的一天的。” 吴氏听见这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抬眸看了姜三一眼,说道:“不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京都府咱们也看过了,也住过了,还有啥不满足的呢? 大不了就回老家去,继续种地,咱们改种红薯,这红薯种起来不费事,往地里一扔就行,来年还能长得好,压根不用愁”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姜三打断:“种地,种地,你脑子里面咋想的全是种地,你平常也出去转一转,你看看这京都府里面这么多人,有谁是种地的?” “种地能挣到银子吗?种地能住上这样的宅子吗?要是种地,咱们儿子,咱们孙子,咱们重孙子都得种一辈子的地!” 他说话的时候,提高了声调,隐隐约约带着一些恼怒。 吴氏听了,眼眶一下就红了,声音有些哽咽:“种地咋了?种地咋不好了?你家是种地的,我家也是种地的,你爹是种地的,你爷是种地的,我爹是种地,我爷也是种地,祖祖辈辈三代都是种地的。 要是不种地,能养得活你,不种地能有这么多的粮食,京都府这些不种地的人哪来的吃的? 我就觉得种地挺好的!啥也不用想!啥也不用愁!种地咋就招你了!?” 说到后面,已经是带着一些吼了。 “” 姜三听见这话,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的确,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种地的。 但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想摆脱。 种地不好吗? 其实他也不知道。 在村子里面,想吃什么东西都有,抬头低头的都是熟悉的人,过的也算是自在。 但是进了城,总感觉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过的那些日子,就好像是做梦一样,只能偶尔想一想,让他再回去过以前那样的日子,他不愿意! 在村子里面就算是过的再自在。 想要买布,还是得赶一两个时辰的路到城里,用省吃俭用的钱买一两匹不算好的布。 想要买点什么东西,都是得到城里面。 屋子的顶是茅草搭起来的,上面虽然有瓦片,但是经不住风刮雨淋 虽然有院子,但是除了多种一点菜,也没什么用。 村子里面的生活好吗? 他以前过的那些日子好吗? 毫无疑问是否定的。 就算是没有银子,城里面的日子也是比村子里面的好得多。 但是,有一点是真的,在村子里面不用想这么多,只是种地。 当然,种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得时时刻刻地惦记着,时时刻刻地看管着。 但是只是力气活,不用动太多的脑子。 交易所里面不一样。 待在交易所里面,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掉进河里的鸟,必须不断地挣扎,才有可能离开,要不然就只能直直地沉下去。 “哎”姜三叹了口气,低下了头,不说话了。 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难道他要让他们娘俩重新回老家吗? 不管怎么样,自己还有一些银子,想办法找个活计吧。 于是,他坦白道:“交易所这段时间去不了银子全都没了,只剩下一百多两,这几天也是取不出来。” 吴氏虽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听见这话,却还是一惊。 要知道,就在几天前,这交易所里面还有九百多两银子呢! 九百多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要是放在老家,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都没什么问题! 这才几天就只剩下了一百两? 这怎么会这样? 她很想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还是忍住了。 因为她知道,既然当初能够几个月挣九百两银子,现在也能几天就亏八百两银子。 她想了想,说道:“咱还有一百两银子,搁我这呢,这几天也没花多少,实在不行咱们就回老家吧,不种地,做点小买卖,也能过的好好的,你看呢?”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四处碰壁 姜三听见这话,摇了摇头,道:“都已经住下了,还回什么老家?” 吴氏道:“老家怎么了?住了几十年了,不也挺好的,不是非得留在京都府才能过得好,这京都府的确是繁华,繁华又怎么样?大不了咱们回老家的府城,不是也一样?” “不一样!”姜三的态度十分的坚决。 吴氏听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不停的摇头叹息。 “别说了,等明天的时候,我去问问原先一块修路的兄弟,看看能不能介绍什么活计,虽然累了一点,一个月也有几两银子,足够咱们生活了。” “好。”吴氏点了点头,也是没有再多说。 一转眼到了第二天。 又是乘坐着一文钱的马车,姜三来到了原先修路的地方。 这里已经是铺好了沥青路,只有旁边有几间临时搭建起来的木板屋还没有拆除。 几个老爷们搬着小板凳坐在木板屋的前面,晒着太阳,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姜三深吸了一口气,走了上去,找到原先的工头,陪着笑:“刘老大,最近咱工地还缺人吗?” 姓刘的工头听见声音微微一怔,上下打量了姜三一眼。 恍惚了一下,才想起他是谁。 笑道:“哟,这不是姜三嘛,听说你前段时间在交易所挣了不少银子啊,你现在都是大富人了,还打听工地上的事情做什么?老家来亲戚了?” 姜三摇了摇头,叹息道:“哪里赚了多少银子,勉强糊弄点饭吃罢了,现在交易所那边不景气,连饭钱都挣不到了,就想来刘老大您这边看看,还缺不缺人,要是缺人的话,我现在就能干活!” “哦,这样啊。” 刘工头听见这话,点了点头道:“交易所那边看来是不太景气,前几天,想要招人还招不到,结果这几天,人多的都招不过来” 顿了顿,他看向姜三道:“姜三啊,咱俩也是一起搬过砖的,做了半年多的兄弟,你来找我,是信我,我也不糊弄你,这工地上的确是人满了。” 对姜三这个人,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力气大,能干活。 而且不偷懒。 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问题是现在工地上面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实在是没有这个机会啊。 倒也是奇怪,就在几天前,他们这批人打算去杜明府修路去,想要招人,快点把剩下的路给他修好。 但是呢? 一直招不到人。 这街上,到处都是拉人力车的,可见还是有人愿意卖力气的,但是就是没人愿意来工地,倒也是奇怪。 偏偏这几天,不停的有人过来。 选都选不过来。 就一天的时间,工地的人就招满了。 “哎你要是提前说一声,我就给你留一个位置了。” 刘工头叹了口气,说道。 姜三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下意识地道:“一个人都不缺了吗?” 在他的印象里,工地里可是一直缺人的啊! 每一次,无论是从哪里来了多少人,工地里都是照单全收。 怎么这一次,到他这里就不行了呢? 姜三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得罪了这个刘工头了。 但是想了半天,也是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他。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哪里得罪我了,所以我不让你来?” 刘工头问道。 “不是”姜三连忙摆手,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还没开口,刘工头就伸手打断了他:“不用多说,其实我心里都明白,咱俩当时一起干过活,你又勤快,力气又大,能挣的银子就多,我能分到的银子就多。 只要能挣到银子,就算你得罪过我,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真是工地上人满了,实在不行,你到其他工地上去看看,但我估计,也全都满了,要是你前天来,那说不定还有位置,但是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到处都不缺人哎。” “要是能帮你,老哥真就帮了,但是这工地上,每一个人都是要写在单子上面的,你也知道,之前的人都已经写上去了,现在换也来不及了啊。”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姜三也是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而且他知道,这刘工头的确是想帮自己的。 毕竟,两人都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刘工头还愿意给他说这么多话,还从头到尾解释一遍,已经很不容易了。 若是其他人,这个时候估计早就摆手撵人了。 他挤出一抹笑容,道:“谢谢刘工头了,有机会请你吃饭。” 刘工头摆摆手,没再说话。 姜三转身离开。 漫无目的地走在自己修的路上,他只觉得一片迷惘。 工地上面竟是不要人了,他现在还能做什么呢? 看着周围的人力车,他脑海里面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实在不行,自己拉人力车吧。 都是卖力气,做什么不行? 于是,找人打听,来到了人力车行。 要知道,这人力车的价格可不便宜。 听说一个都要几十两银子。 卖是绝对卖不起的,只能租。 想要租就只能到人力车行。 刚走到人力车行的门口,他就傻眼了。 面前是人山人海。 人挨着人,人挤着人。 “这都是来租人力车的?” 姜三脱口而出。 旁边的人回道:“那可不是,这人力车多挣银子了,谁不想挣银子?” “老哥,你以前拉人力车,能挣多少银子?” 姜三看向那人,开口问道。 那人回道:“我以前是卖菜的,就是这几天没事做,想要来看一看还有没有人力车租,估计只没有了。” 姜三听见这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心里面一凉。 下一秒,就见到一堆人被撵了出来。 一个年轻的伙计站在门口,目光扫一圈,大声地喊道:“今天来的十辆人力车,全都已经租完了!没有人力车了,你们挤在这里也没用!全都散了吧!散了吧!” 这么快就没人力车了? 姜三站在原地,有些懵。 这个时候,有人大声地问道:“那什么时候能有?” 伙计看向那人,回道:“至少也得三天,三天以后,你们再来,估计能空出几辆!” “” 一时间,姜三绝望了。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涨租金 这么多的人,三天的时间才能空出来几辆? 别说是几辆了,就算是几十辆都不够他们分的啊! 姜三看着面前的一幕,只觉得头晕目眩,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自己能够做的就是力气活。 无非就是两个地方,一个是工地,一个是人力车,若是这两个都没有办法,就只能想办法进工坊,做个小伙计了。 但是,刚才在刘工头那里,他知道短短几天的时间,每天都是有不知道多少人跑到这工地来,但是都没有机会。 这人力车这边又是这么多的人。 就算是个傻子,此时此刻也该知道了,这京都府的活计不是这么好找的了。 莫非真的要回老家种地? 姜三总觉得有些不甘心。 自己已经来到了京都府这样繁华的城市,并且挣到了一些银子,现在却让他灰溜溜的回去,怎么能够甘心呢? 但是,不回去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京都府的花销和在老家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别的不说,就只说这宅邸的租金,一个月五两银子,一年就是六十两。 他挣得这些银子最多只够他们留在京都府待一年的,仅此而已。 除此之外,还要吃饭,还要衣服,这些银子都从哪里来? 坐吃山空,这个道理,姜三还是明白的。 他站在原地,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没下决心。 再等等,再等等吧。 说不定过几天交易所那边好转一些,这边的活计就多了。 姜三心里面这么想,于是又坐着一文钱的马车回去了。 一连三四天,他都是如此。 清晨就到城南来,一直到黄昏再回去,但是除了一些琐碎的杂活,什么机会都没有。 加在一起,挣到的都没有半两银子。 “这样下去不行啊” 姜三面无目的地走在路上,越发地绝望了。 交易所那边一如往常,还是不断地跌跌跌。 好似整个交易所就是一个无底洞一般,永远都是跌! 也是因为如此,越发多的人没有办法在留在交易所。 只能出来和姜三一样,找点儿活计做。 结果显而易见,都是一样的。 姜三找不到活计,他们自然也找不到。 以前的时候,整个城南,各个商铺到处都是贴着招人的告示,现在呢? 走很长时间,都未必能够看得见一家商铺招人的。 这也就罢了。 就一家招人的,门前还是排着很长的队。 许多人在京都府过不下去,只能选择离开。 而姜三这样还有一些家底的,仍是没有离开,选择硬撑着。 但是,渐渐的,他也萌生了退意。 这样下去,绝不是个办法。 现在回老家,说不定还能谋个好差事,等到晚了,说不定老家的府城都没有活计了。 姜三这么想着,叹了口气。 他心里面还是有些不甘心。 走着走着,忽然耳旁传来了一阵噪杂的喧闹声。 抬眸望去,便看见不远处是一片粥棚。 这粥棚乃是太子殿下的。 说是太子殿下的,其实京都府的人心里面都明白。 这粥棚大多数时间还是安国公府在管。 一个月前,这粥棚还是门可罗雀,除了一些缺胳膊少腿的乞丐,很少有人愿意过来。 毕竟大家过的日子都好了,就算是不要银子,也没人愿意喝这些稀粥。 但是,此时此刻,这粥棚却是人挨着人,人挤着人。 不少人为了一碗粥,甚至争吵了起来。 其中不乏很多穿着得体之人,显然是刚刚落魄。 姜三看着他们,忽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当初跟他一起在交易所的好友。 竟是沦落到了粥棚 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了吗? 姜三眼眸一沉,收回了目光,继续往前走。 但是,他的步伐却是越发的缓慢,每走一步都好似有千钧重。 黄昏,照常回到了三拐角的宅邸。 刚进门,就听见吴氏道:“刚才这宅邸的主人来了一趟,说是下个月的租金要涨了。” 姜三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一个月五两银子,还能怎么涨?” 虽说这京都府的宅邸很贵,但是这三拐角这么偏僻的地方,一个月五两银子,着实不算低了。 一年六十两,十年就是六百两,三十年就是一千八百两。 一千八百两买下这个宅邸,都是足够了! 就这样,他竟然还要涨租金!? 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我去找他说理去!”姜三显得有些愤怒。 一整天,所见所闻,让他已经很是郁闷,这柴米油盐的价格涨了也就罢了,毕竟因为交易所,大家生活的都不算容易。 你这租金有什么好涨的? 更何况,这五两银子的租金本就不少了! 他气冲冲地就要离开。 吴氏却是拦住了他:“不用去找,人家说的明明白白的了,下个月还是五两银子,但是下下个月就要六两银子了,咱们不愿意租,有的是人愿意” 顿了顿,又是道:“人家说的是实话,这几天,三拐角这边来了不少牙侩,都是打听宅邸的,这样的宅邸,附近都是租六两银子,下一个月还能是五两银子,已经很不容易了。” 姜三听见这话,沉默了,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五两的银子已经是极大的负担了,更何况是六两银子呢。 这段时间,他已经快要把整个京都府都逛了一个遍了。 就是找不到活计。 坐吃山空,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哎”姜三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眉头紧皱。 吴氏看到姜三愁眉不展的模样,劝道:“别担心,实在不行,咱们就回老家,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以前种地的时候不是也过得很好?” “我知道你不甘心,其实有些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你让我们娘俩来京都府,见了这京都府是什么样子的,还住了这么长时间,我们已经很高兴了,回去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是做了个梦。” “今早,我跟盛儿说过了,问他愿不愿意回家,他也愿意。” “咱们回家吧,京都府再好,那也不是我们的家” 吴氏虽然只是个村妇,但无论是见识,还是说话,跟京都府的妇人比,都是丝毫不差,甚至更好。 姜三眉头舒展了一些,陷入了沉思。 回去,还是不回去这是一个问题。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被针对的贺文林 姜三犹豫了许久,终于是做出了决定。 “一天,明天再出去逛一逛,如果还是找不到活计,咱们就回老家!” 吴氏点点头:“好。” 又是一夜无眠。 姜三一如既往地踏上了前往城南的路。 这一次,他的眼神无比的坚定,只要能够找到一个活计,哪怕是再苦再累,只要能够挣到银子,他也愿意做。 只希望,这一次能够有所收获。 就在他前往城南的路上。 皇宫,渊阁的暖阁之中。 衮衮诸公们正在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 “你可知道,如今京都府是何境况?有多少人找不到活计,就只能去城南的粥棚,在各地四处晃悠,做些小偷小摸的行当,眼见着流民越来越多,不驱逐他们也就罢了,竟还要建造新城!这岂不是荒唐!” 说话的是左都御史贺林。 这几日,贺林休养生息以后,没有丝毫的停歇,又是来到了暖阁。 不管怎么说,左都御史都是督察院的头头,乃是衮衮诸公之一。 阁老们也不可能将他排除在外。 因此,便有了之前的这一幕。 贺林怒斥工部尚书和户部侍郎建造新城的法子。 “本官知道,这建造新城乃是安国公的意思,可是安国公要做的事情,也不一定全都是对的,我且问你们,如今京都府这个样子,许多人已经连饭都吃不饱了。 你们竟是大兴土木,若是百姓们知道了,心里会作何感想?这徭役如何办?谁会愿意?” “贺大人说完了没有?” 贺林说到一半,张茂实终于是听不下去了,站了出来。 他看着贺林,眉头紧皱地道:“方才本官已经解释了好几遍了,这建造新城就是因为眼下的情况,不容乐观,所以建造的新城。 若是一切都好,倒是不必建造新城了!” 贺林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更加的愤怒,看着张茂实,没好气地道:“自古以来,大兴土木,受苦的都是百姓,你说建造新城,乃是为了百姓好,这岂非是睁着眼睛说谎? 你的心里面可曾有愧疚?” 顿了顿,又是不屑地道:“张大人怎么说也是户部左侍郎,乃是刘阁老之下,户部第一人,却是如此盲从安国公,却不知道张大人究竟是朝廷的栋梁之臣,还是那安国公的......” 后面两个字没有说出来,但是在场的每一个都能听得出来,他想说的是两个字走狗! 张茂实听见这话,心里面冒起一股怒火,眼眸中喷出怒火,瞪向贺林,怒道:“贺林!你且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做盲从安国公? 这建造新城,乃是在座的每一位,除了你之前,全都同意了的!诸项利弊也都是权衡过了,你自己不在,又不听解释,却在这里胡说八道,还将脏水泼到本官的身上!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本官且告诉你!这建造新城就是为了缓解京都府的压力,缓解百姓的压力!你乃是督察院左都御史,职责乃是监察百官,不懂得东西,就要问,再是不懂,就不要说话! 做好你该做得事情,而不是逮谁咬谁!听见安国公三个字,就好似是疯了一样!” 张茂实也是不怕得罪贺林了,什么话都敢说。 众人听了,都是呼吸一滞,脸上的表情也是变得有些僵硬。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想要善终也是没有什么可能了。 果然,贺林听了以后,同样是气的火冒三丈,瞪大了眼睛,盯着张茂实。 “荒唐!简直荒唐!” “除了荒唐二字,你还能说的出什么?本官都已经告诉你,眼下京都府的困局乃是因为交易所,虽是粮食充足,但是百姓们找不到活计,没有银子去买。 这建造新城,就等于让那些找不到活计的人,重新找到活计,让他们有银子去买那些商铺的东西。 那些商铺的东西能够卖得出去,自然不会再继续抬高价格,若是卖的多,还会加大产量,雇佣更多的活计,如此一来,整个京都府便又是充满了活力。 这建造新城,乃是三方皆是受益,你却在这里阻挠,告诉你其中的原因,你还不愿意听,在这里大放厥词! 要本官说,你实在是可恶!若是从此以后,京都府一蹶不振,你乃是主责!” “你你你......”贺林伸出手,指着张茂实,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张茂实却是懒得理他了,袖子一甩,没好气地道:“这建造新城的方案,建造学院和工程学院,刚刚拿出来,本官还没过目,许多的事情还要办,便不留下了,诸公,告辞。” 说完,朝三位阁老和尚书们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暖阁。 其他的人见到这一幕,彼此对视了一眼,纷纷起身。 “我等也有事要办,颜公,欧阳公,刘公,我等告退。” 说完,纷纷离开。 只有工部尚书留了下来,看着三位阁老,面露犹豫,良久后还是道:“三位阁老,这几日,我且看了建造学院和工程学院拿出的建造新城的方案,仔仔细细的看了许久,竟是没有发现一处纰漏。 这建造新城乃是利好天下的大事,方案更是无可指摘,还请三位阁老无比坚定信念,不要被一些不懂的外人扰乱了思绪。” 说完,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了贺林。 显然就是在说贺林这个外行,啥也不懂,偏偏还喜欢搅合,希望三位阁老不要被他给影响了。 贺林听见这话,眼眸中满是怒火,盯着工部尚书,怒道:“这话是何意思,本官曾经以为工部乃是六部之中的净土,从不受外力的影响,如今看来,并非如此,且不知道安国公又给了工部什么好处?” 他现在几乎是疯狂了。 前段时间,被宁王折磨,他仍是不屈不挠,本以为会被百官推崇,却没想到,在百官中的名声反而下降了。 这一次,听说了建造新城的事情。 他更是拖着一身的伤,来到暖阁议事,却没想到诸公竟是空前一致的排挤自己。 思来想去都是不得其解。 他只能把原因归结到安国公的身上。 千言万语一句话都是安国公的错!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包吃包住 这下子,就连三位阁老都听不下去了。 欧阳阁老看向贺文林,道:“贺大人怕是还没有修养过来,这段时间还是回府静养吧,这建造新城一事,虽是安国公出的注意,但却是诸公商议过后,权衡利弊,最终敲定的。” “若是贺大人实在觉得不合适,可以阐述理由,理由合理,自然会考虑,但是,若是无法说出合适的理由,自然是要继续建造新城,以免耽搁了进度。” 贺文林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欧阳公......” 但是,他刚刚开口,就听见颜庄道:“此事到此为止,贺大人请回吧。”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起身,离开了暖阁。 一时间,暖阁就只剩下了贺文林一个人站在原地,一张脸都是拧在了一起。 片刻后,他终于是做出了决定。 去街上走一走! 看一看,这京都府的百姓对建造新城究竟是什么看法! 毫无疑问,大兴土木必定是劳民伤财! 百姓们定是不会同意! 到时候,自己只需要将百姓们所说的话,如实地记录下来,然后呈交给三位阁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想到这,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放松了许多,站起了身,朝外面走去。 既然你想要合理的解释,本官便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若是整个京都府的百姓全都反对此事,你们仍是一意孤行,看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贺文林离开了皇宫,最终决定前往距离新城选址最近的城南去逛一逛。 而此时此刻,姜三也终于是来到了城南。 四处都是人,城南仍是如同以往一般的繁华。 但是这繁华之中却是出现了很多的不同。 以前的时候,这城南即便是有乞丐,有流民,也都是走上百步,甚至上千步才能看到一个。 如今,却是不一样了。 走个几十步,便能看到衣着邋遢,四处晃悠的流民。 这人数相比从前,可谓是多了不少。 这些流民大部分都是从交易所里面出来的。 如今分红挣不到银子,活计都是找不到,卖力气都是没地方去,只能是上街四处晃悠,看看有没有什么零活可以做的,挣一点吃饭的银子。 若是这点银子都挣不到,这城南还有粥棚,离得也近,可以去粥棚混口吃的。 这样的人有很多。 姜三看着他们,心里面的想法越发的坚定。 不能再拖下去了。 若是再拖下去,自己就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若是今天还找不到活计,就把交易所里面的分红全都卖了,然后回老家的府城做点小生意,怎么也比留在京都府好。 姜三心里面这么想着,又开始漫无目的的闲逛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一炷香,三炷香,一个时辰,三个时辰。 从清晨到晌午,都是没有见到一家商铺招伙计的。 原先只是竞争比较激烈,现在好了,连有都没有了。 倒也是,如今这许多商铺生产出来的东西,压根都卖不掉。 既然卖不掉,生产这么多还有什么意义? 招这么多的伙计还有什么意义? 姜三倒也能理解他们。 既然如此的话,这就是自己在京都府的最后一天了啊。 姜三想到这,莫名的有些感慨,心里面同时也是泛起一阵伤感。 一年以前,他怀揣着挣银子的梦想,千里迢迢地从老家来到了京都府。 第一次见到京都府的繁华,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第一次见到夜晚也是可以灯火通明的。 第一次见到游船,第一次见到披甲的亲军十六卫...... 若说起来,一天一夜都说不完。 在老家的日子,是千篇一律的,几年也没有什么新鲜玩意。 但是京都府却是不一样,即便是见了很多的东西。 隔几天,还是会出现新鲜玩意。 就说这人力车,几个月前,街上还没有人力车。 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街上却已经满是人力车了。 这样的事情,即便是老家的府城也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只有京都府才会发生。 如今,他刚刚习惯京都府的生活,就要离开京都府。 若说没有不甘,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事已至此,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上天愿意给他这么一个机会,让他挣到了一千两银子,虽然如今只剩下了一百多两,但是还是已经足够眷顾他了。 是自己把期望放得太高了。 姜三想到这,叹了口气,忽然觉得有些恍惚,开始往回走。 这一次,他不打算坐一文钱的马车,也不打算坐人力车。 而是走着回城北。 记得第一次来京都府的时候,自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沿着这条路,漫无目的地走。 最后几乎走遍了整个京都府城,最终才在一处工地上,找到了修路的活计,逐渐地安定了下来。 以此为开始,便以此为结束吧。 姜三这么想着,迈开了步子。 他以为做出了决定,步伐会轻松一些,却没有想到还是如此的沉重。 走着走着,他心里面明白了......他其实不愿离开。 但是,不愿没有意义,如今是不得不离开了。 “哎......” 姜三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这个时候,却是忽然听到了一阵热闹的喧闹声。 他抬眸望去,忽然看见许多穿着邋遢的人聚集在了一起,好似在喊着一些什么。 这场景,他自然是十分的熟悉。 记得第一次来京都府,第一次找到工地的活计的时候,便是这样的景象。 无数的人聚集在一起,希望能够有活计,能去搬砖。 人很多,但是除了一些上了年纪的,或是年纪太小的,工地全都是收了。 眼前的景象......难道又有哪个工地招人了? 姜三想到这,眼眸中流露出激动之色,忙不迭地凑了上去。 他看着外面的几个人,大声地问道:“兄弟,这是怎么了?前面的做什么呢?” 一个中年男人转头看了他一眼,道:“听说安国公要在外面建造一座新城,现在正招人呢!一个月二两银子!包吃包住!” 建造新城? 二两银子? 包吃包住? 一时间,姜三激动了!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您简直就是我的贵人 虽说这二两银子不算多,但是如今能够找到一个活计就算是不错了。 有的商铺只愿意给伙计一个月一两银子。 就这,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抢破头想要去。 二两银子,说多不算多,说少却也不算少。 是比当初修路少了一些,但是也有好处啊,就是不用离开京都府了。 好不容易能够在京都府定居,毫无疑问,他是不愿意离开京都府的。 要不然也不可能一直拖到现在。 如今既然有了一个机会,一定要好好的把握。 毕竟他自己也是不知道,对方到底准备招多少个人。 于是,他也是用尽力气,还是往前挤。 “我力气大!以前修过路!我可以!我可以的!” “你力气大?这里的老爷们,个顶个,哪个力气不大!” “挤什么挤!挤什么挤!懂不懂先来后到啊你!” 众人推推搡搡,骂骂咧咧。 没办法,大家都知道这么一个机会是多么的重要。 没有一个人愿意放弃的。 这里这么多的人,大概估算至少得有上千人。 即便是修路也是用不到这么多的人,修建一座城池,应该 姜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一怔,转头看向刚才告诉自己这个消息的人,诧异道:“你刚才说什么?安国公要修建什么东西?” 那人道:“修建一座新城啊!不是跟你说了吗?” “新城?”姜三彻底地怔住了。 修建一座新城,可不是一个小工程啊! 需要的工人更是一个天文数字。 既然如此,自己还有什么好争抢的。 无论如何,反正肯定都是能有活。 毕竟,他可是修过路的人,知道在那群工程书院和建造书院的书生面前,修建东西是一件多么严肃的事情。 按照他们的做法,若是想要修建一座新城,两万人一定是要的!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材料需要开采,大量的银子需要筹备,还有食物,住处,等等 修建一座新城,他们这些工人便是新城的第一批百姓。 衣食住行,一样不能缺,一样不能少。 怕是一两年都完不成。 想到这,姜三反而安下了心。 站在原地,也不往前挤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前方还是一如既往的吵闹。 但是,人数是在不断地减少的。 终于,排到了姜三。 “你是做什么的?” 一个管事手里拿着炭笔和纸张,抬眸看了一眼姜三,问道。 姜三道:“苦力,搬砖,砌墙都行。” 顿了顿,又是道:“只要是卖力气的,现在不会,也都可以学。” 管事点点头,在纸上面记下了苦力这两个字,然后又是问道:“叫什么名字?” “姜三。” “多大了?” “三十一。” “住在哪儿?” “城北的三拐角。” 管事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有些诧异,抬眸看了姜三一眼,问道:“你是京都府人?听口音不像啊。” 姜三摇了摇头,道:“我是中原东道的,去年刚到京都府来。” “那你怎么能住的上三拐角的宅邸?” 管事问道。 虽说对京都府人来说,三拐角着实不是个好地段,但是毕竟是在府城里面。 一个月的租金也是不少的银子。 若是没有一定的家底,又怎么能够住得起? 若是有一定的家底,又何必来做苦力呢? 姜三自然是明白管事的问这么多的原因的。 这工地上面最重要的是什么? 自然是安稳了。 不能说你干了两天的活,觉得累了,就跑了,不干了,这个时候,什么都已经安排好了,你让工头上哪里去找人? 找来的人,靠不靠谱,又还是两说。 因而 一般而言,都是要打听清楚的,只有不得不做苦力的人,才会收。 这样的话,你离开了工地,就没有其他的去处了。 自然是足够的安稳,不会有太大的变动。 姜三看着管事,叹了口气道:“原先在交易所挣了一些银子,在三拐角租的宅邸,现在交易所那边不行了,也得找个活计。” 顿了顿,又是道:“我以前就是在工地,修路的,规矩我都懂,事情没做完,我是不会跑的。” 管事的上下打量了姜三一眼,点点头道:“明天晌午南城门,若是来晚了,以后就不用来了,明白吗?” 姜三听见这话,面露喜色,忙不迭地点头道:“明白明白!” “好,下去吧。” 管事的摆摆手。 姜三又是忙不迭的行礼,然后离开了。 此时此刻,已是黄昏。 晚霞洒在地上,金灿灿的。 姜三心里面莫名地有些感慨。 俗话怎么说的,天无绝人之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柳暗花明又一村! 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都快要放弃了。 上天竟是又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不! 这个机会不是上天给的! 而是安国公给的! 若是没有安国公修建新城,自己又怎么可能有机会留下来呢? 姜三想到这,脸上露出感激之色,面朝安国公府,端端正正地站好,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安国公,您简直就是我的大贵人啊!” 感慨完了后,又是忍不住地想要快些回家报喜。 他要告诉自己的妻子,他们不用灰溜溜的回老家了。 他又在京都府找到了活计! 一个月足足二两银子。 包吃包住,又是节省了不少的银子。 二两银子乃是最基本的,自己的力气大,做的活多,一般而言,能再拿个一两银子。 这样算下来就是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 宅邸的租金是六两银子。 去掉就是三两银子。 日常的花销,姜三自己乃是包吃包住的,儿子在文理书院也是有免费的饭吃。 用不了多少,姑且算两个月一两银子。 这样算下来,一年就是五十两银子。 自己的一百两银子,足够在京都府支撑两年了! 两年的时间,姜三有足够的自信,这交易所还会恢复到往日的荣光。 即便是恢复不到往日那般,自己苦一些,累一些,平日里多干些活,挣一挣外快,也能勉强维持生活。 不管怎样。 留在京都府就还有希望。 离开了京都府,再想要回来就难了! 虽是银子不多。 但却给了姜三坚定的信心留下!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能留在京都府了 回到了家里。 吴氏早已经做好了饭菜,在家里候着。 孩子也是放学回来了。 正在做作业。 这一次的作业,他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认真。 因为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写作业了。 等回了老家,他就未必能够继续读书了。 别看孩子的年纪小,但是有些事情,心里面比谁都明白。 他知道,自己的爹没银子了。 因为没银子所以要回老家,因为没银子,所以他要继续回家跟自己的小伙伴们玩闹,而不是在学堂里面读书。 家里面的书院可不像京都府的书院,只要考试的成绩好,就可以不用银子读书 其实,说实话,他的内心是不喜欢读书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读书很重要,他应该读书 并不是因为读书可以有饭吃。 而是因为学堂里面跟自己差不多大年纪的伙伴,都在读书。 而他们每一个人都穿着干净的衣服,说话都是跟老家的小伙伴不一样。 因而,他觉得,只要自己读书就能变得跟他们一样,而不是跟老家里面的那些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的小伙伴一样。 只有读书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属于他们中的一员。 当然,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因为这是他们留在京都府的最后一天,今天结束,明天一醒,就要开始帮着爹和娘收拾行李了。 然后再在京都府逛一圈,跟自己在书院里面的朋友告别,把作业交给先生,告诉先生自己要回老家了。 然后,他就该离开了 一旁,吴氏看着自己儿子的表情,心里面莫名有些失落。 其实对她而言,留在京都府和回老家真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她唯一的遗憾就是儿子没能继续留在京都府读书。 听说那文理书院的先生都是大楚最好的先生。 那书院的院长,更是曾经的亚元,那是有大学问的人,即便是府城的知府大人都是未必有那位院长有学问,更不用说那些私塾里面的先生了。 但是,回到了老家以后,怕是连私塾都请不起了。 毕竟在文理书院上学是不要银子的,但是请私塾,又是一笔花销。 若是找不到活计,每一笔花销都是要节省的。 吴氏叹了口气,想要开口安慰安慰儿子,但是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因而只是叹息。 这个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是我。” 传来的是姜三的声音,与以往似乎有所不同。 吴氏起身去给他开门。 “夫君回来了。” 她已经是改口了,不再称呼老爷,而是按照以前称呼夫君。 “东西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饭菜也已经做好了,还是先吃饭吧,有什么事情,吃完饭以后再说。” 吴氏生怕自己的夫君想不开,因而并没有提到离开的字眼。 姜三听了以后,想了想,点头道:“好。” “爹。” 姜三的儿子放下手里的炭笔,转头扑向姜三。 姜三将他抱起,问道:“今天在学堂表现的怎么样?先生有没有夸奖你?” 儿子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先生今天说我是天生读书的呢!” “我家儿子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当然是读书的料子!读书好啊!以后参加科举,说不定能混个知府做做,到时候你爹我就是知府的爹了!” 姜三打趣道。 两人一同欢快的笑出了声。 吴氏在旁边见到这一幕,微微一怔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不高兴的模样啊? 莫非 她心里面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开口问道:“夫君今天在外面找到活计了?” 姜三看向她,也没有卖关子,点点头:“找到了,修建新城需要工人,每个月二两银子,包吃包住,我已经登记过了,明天就开始” 吴氏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面露犹豫,道:“每个月二两银子在老家很多了,但是在京都府租金都要六两银子呢。” 若是放在以前,听到一个月能有二两银子,吴氏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挑三拣四的。 但是,如今却是不一样了。 别的不说,这宅邸的租金是六两银子,若是挣不到六两银子,仍旧等于坐吃山空。 姜三摆了摆手道:“我打听过了,京都府郊外的村子,有一些空的屋子,足够咱们一家住的,一年也就是三两银子,离府城也不算是太远,走路的话最多一两柱香的时间就能到府城了。 而且要是建造新城,我做工的地方离那村子也是更近。 咱儿子去读书的话,每天都是有接送的马车,一文钱,也不算多。” 吴氏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问道:“真的?” 姜三道:“骗你做甚?” 吴氏面露激动之色,道:“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咱儿子有书读,咱也不用回老家,每年还能攒下一些银子,说不定以后还能在京都府买一处宅邸!” 吴氏心里面已经开始计算购买宅邸需要的银子了。 旁边的儿子也是欣喜若狂。 “爹!这么说,我以后还可以去跟着先生们读书?” 姜三点点头:“对!” “太好了!谢谢爹!又可以读书咯!不用回老家咯!” 姜三的儿子在原地蹦了起来。 他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抱怨过,但实际上心里面还是希望能够留在京都府读书的。 吴氏同样十分地激动。 好一会,才克制住内心的欣喜,看着满桌的好菜,有些可惜道:“早知道可以留在京都府,就不做这么多好菜了,不逢年不逢节的,有点儿浪费” 姜三听见这话,看了一眼桌子上。 倒是没错,一共五道菜,的确是异常的丰盛了。 他摆摆手道:“这点儿菜钱算什么,等以后咱们在京都府安定下来,顿顿都是五道菜!” 吴氏听见这话,板了脸:“三个人哪里吃的了这么多的菜,你现在找到这个活计,不容易,咱们还是要节约,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是没了活计。” 姜三摇了摇头:“你放心吧,安国公要在京都府旁边建造一座新城,也就是说,几年时间里,都不缺活干了” 吴氏有些不太明白,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一群小孩能有什么本事 姜三看了她一眼,道:“还能是因为什么,你知不知道建造一座新城需要耗费多少的人力,需要多少的材料,需要多少的银子,需要多少的时间 我估摸着,最少也得两年,这两年,只要我不出事,一个月二两银子就能进账。” 吴氏想了想,点点头,脸上却是若有所思地表情。 姜三见到这一幕,立刻就明白自己的妻子在想些什么了,道:“你是不是在想,两年以后呢?” 吴氏听见这话,脸变得有些红,点了点头。 姜三道:“两年以后,当然有两年以后的办法,到了那个时候,交易所里面的分红说不定又能起来了呢? 就算是交易所里面的分红起不来,这新城建造起来,就等于空了这么多的商铺,实在不行,咱们租个铺子,卖点杂货也可以。” 吴氏听见这话,问道:“能行吗?” 姜三点点头道:“放心吧,别想这么多,快点儿睡吧,明白还得去南城门。” “好。”吴氏点点头。 两人又是聊了一会,紧接着,一夜无言。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 姜三就已经启程了。 这个时候,还没有一文钱的马车。 但是这附近人力车夫已经是起来了。 没办法,得挣银子啊! 这人力车的租金是一天比一天高,要想挣到银子,就不能休息。 哪里像以前一样,休息一天,在做工一天,照样能活的好好的。 但是,现在嘛。 能做的起人力车的人少了。 给的银子自然也就少了。 当然,这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还是租金。 那人力车行的掌柜的看见这人力车供不应求,自然是想着办法提高租金。 反正就算是租金比以前高,你该得租的还是得租。 租了,或许比以前少挣一些银子,但是不租,你一点儿银子都挣不到。 人力车行的掌柜,就是抓住了人力车夫们这样的心理,不断地提高租金。 如今,比从前已经近乎翻了一倍。 这些人力车夫,也是不可能再像以前闲着还能把银子给挣了。 “南城门去不去?” 姜三随手拦下了一个人力车夫,开口问道。 人力车夫上下打量了姜三一眼,道:“太远了,这大清早的,没有这么大的力气。” 姜三道:“给你加十文钱。” 人力车夫道:“那就得是一百文钱了。” 姜三有些诧异:“几天前到城南才六十文钱,怎么现在就要九十文了。” “行情不一样了。”人力车夫摆了摆手:“你到底是坐不坐,不坐的话,别耽误我做生意,这大清早的谁也不容易,谁也比给谁找不自在。” 姜三听见这话,眉头皱了皱,环顾四周。 似乎也没有多少人力车夫了。 罢了罢了,要是自己走,到了南城门怕是也没多少力气了,到时候干活没力气,损失的可不仅仅就是一百文钱了。 姜三想到这,从怀里面取出了一百文钱,递给人力车夫,道:“好,一百文钱就一百文钱,速度快一些,我这边有急事。” 人力车夫把一百文钱收进怀里,笑着道:“您放心,这附近没有比我力气更大的了,最多半个时辰,保证把您给送到咯!” 正是因为沥青路铺满了整个京都府,这路比以前好走了不少,速度也是快乐很多。 以前这么长的路,若是走起来,少说也得将近一个时辰。 如今,却是短短的半个时辰就能走到了。 而且还是拉着一个人的情况下。 姜三坐上了人力车,看着周围的风景,莫名的有些感慨。 命运整个事情真的是很难说的。 若是他昨天没有选择走路回去,而是选择了一文钱的马车,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知道建造新城的事情的,自然也就不可能留下来了。 可是,莫名的,他就是选择了一文钱的马车或许,自己天生就该留在京都府。 姜三胡思乱想着,转眼间就到了南城门。 虽然是清晨,虽然天仍是有些昏暗,但是城门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已经是很多了。 原因很简单。 如今的京都府,很多人压根住不起宅邸,就只能去府城外,找离得近的村子里面的宅邸租下来。 然后每天清晨赶到京都府做工。 到晚上的时候,再赶回去。 这么一来一回,虽是浪费不少的时间,但是相比于赚的银子,这点儿时间真的就是微不足道了。 不要说他们,姜三未来的计划同样如此。 甚至,他已经打听到了哪里的村子离京都府近,离新城的选址也近的。 这样的话,他去做工方便,孩子去城南文理书院上学也是方便。 来到了城南。 这里早就聚集了一堆人。 这些人全都是那天登记过了,然后来的。 有人是石匠,有人是木匠,有人是苦力。 除此之外,还有一群脸庞稚嫩,好似半大的孩子一样的年轻人,身上穿着一样的服饰,站在一旁。 姜三看了一眼,他们,瞬间就认出来了这些都是工程书院的学生。 旁边有人小声地嘀咕道:“看见没有,那群小孩,这一次建造新城,就是他们负责的真不知道这大人们都是怎么想的,派一群小孩来做这些事情,哎难道工部都没有人了吗?” 说话的这个人,很显然已经也是参与过建造房屋之类的东西的。 知道这方面的事情乃是工部负责的。 姜三看了他一眼,却是道:“别小看了那群小孩,说起道理来头头是道的,而且人家可是有真本事的,你就照着人家说的做,绝不能错。” 那人听见这话,瞥了姜三一眼,道:“你是做什么的?我还就不信了,一群小孩能有多厉害?” 姜三笑了笑,道:“我原先就是跟着安国公府修路的,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就没有继续干,当时也是这些小孩,我们也跟你们一样,看不起这些小孩,觉得一群小孩能有什么真本事 你别说,人家这些小孩还真就有真本事。” “哦?你要这么说,我还真就得好好的问一问了,这群小孩能有什么真本事?”那人眉头一挑,语气带着一些挑衅,问道。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你们不愤怒吗 姜三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等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呵”那人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姜三却也懒得理他,只是移开了目光。 要知道,这是第一天。 他可不希望因为跟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争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最终导致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没了。 可以争论,但是没有必要。 姜三把目光放在了站在最前面的一个管事的身上。 其他人则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倒也不算是太乱。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等到人到的差不多了。 那站在最前面的管事,拿起了一个一边大开口,一边小开口的圆筒,通过这圆筒,咳嗽了两声:“咳咳咳” 瞬间,声音响彻整片空地。 众人都是瞪大了眼睛,用不可置信地眼神看向那管事。 显然,他们没有想到,竟是有人能有这么大的声音。 但是,大部分人也都不是傻子,看见那好似圆筒的东西,立刻就明白了,是这东西发挥了作用。 放大了那管事的声音。 真是不得不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小玩意,竟是能把声音放大这么多倍。 除了神奇,还能用什么词来形容呢? 众人听见声音,都是安静了下来,目光望向那名管事,静静地等待着。 那管事清了清嗓子,大声地道:“诸位来这里的,应该都是昨天登记过的,今天是咱们开工的第一天,规矩呢,我在这里在说一遍!” “首先,是大家最关心的,便是这待遇的问题待遇,还请大家放心,一个月最少是二两银子,只要你按照施工员的吩咐做事,这二两银子,一分不少,全都会发到你的手上! 当然,若是施工员让你做的事情,你没有做好,那就是另说了,一般而言,不会扣你们这二两银子! 除了二两银子呢,还有一部分的工钱是你们留下来继续做工的银子。 很简单,每个人每天是做工五个时辰,若是五个时辰之后,你还有力气,觉得自己还能继续干,这银子也是会发给你们,会有人记录下来,一分都不会少。 包吃包住就不必说了,你们若是以前有修过路的就会知道,一切都是和以前修路的时候一样!” 说道这,顿了顿,又是道:“除此之外,你们各有各的任务,这新城乃是同时建造的,首先建造的乃是城墙,城墙之后乃是府衙,府衙之后又是许多的宅邸 昨日登记的一共是七千人,这七千人乃是分为七十组,一组一百人,每一组都是负责一块区域,若是做的好,这一组还会加银子,这银子乃是奖赏,若是做的差了,银子虽然不会扣你的,但是以后还会不会用你们,就是一个问题了!” “还有就是” 管事说了很多。 每一条规矩都是讲的十分的详细。 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之前跟姜三抱怨一群小孩能有什么用的人,都是听的非常认真。 因为他们深知这个工作来的多么的不容易。 他们要珍惜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终于,那管事的全都说完了。 最后道:“好了,你们应该知道自己的组长是谁了,你们要做什么,跟着你们的组长就好,从今天就开始干活,也从今天就开始算工钱!” “大家全都散了吧!找好自己的人,然后就去新城的位置,开始干活,一部分的材料已经运过去了!若是遇见什么问题,就跟你们的组长说! 你们组长若是能够解决,便让你们组长解决,你们组长解决不了,就来找我,我来给你们解决!” 管事的一边喊,一边摆手。 众人都是纷纷找自己的小组。 姜三也不例外。 除了一个人。 一个衣着十分质朴,气质却是非凡的中年男人。 此时此刻,他就站在人群的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眉头紧皱。 毫无疑问,这个人正是督察院的天官左都御史贺文林! 贺文林听着那管事的话,心里面却是一阵的发凉。 多么的可恶啊! 如此累死累活,一个月竟是只有二两银子。 如此的大兴土木,却是连为什么都不知道。 这么人虽是劳力,却也是大楚的百姓啊! 就让他们这么辛苦,即便是寒冬腊月,都要搬砖砌墙吗? 这实在是可恶! 贺文林想到这,终于是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走了上去,看着面前的几百个人,大声地道:“你们这些人,听见方才那人说的什么了吗?” 他的声音很大,又满是愤怒,一下子就吸引了几十个人。 众人都是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衣着质朴,气势非同凡响。 眼前这个人,显然不是来工地做工的,既然不是来工地做工的,那是做什么的? 一时间,众人都是摸不清他的底细,道:“自然是听见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一个人看着贺文林,问道。 贺文林听见这话,却是更加的愤怒这些人竟是麻木到了这般地步。 这么多的人,一个月只是二两银子,却是这么的辛苦,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即是劳民,又是伤财,这些人却还在问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 非但有问题,这个问题还很大!非常大! 贺文林看着他们,大声地道:“这安国公府召集你们修建新城,一个月只给二两银子的报酬,你们难道就不愤怒吗? 耗费如此多的材料,如此多的银子,如此多的时间,耗费这些民脂民膏,却只是在京都府修建一座近乎没有多少用处的新城,你们难道不愤怒吗? 方才那管事冲着你们吆五喝六,仿佛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你们这些人站在底下听着,难道不愤怒吗? 你们为什么不愤怒呢?” 众人听见这话,完全的怔住了。 他们站在原地,全都是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此时此刻的他们,却是不约而同的冒出了同一个想法这个人是患了失心疯了吧?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简直就是可笑 先不说这二两银子已经不算少了。 就说现在这个时候,能够找到一个活计,是多么的不容易。 这个家伙竟然还在这里大声的质问什么你为什么不愤怒? 你说我为什么不愤怒? 因为这二两银子对我来说,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东西了啊! 众人瞥了一眼贺文林,眼眸中带着寒光,都是没有说话。 他们把这个人当成了失心疯,压根懒得理他。 贺文林见到这一幕,心里面却是变得有些凉。 在他的眼里,这些人之所以如此,皆是因为遭遇了太多的磨难,已经麻木了。 他们已经忘记了该如何反抗。 忘记了,有些事情,他们本是可以不需要做的。 比如修建新城。 于是,他往前迈了一步,看着面前的这些人,大声地道:“实话告诉你们,我这一次来,便是为了帮你们的! 若是你们中有谁不愿意修建新城的,尽可以站出来,我会为你们主持公道!任何人都不能逼迫你们做任何事情!” 此话一出,更多的人注意到了贺文林。 所有人都是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这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什么叫做有谁不愿意修建新城的。 若是不愿意修建新城,他们还来这里做什么? 闲的没事做了吗? 但是,看着这人气质非凡,众人又是不愿意招惹麻烦,都是随他去吧。 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懒得理他。 但是呢,在举动落在贺文林的眼里,仍是只有两个字——麻木。 这些可怜的百姓,竟是麻木到了这般的地步。 方才那个管事,几乎是吆五喝六的,不把他们当作平等的人看待。 这些人竟是无动于衷。 简直是 果然,还是需要读圣人书,若是不读圣人书,难免就会变成这些人的模样。 贺文林这么想着,终于是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大声地道:“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若是你们能够站出来,说你们其实并不想修建新城,修建新城乃是安国公强迫你们为之。 那么,我便竭尽所能,阻止这修建新城一事! 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如此逼迫你们,也不会有人对你们吆五喝六,你们尽可以做你们自己想做的事情,挣属于你们自己的银子,而不是拿着二两银子,累死累活!” 话音落下。 众人终于是忍受不了了。 一个人站了出来,指着贺文林,没好气地道:“你是从哪儿来的?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安国公招你惹你了,你要这般诋毁安国公?” “就是!什么叫做我们其实并不想修新城!我也实话告诉你这个人,全天下没有人比我们更想修建新城了!” “安国公这个时候修建新城,乃是为了我们着想,乃是给我们一个在京都府存活下去的希望,你却在这里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想要阻挠新城的修建,你到底是何居心!?” “就是!若是因为你,安国公真的不修建新城了,我们该怎么办?这二两银子从何而来?你发给我们吗?” “若是你现在说,从此以后,我们不干活,你每个月也发给我们二两银子,那么我们肯定听你的,绝不做工,莫说是修建新城了,就是做些轻松的活计,我们也不做,你能吗?” “” 有人带头,剩下的人也都是纷纷开口,斥责贺文林。 贺文林听见这话,却是微微一怔,有些迷糊。 众人说的话实在是太多,声音又大。 而且因为这些人是来自不同的地方,所以他们的方言也是各不相同。 有一些,贺文林能够听得懂,但是有一些,贺文林压根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自然,他只听到了一些内容,比如最后一句话。 他的脸上露出愤怒之色,看向那人,冷冷地道:“不干活就想要银子?如此好吃懒做,难怪会落入安国公的圈套!实在是不值得可惜!” “” 众人听见这话,却是懵了。 大哥,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你来这里到底是想要做什么的? 明明是你不让我们干活,现在又说我们不愿意干活。 这已经不是莫名其妙了,而是自相矛盾。 “失心疯!” 有人骂了一句,摆了摆手,就懒得理他,自顾自的离开了。 他还有很多的活要干,干的越多,挣的银子也就越多。 他可没有闲工夫给这么一个失心疯争吵。 这些的人有很多。 仅仅片刻,贺文林前面的人就只剩下了上百个。 瞬间,嘈杂的声音少了很多。 其中一个人站了出来,看着贺文林,眉头紧皱,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些恼怒,道:“你这个人简直就是失心疯,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直接说!这么拐弯抹角的,到底有什么意思!?” 贺文林同样是眉头紧皱,暗暗地骂了一句粗鄙之人,却是不敢说出口看这些人的提醒,不用多,一人一拳,他怕是就没了,自然不敢说出来。 只是道:“我是想要帮你们。” “帮我们什么?”众人好奇。 贺文林道:“帮助你们脱离苦海。” 众人:“” 上百人站在原地,又是一脸的无语。 他们实在是没有想到贺文林竟然能说出来这样奇怪的话,什么叫做帮你们脱离苦海? 我们从来都没有在苦海之中,你为什么要帮我们脱离苦海? 贺文林又是道:“我知道,你们乃是畏惧安国公的权势,因而不敢反抗,但是我告诉你们,你们越是如此,安国公便越是嚣张。 如今只是给你们二两银子,打发你们修建新城,未来便有可能给你们一两银子,打发你们给他修建宅邸” “等会等会!” 有人伸手拦住了他,道:“谁告诉你,二两银子是打发的?你可知道二两银子,对于我们意味着什么?你可知道那些商铺的掌柜只愿意给小伙计多少银子的工钱? 你可知道为了这微薄的工钱,有多少人都是抢破头?” “你不知道!你这样的勋贵老爷,只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自以为是大义凛然,实则呢?” “呵!简直就是可笑!”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无言以对的贺文林 “这” 贺文林听见这话,怔住了,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是看着那人,说不出话。 堂堂的左都御史,言官之首,如今却是有被人呛到说不出话的地步。 由此可见,他的确是不在理。 这个时候,那人继续道:“若是没有安国公建造新城,这上万人全都吃不上饭!正是因为安国公要建造新城,我们才有了这二两工钱,有了吃饭的银子! 你这个人,却是想阻挠新城的建造,甚至以此来威胁安国公,简直就是其心可诛!”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吗?呵!实话告诉你,我们心里面明白着呢!无非就是朝堂之上,嫉妒安国公的小人罢了!” “你这样的人,虽是饱读圣贤书,又有什么用呢?你的心是黑的,眼里看到的都是自己的利益,再不然便是盯着自己的仇人,却压根不在乎这件事情背后的深意!” “若是真的如你所说,安国公不建造新城了,损失的难道是安国公吗?安国公有这么多的银子,这么多的商铺,他就是什么都不做,都能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但是他仍然选择建造新城,那是因为建造新城受益的乃是我们这些穷苦人家啊!” 一句句话,皆是那人的肺腑之言。 众人听了,眼眶都是变得有些红,他们也被这些话感动了。 而贺文林则是脸色铁青,一时间说不出话。 在他眼里,建造新城是劳民伤财,是大兴土木,是涸泽而渔。 但是,他没有想到,在这些人眼里,建造新城竟是他们能够生存下去的途径。 思来想去,仍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因为他的确是不知道,在京都府找一个能够挣到二两银子的活计有多难。 他从没有关注过毕竟他从不需要为二两银子发愁。 但是,就让他这么承认自己错了,很显然是不可能的。 对这些工人而言,建造新城是一件好事,这应该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的。 但是,问题在于,这京都府几十万人,工人毕竟只是占了一部分。 除了工人,京都府还有很多其他的人。 这些人,对建造新城的看法是什么,犹未可知。 但是可以想象,这些人一定是会反对建造新城的。 首先,最主要的建造完了新城以后,这京都府的宅邸的价格一定是会下降的。 虽说,安国公掌握了不少的宅邸,但是这京都府大部分的宅邸还是掌握在一些殷实人家的手上的,人家有房契,有地契。 不用认真想,都能知道这些人一定是希望宅邸的价格不断的升高的,毕竟他们是有宅邸的人。 除此之外,若是建造了新城,这许多的人离开了京都府,会不会使京都府的繁华受到影响? 虽然贺文林对这些从其他州府赶来的人,并不是很感冒。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些人的确是京都府日渐繁华的最主要的原因。 若是没有这越来越多的人,京都府的繁华必定会受到影响。 举一个最为简单的例子,这人力车夫。 这京都府的人力车夫,大部分都是从其他州府赶来的外乡人。 这些人一般而言都是村庄里面穷苦人家的孩子,力气大,能吃苦。 因为他们的存在,这人力车的价格始终在众人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若是建造了新城,这些人全都跑到了新城去,那么这人力车夫的数量必定会减少。 人力车夫的数量减少,必定会造成这价格的上升。 这是可以预料到的事情。 因而,这京都府的其他人应当是反对建造新城的吧。 贺文林想到这,不再理会众人的指责声,转身离开了这里。 甚至连一句反驳都没有。 因为他知道,反驳没有任何的意义,因为这些工人乃是建造新城的受益者。 他需要找的乃是因为建造新城,利益受到了损害的那一批人。 想到这,他就在城南闲逛了起来。 毫无疑问,最为繁华的城南,一定是最反对建造新城的。 若是建造了新城,一部分的人肯定是会留在新城的。 这样的话,新城说不定会新兴起一个类似城南的地方,城南自然是会受到影响。 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周围人来人往。 小贩们叫卖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让整条街都是显得热闹非凡。 这也算是城南较好的一部分。 即便这里的商铺足够多,但是仍旧没有驱赶这些小商小贩。 因为城南各个商铺的掌柜们都是深知一个道理。 与人方便,就是于己方便。 城南之所以会如此的繁华,这些小商小贩是占了很大的功劳的。 若是没有这些小商小贩,仅仅只是各大商铺,很多没有那么富有的人家就不会选择到城南来。 正是因为这些小商小贩,无论你是贫穷,还是富有,都愿意到城南来。 即便贫穷,多逛一逛,有一天若是忽然挣到了银子,也是会选择去那些商铺里面卖一卖东西的。 贺文林在小商贩之间晃悠,想了想,走到了一家馄饨摊前。 “来一碗馄饨。” “好嘞!爷!您先坐,这馄饨稍候就到!” 贺文林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皱起,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却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找了个地方坐下。 这个时候,早起干活的人早就离开了。 而不需要干活的人又都还没有起来。 正是一整天,人最少的时间。 那煮馄饨的商贩也是空闲了下来,没有那么的忙。 等馄饨的间隙,贺文林跟小商贩攀谈了起来。 “店家,你可听说最近咱们京都府有什么大事?” 那小商贩听见这话,头都没抬就道:“这位老爷,你这话算是问错了人,咱这样的人,天天都是柴米油盐,哪里有什么功夫关注这些啊,您要问什么大事,那还是去酒楼,那里的人都清楚。” “” 贺文林沉默。 顿了顿,又是道:“我听说安国公最近要在城外修建一座新城,你听说了吗?” 那小商贩听见这话,恍然道:“您说的是这件事啊!这有什么好打听的,整个京都府谁不知道?” 贺文林又是道:“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那小商贩一怔,回头看了一眼贺文林,道:“老爷,您是记者吧?”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国柱(大结局) “记者?” 贺文林有些懵。 记者,他自然是知道的,就是竹轩斋养的一群文人墨客罢了。 不过,自己跟记者怎么能扯上关系呢? 这个时候,那馄饨摊主道:“若非是记者,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顿了顿,又是道:“这建造新城,你要非问我,那我只能告诉你,我巴不得这新城早点儿建起来呢!这样的话,这京都府就能吸引更多的人来了,我这儿的生意也能更好。 而且我那儿子也可以在新城开一家馄饨摊,两家加在一起,日子总归是要比现在好过的。” “”贺文林,仍是无语。 他没想到最终的答案和自己想要的完全不相同。 于是,馄饨也不吃了,直接起身离开。 馄饨摊主见到这一幕,忙不迭地道:“客官,您的馄饨!” 贺文林只是往前走,压根没有回头。 一路上,走走停停,停停问问,竟是没有一个人反对这建造新城的。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这些人畏惧安国公的权势,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终于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这些人是打心眼里希望新城能够建造起来,原因有很多。 但是大部分人的原因乃是有一条基础 “既然是安国公要建造新城,一定没有问题!” 在整个京都府,甚至整个大楚的百姓眼里,安国公做的事情就一定是对的! 因为,无数次的事实证明了,的确是这样。 于是 贺文林放弃了。 他站在阳光下,思考了许久,终究是没有找出对抗安国公的办法。 甚至,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对抗安国公。 自己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吗? 自己一开始进入督察院,不就是为了让百姓们生活的更好吗? 如今因为有安国公的存在,整个大楚海晏河清,自己还有什么好求的呢? 他叹了口气,看向城南的方向,万般无奈,化作一声感慨:或许我真的错了。 城南,方府。 方休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 如今虽是仍是冬天,但已经是冬天的尾巴,春天已经快要到来。 新城的建造已经步入正轨。 交易所的问题,虽然没有彻底的解决,但是仍是算是悄无声息的化解了。 他也算是难得悠闲了一次。 但是,很显然,身在其位,悠闲的时间,不可能太久。 很快,庭院外面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少爷。” 一个小厮走了过来,道:“这是白管事寄给您的信。” 白小纯的信? 方休微微一怔。 似乎想到了什么,点点头道:“拿过来吧。” “是,少爷。” 小厮将信递给方休。 方休伸手接了过来,自上而下仔仔细细的浏览了起来。 信的内容很简单,和以往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先是报了一下平安。 紧接着,说了最近做的许多的事情。 首先就是筹备的新军已经步入了正轨。 第一次与西边来的那群胡人交战,就大败胡人,重新夺回了大半个南洋。 津州港口的新军,如今正在往东南道赶,若是不出意外,最多半个月就可以到达。 等到那里的新军到了,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那些胡人,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胜过新军的。 这些乃是正事。 后面的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若是其他人的信,即便是颜庄颜阁老的信,后面的这些废话,他也是绝不会看的。 说这么多的废话有什么用? 没有丝毫的意义。 但是,白小纯却是不一样。 白小纯离开京都府,眨眼间已经快要两年了。 别说,两年没见,方休还真是有些想这个狗东西了。 他的每一封信,方休都是看的非常的仔细,认真。 后面的内容一如往常。 “少爷,您近来过的还好吗?吃的好吗?睡的好吗?府上的那些下人可还让您舒心,若是惹了您不高兴,您就打,就骂,但是万万不要伤了自己 近来,因为胡人的事情,小的一直没有怎么休息,新军到了以后,小的总算是得了些空闲,出去逛了逛,偶然发现了一处岛。 这岛上只有一些土着,十分热情好客,并且有一些以前从未见过的水果,附近还有海滩,这海滩,小的以前从没有见过。 海水乃是碧蓝的,清澈见底,一眼能看见海里的鱼虾 小的就在想,若是少爷在这里便好了,少爷烧烤的本事,是全天下无人能及的。 若是少爷在,必定是能将这些鱼虾做的更有滋味,小的就没有这个本事。 不过,这小岛离东南道倒是很近,附近的胡人,小的也都已经驱逐了干净。 若是少爷想来,小的这便去迎接您。 最后,两年未见,小的相比从前,已是瘦了许多,到时若是相见,少爷怕是认不出了,哈哈。” 方休看了以后,摇了摇头,笑骂了一句:“这狗东西” 骂完了以后,又是小心翼翼地把信给收了起来。 白小纯的每一封来信,方休都是如此收着,没有一封落下的。 小岛倒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方休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想了想,自己现在好不容易清闲下来,出去逛一逛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北方四州,因为乞颜公的存在,如今已经没有任何的威胁。 西南道,则是有三位重镇将军镇守,还有一部分的神机营在那里,也是掀不起什么风浪。 最大的问题,交易所和胡人。 交易所不必说,建造新城已经缓解了交易所的压力。 如今,交易所里面的分红已经逐渐的平稳,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恢复如常。 胡人的话,刚才白小纯也是说了,最近取得了大胜,只等津州港口的新军到了,便能一举击溃胡人! 皇宫那里。 皇帝,方休昨天刚见过,气色好着呢! 据扁池说,最多三天就可以上朝了。 不得不说,这老皇帝的命还真是硬。 这么大的手术,竟然只修养了一个月,就又活蹦乱跳得了。 赵昊嘛,最近忙着学习呢。 太子殿下,毕竟与从前不同。 以前可以在方休文理书院上学,如今却是必须由几位大先生教导了。 偶尔也是溜出来到方休的府上吃一顿饭,除此之外,也就没什么了。 方休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京都府好像没什么值得自己留下来的地方。 若是放在以前,他还有一个心腹大患其实说不上心腹大患,只是一个芥蒂罢了。 就是宁王。 宁王一直下落不明,方休一直没有忘记。 但是,如今,宁王却是已经找到了,而且就关押在天牢里面。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他怕是要在天牢里面关上一辈子了。 因而,真的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要不然就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方休这么想着。 忽然外面传来了声音。 “哥!哥!我考上了!考上了!” 紧接着,便看到一道身影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 没错,正是方茹。 最近整整一年,还算是半大的孩子的方茹,近乎是埋头苦读,想着最终能够进入京都府衙门,成为一名捕快。 除此之外,就是苦练武艺。 平日里,除了吃饭的时候,还有过节的时候能看到她。 其他的时间,都是很少能见到她。 却没想到她竟是真的成功了。 因为新科举的原因,这京都府衙门的捕快也是要经过一场考试选拔的了。 只是考试的内容是跟捕快有关的,首先乃是大楚律法,对大楚律法必须要熟悉,然后就是武艺,武艺必须要说的过去。 这些,方茹全都可以。 因此,她能够成为捕快,乃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方休并没有表现的很诧异。 只是点点头:“知道了。” 方茹听见这话,却是不高兴了,叉腰道:“就这?” 方休看着她:“就这” 然后摆摆手道:“知道你考上了,过几日给你大办宴席,庆祝一下?” 方茹撇了撇嘴,道:“那倒是不必” 顿了顿,又是道:“但是你原先答应我的奖励呢!” 方休听见这话,面露恍惚之色。 片刻后,才想起来。 自己的确是答应过她,要给她奖励的。 是一把陨铁宝剑,削铁如泥。 于是,看向身旁的小厮道:“剑呢?” 小厮道:“回少爷的话,就在府上放着呢。” “拿给她。” “是,少爷。” 小厮行了一礼,片刻后便取来了一柄宝剑,递给方茹:“小姐,这就是您上次看重的那把宝剑。” 方茹看见剑,双眼冒光,啥也不想了,啥也不说了,拿起宝剑就抱在了怀里。 片刻后,仍是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方休抬眸看了她一眼,问道:“有事?” 方茹俏脸通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许久后方才鼓起勇气道:“谢谢老哥!” 说完,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方休听见这话,微微一怔,片刻后,哑然一笑:“这丫头” 接下来的几日,方茹都是去京都府衙门,跟在夏忆雪的身旁。 连续几日,都是因为惹了祸,被夏忆雪找上门来。 方休每次都是一脸无语,但也都无奈。 经历了很多事情,很多人都是发生了变化,唯独方休身边这几个人,还是和从前相同。 看见他们,方休便能想起与他们初见的时候。 就比如说,此时此刻,看见一脸寒意的夏忆雪,方休总是能想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在醉花阁。 夏忆雪也是这样的表情。 “夏大捕头,你就是找我,我也没有办法啊,实在不行,你就把她开了吧,这样她也就能少惹一些事了。” 夏忆雪冷冷地道:“你就是这般做兄长的?” “” 方休一时无语。 夏忆雪又是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方休还是无语。 夏忆雪瞥了他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就要转身离开。 只是离开之前,又转头看了方休一眼,悠悠地道:“我父亲让你明日去一趟府上,他有事要和你商议。” “”方休还是无语。 夏忆雪却是转身离开了。 夏忆雪前脚刚走,赵嫣又是来了。 “方休!人呢!” 人还没到,声音已经穿了过来。 看见方休后,大声地道:“父皇有没有跟你说过那句话!?” “” 方休仍是无语。 他有些懵,顿了顿,方才反应过来,问道:“哪句话?” 老皇帝跟自己说的话多了,要是每一句都记得,那还了得? 赵嫣瞪着方休,大声地道:“还能是哪句话,就是那句话!” “”方休火气也是上来了,没好气地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的多,到底是哪句话,能不能别跟我打哑谜了?” 赵嫣见方休发火,竟是眼眶红了。 眼眸中满是泪水:“你凶我!” “”方休一脸地无奈,赵嫣今天这是怎么了? 以前从没有见她这般模样啊! 想了想,还是安慰道:“好了,好了,是我的错。” “敷衍!”赵嫣又是瞪大了眼睛,重现变成了原来的小老虎。 “我”方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道:“你想要问的,是不是驸马的事情?” 赵嫣没有回话,只是沉默。 但是她通红的俏脸,却是出卖了他。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许久后,赵嫣终于鼓起勇气,问道。 方休看着赵嫣,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片刻后道:“你不是还有一年,给皇太后祈福的时间才到吗?” 没有正面回答,却已经给出了答案。 赵嫣听了,通红的眼眶一下子露出笑意。 看着方休,眉目间却是笑。 笑了以后,却是觉得有些不合适,又是佯装生气,道:“答非所问!” 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方休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一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方休一如往常,起床。 秀儿早早的就等在外面了。 “少爷,您今天是要去英国公府的,别忘了。” 秀儿还是如以往般贴心。 这寒冬,也就她能带来一些温暖了。 方休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感叹道:“本少爷要是没有你,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秀儿听见这话,清丽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低下了头,小声地道:“少爷又不正经了。” 方休哈哈笑了两声,道:“今天晚上回来吃火锅,顺便给你带你喜欢吃的桂花糕。” 秀儿眉目间带着喜色,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方休整理了一下衣服,便离开了安国公府。 刚刚迈出府邸,便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林婉晴和珠儿。 “方公子” 林婉晴站在原地,看着方休,欲言又止。 旁边的珠儿看了看自家小姐,又是看了看方休,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大声地道:“方公子,我家小姐有些话想跟您说!” 林婉晴听见这话,嗔怒地瞥了一眼珠儿。 随即,深吸了一口气,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还没有开口。 一旁却是忽然传来一道尖利的声音。 “国公大人,恭喜恭喜啊!” 三人转头看去,就看见一个身穿宦官服饰的人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道圣旨。 正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张文。 “你来做什么?” 方休瞥了他一眼,问道。 张文快步地走到方休的面前,大声地道:“奴婢自然是来给国公大人报喜的啊!” 方休看着他,有些茫然,问道:“本公何喜之有?” 张文道:“这喜自然是在陛下的圣旨里。” 话音落下,随即打开了圣旨,一字一句的念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求治在亲民之吏端重循良,教忠励资,敬之忱聿,隆褒奨。尔安国公方休,业可开先式榖,乃宣猷之本,泽堪启後,所谋裕作政之方兹以覃恩封尔为“国柱”!” 内容不多,是因为张文省略到了其中罗列功绩的一部分。 这功绩可是占了整整一页纸,还要多。 从一开始的平定西南道的叛乱,到后面降服乞颜部,还有攻占南洋,红薯,地丁合一等等。 剩下来的可以翻译成一句话:方休的功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因而册封其为“国柱”! 国柱大楚之栋梁! 这是一种荣誉! 真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荣誉! 从此以后,这泱泱大楚,不仅有皇帝还有方休这么一位国柱! 方休站在原地,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懵。 无论如何,他都想不通。 自己明明只是想要做个蒙混度日的败家子。 怎么败家败到最后,反而成了大楚的国柱? 哎 果然,优秀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是如此的优秀。 倒是真让人有些烦恼啊。 方休抬头45°仰望天空,莫名的感慨: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